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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稍等。”杜墨进门回禀,暗道该不会自家郎君的桃花运来了吧。

    杜乔坐在院子里和李君璞讨论大甲方段晓棠“交待”的任务,务必不能让这篇文章,出现常识性错误。

    另一头柳恪带着柳三郎读书,时不时要将弟弟长草的心掰回来。

    杜乔听到姓陈的郎君上门拜访,犹觉得陌生,但提起春风得意楼,就想起来。他近来只因为一件事去过。

    “请他去书房。”

    李君璞见是生客上门,问道:“什么人?”

    杜乔:“五娘的亲人。”

    李君璞没想到人海茫茫守株待兔竟真能找到。

    陈镇一行人经过院落看见坐在院角长桌边的两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孩子读书,都是一副家常打扮。

    尤其是正对着的李君璞,终于明白为何自已觉得这地熟悉,原来李君玘李大将军住在这附近。

    进了书房,陈镇与杜乔先是寒暄一番,继而说道:“内子自武功归来,忧思难寐。我夫妻二人多谢杜郎君高义,”随从将礼单奉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杜墨接过礼单。

    杜乔:“五娘梅香的身后事如何处置?”

    陈镇:“请了几位高僧做法事,棺木暂且寄放在寺庙。待我夫妻回南,便扶棺回乡,在祖地附近择一块吉地下葬。”

    谢茹安的情况,夫家葬不进去,陈镇夫妻也不愿意这般做。出嫁女不能葬在娘家祖坟,只能在家乡另寻一块风水宝地下葬。

    杜乔这才知道他们是南人,难怪谢茹安在武功会觉得无依无靠。

    陈镇留下家门地址和名帖,让杜乔日后可常常来往。

    杜乔想他们如此尴尬的关系,怎么可能常来常往。无非陈镇夫妻俩留下一重暗门,日后自已若有难处,可上门求助,能帮则帮。

    杜乔越看地址越眼熟,“陈郎君家在宣阳坊,两进院屋舍十四间,院中有一棵老槐树,是也不是?”

    陈镇自信自已留下的名帖只有地址没有屋舍情况,奇道:“杜郎君能掐会算?”

    那就是说对了。

    杜乔:“五娘,是否知道此处屋舍?”

    陈镇:“此地是我外放前刚购置下的,两地音讯不便,五娘不知。”

    杜乔:“陈郎君家中可有人任灵州司马?”

    陈镇心里直打鼓,“我之前外放灵州司马。”

    “原来是陈大人,”杜乔起身拱手行礼,“实不相瞒,我之前去看过大人的宅子。”

    轮到陈镇傻眼,“看过我的宅子?”

    杜乔:“大人,不如去周围的牙行打听一二。”

    陈镇脚步飘一般的走了,李君璞问道:“怎么了?”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杜乔:“晓棠他们刚进长安的时候,差点租了这位的宅子。”

    如果当时租了,就会早遇见她的家人,谢茹安是否可以早得安宁。

    长安一座宅院可不便宜,杜乔都没信心此生能在长安买下一座宅子。日后外放宦游四方,最后还是要回乡落叶归根。

    李家柳家有此大宅,无非祖先发迹早,先下手为强,几代人积累才有这么一大片产业。

    李君璞:“看来他本人不想出租。”

    杜乔:“刚购下的宅子没住热乎就外放,留老仆看家。哪知老仆贪心往外放租。”

    “祝娘子看出来,没贪便宜,才往胜业坊来。”

    李君璞:“不然就轮到他们几个流落街头了。”

    杜乔点头,“是啊!”幸好没租。

    柳三郎放下豪言壮语,“我以后起大宅,让好朋友们都住到家里来。”

    柳三郎年纪小,分不清朋友上门做客和租客的区别,在他看来,如今的生活很不错,身边住的人都是顶顶好的。

    李二哥、段郎君、林姐姐、杜郎君……如果盼儿表姐、巷口的柱子、坊门的铁蛋一起住过来,就更好了。

    柳恪刮刮弟弟的鼻子,“那你可得好生努力。”在长安想建如家中一般的大宅可不容易。

    第366章

    男装女装

    尹金明翻阅手上的书,数张麻纸用粗线装订在一处,连正经书皮都没有。

    封面上是五字经和南山老夫子几个字,杜乔不愿署名,直接现取一个笔名。

    字迹是段晓棠的,但内容不知从哪里搞来的。

    尹金明迟疑道:“司戈,这是什么?”

    段晓棠无所谓道:“不是说背军规艰难么,找了个书生重新整理一番,五字一条简单易背,以后可别叫嚷背不下来。”

    孙昌安不敢说话,最开始是难背了些,但几个月下来记得差不多。最艰难的难道不是背军规的同时,还要学认字么。

    十个旅帅里,尹金明文化水平最高,正经开过蒙,越往后翻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看到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贼,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连伐虢。

    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是三十六计。

    《五字经》前半部分确是军规军法,但后半截是兵法。

    尹金明还想继续看下去,但一直拿在手上太异常,只能将书传递下去。

    其他人只粗识文字,简单看几页便略过去。

    段晓棠分配任务,“每日两句话十个字,意思不明白的问我,随时抽查。老规矩,做的好的加肉加菜,做的差的校场跑圈去。”

    孙昌安默默吐槽,段晓棠果然喜欢读书识字有文化的,他们当兵的本事不该在战场上体现么,现在反而搞得跟个书生似的,天天学文断字。

    过去二三十年加起来认得字都没这两个月多,孙昌安敢打赌,现在若是回乡,说不得是村里一等一的文化人。

    人皆散去,尹金明留到最后,试探道:“司戈,会不会不太好。”

    段晓棠抱着手,“有什么不好,学点军规口诀,说点故事而已,天塌下来我顶着。”

    八品的司戈在右武卫将官里几乎是垫底的存在,但在底层军土面前依然是高官。

    尹金明跟随日久,当然明白,他们这些人名义上归属范成明,实际是段晓棠在管。

    以他在地方上对军队浅薄的认知,几千兵马根本不该是一个司戈或者长史该掌控的。

    但谁让范成明背后是范成达,段晓棠背后是吴越,靠山硬呢。

    段晓棠打定主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尹金明只能当没看出来。

    他从前看过经书,但兵书真没读过两本。《五字经》上有些说法闻所未闻,却如醍醐灌顶。

    写书的南山老夫子该是何等奇人。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各项事务稳中向好。

    羊毛作坊工程即将完工,祝明月索性邀请各位股东及家属实地考察。

    比起当初一片荒芜的样子,如今的羊毛作坊改头换面,看着一片兴旺景象。

    从羊毛清洗流程开始参观,水池边上石板通铺,防泥泞滑脚。脏污的羊毛先在岸上的肥皂液中浸泡后,再放到水池中用流水反复锤洗。

    清洗过后的羊毛恢复本来的颜色,放到旁边的晒架上晾晒梳理。

    纺线也是在这里进行,十几个女工坐在草棚底下,左手捻线右手摇动纺车。

    祝明月介绍道:“现在用的纺车一天能纺十二斤线。”

    比之前效率提高不少,但总体仍是偏低。

    算术题容易做,孙无咎:“六件毛衣。”

    祝明月:“贴身穿着的短薄毛衣差不多,若是长款或者外套,两三件。”

    杜乔心道祝明月是“人心不足”,她不清楚从种麻养蚕到制成衣裳需要耗费多少时光。

    羊毛衣只从剪毛开始算起,清洗染色纺线放在一起差不多三日,再用七日织就一件毛衣。

    一人十日之功便能得一件防寒保暖的衣裳,天底下少有这般划算的事。

    第二进院子染色,实地见过染色的人少。如白湛好奇心重,直接站在染缸旁边,犹豫要不要把手指伸进去试试颜色。

    王还取出几块打磨得光滑的细长竹条,上面套着各种颜色的羊毛线。

    总体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分类,七根竹条按照由深到浅排列,空隙用笔注明颜色。

    这就是他们做的“色卡”。

    孙无咎觉得自已的眼睛快瞎了,分不清其中差别。往日自诩六艺俱全风雅无双,今日反倒被几个简单的颜色难住。

    拿起绿色的竹条,揉揉眼睛,“你们能看出翠微、葱倩、碧山三者的差异吗?”若非旁边的小字注明,根本分不清。

    李君璞选择不说话,都是绿的,能有什么区别,不是难为人么。

    孙无忧手指着竹条解释,“哥哥没看出来吗,翠微最深、葱倩次之、碧山最淡。”

    三簇线并排放在一起仔细辨认能看出区别,常和颜色打交道的染工,摆弄丝线刺绣的绣娘在这方面最敏感。

    孙无咎发誓,以后写文章,绿色就老老实实写绿色,绝不卖弄文采写什么漆姑、兰苕、庭芜绿。

    白秀然问道:“这些以后都要染吗?”繁杂了些。

    祝明月:“是都可以染,何娘子他们出了几个简单的配色方案,多是一些正色。客人若有特别需求,可以单独染。”

    林婉婉补充道:“得加钱。”

    知明月者,婉婉是也。

    第一进是针织院子,比起上回简简单单两件毛衣,这回可是大变样。

    现代流行的挂衣杆和衣架放在墙角,何春梅让人将衣架抬过来,介绍道:“这些是最近织出来的,包含贴身毛衣、外套以及配饰。男装女装皆有。”

    何春梅近来招募不少年纪大的绣娘过来,各个经验丰富审美在线手艺精湛,如此一来,织出来的毛衣花样可就多了,而且更符合长安的审美。

    在祝明月看来,绝不突兀,反而有一种新奇的美感。

    这样的展示最为直观,股东和家属们一起围上去“上下其手”。

    两个大衣架,一个男装一个女装。

    孙无咎等人草草看过男装之后,便退后一步自顾自讨论起来。

    孙无忧白秀然等人一样,男装瞟一眼后,注意力全部落在女装上。

    男装,谁关心男装什么样!

    第367章

    秋收秋收

    白秀然:“羊毛衣和羊绒衣差别太大。”

    上次见的样式差不多,这回各种衣裳放在一起,差异肉眼可见。

    孙无忧:“羊绒细腻可以贴身穿着,羊毛衣里头非得再穿一件不可。”

    也就是对他们这等穿惯绫罗绸缎的高门子弟才有如此要求,平民百姓在保暖面前,哪会在意些微扎手的问题。

    不过他们的目标客户绝不会是一贫如洗的平民,打底的衣裳还是有的,客户体验要照顾到。

    作坊的掌柜管事跟随在后,尤其注意自家主子的表现。

    徐达胜从袖中掏出一张小抄念道:“作坊现有粗羊毛四万二千斤,羊绒两千一百斤。精洗过羊毛一万零三百斤,羊绒三百五十斤。制备好的各色羊毛线六百五十斤,羊绒线一百二十斤。”

    白湛等人听到数量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羊毛不值钱,但上了几千几万斤,就不是小数目。

    祝明月清楚,清洗和染色两个环节没有问题,唯独纺线产能跟不上。

    “兰娘,联系周师傅,催一催纺车进度。”要么有新式纺车,要么用人力把产能堆上去。

    “徐掌柜,部分纺羊毛线的活外包出去,工钱方面你们商量下。”

    徐达胜:“是。”

    祝明月再看向赵璎珞,后者不用小抄脱口而出,“账面上还有四百二十七贯零三百六十二文,预计秋收后开业,预留工人工钱和食水费用,可活动资金约三百五十贯左右。”

    有时候赵璎珞表现得比祝明月更像一个钱串子。

    祝明月:“徐掌柜,照着这个数,继续收。”

    徐胜达:“是。”

    白湛暗地里算着自已第一回运来三车羊毛换了八贯,三百五十贯能得多少车羊毛。

    再抬头掌柜管事已经出去,祝明月唇角微微挑起,“我们的作坊还没有名字呢。”

    李君璞:“不是羊毛作坊?”

    “以后会有很多羊毛作坊,谁知道是哪家。”祝明月相信,往后肯定会有许多人仿效,说到底这是规模产业,技术含量不高。

    众人齐齐看着杜乔和孙无咎,唯二的笔杆子。

    白湛大言不惭道:“你俩好生想想。”

    林婉婉提出要求,“要简单易记朗朗上口,表达美好的祝愿。”

    不多时两人拼拼凑凑弄出四个备选名字。

    祝明月:“选哪个?”

    林婉婉:“抓阄还是举手表决?”

    “表决。”李君璞拒绝任何需要运气的游戏。

    最终“恒荣祥”一名脱颖而出。

    秋收之后昭国坊便会多一家名叫恒荣祥的羊毛作坊,掀起一阵浪潮。

    从前祝明月等人对秋收感受不深,因为根本不清楚作物成熟的具体时间。

    但在现在却是切身体会,哪怕在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依然能直观感受到它农耕文明的底色。

    对祝明月而言,就是旗下几个铺子作坊陆陆续续有员工请假回家抢收。

    他们人虽住在城中,要不乡下有地,要么亲戚家有地,忙不过来不得不回去搭把手。

    民以为食为天,这时候只能退一步,嘱咐各个掌柜管事,只要能维持正常运转,其他能放就放。

    战争要给秋收让路,丁忧亦能夺情,唯独天时等不得。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回到小院听说平时老在家宅着的柳六郎,已经被柳六娘子打发去城外庄子上,盯着收成。

    以往这件事都是柳慎来做,但他去洛阳任职。家里小的小弱的弱,柳六郎不去,难道让柳恪去,那才叫得不偿失。

    对绝大部分人而言,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事就是秋收,尤其是田地对生活重要的人家。

    林婉婉哪怕在医馆,耳进耳出都是粮食的事,感慨道:“幸好我们没地。”不然她们几个也得住到地头上去。

    祝明月:“哪怕有地,我们也不大可能大面积种主粮。”

    粮食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获得,有限的土地应该创造更大的效益。

    段晓棠亦有切身感受,哪怕在营中封闭训练,脱离土地大半年,军土们嘴上最热门的话题依然是秋收,挂念着家里的收成。

    今年勉强风调雨顺,所有人都对未来抱有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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