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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赶到后立刻封控现场,防止人员进出。不多时顶头上司万年县令赶到,再过不久上司衙门京兆府大理寺都派人来,这个案子通天了。

    在长达一年的互相折磨里,李君璞罕见的和上司达成默契,把捅人的灾祸头子甩出去,等京兆府的人一来,立刻表明万年县位卑职薄担不起,还得京兆府严加查问。

    李君璞连伤人者的姓名来历都没问,已经不重要了。这一遭下来想必京兆府法曹才是最头疼的人。

    现在只需要严加看管在场人等,不必温和也不必苛待。

    大部分都是熟脸,怎么是他,怎么又是他,怎么老是他。说的就是李君璞和这帮纨绔子弟见面的尴尬场景。

    燕春楼内丝竹管弦之音不复,在场之人分作几团,如楚河汉界般怒目而视的是宋子业和李雍两帮人,周边散落着各自三三两两的小团体。

    这些才是李君璞的目标,大鱼动不得,还得从小鱼小虾身上得消息。他们的口供有时重要有时不重要,但职责之内不得不做。他与越国公府殊无交情,和赵郡李氏同姓不同宗更谈不上偏袒。

    李君璞面无表情的找到第一个目标,又是熟人。“万年县问话,烦请配合。”

    进门心底微微有些诧异,全因孙安世旁边的人出乎意料,燕国公幼子卢照。

    两人没有打起来,称不上言笑晏晏,但也算和平共处。

    孙安世微微颔首致意,“李县尉。”

    李君璞例行公事,“两位怎么在一处?”

    孙安世:“我与卢弟在此处意外相逢,忆起往日胡闹,正想着天时地利,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哪料到外头就闹起来了。”

    实情则是孙安世与宋子业有旧,险些被卷进混战当中,幸好被秦景一把拉出来。

    待听到袁昊嘉伤重难治,更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种事向来是沾上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少不得受一个申饬。

    一抬眼正看见同样焦急的卢照,他两可是有前科,在万年县留过底的。

    第139章

    亲人相逢

    孙安世向来歪主意多,加上老爹移驻东莱,皇帝有意东征,而燕国公的治地守的是高句丽另一道门户。战争一起,两家必须和气。

    两相作用下,孙安世拉着卢照上演一出“年少轻狂,知错能改”的戏码。

    李君璞继续面无表情,:“是吗?”

    卢照咬牙切齿,“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孙安世将利害关系分说的明白,但当“卢弟”二字入耳,卢照还是恶心的厉害,忍不住冒出鸡皮疙瘩。

    不管虚情还是假意,总之两人表明绝无闹事之心,李君璞不会穷追猛打。随意敷衍几句,告辞离开。

    秦景从外面进来与李君璞正撞在一块,“李兄。”

    李君璞:“秦兄,怎么会在这里?”秦景和孙安世的关系并不亲近,会一起出现在平康坊的花花世界?

    秦景:“随大公子一起来的。”

    李君璞扭头看看后面站着的卢照,孙安世吃一堑长一智,特意带上秦景,主动伤人定然不肯。但若是卢照年轻气盛忍不住挑衅,今天就得受回大教训。

    原来袁昊嘉是替卢照挡下一劫。

    孙安世诧异,“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君璞:“你们上次打架之后。”声音里充满了怨念。位卑职低,但也是京官,孙卢两家根基在外地,管不到头上。“秦兄,衣角上怎么有血迹?”

    孙安世原本安静地听曲赏舞,忽的听得外头喧闹,跑出去看热闹,不留神听得熟人声音忍不住靠近些,险些卷进去。

    幸好秦景察觉不对,将人拉出来,不然不管是不是冤枉,现在孙安世就该和外头两帮人一个下场。

    秦景略去前情,“受伤的袁三郎是白二郎的表兄,刚刚送人去后头救治。”

    秦景不认识袁昊嘉,定然是白湛也在这里,才会知道这重亲属关系。

    李君璞长吁一口气,“情况如何?”

    秦景不通医术,但见过太多外伤。微微摇头,“不太好,失血太多。”

    李君璞正待开口让几人安心待在此处不要走动,听到后头卢照低低念叨,“表兄”。谁不知道袁昊嘉是白湛表兄。

    岂料卢照怔怔地望着秦景,“你可听说过故东齐将领秦彭。”秦景的长相和母亲手里的画像太像了。

    秦景迟疑,“正是家父。”

    卢照猛地扑过来,秦景察觉他并无恶意没有躲闪。“我的母亲姓秦名彤。”和秦彭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是显表兄?”

    李君璞孙安世:我怎么不知道秦景还有一个名字叫秦显。

    秦景听母亲提过有一个姑姑早年离散,姓秦名彤,那么眼前的卢照的确是亲表弟。

    只是有一个问题需要解释清楚,秦景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兄长早逝,我单名一个景字,行二。”

    秦彤与家人失散得太早,不知道哥哥嫂子有二胎。

    卢照:“景表兄。”拉着秦景在位置上坐定,有些激动,“天下安定后,母亲曾派人回乡寻过舅舅家人,可惜一无所获。”

    秦景:“幼时母亲带着我与兄长搬到齐州乡下居住。”秦母并不觉得乱世失散小姑能活下来还能找回来,整个秦家只剩三人,搬迁到他乡隐姓埋名方才能保全。“没想到这样错过了。”

    乱世如浮萍,现今的豪门贵妇与乡野寡妇各有各的不容易。

    李君璞对全程目瞪口呆的孙安世道:“孙大公子,功德无量。”失散的亲人异地重逢,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喜事。但想到孙安世的初心,不得不说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君璞:“秦兄你与卢公子久别重逢,我就不多打搅了。”转身走到门口,看到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咦!”

    孙安世人在后头,什么都没看到,“怎么了?”

    “刚刚好像看到孙二郎拉着林娘子跑过去,”李君璞转头问秦景,“她不是治妇人病么?”

    孙安世咽下口水,“袁三郎是真男儿,”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是病急乱投医?”

    秦景起身过来站在门口,向外张望,“其他病症也能治,只是名声不显。而且她向来和白家姐弟亲近,有个懂行些的人在侧,心里更有底。”只是将一个女人拖进浑水里,并非良策。

    李君璞:“白家现在主事的是白二么,太乱来了。”

    秦景:“似乎他兄长过来了。”

    “白大是个稳当人,”李君璞交待,“我出去看看情况,你们若是不想沾上事便不要胡乱出去走动,招人眼。”

    待李君璞走后,卢照好奇,“表兄,林娘子是谁?”一二面之缘也知道李君璞和秦景不是贪花好色之人。两人口中却共同出现一个女子的名讳,看来交情不浅。

    秦景面无异色,“是我们的朋友。”

    卢照更好奇的是,“表兄,你和李县尉居然是朋友?”

    秦景:“李二郎慷慨豪爽,与之相交乃是幸事。”

    孙安世卢照:李君璞那张冷脸看谁都像欠他三百贯,我都快不认识慷慨豪爽四个字了。

    卢照意味深长,“仲行,知道他的底细么?”

    秦景言简意赅,“姓李,行二,万年县尉。”交友从不看出身来历。

    “上次事后我也打听过,”做事这么冷硬怎么还没被人套麻袋,“卢弟,你既是仲行表弟,哥哥也拿你当亲表弟。”孙安世该低头就低头,来一趟长安,心腹爱将去投奔姑父,回去老爹还不扒了自已的皮。

    “李二家也是世传武将,兄长是大将军,他舅舅更是大大的有名,先陈国公冯晟。”门生故旧遍天下。

    “提兵灭南陈,据说死后去地府做阎罗王的陈国公!”卢照讶然,“怎么到现在还是一个县尉?”八卦不分男女,果然能拉近人的距离。

    县尉对寻常寒门的是不错的职位,但以李君璞的家世而言,着实低了。

    孙安世假意惋惜,“你们以前没在长安生活过,早十年李二郎名声正劲,论兵无敌,同辈之中无人可掠其锋芒。”

    卢照:“吹的吧!”他所见的李君璞只是一个冷硬疲惫的青年人。

    第140章

    外伤缝合

    秦景回忆两人相交点点滴滴,“李二郎并非贪慕虚名之人。”

    孙安世未曾与十年前的李君璞结识过,“我父亲曾说后世不会说李二郎是陈国公的外甥,但会说陈国公是李二郎的舅舅。”毕竟这个舅舅曾经不遗余力地培养外甥。“后来同来被父亲看好的人就是仲行了。”

    人比人,气死人。荣国公越看自已儿子不成器。

    将秦景和李君璞的名声连在一起,卢照也不能多言,荣国公和李君璞又没有利害关系,犯不着吹捧。“那他怎么还是一个小小的县尉?”又问一次。

    孙安世:“陈国公亡故多年,他兄长前些年征突厥坏了事,靠山都没了。等长大该入仕时,早些年锋芒太过遭人妒忌,被摁在万年县尉这个位置上,不得从军升迁外放。”

    卢照脱口而出,“谁干的?”

    “左不过同辈之人,担心他出了头,遮掩自已锋芒。”孙安世两手摊开,“但出去打听,没人会承认。估计李二郎自已心里清楚。”

    卢照进长安这么一段时日,满城都是纨绔,没一个能打的。此时再听孙安世说起李君璞的经历,只觉得遍体生凉,钝刀子割肉不过如此。“还不如一刀杀了痛快。”

    将门之人就是这么直接,孙安世摇头,“陈国公虎死威犹在,他兄长只是被迫远离长安,又不是真没了。真要李二郎性命,拼死一搏谁都受不了。”

    “只能现在这样,大家一起熬,看谁先熬死谁。”

    实乃诛心之言,武将的好年华只有那些年,熬到李君璞骑不上马提不动刀还有什么用,注定此生翻身无望。

    秦景语气笃定,“李兄心气未散。”私下的李君璞并无太多郁气,提起武艺军事更是兴致勃勃。

    卢照担忧,“表兄与李二郎相交是否有隐患。”

    “李二郎不过前程艰难些。”孙安世并未完全说实话,李君璞所遭所遇,与其说早年不知收敛锋芒,不如说是陈国公早年烂账流传到如今,兄弟两遭了池鱼之殃。“如果连周边人都要遭殃,才是犯了众怒。”

    白旻接到消息赶来时,正看见白湛在门外一步三步来回绕圈,见到白旻到了,疾步迎上,“大哥!”

    白旻沉声,“三郎情况如何?”

    “我当时应该拉住他的,”白湛碎碎念,“找了几个外伤圣手,但袁三郎伤口太大。”

    声音低落,“还在止血。”

    “我已经叫人拿了父亲的帖子去请宫中太医。”白旻表面镇定自若,即使慌张,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经历过了。

    不说袁昊嘉与白湛是同行人,看在血缘的份上,也要多关心一二。表弟虽多,但每一个都很重要。

    白旻进门,只看见袁昊嘉脸色苍白,几个大夫围在周围,没有半点反应。只能沉着脸离开屋子。

    白湛吸吸鼻子,“我让无咎去找林娘子过来,正在赶来的路上。”

    白旻不多质疑林婉婉的医术,这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听天由命了。

    孙无咎带着林婉婉在燕春楼们下马,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抓着林婉婉胳膊,面对门口差役的盘查,大声喊道:“是梁国公府白二公子请来的大夫。”

    差役迟疑片刻,眼前的男女年纪都太过年轻,但短短一段时间,里头进去好一拨大夫,只是不知道里头的人能不能救回来。侧身让开,挥挥手让两人进去。

    孙无咎一路带着人飞奔到临时治疗的屋舍,林婉婉不住喘着气,“慢点,我跑不动!”

    到了屋子前面见到守在门口的还有白旻,急忙刹住车。林婉婉猛地撞到孙无咎身上,退后半步叉着腰喘气,隐约闻见一股血腥味,断断续续开口,“药箱给我。”

    大口吸气稳定下来,微微颔首向白氏兄弟致意,然后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

    看着林婉婉地背影,白旻隐约生出一种希望,“林娘子能行么?”

    孙无咎虽与白家亲近,却与袁家毫无干系,无论亲疏远近都不该开口,当个车马夫已是极限。

    白湛:“林娘子曾言,人若受外伤将伤口缝合,救回来的几率更高。我曽见她缝过肉皮和鸡蛋内膜。”肉皮缝合无碍,但林婉婉缝合鸡蛋内膜时是失败的,当天桌上多了一盘炒鸡蛋。

    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只希望袁昊嘉的脏器和肚皮比鸡蛋膜厚实些。

    林婉婉拨开屋里前面的人才看到躺在榻上的袁昊嘉,浑身是血,肠子重腹部流出,手脚不自然地摆放在榻上。

    围着他大夫们此时都无心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是想尽办法给他止血、按压、针灸、上药。虽然减缓了出血速度,但还是在流血。

    林婉婉甚至看到一个熟人,回春堂的朱大夫,手伸在袁昊嘉肚子里按住出血点,“快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出血点。”

    周边其他几个大夫满头大汗,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刚清空的腹腔很快又被血填满。继续下去神仙难救。

    朱大夫针灸术更厉害,但此时按着出血点根本脱不开手。

    林婉婉知道一些底细,小声道:“朱大夫,我可以将病人的伤口缝合起来,然后你来给他施针止血。”

    乡间畜医手段粗暴倒是有这么干的,在人身上却是闻所未闻。以林婉婉的谨慎小心,若是没有把握,绝对不会开口。

    朱大夫:“你来。”尽人事听天命。

    林婉婉取出封存的针线,冲着门口道:“来个人帮忙。”

    白湛急忙进来,林婉婉下巴指着药箱,半点不客气,“箱子里的酒拿出来,倒在我手上。”

    林婉婉站在花盆前,白湛拔开酒塞,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是春风得意楼开业时喝过的酒,酒液倾泄而下打湿双手。

    林婉婉举着双手问清情况,“现在有几处出血点?”

    朱大夫:“三处,最严重的在肝下。”就是自已现在摸着的这块地方。

    林婉婉走过去,“让个位置出来。”

    袁昊嘉身边围着四五个大夫,有手伸到他身体里的,有手在身上的。虽然不知其秉性如何,但估计一辈子没被这么多人上下其手过。

    第141章

    三七之名

    此时没有谁有空计较林婉婉的医术性别,已是焦头烂额,她既然有办法,就合该她上。

    几个大夫左右合计让出一个插身的地方。林婉婉也不多言,手术台上见缝插针是基本功。“朱大夫,我先缝肝下。”

    打开针线包,里头是早就穿好的针线,一手持针器,一手镊子。

    林婉婉进针打结,重复以上动作,几息后便将这一处伤口缝好。

    朱大夫在周围摸了摸,欣慰不已,“没有出血了。”

    林婉婉持针四顾,“下一处。”

    朱大夫继续行针,几相配合之下,出血渐渐止住,袁昊嘉原本因失血有些变色的器官慢慢红润起来。

    林婉婉缝完几处出血点,又在腹腔内摸索一番,找到最后一处。论对人体组织结构的了解,除了少数仵作,大吴没人能超过她。

    果断下针缝合后,果然没有新的出血,万幸袁昊嘉还有一口气在。

    林婉婉心落下半截,“剩下的该塞的都塞回去。”缝合外皮不需要多费心,男子伤又在肚子上,想必除了他妻子其他人也不会在意。

    但林婉婉还是尽量缝合得整齐美观些。

    白湛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表兄袁昊嘉的身体,原来人重伤濒死时是这般的无力,任人摆弄。

    李君璞循着人迹往临时治疗的地方走去,在外围看到守在门外的白旻,却不见白湛的身影。

    白旻眼尖发现他,“李二郎。”

    李君璞走过去,拱手道:“白大公子。”发现孙无咎站在一边,却不见林婉婉的踪影,进去了?“我过来看看袁三郎的情况。”

    “大夫们正在里头全力施救,”白旻面上的忧虑毫不掺假,“二郎,你怎么看?”

    白湛原本出来想告诉白旻,袁昊嘉腹部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刚到门口听见自已大哥正亲切的叫李君璞“二郎”。

    大哥,难道我不是你最疼爱的二郎了么?

    不对,大哥什么时候和李君璞认识的,上次喝酒也没听提起过呀!

    李君璞一推二四五,“我刚过来不知内情,此案已经移交京兆府。”

    白旻见套不出实话,转而问白湛,“里头情况如何。”

    门前的都不是外人,白湛不多隐瞒,“林娘子缝合好了腹部伤口,眼下正处理四肢的伤势。”

    白旻刚站在外头思索处理办法,没有亲眼见林婉婉缝合,“里头呢?”光缝肚皮有什么用,又不是给袁昊嘉出殡,要尸身完整。

    白湛:“里头的血也止住了。”

    白旻松口气,虽然表弟不成器,但活表弟总比死表弟好。

    袁三郎的父母均不在的长安,赶来的是他的伯父袁奇现任太常卿,此时满头大汗。“大郎二郎,三郎如何?”

    “大舅,”白旻连忙扶住他的胳膊,“伤情已经稳定下来,大夫正在里头处置。”

    袁奇犹不放心,“我进去看看。”

    其他大夫忙着处置四肢伤势,毕竟从楼梯上摔下来。刚才来不及处理,全因腹部伤口更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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