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盛放眼眸更赤红,忽然转过头,看向了急救室的灯光,他转身的时候没有再看魏思初,一步一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来的时候他是匆匆跑来的,走的时候他一步一个脚印。
他甚至不知道魏思初是不是早有预谋,什么谈恋爱,什么喜欢,都是一些狗屁,都是魏思初拿来迷惑他的幌子,一切都是魏思初早就盘算好的,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摆脱这里的一切,摆脱盛家,摆脱他。
她真是聪明,把他给耍的团团转。
他还真以为,魏思初想跟他谈一场恋爱。
“临走之前,我再送你最后一件礼物吧。”
盛放立在走廊的尽头,到底是舍不得,他知道他输了,输给魏思初他心服口服,他心里住着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从前还能伪装一二,现在被魏思初一步一步引导至此,他回顾从前,才意识到他似乎早就泥足深陷。
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了魏思初,把海城整个上流圈的富家子打遍了,魏思初要真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何必出这个头,他何必非要魏思初出了这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魏思初。
盛放没有回头,只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去盛家把你害怕的那些刀都断了,你安心出国,以后再也没有盛家的人找你麻烦,你要的安全保障,我给了。”
明明隔了一段距离,可是这些话依然清晰无比的传入了魏思初的耳畔。
魏思初握紧手,细细密密的抖。
到最后,她不得不伸出手扶着一侧的椅子才能站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口如被人投掷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惊天的水花。
她扬声,说:“谢谢你的礼物,盛放哥哥。”
他给的最后一件礼物,是去处理这些隐患吗?
魏思初垂眸,眼泪乍然落下。
满意吗?
当然满意。
她要的安全保障,盛放亲口说给了,她当然满意。
可是……
魏思初觉得好难过,难过到她视线模糊,眼泪不可控制的掉下来。
她心想:为什么不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为什么非要这样?
她贪心不足,她野心勃勃,她满腹心机,她又争又抢,没错,她什么都做了,她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好人,她不是正人君子,她只想为自己求一线生机,有错吗?
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痴心妄想,她得不到,可她要是不亲自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得不到?
又怎么知道她不能拥有?
她又没有戕害别人,又没有伤天害理,又没有违背道德,她想争抢一件东西,一个人,一个未来,有错吗?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可盛放不愿意。
他不娶,她就只能这样。
如果盛放没有百分百喜爱她,那么哪怕他有百分之九十九,她都不稀罕。
可是她……好难过啊。
太难过了。
她慢慢的蹲在地上,倚靠在墙面上抱住膝盖,她忽然很羡慕苏眉,羡慕苏眉有一个很好的家世背景,羡慕苏眉可以名正言顺的和盛放订亲,不需要做任何算计的事情,羡慕苏眉有家,有家人,羡慕……
盛放一定觉得她坏透了。
盛放这么聪明,他肯定会想到这些都是她的算计,知道了之后他一定会讨厌她,会烦她,会觉得她是个坏女人。
他一定会后悔,后悔他怎么养了12年,养了一个这么没有良心的小孩儿。
魏思初蹲在地上小声哭泣,忍了太久,终究忍不了了,刚才在盛放跟前不敢哭,现在盛放走了,她连声音都压抑不住,捂着嘴哭的快要喘不上气。
心想:可是,她就是在赌,赌盛放心软,赌盛放,会给她一个交代。
这不是成功了吗?
魏思初哭了很久,最后恢复了平时清冷的模样,慢慢抬起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珠子,缓缓站起身,一瞬间,又变成了镇定从容。
正巧急救室的灯光熄灭,医生从里面出来。
“送来的时候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钢针扎进身体,就差一点就扎到心脏了,幸好抢救回来,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时刻观察,家属这边办理住院手续吧。”
一听到沈自临还活着,魏思初安稳了一些。
可又听到后续,魏思初又提起了心:“我去办。”
……
盛放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去了现场。
郭昭跟在后边三缄其口,什么都不敢说。
因为自从盛放从医院出来就脸色阴沉到底,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子阴沉气息,低迷到了谷底,让人只剩下了畏惧和不安。
盛放压迫感强,就连路人都要退避三舍。
“盛骐呢?”
郭昭低声说:“一起带过来了,盛蓉也在。”
宴会厅还是一片狼藉,被阮棉棉带着人封锁了,没有阮棉棉的命令大家都没有乱动现场,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乱成一片。
空气里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地面上都是玻璃渣子,唯一的台上还遍布了凌乱的血迹,要是寻常人一进来,都还以为是杀人现场。
“二哥,你抓我干什么呀?”盛蓉被押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惊疑不定的。
盛骐就比较惨了,他是被绑着带来的,直接被人丢到了地上,砸的他屁股有点痛,差点坐到玻璃渣子上:“你不会是怀疑这灯掉下来是我让人做的吧?”
第126章
我就喜欢偷偷摸摸
盛放眼都不眨,扬起手,把一侧的监控视频放在地上,指着上边的图像,语气阴沉的可怕:“敢做,不敢认?”
图像上是盛骐的身影。
显示昨天晚上凌晨3点半的时候,盛骐跟着陈夜两个人从后厅潜入了宴会厅,两人挨的很近,在拐角的时候有监控盲区,他们两个消失了半个小时,紧接着盛骐走到了水晶灯下方,仰起头看了一眼,他走路的姿势很别扭,整个人看起来鬼鬼祟祟。
盛骐瞪大眼,下意识的遮了一下这监控:“你看完了吗?”
盛放根本没仔细看。
他没这个心情去看这些长长的监控,心口已经被魏思初搅的天翻地覆,他能维持理智跑过来找出幕后黑手已经是最后的理智:“不如你自己解释一下,你半夜三更来这里干什么?”
盛骐皱眉:“我好歹是你大哥……你绑着我,不太好吧?”
“这块玻璃用三分力气在你大腿上划过去,应该会见血,”盛放捡起地上一块玻璃,面无表情的掂了掂,紧接着单手握住,尖锐的一方直直朝着盛骐的大腿根部,“但我这人力气比别人要大一点,应该能扎个窟窿。”
盛放一点亲情都不顾,语调无所谓:“大哥,你觉得呢?”
盛家的人都亲情缘分浅薄,尤其是盛放,他从小到大基本上很少在老宅,自己住在外边的房子里,跟盛家的人都不亲近,而盛骐只是一个过继过来的儿子,跟盛放甚至是异父异母,更加没感情了。
一直以来盛骐都挺忌惮盛放的,本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人,但现在……
就因为老头子说想看看盛放养在外边的小孩儿,害的他现在落到了盛放的手里。
盛骐是怕盛放没个轻重,真把他扎个窟窿出来,毕竟盛放这人脾气不好,跟他又没兄弟感情,盛放为了魏思初连上流圈子的富家子都没放过,怎么会放过他?
一想到这里,盛骐立即说:“不关我的事儿啊。”
“不关你事?”盛放眯起眼,手里的玻璃碎片轻轻划过了盛骐的大腿。
盛骐一抖,讲:“我什么都没做。”
盛放冷笑:“监控就拍到了你,你没做,你看我信吗?”
这件事要是牵扯到别人那还好,主要是牵扯到了魏思初,盛放整个人看着就情绪不太稳定,盛骐吞咽了一下,才轻声说:“我真没做。”
盛放审人的时候很言简意赅:“来霖城做什么?”
盛骐不想得罪盛放,很老实的就回答了:“父亲说你太乖张了,那个小孩儿你自己养了很多年所有人都没管你,如今你为了她闹了这么多人,父亲想让我带那个小孩儿回家吃顿饭。”
不说这句话还好。
一说,盛放整个人的气息都低沉了一个度。
魏思初说,是盛家的人想要杀她,盛放一开始还不这么认为,但一听盛骐说要邀请魏思初去盛家吃饭,盛放一联系前后,顿时一股子无名火就冒了出来。
“她拒绝了你,你不高兴,就在灯上做手脚。”盛放平平淡淡的,面无表情。
盛骐:“……?”
怎么就是他做的手脚了!
盛骐觉得六月飘雪,冤枉的很,哭丧着脸,道:“真不是我。”
盛放:“怕带的人多了引起怀疑,就只带一个人,你们两个合伙把监控死角那头的灯线切了,算了时间,等着魏思初上台的时候再动手。”
盛骐:“……?”
怎么就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了!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盛放在还原作案过程呢!
盛骐脸色涨红:“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这样的盛放,给他的感觉像是什么呢?
像是……
盛放看盛家所有人都不顺眼,他像是不管青红皂白,只要是盛家的人,他都想给随便安上个罪名,然后就把人家处理掉。
盛放:“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盛骐:“……?”
看。
他猜对了吧。
盛放就是看他不顺眼,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想随便把他处理掉,盛放根本不在意真相,更像是来“清理门户”的。
盛骐说:“我昨晚就是路过,我也住在这家酒店。”
盛放:“消失了半个小时,在干什么?”
盛骐脸色爆红,目光环顾了周围一圈,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似乎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不说?”
盛放猛然扬起手里的玻璃碎片,顺着就要扎入盛骐的大腿,结果旁边的陈夜忽然扑了上来,胳膊垫在盛骐的大腿上,玻璃碎片堪堪扎进了陈夜的手臂里。
一声沉重的闷痛声音传来。
“陈夜!”盛骐登时急眼了,这会儿也是瞒也不瞒,抬起头就说,“做爱!”
两个字。
把周围的人都说的呆住了。
做……爱?
这还是汉字吗?
盛骐跟……陈夜?
陈夜可是一个男人啊。
他们是不是耳朵出现毛病了?
然而,盛骐似乎呼吸有些急促,情绪上下起伏,他脸色有些不自然,用身体扶了扶陈夜,低声说:“消失的半个小时,我们在做爱,不可以吗?”
盛放:“……?”
有那么几秒钟,盛放面上的表情是凝固着的,显然,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承认刚才他说的那些“作案过程”,都是他随口说的,他并不确定真相,只不过魏思初害怕盛家的人,觉得盛家是隐患,他就来除掉这些隐患,反正盛骐也不是个好东西,他顺手就处理掉就行了。
结果……
好像审问出来了一个很惊人的事情。
盛放蹙眉:“你们……?”
盛骐缓过这一阵的尴尬后,脸上就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有些轻浮,反问:“我就好这一口,下楼吃个宵夜,吃饱了路过宴会厅,看见那儿有个角落,兴趣来了就想做,有问题吗?”
盛放脸上的表情已经逐渐变得嫌弃:“半夜三更,你们做就做,为什么不去房间?这就是酒店,上个楼的事儿。”
盛骐搂着受伤的陈夜,反正都已经被戳破了,他脸皮都厚起来了,直接破罐子破摔,讲:“我就喜欢偷偷摸摸,这样刺激,不行吗?”
第127章
一模一样的人
接连的三个“不行吗”“有问题吗”反问的盛放……哑口无言。
宴会厅其他的人也都十分震惊,都不敢置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到底是时代变了,年轻人都开放起来了,玩的花。
盛放一开始都怀疑盛骐是不是故意编排一些胡话来撒谎隐瞒,但刚才玻璃碎片扎到了陈夜的胳膊,盛骐的脸上是慌张且心疼的,目光时刻都在关注陈夜的情况,看着……
不像是假的。
倒像是谈了很多年的男男朋友。
确定了盛骐没有撒谎之后,盛放的脸上只剩下了嫌弃。
紧接着。
盛放忽然抬头,目光凉凉的落到了一侧盛蓉的身上。
盛蓉:“……?”
“二,二哥,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有点害怕……”盛蓉立即干笑,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盛放:“你拍过魏思初的照片是吗?”
盛蓉:“……我没有。”
盛放:“我不打女人,但我可以让人把你吊在这个宴会厅里,倒着吊,等着你妈来这边领人。”
盛蓉顿时哭出声来:“我拍了我拍了,但是我是看嫂嫂长得好看才拍的,真的,我就是看她长得好看……”
妈妈呀!
好可怕!
她二哥真是被狐狸精给迷成智障了,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她吊起来,她可什么都没做啊!
不,好像是做了,是拍了照片,但是她不就拍个照片么?有什么大问题吗?
关键是盛放现在这脸色,这态度,让盛蓉压根儿不敢随便招认,怕招了之后盛放要做更过分的事情。
“二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盛蓉轻声,试图唤醒盛放的良知。
只有一侧的郭昭清楚——
其实盛蓉参与不参与都不重要,重要是的盛匀是她亲弟弟,而这件事又牵扯到了她妈闽芝惠,这是要闽芝惠过来呢。
盛放什么都没听见,就听到一句:“你叫她什么?”
盛蓉一脸懵逼:“我……叫嫂嫂啊……她不是二嫂吗?”
盛放微微蹙眉。
就这一个微表情。
让盛蓉见了之后,盛蓉登时眼眸一亮,她试探性的歪着头,继续唤醒盛放的良知:“二嫂?二嫂?我当时觉得二嫂长得可漂亮,性格也好,跟我很划得来,我就想跟二嫂做个朋友,当时看见灯掉下来,我都担心死二嫂了,生怕二嫂出什么意外。”
几句“二嫂”叫的,盛放脸上的表情都好看了不少。
盛蓉一看有戏,登时说:“二哥,这事儿真和我没关系,你别把我吊起来……”
盛放回过神。
二嫂?
有什么用。
魏思初根本不喜欢他。
一句二嫂不过是自作多情,人家魏思初根本没看上他。
盛放眯起眼,冷冷的抬起手做了个手势:“吊,吊起来之后给她拍一张,闽芝惠不是喜欢看照片吗?也给她看看她女儿的照片。”
盛蓉:“……”妈妈!
……
沈自临已经被转入了重症病房。
昏迷不醒。
魏思初守在病床边上,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望着雪白的被子发呆,脸上没多少表情,但莫名的透露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悲伤。
和盛放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
她之前就预想过这种情况的。
可当这天来到的时候,魏思初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她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事情,从小事情到大事情,从幼时候到成年后,全都是盛放,盛放,盛放。
盛放这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了很大的比例,她无法割舍,舍不得,可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放下;想占有,可她又缺少一些资格。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盛放就连骗骗她都不愿意,她想结婚,明知道她现在才刚满18岁,不到法定的年龄,他大可以骗骗她,点个头。
可他偏偏骨子里是个不乐意欺骗女人的人,他什么想法,都表示的无比清楚。
他不点头,不愿意娶,为什么呢。
魏思初想到最后,又觉得伤心难过,一转头,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热气腾腾的食物,是戎一刚才送进来的:“小姐,吃点吧,之前在外边等了好久,现在都晚上了,您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我吃不下。”魏思初垂眸。
看啊。
盛放多么好,就算撕破脸,他都把戎一戎二留在她身边,还答应送她出国,放她远走高飞,满足她的心愿,就连最后送她的礼物,都是按照她的心意在送。
他多好啊。
对她这么好,好到超越了亲人的程度,好到高于恋人的贴心,12年的呵护栽培,他尽心尽力,他从来没有像盛家那些人一样害过她,他多好啊。
哪怕他最恨她这张脸的时候,他也没有伤害她,他多好。
可是……
他越是这样好,魏思初就越是难过,难过到一定程度后变得有些崩溃,心防在这一瞬间崩塌瓦解,她都想不明白,是想不通,人在纠结一个问题的时候就会陷入反复循环的悲伤中,会抓着一个点时刻复盘深究。
她想不通盛放既然对她这么好,他为什么不点头?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他好到让一个女人想死心塌地的时候,他告诉你他从来没想过跟你一辈子,他没想过结婚,他只是人品好,他照顾你呵护你,只是因为他可怜你。”
“是这样吗。”
魏思初自言自语,轻声:“是这样吗?盛放。”
戎一性格有些冷,并不知道魏思初和盛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两个人吵架了,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只劝魏思初吃点东西:“小姐,您还是吃一点吧,吃饱了心情就会好。”
魏思初看向了病床上的沈自临,后者还在昏迷,她轻声说:“等沈老师平安了,我就出国吧。”
“小姐……”戎一皱眉。
魏思初垂眸:“戎一,你跟戎二是双胞胎兄弟,长得一模一样,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陌生人也长得一模一样的可能性吗?”
戎一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会忽然问这样的问题,他从出生的时候就跟戎二长得一模一样,每天看戎二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在照镜子,他说:“双胞胎也有可能长得不一样。”
魏思初抬眸:“那陌生人呢?”
戎一说:“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
“是吗。”魏思初指尖微颤。
她轻声:“如果真的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却长得如此相似。这样的恨意会蔓延到无辜的陌生人身上12年吗,会吗……”
第128章
他爱她入骨
戎一并不知道魏思初困恼的点在哪里。
就如同,他不知道魏思初和盛放为什么会吵架。
自家小姐看着心里是有盛放的,而盛总的态度12年来有的都是对魏思初的呵护有加,两人像是缠绕在一起的线,明明彼此都有意,可偏偏理不清,剪不断。
“戎一,你觉得呢?”
魏思初询问。
戎一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回答:“如果一个人对一件事心存芥蒂,放不下,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说,他很有可能会迁怒到和这件事相关的人身上。”
魏思初点头:“是。”
戎一微微皱眉,继续:“就比如,自己十分讨厌的一个人送了我一个苹果,我会非常嫌弃,并且连带着以后看见苹果我都觉得烦,再也不想吃。”
魏思初垂眸,轻声:“原来如此……”
这个道理她一直都知道。
这些年她一直心如明镜,清楚盛放就是迁怒她,才会厌烦她,会排斥她,可到如今这个地步了,盛放分明并没有那么坚定的拒绝她,甚至说了一句“喜欢”她。
一个从来都没有希望的人,忽然叫她从他这里看见了燎燎星光。
宛如在告诉她,这就是希望。
魏思初舍不得放弃这点可能性,更重要的是——
她不甘心。
她走到今天太不容易,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想拼尽全力一搏:“世界上有很多很多苹果,你厌恶的人送的那颗苹果已经腐烂了,你还会对新种植出来的苹果感觉到厌恶,甚至一辈子都不吃吗?”
戎一道:“如果我很喜欢苹果,我可以忽略厌恶的人做过的事情,继续吃新的苹果,但我在咬第一口的时候脑子会有肌肉记忆不可避免的想起这件往事。”
怎么说呢。
其实就是膈应。
苹果是没有罪的,但某些事情牵扯到了苹果,连带着苹果的味道也变得古怪。
魏思初轻笑:“对。更何况,没了苹果,还有橘子,香蕉,,代替的东西很多,也不是非要为了吃苹果让自己心里添堵。”
或许……
这就是盛放不愿意结婚的原因。
他从前能接受的限度,是不想吃,吃一口都厌烦;后来他能接受的限度是,换了苹果,尝一口无关紧要,即便心里不舒服但可以暂时忽略不计;现在他能接受的限度是,可以吃完一整颗苹果,但让他把苹果带回家种植在院子里,实在是膈应一辈子。
而他明明膈应,却又不愿意丢掉苹果,是因为他花了12年的精力,就这样丢掉了不划算。
是吗?
是这样吗?
魏思初轻笑了一声,忽然又笑开,嘴角上扬,却满是苦涩的味道:“原来如此。”
“或许时间真的可以磨灭一切,可以让人的记忆消退,可以改变人的观念和想法,”魏思初低声说,“盛放12年的态度都在改变,他从前说厌恶我,后来说喜欢我,从前说巴不得我早点去死,后来说没有我他该怎么办,他一直在慢慢的倾向我。”
魏思初笑着笑着忽然哭了:“可是我没有下一个12年了,我没有闲工夫再陪着他12年了。”
盛放舍不得丢掉她这个苹果,她又何尝不是?
她也觉得盛放是个很好的合作方,比起外边的人的狡诈阴险,盛放至少有底线,知道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
她也舍不得盛放。
但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
做地下情人?她不愿意。
她得要一个结果,一个让她心服口服的结果。
……
沈自临是半夜的时候清醒的。
清醒后不久,又送入了急救室。
魏思初跟在走廊等着,沈自临进去之前气息有些弱,说了一句:“你不用总是守着我,联系我家人,让他们来吧,你回家去。”
“我已经联系了,但我现在并不想回家。”魏思初轻声。
沈自临抓着她的手:“我给你挡这一下是见义勇为,不是让你心怀愧疚,回家吧。”
魏思初说:“沈老师,我可能……没有家了。”
于是,沈自临眼底出现了些许错愕的神色,嘴唇翕动,没法说出下一句话来。
被送入了急救室时,沈自临还在想:盛放呢?
那天在琴房,盛放表现出来对魏思初强烈的占有欲,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只要是个男人都能看出端倪——
盛放,摆明了爱她入骨。
怎会……让她无家可归。
……
魏思初一直都住在医院,陪着沈自临,观察他的病情伤势,医院有家属陪床,她就一直待在这里没走。
沈自临时不时就要被送入急救室,魏思初就等在休息室外,有时候坐着发呆,有时候盯着一个丝绒盒子发愣。
两天过去了,沈自临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
这天晚上,魏思初拎着几个盒子上楼进入病房,感觉到后边似乎有人,她回头去看,却又没发现人。
“沈老师。”
魏思初把东西放在桌上:“我在楼下买的,你吃一点吧。”
沈自临抬头看着她,轻声询问:“你这两天总是魂不守舍。”
魏思初拉开椅子坐下,模样淡淡的,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沈老师救了我一次,我很感激。”
“只是这样吗?”沈自临轻声。
魏思初抬起眼:“我很快就要出国了,但我想看见沈老师彻底平安之后我再走,都说救人一命大过天,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沈老师,思来想去,只有这个了。”
她把一张银行卡送到沈自临的被子上:“您收下。”
“这是要跟我一刀两断吗?”沈自临盯着这张卡,微笑开来,“收了这笔钱,我们谁也不欠谁,买卖交易一样,钱货两讫吗?”
魏思初微微皱眉:“我是感谢您。”
沈自临握紧手,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了这张看似沉稳的脸庞之下,他需要极力压抑着,才能叫他不显露出来。
从他第一次见到魏思初那一刻开始,他就看出来,魏思初是一个……冷清的人。
她冷酷无情。
她无牵无挂。
她好像不在意任何事情。
不,她还是在意的,她在意的时候会哭,会掉小珍珠,会变成一个无助的小孩儿;但她不在意的时候,是这样的无情无义,铁石心肠。
沈自临嘴角依旧是上扬的,可他眼底里都是刺痛:“我把你当学生,当朋友,所以看见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挡一下。”
“你拿钱给我,是从来没把我当过朋友,也不觉得我和别的陌生人有什么两样,所以给我钱,跟我划清界限,对吗?”
第129章
你还拿什么理由
魏思初微抬起眼:“沈老师。”
“我除了给您钱作为回报,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了。”她道。
沈自临很快回答:“那就什么都不用给。”
魏思初毫不隐瞒,甚至大大方方,把情况摊开了说:“我很快就要离开海城,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你救我一次,我想在临走之前给你留下一些钱,不好吗?”
沈自临压低了声音:“我并不需要钱。”
或许他还是存了私心的。
他喜欢魏思初,救人一命是天大的恩情,但他不愿意抛弃底线拿这样的事情去胁迫魏思初,也不愿意魏思初委屈自己因为报恩跟他在一起,所以……
他想要魏思初记得他。
永远记得他。
这就是他的私心,是他仅有的私心了。
想要在魏思初这样的女孩儿心里占据一份位置,实在是太难了,太难太难,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博取一个执念,就当他是冥顽不灵吧,他只是想让魏思初,这辈子都不要忘记他。
魏思初说:“其实我自己是没有钱的,这些钱都是盛放赚来的,他不缺钱,他的钱我现在还可以花,但是很快就不能花了,你拿一点是一点吧,不然你救了我,却一点好处都没有,实在是太亏了。”
“盛放带了你12年,就教你这些吗?”沈自临轻声。
魏思初蹙眉:“沈老师,你什么意思?”
沈自临伸出手,把这张银行卡送到了魏思初的手里,脸色不太好看,低声说:“谁说对你好,就一定要在你这里拿到好处?”
他道:“我不觉得亏,只有商人在谈生意的时候才会觉得亏损和盈利,你又不是商品,为什么只讲究亏不亏?”
魏思初垂眸,盯着这张银行卡,一语不发。
片刻后。
魏思初把银行卡收回去了,低声说:“沈老师,我确实是急功近利,只有我计较亏不亏,划不划算,我该用什么样的筹码去和人谈判,人家才会听取我的意见满足我的愿望,因为我认为,只有握在手里明晃晃的筹码,我才有底气让人家明确选择我,不然别人凭什么选我,凭什么对我好,难道就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运气,能够遇到沈老师这样大公无私的人,善良到可以为一个陌生人做失去生命的事情。”
“这和赌博没什么区别。”
“我是赌自己有这样的运气,能够遇到沈老师这样的人来助我;还是我自己去拿筹码,要挟别人来助我来的更加实在呢?”
魏思初把银行卡放在一侧的桌子上,低声说:“沈老师,钱给你,哪怕你说我无情无义,但我依然会给你这笔钱,你救我,我会铭记在心,但这钱,你不收也得收,就当我图一个心安,你图一份保障。”
沈自临听到这些话后,心口在慢慢的抽疼。
可……
同时,又在急切又热烈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