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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他顺着苏婧的目光看向慈祥的佛祖,问:“真的有用吗?”

    这是一个多么单纯、纯真的问题,苏婧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片刻后,刘学也跪下来,磕了三个头,闭上眼,双手合十。

    如果有用,他希望廖远停尽快脱离重症监护。其他的,全都不奢望。只有这一条,他恳求上天开眼。

    从寺庙回到医院,李单恰好是醒着的。

    刘学坐在床边,李单张嘴,明显有话说,刘学摇摇头,离他近了些,把手递给他,“李单,我问你,你回答我,是,就打对勾,不是,就画圈,眨眨眼我就开始。”

    李单眨两下眼。

    “这场车祸是人为的,对吗。”

    李单缓慢地画上对号。

    刘学盯着他,“跟你们查的事有关,对吗。”

    对号。

    刘学抿唇,“你们查到哪里了?或者……你为什么觉得车祸是人为的?有什么因素让你有这种猜测甚至是肯定?你有怀疑的人吗?或者事?”

    李单喉结微动,在他手心里写字。

    孤儿院。

    孤儿院……

    刘学低头看着他的指尖,脑子里瞬间闪过廖远停放进保险箱里的照片,“福来孤儿院?”

    对勾。

    刘学的脑子飞速转着。

    李单的手背扎着针,他只能捏捏他的指尖,以示安抚。长,腿,老,阿姨,,追°,更本,文

    福来孤儿院。

    刘学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思索。

    誊刚铲完猫砂,从他眼前走过。

    刘学的视线跟着他移动,他怎么好像突然忘了誊以前是干什么的,保镖?

    刘学神情莫测,誊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点点头。

    刘学起身走到他面前,很有礼貌地问:“誊,你会一些防身的技巧,或者你会打架吗?”

    誊恭敬地答:“略会一二。”

    刘学问:“那是……什么程度?”

    他要是想知道真相,肯定得踏入狼窝,单靠他自己肯定不行,他得有帮手。不用太厉害,能关键时刻逃命就行。

    誊略微沉吟,道:“一,死;二,不死。”

    刘学:?

    誊:?

    132.

    誊的回答很离谱。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刘学莫名相信。他斟酌片刻,和誊说了他所知道的整件事,有关车祸,有关他们查的这些事,包括他想找到真正的凶手。

    誊一直安静地听着,温和地看着他。刘学抿抿唇,说:“但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没有强制要求你加入的意思,我只是想,我自己大概是不太行的,如果你愿意加入最好,毕竟人多力量大,不愿意也没关系,这是没有证据的,都是我自己的猜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其实如果誊不愿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世上总没有一条路也不给人的。他再努力想想办法好了,放弃是肯定不会放弃的。

    誊站起身和刘学面对面,随后半跪下来。

    他靠近刘学。

    刘学有些困惑,随着他离的越来越近忍不住皱眉后靠,直到两个人近在咫尺,誊才回神。

    誊道:“主人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

    刘学啊了一声,不太明白,让他赶快起来:“你刚刚是在?”

    誊微笑。

    誊,中俄混血,日本杀手。视觉受损严重,非常畏光,味觉失灵,靠嗅觉和听觉辨人。

    每认一个新主人,他都要熟悉对方的味道,以防有人假冒和执行任务时误杀。

    他们是统一训练培养的杀手,是工具,不具备看到主人样貌的权利,以防复仇、叛变。

    组织培养他们,卖给各国,恐怖分子或顶级富豪,从事间谍,或安保等职业。

    而他被窦家掌门买下,成为赌场的定海神针。

    一国两制,就有人认为澳门是可突破的犯罪缺口。试图走私、贩卖、运输毒品,与老挝、缅甸、金三角等各地建立星点式坐标联系,实行电信诈骗、贩卖人口、走私军火等众多罪行,试图逃脱法律的制裁。

    誊没有回答,刘学也不再问。

    虽然誊进行了一个颇为有仪式感的举动,还喊他主人,但刘学并没有认为自己高他一等,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他尊重他们。

    这也是他和廖远停的不同。

    廖远停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扛,他有主见,也习惯自己拿主意,很少对他人说什么,分享或倾听。但刘学不一样,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就想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争取把事情做好,遑论还是这么重要的事,他不敢自己拿主意。

    现在有了誊的加入,他就有了合作伙伴,既然大家是战友,信息就应该共享,没有隐瞒的道理。他把誊领到廖远停的书房,让他看自己找到的资料,把自己的猜想和困惑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他。誊安静地听着,知道这项任务不一样。

    不一样的点不在于任务,而是主人。

    每个主人都有自己的特点。

    窦家的掌门人威严,眼里容不得沙子。将他指派给窦静云,让他看护窦静云的人身安全后,窦静云每个月给他打钱,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再然后他被送给廖远停,廖远停高冷,也用不到他,几乎视他为空气。他就一直安静地当一个铲屎官,现在再跟着刘学,刘学说我希望我们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太奇怪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们这种人没有受过普通人的教育。虽一个营地中大家交流沟通毫不受阻,但为了活下去,永远要背叛对你好的人。让你伤心、崩溃、绝望,这样就会封心。经历数次后大脑出于对自我的保护意识会将感情彻底封闭。不能相信自己,不能相信别人,自己不配得到信任,别人也不配得到自己的信任。

    无欲无求的杀人机器,才会听主人的话,遑论主人还决定他们的生死。而他们生存的空间又是通过那么残忍又自私的手段才争取过来。所以任何一个杀手都不能有感情,这是致命的缺点,会让他们失去生命。

    但听命于一个人,为他人做事的开始,就是将对方认成主人。是他自愿效忠刘学。再者他的上一个主人放过话,刘学就是廖远停。因此无论哪方面,刘学的话他都要执行。

    誊无从解释缘由。主人要他的命,他就必须给他的命。

    刘学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誊没有过朋友。不知道这项任务该怎么执行。他试图在脑海里搜索“朋友”这个身份的定位和责任,突然想到李单。

    李单似乎将自己当成了朋友。因为他这么喊过自己。

    他在自己面前似乎是无话不谈的,他甚至当着自己的面吐槽自己的主人,也就是廖远停。背后讨论主人非常有损一个杀手的职业素养,但李单对此无所畏惧,因为他也不是杀手,虽然他们共同效忠廖远停,但李单只是一个下属,他没有把命卖给对方,就更有自由和人权。

    所以朋友之间的基本,应当是坦诚,又或者真实。

    刘学看着誊认真思索,知道有希望了,还没笑出来,就听他说:“杀了他们。”

    刘学:“?”

    一时,双方沉默地像两个对立而站的钟。

    刘学嗯了一声,脑海里迅速地转着。他并不准备惊讶或者急着否认。他虽然不知道誊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但他留意过,知道这么长时间来,誊都只聆听,从不发表,有关他自己的意见和建议都闭口不谈。仿佛一棵树,把他种在哪儿,他就长在哪儿,风吹雨打,从不言语。他能说出一个他所认为的观点,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与进步。毕竟朋友,两个人平时的接触与联系也没有那么多,怎么可能轻易就奠定。

    他笑笑,决定认可这一说法::“倒也……是个办法……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杀光的话肯定就能杀到,是吧,哈哈。”

    建议被采纳,誊感到轻松,这是他思考的最有效的解决办法,看来朋友这个任务他完成的不错。

    “但这样做的话,会滥杀很多无辜。”刘学看着他说,“我们的目标只有凶手,并没有其他人,我们为什么要杀他们呢?对吧?”

    他等待着誊的回答,而誊又紧绷了精神。

    他又将问题抛给了自己。

    从刘学的言语中他感受到刘学并不认可这个做法,便顺着说:“是的。”

    刘学:“那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只抓凶手?”

    誊又开始沉思。

    片刻后他说:“找他。”

    刘学点头。

    找。这个方法他想了。因为现在范围已经缩小到福来孤儿院,找是最直接的办法,但找了以后,是个问题。如果是他自己,他还有勇气,但现在有誊,他就不敢了。

    他不想再有任何一个人因为自己受伤了。

    可话又说回来,只有他自己,力量又太单薄。

    所以他纠结、犹豫、徘徊。

    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他陷入了两难,此时是需要一个替他拿主意又或者肯定他想法的人,那就是去吧,大胆的去,朝着你的目标和想法前进。

    但誊是一个杀人机器,他体会不到刘学的心绪,他只知道就算是杀人,也得知道杀谁才能动手。

    所以这一步,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迈出去,没有其他办法,没有不涉险的途径,没有主动站出来的凶手。

    廖远停。

    桌子上的钢笔静静地放着。刘学把它拿过来握在手里。

    廖远停,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如果是你,你会勇敢的,对吗?

    因为你……刘学指尖颤抖,因为你听我的话。

    因为廖远停和他袒露心声的时候,他一直鼓励,坚持,让他走下去,让他做自己想做的,告诉他他不是胆小鬼。

    自廖远停出事,刘学总是陷入无尽的愧疚与自责,这种间接伤害自己爱的人的罪行将他吞噬无边的深渊,压垮。他每一次从黑暗里醒来,每一天的清晨,站在门外看廖远停的每一眼,都是被深深打碎的刘学强撑着站起来。

    廖远停在情书里写,他希望永远和自己在一起,而自己将他推入生死的边缘。

    他还有什么理由当胆小鬼?

    廖远停听了他的话命都不要了,他却唯唯诺诺,怕自己再添上一笔良心债。

    他太懦弱了。

    他太自私了。

    他必须突破,必须成长,必须摒弃曾经的外壳,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与勇气去拼搏,去厮杀,去较量,去战斗,去爱。

    去回应廖远停无条件信任他的爱。

    刘学深吸一口气,将钢笔放回去,戴好自己的帽子。

    那个黑色棒球帽,遮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丁点的下颚线。

    誊听到他很平静地说:“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好吗?”

    誊颔首。

    “遵命。”

    时间定在下午五点。

    这是誊再一次出类似跟C级目标一样的任务。他有一瞬间恍惚。他已经许久没有动手了。无论哪个意义层面的动手。他甚至有种再出山的感觉。

    刘学非常的谨慎。

    他对誊说:“我了解廖远停,他做事认真,周密,稳重。但就算这样,也遭到了对方的毒手,说明对方真的很卑鄙,且心狠手辣。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无论如何都吃亏。

    他们也只有一次暴露自己,接近真相的机会。

    就算不会遭到报复,侥幸逃脱,对方也会逃之夭夭,再不露面。

    哪怕是死,也得同归于尽。

    刘学报着赴死的心态,誊虽没说话,却能肯定,死,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当着他的面杀人。

    查了位置,距离较远,有廖远停的前车之鉴,他们决定将车藏在不远处,步走过去。

    其实刘学想过先踩点。但他又怕打草惊蛇,毕竟如果凶手真在他们当中,怎么可能没有警觉。万一暴露视野,让他们有所警惕,岂不是得不偿失。

    孤儿院。

    他就不信了,能吃人不成?

    五点,他们将车停在隐蔽位置,走了过去。来1(10·37⑼,6..21·看》更多

    铁门用一把大锁牢牢地反锁着。

    没人?

    刘学和誊对视一眼。

    透过铁门,他们看到院子里除了那根国旗,空无一物。

    跑了?

    不对,跑了是怎么反锁的?但这锁又该怎么开?爬墙头吗?

    还不等他发问,誊环顾一圈,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助力,一脚踩在墙上,紧接着小腿发力,跟只猫似的瞬间攀到墙顶。刘学瞪大眼,下一秒,誊就跳了下去,完全听不到落地声。再然后,刘学就看到誊站在自己对面,中间隔着那扇铁门。

    誊拿起锁看了看锁眼,又扫了一圈四周,从兜里拿出一根牙签,两秒后,开了锁。

    刘学:“……”

    誊将牙签放回兜里,微笑。

    刘学下意识想夸他很厉害,但一想,还是决定闭嘴,回去再夸。

    两个人溜着墙根走到三层楼侧面,忽然听到很轻微的,哽咽哭泣的声音。

    刘学非常轻地往前探了一下身子,眼睛登时睁大了。

    一个满脸褶子,头发花白的老人半蹲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女孩儿手里抱着洋娃娃,发出细微地啜泣,张着腿,裤子掉在地上,而老人的手就插在她的私处里不停抽插,有鲜红的血顺着他手背龟裂的纹路滴在地上。

    “别哭,爷爷跟你玩儿呢。”

    133.

    “别哭,爷爷跟你玩儿呢。”

    那是一道闪电般的速度,连誊都没反应过来,刘学就冲了出去。他一个箭步跨到小女孩儿身边,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怔住,刘学直勾勾地盯着半蹲在地上的老头儿,语气阴冷到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你在干什么。”

    他向前跨一步,指尖都在抖,“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说话!”

    老头儿猛的激灵,低头看看手上的血,挣扎着起身想溜,誊挡在他面前。

    刘学转身给小女孩儿穿裤子。那是一条洗到泛白的,上面印着小熊的牛仔裤,上面滴着血。刘学的目光看到她羸弱的,在风中颤抖的双腿。血像一道红色的剑,在她身上划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风吹的有些干了,像一道抹不平的疤。

    刘学张张嘴,又闭上。抬眼看她,小女孩儿停止了哭泣,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干净纯澈,脸上挂着泪珠。

    刘学喉结滚动,帮她把裤子提上,沉默不语。

    老头颤巍巍地指着誊,浑浊的双眼藏着恐惧,转而忽然变的狡诈,他扯着嘶哑的声音:“小偷!小偷!”

    誊瞬移般捂住他的嘴,老头瞪着他,下一秒,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刘学转身,三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中年男人瘦小,斜视,面色阴沉,手里提着铁锹,剩余两个男人拿着菜刀、长棍。

    双方之间不过几步的距离,沉默地对视。气氛僵持,充满危险。

    老头顿时嚣张气焰,支支吾吾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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