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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多年军旅生涯,只是让吴岭对食物味道没那么在意而已,舌头又不是真坏掉了。

    尝过一筷子,嘴角微微挑起,“还真是个厨子!”

    段晓棠突然离开给家里人各方面都带来强烈的震动和变化。

    哪怕小院两边的柳家和李家都是极友善的邻居,但戚兰娘还是火急火燎地从作坊牵回两只鹅,整日在院子里嘎嘎叫。

    赵璎珞把平日敷衍训练的鞭法再度拾起来,鞭风凌厉舞得叫人胆寒。

    林婉婉忙着配置各种药物,祝明月则忙着补充各种因为段晓棠抽身留下的漏洞。

    步步糕受影响最大,每日带着戚兰娘亲自压阵,很多复杂的糕点女工们都还没学会,只能一步一步来。

    长新楼的伙计兴冲冲找到自家掌柜,“掌柜,我刚刚听到消息,春风得意楼的段郎君家中有事,已经辞工了。”

    钱掌柜拧着眉,“他不是祝娘子的亲戚么,怎么可能走。”

    伙计:“千真万确,现在酒楼后厨全由王厨子管。”

    钱掌柜哎呦一声,感慨道:“还有这种好事!”

    立刻敲锣打鼓把好消息说给旁边俩家同行听,他们最近可是被春风得意楼压得喘不过气来,生意都少了许多。

    范成明养了几日,终于等到不用值守营中的事后,约了几个诸卫中相熟的朋友,合计要好生逍遥一番。

    刚出太平坊,见到白秀然独自一人一反常态的站在大路中间,手上一个巴掌大的花瓶抛上抛下。

    范成明对白秀然最大的印象还是她和徐昭然段晓棠三人间关系纠葛,以及那日营门前眼圈微红的可怜模样。

    未曾上过战场,但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我们避开点。”

    朋友们不认识白秀然,平时耀武扬威惯了,自然不肯,“她是谁,凭什么让着。”

    白秀然收好花瓶,端端正正抱在怀中,不闪不避向着一群人走来。

    范成明想不通白秀然打得什么主意,庄旭提醒:“给她让开路。”总不会带着花瓶去右武卫找段晓棠吧。

    熟料白秀然抱着花瓶直愣愣地走过来,范成明心里大感不妙,白家的兄弟呢,仆从呢?怎么只有她一个人,样子看起来很不对劲。

    范成明脚步往左挪一点,白秀然的路线跟着偏移一些。

    两人距离只剩三步远的时候,别说范成明,连旁边其他人也看出不对了。

    白秀然抱着花瓶直愣愣地往范成明身上撞,“啪”一声花瓶落地碎成无数瓣。

    白秀然用尽平生最矫揉造作的语气,“呀!花瓶被你碰碎了,要赔的!”

    范成明语无伦次,“我,我,我……”

    白秀然换了一副脸色,厉声道:“不想赔!”

    立刻给范成明定性,右手握拳直冲面门。

    “啊!”范成明捂着鼻子,痛苦地退后。

    旁边人喊道:“怎么动手了!”伸手想要分开白秀然紧追的拳风,反倒被一脚踢开。

    男女有别,白秀然身份不凡,几个南衙将校不敢擅动刀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范成明挨打。

    七手八脚上去想要分开两人,不敢随意攀扯。反倒是白秀然被激出了真火,索性连人一起揍了。

    既然闹事就不怕闹大。

    庄旭见范成明被打得脸面开花,抓住空当想要将人拖走。

    熟料反而被白秀然抓住衣领,庄旭急中生智,“我是徐昭然朋友,他上次进营是我领的路。”

    白秀然扔开他的衣领,“一边去。”弯腰低头躲过背后袭来的一拳,侧身一转将人右手扭到背后。

    庄旭乖乖地站到路边,看见这个动作忽然觉得眼熟,不是段晓棠的招式么。

    唯一的区别是段晓棠有分寸点到为止,白秀然下手则要狠辣些。

    白秀然攒了几天的火气,此时遇上始作俑者,颇有几分人挡杀人佛当杀佛的气势。

    白湛从远处的客店二楼探出头,带着几分担忧,“三姐不会有事吧?”

    孙无咎立刻把他拉回来,“你不出头她自然无事。”

    女郎发怒是娇嗔,儿郎出面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河间王名义上统领南衙诸卫,此刻正在南衙衙门与旗下心腹将领坐堂议事。

    亲卫回禀:“王爷,南衙六位将校在太平坊外遇袭。”

    第245章

    红颜一怒

    吴岭面上辨不出惊怒,“何人如此大胆?”

    亲卫:“是一位女郎,把六人堵在大街上打了一顿。”

    说出来都觉得可笑,街面宽敞还能被堵,一个人打六个,一个是女人,六个是军中将校。

    吴岭:“挨打的六人是谁?”

    亲卫:“右武卫范成明、庄旭,左武卫梁景春、陈良为、靳武,右屯卫宁封。”

    底下议事的将领们齐齐咂舌,这几人不是他们的属下就是子弟亲戚,都是南衙的低阶将校,到底何人如此大胆?

    亲卫补充一句,“那位女郎好似姓白。”

    吴岭有一些不妙的猜想,“把人都带进来吧。”

    太平坊外出了南衙的地头,就归长安县管辖。听到一女六男当街行凶,还以为是六个男子欺负一个女子。到了现场一看,好家伙,一个女人打得五个男人满地找牙。

    女郎身份未明,但六个男人都是南衙将校,显然事情不简单。

    正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南衙来人了,河间王要亲自问话,立刻欢天喜地将人七人礼送入太平坊。

    白秀然躬身行礼,“白氏三娘,拜见河间王。”

    模样体面,只额前有几丝碎发,这样子与其说同人动手不如说刚扑过蝴蝶更合适。

    对比几个男人鼻青脸肿的模样,只庄旭稍微干净点,谁敢信她刚刚霹雳手段。

    六个大男人,六个南衙将校,被一个女人当街教训了。

    别说河间王,连堂上其他将领都想问一问,你们六个废物点心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吴岭:“事件因何而起?”

    白秀然抢先开口,“晚辈适才逛街见一花瓶甚是喜爱,便将其买下,待归家后献给家父赏玩,熟料被他们给碰碎了。”

    顺手将手绢里包着的花瓶碎片展示给诸人瞧。

    白三娘子做事豪爽大气,碰瓷拿的都是真瓷器。

    范成明捂着肿胀的右颊,倒吸一口凉气,“胡说,明明是你故意往我身上撞的。”

    白秀然一点也不慌张,只提醒道:“注意用词。”

    这个姓氏这份底气,其他人即使不知道白秀然是谁,也该晓得她爹是谁了。

    只是不知她一个高门贵女为何要故意为难范成明等人,还是以如此伤人面子的方式。

    别人不清楚,吴岭还不明白么,这是咽不下段晓棠因范成明入营的气。

    “一个花瓶而已,本王代他们赔给你。”

    白秀然从袖中掏出一张新手绢,姜汁刺激下,眼圈微红,“不只是一个花瓶,还是我的一片孝心。”

    白秀然出门前专门去后院找白隽的一群莺莺燕燕进修过,“他们碰碎了我的花瓶,当场不想赔。若非晚辈有一些武艺傍身,岂不被他们欺负死。”

    范成明怒目圆睁,到底谁欺负谁呀,你家孝心随意拿在手里抛上抛下?

    “明明是你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听到此处方才明白,六个人一起出门,五个人挨打,原来事主是范成明。

    其他人不过是受了池鱼之殃。

    白秀然冷言以对,“我恨你什么,又报复你什么?”

    范成明的兄长范成达在一旁听得脑袋迷糊,自家的脓包弟弟怎么会和白秀然扯上关系,还是怨恨报复。

    范成明委屈至极,“人是因为我进去的,可人不在我手里,在王爷手里呀!”

    段晓棠人在右武卫大营,可在营中没有任何职务,一直是挂在河间王名下。

    众人没想到这其中还有河间王的事,从字面上理解,范成明从白秀然这里抢了一个人(重点:不知是男是女),然后送给河间王,现在被白秀然碰瓷报复。

    河间王一世英名因范成明莽撞,蒙上一层阴影。

    护卫在门外高唱,“梁国公到!”

    准确地说白隽白湛和徐昭然一起到了。

    白隽一进来先告罪,“王爷,我见三娘心绪不佳,方才让她出门散心,哪知道会与人起了争执。”

    论睁眼说瞎话的高手必有白隽一席之地,看看范成明等人鼻青脸肿的样子,谁会轻描淡写将其说成一场争执。

    徐昭然站在白秀然旁边,轻声问道:“三娘,受伤了吗?”

    白秀然摇摇头。

    徐昭然继续问道:“手疼么?”

    白隽轻咳一声,戏过了。小声同吴岭道:“三娘心里有气,连我们父子几个近来在家都低头不敢大声说话。”

    “梁国公生了一个好女儿。”吴岭绝非阴阳怪气,而是真心话。抛开脾性不论,白秀然能徒手打六个将校毫发无伤,可见身手了得。

    白隽自说自话,“唉,不怪三娘,看了账本我也生气。”

    吴岭听到一个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的词语,“账本?”

    “是啊!”白隽一抬手,白湛从袖中摸出一本账册。

    白隽接过递到吴岭手里,“王爷你看看。”

    吴岭打开账册,入目第一行“烤鸭八十只”,便知道是哪里的账册。

    终于知道白家今日唱一出大戏是为何了。

    翻到最后一页,饶是吴岭手里曾过过千万军费,也对一间酒楼的收入惊诧不已。

    春风得意楼开业三个月,祝明月挑了营收最高的一个月,再将流水上浮三成,精心制作的一本假账。

    白隽:“原先什么样不提了,几个孩子好不容易做出一点起色,结果厨子没了,酒楼日后怎么开下去?”

    段晓棠的事完了,春风得意楼的事可没完。哪怕酒楼其他厨子学过菜谱,但有没有主厨绝对不一样。

    结果几天过去,河间王这边没有一点表示,白家也不是吃素的。

    白秀然采用如此暴烈的手段,于外人来看是不满春风得意楼的损失,实际是为段晓棠鸣不平,从此后丧失自由,每日活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随时命悬一线。

    段晓棠到底从白家出去的,日后他的本事显露人前,难免有人将白家和河间王联系在一起。

    不如彻底闹大,从白家出去的就是一个厨子,什么军事天才,逃营小能手,都是河间王慧眼识珠。

    白隽情愿背一个识人不明的昏聩之名。

    众人方才明白秀然闹这一场为何,英雄一怒为红颜,红颜一怒,为厨子?

    第246章

    那个厨子

    范成明从白秀然这抢走一个厨子送给河间王。

    怎么说呢,这个行为超出一般人想象。

    别人送的是美人、歌舞乐妓,哪知道范成明另辟蹊径送厨子。

    吴岭不好女色,同样不好口腹之欲,范家也不是靠这些伎俩上位的,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吴岭心中有了计较,“三娘的损失本王自会补偿。”没明说是花瓶还是酒楼。

    此时锱铢必较反倒落了下乘,想必吴岭绝不会叫白家失望。

    祝明月的本意便是如此,无论古今,普通人还是位高权重,人的劣根性皆是如此,免费的从来不会珍惜。

    段晓棠若是简简单单从春风得意楼出去,吴岭一阵新鲜劲过后未必在乎,非得叫他出血肉痛方才知道珍贵。

    日后选择蛰伏还是趁势而起,全凭段晓棠本人的意愿。

    一个彻头彻尾的外来户,想插进全无根基的南衙,千难万难。

    与其八面玲珑四处讨好,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在众人心里树起一个不好惹的形象。

    白隽大度,“都是王爷慈心,不忍她一个孩子受了欺负。”论辈分,吴岭是白秀然的祖父辈。

    转而看着底下几个形状惨烈的将校,“都是我家三娘下手没轻没重,待会让人送几瓶金疮药来,给你们赔罪。”

    南衙人多势众,也因此鱼龙混杂,总有一些混日子吃饷的,哪知道今日刚好集齐六个,叫白秀然出好一阵威风。

    白秀然平日低调,前两年随父外放,在城中诸多美貌、或善诗文、或善骑射的贵女中没什么名气。

    她与徐昭然定亲,还曾惹人议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特别说明,但从相貌论,徐昭然是那朵鲜花。

    怎料今日一战成名,别说在贵女中排在首位,便是儿郎们也多不如她。

    白隽一个“欺负”一个“赔罪”,将南衙往日威名全踩到脚底下。

    形势不如人,白家女儿一人单挑一群南衙校尉毫发无伤,事实胜于雄辩。

    白家诸人告辞离去,回家静静等着吴岭的补偿。

    此刻堂内只剩南衙自已人,范成达一脚踹上范成明小腿,将人踹到地上,厉声喝道:“小兔崽子,居然敢攀附王爷为你顶包!”

    “我……”范成明无话可说。

    这件事,范成明和吴岭谁替谁背锅真不好说。

    人的确是被范成明“钓”出来的,但若没有吴岭横插一手,照当时情况,一旦追到军营门前,以段晓棠的“识时务”,定然立刻回转逃之夭夭。

    白秀然之所以盯上范成明,无非柿子挑软的捏。无法明目张胆怨恨吴岭,就找罪魁祸首的麻烦。

    范成明自从买了那把楚霸王的赝品断刃后,运气可谓一泻千里,思索要不要送到庙里去去晦气。

    “此事与成明无关,”吴岭挥手示意亲卫将人扶起来,“成达,你也莫要管束他太紧,一个果毅都尉,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吃霸王餐,多丢人。

    听到与范成明无关,范成达炸了,难道他弟弟就这么白白被白家女打了。

    看出范成达的失态,庄旭急忙劝解,“姐夫,虽与范二无关,但这顿打他挨的真不冤枉。”

    梁景春既是范成明的友人,又是范成达的下属。此刻按着被白秀然扭过头的肩膀,龇牙咧嘴,“可我挨的冤枉,到底怎么回事?”

    至少现在明白,白秀然矛头对准的是范成明。

    范成达才是最大的输家,六个人,三个是他下属,两个是他弟弟,面子里子全没了。

    “你也不冤枉,但凡平日锤炼武艺,也不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转而看着庄旭,“倒没看出来,你是他们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庄旭吞吞吐吐,“我只是耍了个小聪明,报上徐昭然大名,白三娘便放过我了。”

    梁景春不认识人,“徐昭然是谁?”

    庄旭:“千牛备身,白三娘的未婚夫,刚刚进来站在白三娘身边说话那一个。”

    千牛卫分属南衙,但因宿卫宫中,只听命于皇帝,对南衙命令,从来是听调不听宣。

    梁景春想起,脱口而出,“那个小白脸。”

    范成达再一脚把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踹地上,能做千牛备身,家世相貌能力一样不能缺,哪能容草包置喙。

    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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