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安如，我这一把老骨头，跪下来求你了……”崔安如直接侧开了身子，对贺之年说道：“贺尚书，不把你母亲扶起来么？”
贺之年刚刚也是吓了一跳，急忙把人扶起来，激动地说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曾氏满脸都是悔恨，说道：“我只是想要跟安如说说话，让她接受我，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已经失去了你姐姐，失去了琴嫣，如今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重孙女在眼前，却只能当陌生人。”
崔安如冷冷地说道：“这不是你们当初自己的选择么？把我外祖母送到乡下，不就是希望将来当个陌生人么？若不是温家老太爷当年一定要真正的嫡女，你们又怎么会想起把她接回去？”
“外祖母带着母亲离开，你们内心一定轻松极了吧，她退回来的陪嫁，都原封不动的给了贺氏，从此以后贺家彻底没有了我外祖母的痕迹，彻底陌生，如今我不是在满足你们么？”
曾氏摇着头，矢口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们当年也愿意让她留下，是她自己不愿意……”
崔安如眼神变得更加严肃：“让她留下被你们贺家圈养起来，当成一个失败者，时不时被回娘家的贺氏奚落一顿，时间长了，等到你们的耐心彻底被不耐烦消磨光了，再想办法让她想不开自杀，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一切，是么？”
“至于我娘，在我外祖母死后，你们也会帮她找一个不入流的人家当个妾室，毕竟她在你们心里是外祖母跟别人私通生下的野种。”
“这就是当年你们为了贺氏的名声，想要留下我外祖母给她规划的人生轨迹，她了解你们，所以干脆断亲，直接离开，这样彼此都无牵无挂，这些年你们和温家不是相处得很好么，贺氏的女儿温氏，温氏的一双儿女，在贺家还不是一样受到你们的宠爱？”
“若不是当年的事情爆发，你们会觉得这些年你们一片真心错付么？”
“对了，你们也不用觉得我外祖母亏欠你们任何东西，知道为什么师傅愿意给温家那个老渣男和贺家老太爷救命良药么？一来是为了让他们活着看到自己的下场，二来是为了帮母亲和外祖母还了你们的生育之恩……外祖母的命是你们给的，她的苦难也是你们造成的，通过医仙救了贺家老太爷几次，已经还了生恩，你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牵绊。”
曾氏听了之后，一阵心灰意冷。
不过她还是试探了一句：“那我的呢？她是从我的肚子里出生的……”
崔安如却说道：“你以为她当年回到贺家，接受那些不公平的安排，被温家陷害之后还是没有反抗，是在干什么？你的生恩，她已经用全部的苦难还了，你是觉得不公平么？”
曾氏听了之后，捂着脸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崔安如完全不觉得她可怜，只有自己的外祖母才可怜。
可是外祖母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创建了一个商业帝国，之后传给了母亲，母亲再传给自己，她已经足够优秀。
外祖母的优秀，不需要依托贺家，更不需要依托温家，完全是靠着自己，她的一生清清白白，未曾亏欠任何人。
“所以医仙救治温少卿的次数最多，是在帮你母亲还生养之恩？”贺之年听懂刚刚的逻辑。
崔安如点头：“不错，母亲当初在温家生活了八年，虽然姓温的那个时候已经跟贺氏生了温绿汝，所有的心思都不在母亲身上，最后还狠心地冤枉她是野种，我也愿意帮母亲偿还他的生恩和八年的养恩，这样我对付他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心理负担，他在我这里没有任何救命稻草可以当成让我网开一面的借口。”
贺之年蒙了，这个孩子，到底是从多大的时候，就开始策划这一切？
“你才刚刚过了二十……”
崔安如却说道：“从我知道外祖母和母亲的故事的时候，就已经想着，将来必然要让贺家和温家付出代价，结果中间杀出了萧家，这就不能怪我了，你们今日遭受的一切，都是你们罪有应得。”
贺之年身子直接伛偻下去，这份心机，他也觉得可怕。
可是谁把她这样花一样年纪的女子，逼成了这样？
“贺家的孩子们……”
他欲言又止，想要求情。
崔安如也不含糊：“只要他们不提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也不给我添乱，我没有那么多精力牵扯无辜的人。”
有了崔安如这个保证，贺之年心情安定了很多。
这一趟对他来说，其实已经不算是白来。
曾氏听到崔安如说起，贺家对芮逐仙伤害最多的就是她的时候，就已经在崩溃边缘。
“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小声询问着，试图用卖惨来博取崔安如的同情。
崔安如却格外实诚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对，再也没有了。”
曾氏看着自己双手，之后疯狂地抓乱自己的头发。
看着她这个抓狂的样子，崔安如只是对贺之年说了一句：“贺尚书，我就不送你们了，若是贺家老太爷一定要听到我说什么，劳烦你帮我转告，就让他带着遗憾和悔恨，痛苦地去吧。”
第331章
死皮赖脸
曾氏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对于一个马上要死的人，崔安如也是完全不留情面，这个让她对自己更加没有信心。
崔安如看到她的表情，直接送了她一句：“你放心，将来对你说，也是一样的话。”
曾氏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
贺之年知道，自己甚至没有资格生气。
两人离开镇国公府的时候，对于贺家老太爷的事，也是完全死心了。
他们回到贺家，贺之年还是没有忍心说出崔安如的话，那才是不给贺老太爷活路。
即便如此，两天之后贺老太爷还是在痛苦和悔恨之中死去，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
贺家低调地处理了丧事，毕竟如今他们的名声不好，元气大伤，而且也没有那个心情大操大办。
姜氏对于那日他们去了镇国公府的事一直好奇，贺之年也是这些天心中压力太大，实在是忍不住了，跟姜氏坦白了崔安如的身份。
姜氏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有办法合上。
这种巨大的冲击感，果然会平等地带给每个人。
“怪不得，怪不得啊……”
姜氏想起之前崔安如所有的行为，都觉得无比合理。
说出这个秘密之后，贺之年好像是泄了一口气，整个人也不知道是放松了还是脱力。
“她对温家和贺家是该恨的……”姜氏感慨了一句。
这句话让贺之年坐在那里，抓着自己的头发表达痛苦。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失态了，这次也是真的忍不住了。
“当年我那样对待姐姐，这是我终身的遗憾……”
姜氏并没有安慰他，而是说道：“现在最痛苦的人应该是母亲了吧……那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宠着一个庶女这么多年，结果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妾室的谎言……”
贺之年当然明白，此时曾氏承受着多大的心理压力。
可是他没有办法帮她疏解，因为崔安如的态度太过于明确。
“这些事要告诉孩子们么？”姜氏问道。
贺之年沉默了，目前好像是没有跟他们说的必要，万一他们冲动，做出什么认亲之类的举动，让外面都知道崔安如的身世，破坏了她的计划，对贺家没有任何好处。
如今父亲已经死了，贺家还有两个人是当年那件事的亲身经历者，一个母亲，一个自己。
母亲肯定是已经崩溃了，自己也已经到了边缘。
这把亲情刀，实在是锋利无比。
“先不要了，他们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姜氏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只不过安如这个孩子太苦了，被自己的亲人伤害成这样……一个庶女的后代，却因为母亲的纵容，温家的袒护，欺负到了嫡女的后代身上……”
他们正在说话，下人匆忙来报，说是曾氏突然开始胡言乱语。
贺之年和姜氏急急忙忙地赶过去，此时贺铸和贺仁磊正在艰难地安抚曾氏。
“逐仙啊，来到母亲这里，母亲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逐仙，都是母亲的错，母亲不该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被人用诡计蒙骗……”
“逐仙，贺家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回到母亲身边……”
“逐仙，你不要走啊，母亲错了！”
曾氏一声更比一声高，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平视最后变成了仰望天空。
贺之年上前轻唤了一声：“母亲……”
曾氏呆滞地回过头，看着他。
“之年，我看到你姐姐了，她不肯原谅我……”
这个话，贺之年没有办法接。
整个贺家的人，都没有办法接。
正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面一阵哭喊，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老爷，姑……贺氏带着温氏和林氏在外面，说是要给老太爷磕头，送他最后一程……”
下人的话，让贺家人都很膈应。
这种事，他们还敢出来。
贺氏如今只是一个贱妾，竟然还敢出来抛头露面，温氏一个寡妇，林知音虽然是安南侯夫人，却名声尽毁。
这段时间温家发生了巨大变故，林知音的事又被人翻了出来，说是她没有资格当正妻，毕竟她在边关是跟别人苟合。
关于这些话，萧让并没有刻意阻止，如今他也有了这种想法。
温太师和贺氏的处理出来之后，他就已经意识到，温家不会再帮着林知音了。
他从林知音这里不但得不到任何助力，还会一直被她影响连累。
不过他也没有推波助澜，如今温继礼对林知音的态度还不明确，若是最后他看在林知音是个晚辈，没有参与过任何事情的情况下，愿意帮她，自己到时候再去讨好就会很被动。
所以萧让对此的态度是观望，而且已经在跟杨氏说过，让她去观望一下有没有哪家的贵女愿意做他的侯夫人。
贺之年并不想见到他们，直接就想赶走，尤其是如今曾氏这个样子，不适合受到刺激。
结果这个时候温继礼也来了，贺之年开始为难了。
葬礼的时候温继礼也在，毕竟他是芮逐仙的儿子，他们都一样，都是芮逐仙真正的亲人，又伤害她最深……
让芮逐仙的儿子，来送一程芮逐仙的父亲，也是应该的。
温继礼是料到了今日贺氏他们会过来闹事，所以特意赶过来的。
“滚……”
温继礼也不跟他们讲什么礼数了，简单扼要，阐述了自己的诉求。
贺氏看着他，一脸嘲讽。
“我父亲死了，我来送她一程有什么不行？丞相大人再莫要忘了，你自己做过的事。”
温继礼不为所动，看着一直觉得丢脸没敢说话的温少卿。
温少卿被他的目光看得非常不舒服。
“你看什么看？分家了我也还是你的父亲，你不要忘记。”
温继礼笑容格外嘲讽：“是啊，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我怎么会浑浑噩噩地过了前半生，做出那么恶心的事。你府中这个贱妾已经被贺家逐出家门，这里哪有她的父亲？父亲大人倒是有闲心，陪着一个贱妾登门寻亲，若是能够进得去这个门，你也想攀关系再喊一声岳父大人千古么？”
第332章
我要真相
温继礼的话很是刻薄，让温少卿这个当父亲的听着特别生气。
“逆子，当初就不该留下你……”
“我也希望时光倒流，那样就不会被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东西蒙蔽，放弃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温继礼也没有客气，他这些年对温少卿的敬佩，早就已经化为泡影。
温少卿这几天的脸色始终没有好过，毕竟打击太大，一夜之间，他从一个高高在上，儿孙满堂的太师，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糟老头子。
尤其是这么多年无比孝顺的儿子，也跟他反目，每次见面都是这样怒目而视，满嘴的嘲讽，这个让他非常难受。
当年的事，他也不是没有后悔，只不过一定不能说，因为会被人笑话。
贺之年最终还是出面了，看着门口这些人，最终只让温继礼进去了，对于别人，一概都是冷着脸。
“你已经不是贺家人，该去哪里去就去哪里吧……”
贺之年对贺氏说道，眼里没有半分弟弟对姐姐的感情。
失望和憎恨，让他全盘否定了这些年贺氏跟他之间的牵绊。
他是真的明白，这些年原本应该照顾他长大，跟着贺家一起生活的人，应该是芮逐仙。
贺氏就是一个小偷，享受了本来不该是她的生活。
每次想到这里，贺之年也会恨自己。
眼看着温继礼进门，温少卿更加生气。
他对贺之年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你姐夫……”
“我姐姐已经同你和离，你旁边这个贱人也已经跟我们贺家没有关系，哪怕有关系，她一个贱妾，也值得你来我们贺家攀关系？温少卿，你先摆正自己如今的身份，你的儿子都不肯认你了，你觉得我们贺家凭什么要对你另眼相看？”
贺之年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两家已经彻底闹翻，将来也不想往来，所以他说话没有留下任何情面。
不过这些事传到崔安如的耳朵之中，她没有表示太大的兴趣。
当年那些事情爆出来的时候，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抱团装聋作哑，要么就会演变成互相甩锅，没良心的人互相之间辱骂的局面。
只是她没有想到温继礼的选择，他竟然会同意孟氏和离，而且放弃温如雪在温家出嫁，最后还跟温少卿和贺氏决裂……
看到崔安如的反应，陆景琛忍不住问了一句：“郡主是在考虑，给贺家和温丞相一个机会么？”
“当然不是，在我这里他们不会有机会了，人死不能复生，时光也不可倒流，他们给外祖母和母亲造成的伤害，已经没有办法挽回，所以我没有办法给他们这个机会……”
崔安如的思路格外清晰，她从来没有被贺之年和温继礼的举动感动。
“看来你的目标还是一样的明确……”
“嗯，如今我也有新的问题想要真诚跟王爷请教。”
陆景琛并没有退缩，而是大胆的猜测：“当年的真相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温家和贺家会有什么报应，郡主只需要仔细观察，必要的时候参与一下就行，你是想问询，之前被本王藏起来那两个人吧？”
崔安如看着陆景琛，他的眼中没有任何邪念。
她也就大方的承认：“不错，我之前好不容易才按下一个边关回来的人，把他秘密养在一处宅院，结果都能被王爷发现，还被王爷抢了去，王爷让人传话，你那里还有一个跟他一样的人，最好是关在一起，方便你问话，我想知道，如今王爷问出来多少。”
陆景琛眼中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
“郡主是对边关最后那一战心中存疑？”
崔安如反问：“难道王爷不是？”
陆景琛说道：“不错，一生很少有败绩的镇国公父子，在面对大庆这样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对手的时候，竟然双双战死，而名不见经传的萧让却成了破敌关键，带着大军获取了最终胜利，回朝接受封赏，这本来就很有问题……”
崔安如接着说道：“我父兄都是很有经验的将领，断然不会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大庆的包围之中，更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萧让那个草包……”
这一点，陆景琛也是充分相信。
“之前没有大张旗鼓地查，是因为我知道这背后容易牵扯到更大的阴谋。”崔安如没有隐瞒，对陆景琛坦白道。
她这样坦诚，陆景琛也说道：“我都明白，本王救下那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也是担心他会枉送性命，所以才会把他保护起来……至于郡主抓到那个人，情况却有所不同。还好本王并没有把他们放在一起，也没有让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
崔安如听了之后，就明白陆景琛已经查到了一些事。
“边关的事，我们查到多少，都已经很难改变结局，毕竟皇上的封赏已经过了这么久，若是有不同的局面，就是在打他的脸，为了保护自己的颜面，他也不允许别人轻易推翻这样的结局。”
崔安如很是清醒的说道，她已经看透了皇上的为人。
陆景琛赞许的看着她，想不到她竟然能够看到这一层。
作为一个女子，能够有这样的意识，实在是难得。
“本王可以让你先见一见那个想要送命的人，听听他说的话，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听听你抓到那个人的话，不过有言在先，他们的话都不完全，没有办法推断整个事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