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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京兆府法曹参军事,除刑狱外还掌长安治安缉盗。

    耗子睡猫旁边,晚上睡觉两只眼睛都得睁着。

    多熬两天,人实在受不住。

    门铃声响起,再跑回倒座房来不及,祝明月直接让潘潜躲到柱子后面,柱子旁还有帷幔遮挡。

    李君璞顶着一张冷脸进来,音调没有丝毫起伏,“长林,我去你家,家人说你在这边。”

    “祝娘子,就一起说了。柳六叔家里也交待过,近来除了格外重要的事,尽量不要出坊门。”

    潘潜无从分辨话中的意思,彷佛被人捏住命运的后脖颈。

    杜乔:“我明白。”

    祝明月意有所指,“暗处还有人?”

    李君璞:“河间王及政事堂诸公,派遣左武卫驰往洛阳。”

    此时的长安,前所未有的空虚。若几户高门联合起来,将家丁一武装,凑出几千人来,足够将长安的城防撕开一道口子。

    祝明月:“恭喜令兄官复原职。”只想赶紧将李君璞送走。

    有时候友情无需过多考验,因为它未必经得起考验。

    潘潜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李君璞的兄长是谁,做什么的?从上元夜拼拼凑凑的信息得来,杨胤的老朋友,在洛阳,养老虎?

    虚话李君璞不想多提,只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我先回家了!”

    杜乔今天巴不得李君璞快离开,“玄玉,我同你一起。”必须得亲眼见你进家门。

    李君璞眼角余光,忽而扫到柱子后有一丝阴影,去除帷幔的轮廓,是个人。

    杜乔平日与人为善,祝明月可说不准了,若是有人要对她不利……

    右手按住身侧剑柄,三步并两步,挑开帷幔。

    李君璞的动作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杜乔和潘潜都是同样的动作,上身微微往后仰,双手抵在胸前,惊讶、自保、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虽然刮了胡子,换了仆役衣裳,但李君璞还是认出潘潜。

    手按住剑柄不放,将帷幔放下,缓缓退后,“他怎么在这?”问的是祝明月和杜乔。

    祝明月不愧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昨天约定交稿,结果他被困在胜业坊。主雇一场,总不能把人扔到大街上。”

    先把杜乔摘出来,再暗示潘潜只是一个没多大干系的小虾米。

    李君璞心中有一把火,若没有杨胤宋道平,他也不会有今天的倒霉日子

    同样明白,潘潜顶多和宋道平有些牵连,连门徒都算不上。

    有朝一日杨胤宋道平被明正典刑,倒霉的也是他们的九族,没听说把友人算第十族的道理。

    李君璞转身离开,“我回家了。”心里有火散不出来,只能去校场发泄。

    杜乔给潘潜使个眼色,急忙跟上,“玄玉,等等我。”

    直到见小院门开合又关闭,潘潜顾不得礼节避讳,坐到桌边,从茶壶里倒出一杯凉茶,赶紧喝下去压压惊。

    差一点,就要去京兆府大牢里走一圈。

    第581章

    首战在即

    潘潜:“他待会不会派人来抓我吧!”

    祝明月对李君璞的性情还是了解两分的,今天既然放过,往后潘潜只要不作死蹦跶到他跟前,都不会管。

    第一次考虑是无辜,第二次可就是挑衅了。

    祝明月:“往后你别卖了我们就成。”

    窝藏案犯,情不可原。

    潘潜举起手指,“潘某对天起誓……”

    祝明月打断,“誓言于我没有半点用处,既然这么闲,不如继续写三国。”眼皮底下写。

    潘潜总不能说现在心忧身家性命,没有半点灵感。万一叫祝明月这个“心狠”的女人知道,说不定把自已赶出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写!”

    再晚些时候,戚兰娘和赵璎珞回来。

    戚兰娘:“已经和姜掌柜交待清楚,找了一个靠得住的文人,把墙上的诗重新看一遍做了标记,今晚就刷。”

    现在风声紧,以前那些可刷可不刷的诗文,从严处置。

    尤其在墙上题拜谒诗的,谁知道作者拜谒的贵人有没有卷进浑水。

    杜乔可信,但他身上牵着潘潜这根线,近来最好两点一线,别出去招人眼。

    其实最适合干这活的是潘潜,可他一屁股烂账。

    找不到现成的粉刷匠,只能打烊后,姜永嘉和伙计们亲自提桶刷墙。

    戚兰娘:“东市两间铺子都说清楚了,一旦情况不对,关门歇业。”

    赵璎珞补充,“恒荣祥也是。”

    祝明月:“粮食够么?”

    春风得意楼和步步糕都做的饮食生意,又在东市,出了胜业坊门,走几步就到。

    唯独昭国坊离得远,里头又住了好些人。

    赵璎珞:“有半个月存粮,省着点能吃二十天。徐掌柜、娄霍两位管事都在,安全无虞。”

    娄禀和霍忠刚押运一批春天剪下来的羊毛回到长安。

    祝明月:“十天后,再从作坊给他们送一批粮食过去。”

    戚兰娘:“好。”

    至于城外的四野庄,缺什么都不会缺粮食,大大小小几十号人,只要不是大股乱兵,安全不会有问题。

    祝明月估量时间,长安洛阳黎阳三地,距离更近,交通通信更便利。

    也就是说杨胤谋反的消息,长安洛阳会比东莱更先知晓。

    也不知道段晓棠他们现在知道消息了么。

    杨胤的做法实在毒辣,不管孙文宴有没有造反,平白沾一身腥。

    旁边又是吴越这个心眼小的监军,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两军按兵不动,静待长安或者辽东的说法。

    一招栽赃,一箭不止几雕,不仅有了造反的筏子,还能混淆长安的视线,困死东莱大军,为自已留出腾挪空间。

    祝明月却不知道,千里外的吴越选择信任,和孙文宴联手,顶着擅自出兵的罪名,也要把给他们找事的杨胤按死在中原。

    自东莱启程后的第七日,段晓棠等先头部队,终于见到叛军的踪影。

    这还是他们为渡河耽搁一日的结果,若是寻常河流,直接牵马涉河而过就行。

    可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是黄河,范成明瞎编的理由,吴越和孙文宴签发的公文,让他们能正当找地方郡县组织渡河的船只。

    一个个人,一匹匹马,轮番上船,看的周阳夏心焦不已。

    陶富康和几个军土穿着草衣回来,比起去年深秋在关中深黄色,这几身可谓青翠欲滴。

    周阳夏算是长见识了。

    陶富康将望远镜还给段晓棠,然后依次称呼,“俞将军、周将军、宁将军、段校尉。”

    上司太多,周阳夏是友军首领,另外三位是他的领导层级。

    从怀里拿出用铅笔和麻纸绘出的简易图纸,圈圈圆圆,不符合规范,但大概意思能看明白。

    陶富康:“二十里外的营盘新立,约有五千人,多是步军,看马厩规模,不超过五百匹。”

    众人刚入齐地出来,跨进中原地界,遇到的第一个营盘,不知是敌是友。

    以杨胤作乱本事,眼前的军营定是他撒在外头的棋子和眼睛。

    他们上回运粮经过时,这里还是一片平地。

    俞怀光:“领兵是何人?”

    陶富康:“帅旗上写的是周、何。”

    周阳夏不似孙安世,隔一两年去长安拜谒一回,他常在江南,对长安,对杨胤手下的人那是两眼一抹黑。

    两卫出身的将领想了一圈,都没想出是哪个人物。

    俞怀光:“无名之辈。”

    周阳夏:“要不抓两个活口来?”

    俞怀光支颌,“攻陷这座营寨,活口有的是。”顾虑另有两重,“世子和荣国公,在我们身后两日,算脚程范二和孙世子还没到辽东。”

    无诏出兵和无诏攻伐是两个概念。

    长安出身的人,政治上的敏感性更强一些,尤其两军第一战,最好师出有名。

    诸将官席地而坐,段晓棠灵光一闪,“钓鱼如何?”

    俞怀光私下听说过,去年左厢军在关中地界各种花式钓土匪。眼睛陡然一亮,“怎么钓?”

    段晓棠:“赶一群羊或者化妆成妇人,在营盘周围走一圈,引他们来抢。”

    宁岩微微摇头,思路是对的,但总觉得差点,“对面是驻军,不是土匪。”

    段晓棠心下一横,“诈称河间王府信使,从东莱往长安送信。”

    俞怀光唇角微微挑起,“怎么能说诈称呢,我们本就是南衙出来的。”南衙和河间王府一体。

    杨胤放言孙文宴造反,吴越可没有反。

    但杨胤的人敢放吴越的人过境去长安么,必然是要灭口的。

    敌我从此分明。

    诸人商量一通细节,包括怎么钓人,如何攻击。

    两卫出“钓鱼佬”,江南大营充当先锋。

    俞怀光把机会让出来,实在这回孙文宴被杨胤坑得够呛,此仇不报非君子。

    段晓棠招来一伙人,耐心交代,“你们的身份是世子派往长安的信使,过境发现路上冒出一座陌生营盘,上前质问。”

    “记住,外穿布衣内着甲,站在弓箭射程之外,不要入营。”

    勾引对方出手灭口,不是已方真要行苦肉计。

    段晓棠:“把他们的箭支骗出来,就算完成任务。”

    诸军土拱手:“属下领命。”

    为加快进度,段晓棠补充一句,“可以骂得脏点。”

    第582章

    首战告捷

    项志勇是“钓鱼”小队的队长,骑马行在第一个。

    十人大摇大摆拐上大道,不出意外被一支三人斥候小队拦下。

    斥候:“你们是何人?”

    项志勇见对方一副军旅打扮,刀剑不缺,口气不弱,斥问道:“哪支军队的,领兵的将帅是哪个,敢拦老子的路。”

    斥候见对方气焰嚣张,十人全是青壮,胸前鼓鼓囊囊,鞍鞯侧面布帛之下的形状像是兵器。

    语气稍稍放软,“兄弟,打哪儿来的?”

    项志勇:“东莱,老子是河间王世子的人,河间王知道吧,统率南衙手下几十万人。回长安是给王爷送信的。”

    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样式的东西,对面的斥候没看清楚就收回去了。

    这不是河间王府的,而是南衙将官的令牌。

    项志勇语气更显轻蔑,“你算老几,敢拦老子的路。耽搁王爷世子的大事,你有几条命赔得起。”

    身后的人跟着起哄,“就是,你们赔得起么?”

    项志勇抽出刀威胁,身子微微往外一歪,彷佛真发现远处的军营,自言自语道:“上次经过时,没发现有驻军。”

    再度质问,“你们是哪个将军麾下?”

    斥候见对方竟然发现营地,无奈已方势单力孤,不能正面相抗,假意道:“地方上土匪作乱,我们是太守派来剿匪的。”

    “几位大人不如去营地里歇歇脚。”

    项志勇仰起下巴,“前头带路。”

    斥候的攻击也算攻击,但到底大营里射出的箭支更正当。

    项志勇几人恍若没有察觉到危险,自顾自高声谈论,“这是给你们机会,在我们王爷世子跟前露露脸。”

    “看你们甲胄不够光鲜,哪个田舍汉带出来的。”

    不多时,营地赫然在望。

    项志勇十人停在一百五十步外,不再前进。看着营地中央露出的帅旗,“周何,哪个军汉,没听说过。”

    似乎兴致缺缺的模样,“算了,弟兄们,我们回长安,别误了世子的大事。”

    斥候急忙将人拦住,“几位兄弟风尘仆仆,不如去营里用点酒水,洗漱一番再上路。”使个眼色,赶紧让同袍回去报信。

    项志勇一副真被酒水勾住的模样,谨慎道:“让你们主将亲自出来。”似乎对陌生的营盘仍有戒心。

    不多时,营门口有影影绰绰,显然是在调兵遣将。

    项志勇高声喊道:“前头是哪个孙子,藏头露尾,敢不敢报上祖宗八辈来。”

    斥候不露声色得拉开与项志勇的距离,前头营门还没有动静。

    项志勇纠结要不要再往前走两步,或者真问候对方祖宗八代。

    一支箭“如约”从大营内射出,落在马蹄前十步。

    项志勇即刻调转马头,“弟兄们,跑!”

    但他们也不是全然不顾地跑,最末尾的两人,转身搭弓射箭,将离得最近的两个斥候射落下马。

    另有一人掏出号角吹奏,几息后两里外另一支接应队伍同样吹起号角,传递消息。

    大军停留在五里外,两军各抽出一千精兵,江南大营在前,两卫大营在后,秦景是最锋利的锋矢。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凿穿它!

    号角声入耳,秦景左手握住缰绳,右手挥舞马槊。高声喊道:“冲锋!”

    两千人的洪流,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冲向陌生的营盘。

    项志勇等人顾不得身后有追兵,即刻控制缰绳,让坐骑弃大道,拐向旁边的小山坡。

    怎么给大军让路,他们可是专门练过的。

    片刻后脸上拂过一阵冷风,身后的追兵被绞杀地彻底。

    俞怀光和周阳夏统率后军压阵,俞怀光借来望远镜,望着冲锋的情景,喟叹到:“好像不需要我们出手了。”

    六千对五千,骑兵对步兵,优势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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