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段晓棠看她脸色,“中了?”祝明月将纸递过来,“自已看。”
段晓棠看着纸上字迹潦草,杜乔名字拍在第一位,“头名!”再往后看,最后一名丘才。“这个丘才是不是和杜乔一起住寺里的朋友?”
同名同姓者不少,不知丘才籍贯出身,但读书人总体稀少,除非缘分到家,十之八九就是这个人了。
葛寅着急,“我看看。”
这位是真正的陪考家属,段晓棠赶忙递给他,卢照秦景两脑袋一左一右卡在两边。
葛寅反复确认,哈哈大笑,“我家可出了一个读书种子。”
段晓棠无力吐槽他们这八竿子打不着九族诛不到的亲戚关系,总而言之是件喜事。
卢照一个个数名字,“十个!”真叫祝明月杜乔赌对了!
上一届只录取三人,十个人几乎抵得上三届的总数了。
心底不住冷笑,长安城的纨绔们真给皇帝长脸。他们知不知道几番作天作地,将自已未来的官位做掉了十个。
祝明月没想到扩招保住的不是杜乔,而是杜乔的朋友丘才。他是第一名,哪怕像往年只录取三人,也有他一个位置。
名落孙山变成名落丘才。
看来大家对自已的实力认知都不够清楚。
待雅间内诸人传看完毕,祝明月将纸张递还给姜永嘉,“拿去给杜郎君看看,然后抄录两份,一份送给三娘子,一份送去五谷豆坊。”
姜永嘉:“是。”
茶水微凉,杜乔浅饮一口,稍稍平复心绪。
他进来时遇到葛寅三人,两边圈子不同,便只点头致意。
刚刚好像听到了葛寅的笑声,是有什么好消息了么?
“笃,笃”
姜永嘉敲门进来,“杜郎君,这是东家让给你的。”将酒楼小二费了吃奶的劲跑路带回来的纸张奉上。
杜乔心内惴惴不安,没有先接过纸张,而是打量姜永嘉的神色。
姜掌柜是什么人,迎来送往的酒楼掌柜,就算不是天生一张笑面,如今也得学会把笑容焊在脸上,叫谁见了都觉得可亲。
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杜乔忐忑不安打开折好的纸张,平日握笔有神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掀开纸张只看见第一行写着:济州杜乔,便再也无心往下看了。
往日再如何稳重,此刻也掩不住激动,一蹦三尺高,“我考中了!”
但凡春风得意楼建的豆腐渣一些,楼板都要被他跳穿。
不远处雅间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卢照:“是杜长林。”
段晓棠:“高兴疯了。”
祝明月:“不知道下一次科举时,大慈恩的房费会不会涨价。”
毕竟这一届住在寺里的学子至少考中两个,风水宝地,好兆头。
四周听到声音的学子窃窃私语,“结果出来了?”
“谁考中了?”
与杜乔同处一室的友人们立刻接过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纸张,等待属于自已的裁决。
往日不堪入目的潦草字迹全然顾不得了。
第185章
酒楼文会
丘才看到最后一行字忍不住热泪盈眶,和杜乔抱在一起,“我也中了!”
私底下说这一届也许会多些名额,以为是杜乔或许有一二可能上榜。
却没想到杜乔考第一,自已反而受惠吊车尾考中了。
“呜呜,长林,我考中了!”中间几番辛苦有谁知。
此时各处派出去看榜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无论一楼二楼都是人声鼎沸。
“这一次录取了十个!”
“大好机会,错过了!”
“哪些人考中了?”
……
此起彼伏,不一而是。
姜永嘉:“葛老郎君稍后将在三楼召开文会,几位郎君莫不如收拾一番前去赴会。”
其他人虽然没中,但早有心理准备,并不会格外沮丧。“是极,是极。”
杜乔有才,原本在中与不中之间,意外的是中了头名。
丘才才是真正走了狗屎运的人,之前投卷拜谒和考试表现都不错,还遇上扩招。
杜乔平复心情,整理一番仪表,“姜掌柜,我朋友在哪间,我过去一趟。”刚才并没有看到葛寅等人进的哪间房。
姜掌柜,“请随我来。”
杜乔和其他人交待,“我去去就来。”
几人同住大慈恩寺,彼此不说知根知底,但多少晓得些底细。
杜乔在长安意外遇上同乡远亲,考试那日人家也是来陪着的。
葛寅体型格外突出,叫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杜乔进了雅间门,少有的情绪外露,“我考中了!”
卢照促狭,“听到了!”
其他人纷纷恭贺,“恭喜恭喜!”
段晓棠拱手,“祝官运亨通。”
祝明月:“等着你的烧尾宴了。”
他们初到长安,辗转各坊看房子。午间白秀然请客,席面上几道菜便出自烧尾宴。
鲤鱼跃龙门,烧尾成龙,门槛四品。
杜乔含笑,“我努力,到时请晓棠来掌勺。”
段晓棠摇头,“饶了我吧,搞不定那玩意。”
葛寅拿出纸笔,“长林,提一首诗。”
杜乔摸不着头脑,“写诗作甚?”
葛寅指指头顶,“楼上有文会,我们打算混上去。”看热闹兼混吃混喝的。
杜乔转头看着祝明月,作为酒楼东家,“闲杂人等”能不能上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祝明月含笑不语。
今日一番际遇,杜乔便是再不擅长诗才,胸中亦是涌上千言万语。
挥毫泼墨,霎时一首五言落成。
段晓棠不得不佩服文人的看家本事,短时间不说一首诗,能不能憋出二十个字都是问题。
杜乔告辞离开,葛寅立刻将诗塞到卢照怀里,“快背下来!”这是我们三的饭票。
卢照年纪小,看起来还能和文人沾些边。
卢照也不白占人便宜,墙壁题诗落款是济州杜大郎,反正也没人验他名帖。
然后谎称葛寅秦景是从人,一起带了上去。
专挑人多的时候混上去,这时候不显眼,有交际的文人,也有混吃混喝的闲人。
葛寅上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流水般的菜品酒水,一副热闹景象,不禁感叹,“乖乖,这是葛大善人呀!”
长安知名酒楼,这排场这气势,流水的哪是土子菜品酒水,分明是他素未谋面的同宗花出去的银钱。
长安城架势人家果然不是地方豪强能比的。
葛寅不知道的是这里头固然有葛老郎君钱给到位的原因,但场地布置,菜品调配,流程协调……祝明月和姜永嘉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务必让一百贯花出二百贯的效果,二百贯花出五百贯的气势。
三人专挑了一个边缘位置坐过去,看着场中热热闹闹,作为头名的杜乔被众星拱月。
幸好此时尚武之风浓厚,文人亦不是迂腐酸儒。
若有人过来交际,葛寅立刻摆出一副没见识的乡下地主老财模样,推辞只是带家中小辈出来见识。
小辈,特指卢照。
不一会,旁边有人坐下,还是熟人。
白湛在家听白秀然说杜乔考中,春风得意楼还有文会,家里待不住,索性出门找上许久不见的孙无咎一起来。
白湛:“秦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秦景实话实说,“请长林捉刀代笔一首上来的。”
白湛看着葛寅秦景边上陌生的少年,“这是?”
秦景:“我表弟卢照,燕国公之子。”
又介绍白湛一方人,“白三娘的弟弟白湛、孙无咎。”
葛寅强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白湛头一次听到别人介绍自已不是从父从兄,而是从姐姐,“你认识我三姐?”
两人曾经在燕春楼打过照面,但没有单独相处过,一别之后只是陌生人。
白湛记得第一次见李君璞时,可是说孙安世和卢照在平康坊斗殴,表弟和上司打架搁谁身上都是一笔烂账,当时秦景连眉头都没跳一下。
可仔细看两人的五官眉目,的确有相似之处。
“如果被教训一顿也算认识,”卢照不服气也得认,“什么时候我两找个地方练练。”
二人年纪相仿,打不过姐姐,还收拾不了弟弟么。
白湛一头雾水,实在不知卢照和白秀然有何恩怨。
葛寅每每想起这件事只觉得可乐,两个人都挺冤枉。
秦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将小院门口的闹剧和盘托出,白湛只能庆幸白秀然武功高强,也难怪卢照满腹怨气。
卢照不想再面对自已的黑历史,转移话题,“你两也是让人捉刀代笔?”
“当然不是,”白湛压低声音,“我和无咎各作了一首诗。”
卢照看他样子不似作假,感慨同是将门,人家还会作诗,是不是习武不够刻苦?
白湛不碰酒,只喝饮子润润口,“当初我就看出长林是个人才,果然如此,科举头名。”本公子慧眼如炬。
卢照:“你认识杜郎君?”
白湛歪着头,“如何不认识,当初还是我把他从匪寨中救出来的。”
卢照电光火石间将所有人联系起来,杜乔和段晓棠当初陷在同一座匪寨,所以才会都和白家扯上干系。
但因为这救命之恩被段晓棠横插一手,没有砸瓷实,杜乔并没有投靠白家。
不过仅看杜乔一个文弱书生,归计到俘虏之中,对段晓棠当时所用人手有了更深刻的认知,那也是一个狠人。
卢照:“当时什么情况,你仔细说说。”
四周土子云集,讨论的是诗词歌赋文采风流,两个年少的将门虎子趴在桌上窃窃私语,说的是如何拔除山寨。
第186章
精卫填海
虽然段晓棠杜乔白湛几个当事人不约而同回避,但秦景依然猜到当时陷在山寨中的还有祝明月和林婉婉。
卢照直言,“所以你最后大意,险些被匪首掳劫,导致全局崩溃。”
白湛争执,“被救出来了。”
“是被段晓棠救出来的,”卢照划重点,“但匪首跑了,未竟全功,都是因为你。”
放在军中,若是主将存心穿小鞋,拿着这一点大做文章,白湛非但无功还有过。
“不过,你二人联手不至于留不下一个土匪头子?”不说杀死或者生擒,至少能将人弄成重伤吧。
卢照虽未曾与段晓棠交过手,但能被秦景李君璞看中,定然身手不差。
“问题在我,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将人留住。”白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倒也将责任揽在身上,没有甩锅。
“晓棠从前只练过拳脚,未曾用过兵器,手上只有一把匕首,只能救人难以制人。”
如果白湛当时反应快些,立刻起身,说不定还能将刘大郎身上那把匕首捅得深些。
卢照无言以为,“习武之人不练兵器?”难以想象。
长久接触下来,白湛倒是能做到逻辑自洽,“他以前学文的。”
段晓棠最开始是否学文,卢照不清楚,起先提议上来混吃混喝的人是他,但最后人去了厨房帮忙,会不会写诗也不得而知。
初学文,再做匠,种田不成,遂为厨……前程未卜,职业规划主打的就是一个没有规划。
卢照:“有点离谱了!”
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不欲再纠缠段晓棠的特异,“山寨多建在高处,仰攻不利。最好围而不攻,封锁道路,截断水源,时间一长,不攻自破。”
白湛:“攻心为上,以势迫之,以利诱之。”
卢照:“太麻烦了。”倒不是真觉得攻心无用,而是他的脾气秉性不适合这些弯弯绕绕。
“哪天我们约到校场上比比。”直截了当。
白湛也不虚,“行,定了日子给我传信就行。”
葛寅听着两个小孩讨论,心中生出一个想法。
如今好歹识得些人,不如在长安寻人问问坞堡如何加固防守为好。
反正山水隔千里,对坞堡安全不会有影响。
秦景并非好人选,他长处在于进攻,卢照白湛同理。
十年前李君璞在长安论兵无敌,不知现在还有几分功力。
但一来关系称不上熟稔,二来短暂接触下来知道这人有些认死理,还需要再寻摸寻摸。
“好!”
“大才!”
人群中传来阵阵喝彩声。
白湛扭头,“是何奇文奇诗?”
孙无咎参与过不少文会,大多数所谓宏文奇诗不过在场之人互相吹捧,若是作文题诗者味高权重,洛阳纸贵都只是最寻常的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