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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当白秀然骑马过来,看着这间酒楼时终于与记忆验证,以前吃过一次再也不来了。

    当时还想是哪个冤大头的产业,这样的地段开酒楼,菜色毫无可取之处,是打算做一锤子买卖么?

    后来经过几回,偶尔一看还没有倒闭。

    原来,冤大头是我爹。

    顿时没了再进去的心思。

    当然她也明白,父亲给这份产业不是看它的生财能力,而是地段太好。

    白秀然在烛火下看账本,比对酒楼和金银铺绸缎铺的收入,这三瓜两枣的真看不上,关键是太坏名声。

    以前大家不知道冤大头是我爹,以后万一知道是我呢?

    “素云,你看这酒楼赁出去拿租子怎么样?”现在赚的钱除开成本也不比租金高多少。

    素云同样觉得可惜,“娘子,奴婢觉得酒楼更新些菜色或许能有转机。”

    第72章

    东市之耻

    素云点到即止,白秀然反应过来,她的朋友恰好会些稀奇菜色。

    朋友间沾染上利益,会不会让友谊变质?不过可以问问她们的意见。

    不似其他人家拜访规矩严明,上门需得先递拜帖。小院白秀然想去就去,遇上饭点一点不见外。

    进门看到前院小一半地方摆满坛子架子,木架上叠放着簸箕,祝明月挽着衣袖,手上握着一双筷子整理簸箕里的东西。

    白秀然站在她背后看到簸箕里是一些白色粉末,问道:“这是什么?”

    祝明月将结块的地方用筷子轻轻敲散,“绿豆淀粉。”

    “上次的凉粉就是用这个做的吗?”白秀然想起乔迁宴的菜色,白色淀粉最后熬出黄绿色的凉粉,因为是绿豆做的吗?

    祝明月也不确定,“应该是吧。”厨房向来段晓棠说了算。

    白秀然问道:“她们呢?”

    “在后面。”

    白秀然顺着石板路一路往后院走,最终在井口发现其余几人,个个捞起袖子洗菜洗坛子。“你们又在做什么?”

    林婉婉双手搭在膝盖上,露出的胳膊在阳光下白的耀眼,“泡泡菜。”

    “家里总共只有四口人,这么多吃的完吗?”想你们几个莫非长了饕餮胃。

    段晓棠刚把一个坛子涮洗完,挪到一旁空地上摆好,“不是自已吃,拿来卖的。”

    “卖?”泡菜白秀然是知道的,一坛子又能得几个钱。何况家家户户都会做,能卖的出去?

    “打算开个作坊,卖些半成品的食材,比如泡菜酱菜,还有你之前吃过的凉粉米线之类。”段晓棠慢悠悠说道:“还在试品,看看哪些合适。”

    白秀然转身指着背后的前院,“摆了那么多,还不够吗?”

    林婉婉摇头,“我们定的路线是薄利多销,祝总算了算有些东西成本太高,没销路。”只能自已吃解解馋。

    段晓棠埋头洗坛子,“中午做些,你尝尝。”

    “前两天父亲给了我一些私房。”白秀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林婉婉疑惑,“不年不节,难道生日到了。”

    “不是,”白秀然眨巴眼睛,“我快成亲了。”

    “成亲?”段晓棠林婉婉活都不不干了,异口同声。

    白秀然才十七岁,搁以前结婚犯法。婉婉反应过来,“按长安的规矩,好像是可以结的,什么时候成亲?”

    我们要包多大的红包,一个还是三个?

    “秋天。”白秀然回避两人的目光,婚嫁之事说来有些羞赫。

    段晓棠掐指一算还有半年,看白秀然的神态,直言道:“不喜欢你的未婚夫?”

    “不是,”白秀然立刻否认,感觉自已说的太急切,找补道:“不讨厌。”

    高门贵女的婚姻不是简单喜欢或不喜欢可以概括,林婉婉无意刺探她内心隐秘。转而问道:“那你爹为什么不添到你的嫁妆里,要单独给私房?”

    防着婆家?

    女子天然缺乏继承权,嫁妆几乎可以说是唯一合法获得财产的手段。一份丰厚的嫁妆可以增加在婆家的底气。

    白秀然自然不会把父亲私底下为儿子的计较说出来,“父亲顾忌如果他贴补,那么我的嫁妆很可能超过我嫂子。我嫂子你们可以不知道是荥阳郑氏的女儿,平白惹得两家不快。所以父亲给了我私房。”

    “这都是人情世故呀。”段晓棠嘴上说的明白,心里大呼学不会呀学不会。

    白秀然微微点头,“不光是我,其他弟媳的嫁妆也不会超过我嫂子。”因为她是宗妇,家中其他女眷都要退一步。

    林婉婉凑近,拿出说悄悄话的架势,“白三娘子,方便说下你这次发了多少财吗?”

    白秀然知道她们并不避讳谈钱,小声说道:“一些庄园宅子和商铺。”

    “你说的是我们在武功住的那种庄园吗?”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和房子。

    “嗯,有三个。”白秀然说道。

    这甚至只是给她的私房,还不算嫁妆。林婉婉如果爸爸能给自已这么多,当场表演原地结婚,十个月后生个大胖孙子孙女给他玩。

    扑倒白秀然身上“上下其手”,“沾沾富婆的喜气!”

    “你爹真是个好爹!”

    白秀然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父亲自幼为我延请名师悉心教导……”

    两人的意思却是背道而驰,在林婉婉看来,嘴上说着多疼多爱都是虚的,关键时候见真章。

    钱在哪里爱在哪里!

    什么情非得已爱你在心口难开,都不如真金白银能表明心意。

    段晓棠问道:“刚发了财,你怎么看起来有些纠结呢?”

    “其中有一家酒楼,生意比较差。我在想究竟是赁出去安稳拿租子还是转业经营?我以前没有管理过产业。”

    林婉婉真心实意的建议,“你不如找祝总看看,有没有办法?”

    “明月行吗?”不怪白秀然迟疑,她知道的祝明月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连煮粥都是现学的。

    “没人比她更行了,”林婉婉信心十足,“你可以说她人品不行,但不能说她抓钱的本事不行!”

    祝明月进来刚好听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扬起,“我人品怎么不行了?”

    “祝总的人品那是杠杠的,”林婉婉竖起大拇指夸张地说道:“搂钱的本事更厉害。”

    祝明月嘴角微微挑起,“抱歉,我一点也不厉害,没让你们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段晓棠站起来说清楚来龙去脉,“梁国公给了秀然一些产业,有间酒楼经营不善,你能不能帮忙看看问题出在哪儿。我们之前不是也考察过餐饮业吗,失败的经验正好给秀然用了。”

    林婉婉提议,“中午不做饭,我们去秀然的酒楼现场考察,顺便庆祝长安新一位富婆诞生。”

    一行人骑马到东市,站在新换了主人的酒楼前,祝明月仰头看着光鲜亮丽的门脸,意味深长,“这就是你的酒楼?”与周边其他同行生意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我更愿意称之为东市酒楼之耻。

    白秀然急忙撇清,“以前是我父亲的。”刚转到我名下。

    第73章

    酒楼盘帐

    “时至今日还没倒闭,全靠地段。”祝明月早已得出结论。十字路口,收四方杂气,上佳的风水。

    曾经起意做餐饮时,祝明月在饭点时坐在附近的小摊上,估算各家酒楼的客流量,甚至在其中几家花钱点菜尝过味道。

    而眼前的华天楼位置最好客流量最低,客人用脚投票实至名归,连给它花钱的兴趣都没有。

    到了酒楼二楼包间,白秀然不待伙计报菜名,直接道:“来壶饮子,上几个你们这里的招牌菜。”

    “不要扶芳饮。”长安百姓春天盛行喝扶芳饮,但林婉婉对它的微苦味道敬谢不敏。

    “你一个大夫天天给人开药,还怕苦。”段晓棠抬眸说道。

    “良药苦口,再说这是饮子又不是药。”林婉婉不落下风,药是特殊的,不管来源多恶心,味道多反胃,药性有多毒,只要有益身体,都是好药,世人待其都会很宽容。

    祝明月手指摩挲着桌面,一时认不出是何种木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心中隐隐有个主意,“餐饮业最大头的成本是食材,两至三成,其次是租金,控制在二成五以下为佳。其他人工、装修家具折旧等等扣除后,利润通常只有一成。”

    白秀然:“一成?”这么低的利润不如转行吧。

    “刚刚说的是行业通行情况,但各家店重点不同。”祝明月尽量让声音听来和缓,“比如华天楼,地和房子自有,加上地段,如果折算租金更高。按照现行的记账办法,不会把装修和家具折旧计入,也就是说你最后看到的总账,利润至少在五成以上。”如果不到五成,肯定有问题。

    白秀然一时想不起昨天的账本上记的数字是多少,有五成么?

    祝明月将目光所及的几家酒楼一一指给白秀然看,并分析其特点,“长兴楼主打山珍海味,食材成本高,人均价高,客人相对少。”也比华天楼多。“他家酒水好,而酒水利润最高。”

    “宝隆和常请平康坊当红娘子、西市知名胡姬来表演,相应的宣传或者人工成本高。”

    “味尚居厨子是东都来的,手艺最好,价格廉宜,客流是旁边酒楼的两倍。一天流水在二百到二百五十贯之间。”

    ……

    白秀然曾经去过几家,但从来只关心菜色如何。

    戚兰娘心下惊诧不已,连味尚居每天的收入都知道,难不成看过账本?

    林婉婉微微张大嘴,“你该不会每进一个店铺都在算人家的收入吧?”

    “怎么可能?”祝明月立刻否认,“不过餐饮最好算。”

    不过这个解释打消了戚兰娘的疑虑,祝明月不是看过账本,她是凭经验硬算的,真的好厉害。

    伙计在外敲门上饮子,每人面前放下一小杯,褐色的液体,隐隐闻着清甜。

    林婉婉贪新鲜先尝一口,“甜的,有酒味。”大白天酒精饮料先放下。

    白秀然想到三人少饮酒,不得不解释,“三勒浆既是饮子又是酒,不醉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婉婉看着饮子眼睛都亮了,“它有什么保健效果?”

    伙计一时听怔了,半晌结结巴巴道:“没听说过。”

    白秀然挥手让人出去,“再上壶没酒味的饮子来。”

    过一会陆陆续续上菜,林婉婉看着眼前十来道菜品,多为烤炸的油腻之物,不知道是伙计不会安排菜单还是打算把她们当冤大头宰。

    总共五个人多是女孩子,十多道菜,口味那么重,吃的完吗?

    滋味不好不坏,比不上段晓棠做的,也比不上以前祝明月带回来的。

    这里可是长安东市,帝国的商业中心,理所应当代表帝国的烹饪水平,是不是太拉垮了。

    难不成和现代商场似的,装修老好啦,味道一般啦!

    “秀然,要不然转行?”林婉婉后悔了,不该出来的。

    祝明月慢条斯理,“这个地段做酒楼是极好的。”但除了地段经营得一无是处。

    白秀然问道:“当初怎么没做酒楼,反而做食材生意?”她们在确定做食材前,应该是考虑过做酒楼的,否则祝明月不会对周围几家酒楼如数家珍。

    祝明月坦诚,“人情复杂,本钱太多。”如果做餐饮,就绝不是路边的小食铺。树大招风,酒楼是迎来送往的生意,不是她们三个没背景的小女子能应付的。

    八个字正好的戳进白秀然心里,靠山人脉她都有,最重要的是有一座现成的酒楼,加上自已不善经营,“我们合伙如何?”

    祝明月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道:“我要先看最近三年的账本。”

    正事上白秀然雷厉风行,“我吩咐人回府取,等回去账本就到了。”

    回到小院,华天楼的账本果然到了。祝明月并不急着看,而是慢慢倒水化朱砂。

    “兰娘,把算盘找出来。”看其他几人坐在原位不动,“你们能帮我算账?”

    段晓棠“贴心”道:“我去干活。”

    几人再度围在井口,白秀然说道:“明月为何要盘账?”

    “还能为什么,肯定觉得你那酒楼的账本有问题,”林婉婉相信祝明月既然敢盘帐,肯定能找出问题,“没人能在祝总面前做假账。”

    戚兰娘从正堂过来,林婉婉问:“祝总开始算了吗?”

    “没有。”戚兰娘摇头。

    祝明月面无表情地抖动算盘,算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仿佛是必不可少的开光流程。

    单式记账,连四柱结算都没有。祝明月右手拨弄算盘,左手偶尔用墨笔记下几个数字,每算完一本就用朱砂勾勒其中几条。

    不到一个时辰,三本帐薄算完,揉揉太阳穴,用墨笔在空白纸张上写上总结,一份给自已参考,一份给白秀然看。

    揉着手指走出来,正好被段晓棠撞见,“中场休息?”

    “算完了,”祝明月轻描淡写道:“让秀然过来。”

    待白秀然到了正堂,桌上只剩一张白纸,祝明月递给她,“三年前亏空,”想了想换一个词,“贪污一千二百贯,两年前二千三百贯,去年三千贯。”

    指了指后面桌上的账本,“有问题的条目我都用朱砂勾出来了。”

    第74章

    春风得意

    林婉婉原以为祝明月看账本是为了了解酒楼运营,核算成本利润,顶多看看有多少水分。哪能想到她是查人贪污。瞠目结舌,“他们贪了秀然几千贯!”

    祝明月纠正,“准确地说,贪的是梁国公的钱。”两天前,华天楼还是白隽的私产。

    六千五百贯,放在哪里都不是小数。白秀然天之骄女,手上现钱也不多。手里纸张握紧,两年前父亲外放,他们越发无所顾忌。

    右手握拳,咬牙切齿,“我要把他们全抓起来……”是打是杀还没想好。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祝明月歪着身子坐下,拨弄手指眼眸微抬,“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不该你出面。”

    白秀然明白,父亲就是那个冤大头的债主,该他去收债,收拾得干干净净再交到自已手上。

    闷闷地坐下翻阅账薄,尤其是画了红圈的地方。“黄豆十斗两千文哪里有问题?”

    祝明月老神在在,“过去三年间,长安城的一斗黄豆价格从未超过十文。”大酒楼购买还有优惠价。既然打算做食材生意,怎会不把粮食价格打听清楚。

    “粳米八斗一百六十六文,粳米十斗二百六十六文,粳米两斗六十六文……”白秀然越往后读,答案呼之欲出。

    “价格大致符合行情,多次出现的六十六文应该是记账者留下的标记,提醒自已这一笔账有问题。”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是盘查库存,酒楼抛费在所难免,但贵重食材每笔出进都会记录。”祝明月借用草稿纸演算的结果,在另一张空白写下库存,“现在库存胡椒半斤,燕窝七两,银耳两斤……先查这几样能否对得上。”

    白秀然满脑子只剩为什么我昨天什么问题都没看出来?抱着账本委委屈屈回家。

    “既然打算和秀然合作,清理人员为何要和梁国公商量?”段晓棠看出祝明月所谓的查账揭露贪污就是为了“清除异已”。

    “子妇无私货,无私畜,无私器,甚至子女本身就是家长的私产,乖女儿刚接手产业不得找老爹报告报告诉诉苦?”看屋里只有自已三人,“毕竟是酒楼,万一是梁国公留下探听消息的据点,擅自清理动了他的钉子怎么办?”

    实难想到一个“下金蛋的鸡”,这么多年没注意到异常。

    这确实祝明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华天楼没有任何隐情。

    白隽只是“不在意”,没去过华天楼,也没有看过账本。他堂堂一个国公,位高权重产业无数,每年知道公中、私产收益总数就行了。

    所以看到朱砂勾圈的账本愣是连喝几盏凉水才把火气压下去,自从知道“祖传风疾”后,在家连酒都不敢多饮,只喝白水。

    原本把华天楼给女儿,只是想着酒楼位置好,定是份“好产业”,结果就是这么个“好”法!

    六千五百贯,绝不是华天楼掌柜账房单独做出来,负责的管事拔出萝卜带出泥能拉出好一串。瞒下不一定,肯定欺上。

    一个酒楼如此,家中的其他产业呢?

    白秀然隐隐有些失落,“我当时只觉得它赚的少了点。”自已嫁去徐家是宗妇要主持中馈,万一因为经营不善让徐家产业败落如何是好。

    白隽打定主意给女儿多陪送几个掌柜账房,一部分负责经营,一部分负责查账。什么都要主子做,还要奴婢作甚。

    从前对祝明月的印象是字写得不错明艳的美人,此时此刻仿佛看见年轻时文韬武略远超同辈的自已,鹤立鸡群不过如此。

    “那个祝娘子不是善查账么,家里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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