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责罚小王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因此,
心情不好的卡莫斯王就将火气撒到了其他人身上。
戈尔被鞭笞一顿,然后连同他的父母被剥夺贵族头衔,
贬为贱民。
虽然没有送掉性命,但是对戈尔来说,成为他眼中如同垃圾臭虫一般的贱民,
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西城卫长被降职,失去了指挥城卫队的实权。同时,一大批官员纷纷落马,拔出萝卜带出泥,
又挖出一堆经常背着卡莫斯王暗戳戳搞事情的贵族。
毕竟卡莫斯王一年里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征战,
所以,
这些贵族通常都是卡莫斯在王城的时候一个个如乖宝宝一样老实,等卡莫斯一出征,就暴露出贪婪的本性。
其实这一次贫民窟的盛宴,他们也是打算等卡莫斯王过段时间出征之后,才掀开面具饱餐一顿,将那些贱民的财富全部都夺走、将他们全部变成自己的奴隶的。这么多年来,王城之中一部分直属卡莫斯王管辖的监察使都已被他们拉拢腐化。
一时间,王城之中掀起腥风血雨的大清洗,眼看着每天都会有几个同僚被拽出来遭受严厉的惩处,众位贵族官员都心惊胆战之极。
但是,惊恐不已的也只是他们而已,对于平民来说,看着那些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纷纷落马,全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讨论得津津有味。
而对于贫民窟的贱民们来说,那更是欢腾不已,当初被逼借贷的钱全部都不用还了,他们伟大公正的卡莫斯王派遣使者来到这里,当着他们的面将从那些被封掉的钱行里拿出来的欠条全部一把火烧掉了。
当时就有不少人哭着磕头,拼命感谢王的恩德。
当听到新建的房子依然会如约给予他们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一时间,贫民窟如过节一般欢天喜地的,一派喜气洋洋。
而在那之后不久,一个关于他们那位年幼的小王子孤身暗访贫民窟,智斗贪官污吏的故事开始在贱民之中暗暗地流传了起来……最初似乎是从一个瘦高个儿男孩口中传出来的。
再后来,这个有趣的传闻引起了一个吟游诗人的注意,在详细探听之后,他将其编成了诗歌,将其传唱了出去。
这位吟游诗人并没有想到,他一时的兴起,却让他的名字因为这首诗歌而数千年地传了下去。
也算是名垂青史了。
…………
虽然大清洗让王庭之中某些人战战兢兢、睡不安稳,但是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却是很高兴。
所有的沙玛什祭司就在那一部分人之中。
正直无私、公正廉洁、光明正大,这是太阳神亦为司法之神、审判之神沙玛什的教义,所有沙玛什的祭司都严格遵守着这样的教义。因此,对他们来说,贪污贿赂是大罪,而意图欺瞒神圣而至高的王,歪曲王的命令,那更是罪无可恕。
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太阳神的光辉照耀到的所有地方都天地清明,所有的贪官污吏都该被严厉审判,就该全部都杀得干干净净。
歇牧尔作为其中的一员,对于这次的大清洗自然也非常满意。
嗯,果然伽尔兰王子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着啊。
他满意地想。
那么,这次王子偷跑出宫的事情他就不严厉地斥责了。
因此,歇牧尔在见到伽尔兰的时候只是象征性地说了他几句,然后就算了。
这让已经做好准备被歇牧尔狠狠训斥一顿的伽尔兰错愕不已,完全不明白歇牧尔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这么好说话了。
然后,他就张着嘴,一头雾水地看着歇牧尔急匆匆地走了。
“嗯?大概是因为歇牧尔大人在忙着追查大司长以及其他人的罪证呢,所以现在很忙吧。”
对于小王子的茫然,女官长塔普提笑眯眯地回答道。
就她所知,所有的沙玛什祭司都是那种一旦遇到贪官污吏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战斗力瞬间爆炸的类型。
此刻,她正拿着一把翠绿的孔雀石梳子,动作轻柔地梳理着小王子的头发。
刚刚沐浴完的小孩雪白的肌肤像是牛奶一般,那奶白中又还残留着一点被热气熏出的粉色,嫩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戳一把。
淡金色的发被仔细烘干了,软软的,又很柔顺,摸上去像是上好的丝绒一般,细腻柔软,散落的时候简直像是能听到发丝垂落时发出的簌簌声。
它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出漂亮的浅金色光泽。
女官长抚着小王子那一头绸缎般丝滑的淡金发丝,爱不释手。
她想,这么好看的金发,要是能留长,一定很好看。
这个念头一动,她就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小王子淡金色的长发垂落雪白肩上的模样。
…………
好,就这么决定了。
脑补完的塔普提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就算是连哄带骗也要让小王子留长发。
塔普提放下孔雀石梳子,然后拿起桌上一盒玉石盒。
一打开,里面是半透明的乳白液体,一股药味的清香扑鼻而来,那是上好的祛疤去痕的药膏,效果的确很好,她一直担心的小王子烧伤留疤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后背和小腿上的都消得差不多了,只有后颈上还有一点粉色的痕迹。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过这个药膏了,这一次,又重新拿了出来。
她轻轻地将药膏抹伽尔兰手臂上的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上。
虽然伽尔兰觉得这点小伤真没必要,但是他知道他是犟不过这位女官长的,所以就乖乖地任塔普提抹了。
塔普提一边抹药,一边忍不住说了起来。
“伽尔兰殿下,您还是太冒险了。”
她说,“您是王子,何等尊贵,怎么可以做出那种危险的事情?”
“就算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您想要帮助那些贱民,也应该以自己的安全为先,您现在毕竟还小。”
拿着那个药盒,塔普提看着伽尔兰如此说道。
“那个时候,您应该先回来王宫,告诉卡莫斯王,让他派人去调查。”
“可是那样的话,时间一长,那些人只要做些手脚,就又什么都查不出来了吧?”
伽尔兰说,歪头看着塔普提,笑了起来。
“反正,就算真的被抓到了,我顶多也就是挨顿打而已。”
那个什么戈尔再怎么样,也没胆子真的在王城中弄死另一个贵族,顶多为了警告他们将他们打一顿罢了。
如果赫伊莫斯和凯霍斯都来不及赶来的话,他已经做好挨顿打的准备了。
孩子对他的女官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他说:“我一个人挨顿打,但是能救很多人的性命,很划得来啦。”
塔普提的呼吸顿了一下。
那些人只是卑微的贱民而已。
她想这么说。
所有人都认为,哪怕是上千条贱民的性命,也比不上尊贵的王子一根头发——就连那些贱民自己也会这么觉得。
所以,塔普提不能理解王子的话,也不能理解王子的做法。
她对此感到很困惑。
这是不对的。
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在这样告诉她。
但是,在和伽尔兰王子的目光对视的时候,她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无法将‘王子您做错了您不该这么做’这句话说出口。
蓦然中,她突然想起了有一次,她前往太阳神沙玛什的神殿聆听年迈的大祭司的教导时,所听到的那些话。
【太阳神沙玛什是公正无私的。】
【哪怕是卑贱的贱民和污秽的奴隶,他依然愿意将光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赐予他们光芒和温暖。】
小王子仰头看着她,金色的眼眸,仿佛有流光在流转,明亮如无云的晴朗日空的太阳。
…………
就在塔普提发怔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药盒。
女官长一抬头,黑发少年的身影映入她的眼中。
她下意识皱了下眉,但是仍旧是神色平静地站起身来,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姿态对少年低头行礼。
“赫伊莫斯王子。”
赫伊莫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来吧。”
他说着,就直接坐下来,将药膏抹在伽尔兰肩膀上被撞出来的一点淤青上,然后用指尖将那乳白的药膏一下一下在淤青处揉了起来。
“疼。”
淤青处被这么一揉,伽尔兰立刻喊疼,下意识要躲,却赫伊莫斯一把按住。
“不揉开会疼得更久。”
对于这种跌打损伤极为擅长的赫伊莫斯自然知道用药物揉搓散淤的时候会火辣辣的疼,于是一边按着伽尔兰一边哄着。
“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因为要按着不断挣扎的伽尔兰,赫伊莫斯一只手强行从后面揽着小孩,看起来就像是将小伽尔兰整个人强行搂在他怀中似的。
塔普提女官嘴角一抽,顾不得失礼,伸手从赫伊莫斯王子手中拿回药膏。
“赫伊莫斯王子。”她脸色有点黑地说,“这是祛疤的药膏,对散淤没用。”
所以,请您放开伽尔兰王子。
现在——
立刻——
马上——
然而,赫伊莫斯像是完全没听懂女官那话中的暗示,一听是祛疤的,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就落到了伽尔兰后颈上。
后颈连着肩的那一处,有一处淡粉色的痕迹。
一眼看上去,像是一瓣小小的樱花点缀在那白嫩的肌肤上,说不出的好看。
心里一动,说不出为什么,赫伊莫斯在那粉红的痕迹上轻轻戳了一下。
怀中的小孩立刻就挣扎了起来。
“别碰,痒!”
伽尔兰一边嘟哝一边挣扎,不知道为什么,后颈那一处在养好了伤之后就敏感得不行,碰一下就痒得厉害。
他虽然努力挣扎,但是赫伊莫斯一手搂着他,他根本挣不开,反而是小脑袋在赫伊莫斯怀中晃来晃去,头发不断扫过赫伊莫斯的脖子和下巴。
那种像是被羽毛轻搔着,脖子和脸上都痒痒的感觉让少年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他搂着怀中的小孩,微微低头,让自己的脸颊贴在那柔软的金发上。
“嗯,是好痒。”
他笑着说,侧着脸,上扬的唇近得简直像是在亲吻怀中孩子的金发一般。
伽尔兰转头瞅他,大大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睫毛长得像是能碰到他的发梢。
赫伊莫斯搂着伽尔兰,如夜空般深邃的漆黑发丝从他含笑的眼角散落下来,和伽尔兰那明亮的淡金色发丝纠缠在一起。
他深褐色的手握着白色的小手。
黑夜与白昼。
黑与白。
那本该是极端对立的颜色,可此刻偏生不知为何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融洽,仿佛它们天生就该交织在一起。
…………
……………………
啊啊啊,她果然还是很不喜欢这个赫伊莫斯王子。
以上,是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药盒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的女官长此刻的腹诽。
第65章
【年少篇
完】
一匹骏马奔驰在大道之上,
它从边疆而来,披星戴月,终于在今天清晨赶到了王城。
王城的城门刚刚打开不久,
按理说,
无论是骏马还是马车,在进入城门之前都要停下来检查身份,但是守门的士兵看了一眼那个骑士手臂上如火焰一般飞扬的红底黑纹的臂带,立刻让下属让开道路,任由那个骑士一步不停地纵马冲进了城门。
骑士驾马在王城的大道上奔驰着,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到一边,就连巡逻的城门卫也赶紧让开道路,
让其畅通无阻地冲到了王宫大门之前。
骑士翻身下马,一身风尘仆仆,
满脸的灰土都顾不得擦一下,抓紧绑在腰带上的铜制圆筒就匆匆奔进了大门之中。
又是一日的清晨,
巨大的圆池中的水清澈而明亮,在清晨的阳光下越发显得波光粼粼。
两架螺旋形的巨型水车在宽敞华美的宫殿两侧,纯白的玉石所制,
将宫殿两侧巨大水池中的水不断地运送到宫殿顶部。
细碎的水珠从宫殿大门的两侧撒落下来,那撒落的水幕仿佛是珍珠串联起来的幕,却又比珍珠多了几分透亮和清澈,映着阳光,
折射出七彩的微光。
卡莫斯王快步越过那水幕,
踏入宫殿之中。
里面要凉快许多,
宫殿四周不断撒落的水幕将热气都挡在了外面。
他大步走过去,坐在当中的宽敞座椅上,身后火红色的披风散落在座椅的扶手上。
他一手搭在扶手上,俯视着下方的人。
“战报送来了?”
“是的,陛下。”
一位年迈的老臣子上前一步,将刚刚送达的战报递给卡莫斯王。
卡莫斯展开一看,嗤的笑了一声。
“盖述那些家伙真是不长记性,年年挨打,年年还要来。”
下一瞬间,年轻的王者猛然起身,在这大殿之中,在他的王座之上,傲然而立。
随着他突然的起身而唰的一下飞扬起来的火红色披风在他身后,如天边即将点燃的血色战火。
那就像是一头本是懒散静卧着的雄狮,傲然起身,一抖茂密的鬃毛,向远方发出怒吼。
卡莫斯王站在王座之前,灼灼目光俯视麾下众人。
他说:“做好准备,我将在十日后出征。”
说完,他就大步走下台阶,随手将手中的战报丢给台阶下的臣子。
他沿着雪白的道路向前走去,两侧的大臣贵族纷纷低头,以无比恭敬的姿态送他离去。
头也不回的离开宫殿,英勇的王者腰间那金色的剑鞘在阳光下闪耀着锐气的锋芒。
…………
一天的忙碌,很快到了傍晚时分。
本来是打算去伽尔兰的寝宫找自家小王弟,但是卡莫斯接到了侍从的禀报,告诉他伽尔兰并不在自己的寝宫之中,而是去了瑟斐庭院,他想了想,干脆地调转了方向,向着瑟斐庭院进发了。
在过去的路上,他闲着没事,一边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一边打量着那些在见到他之后纷纷在两侧跪下来的人。
奇怪。
卡莫斯王想。
是他的错觉吗?
总觉得这段时间里,他看到的留胡子的人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多的人下巴都变得很是光滑干净。
俗话说,上行下效。
对很多人来说,跟随上位者的喜好就是政治正确。
以前卡莫斯王习惯性地留胡茬的时候,下面的人一窝蜂地跟着留胡茬;现在卡莫斯王喜欢把下巴刮得干干净净,于是其他人也每天仔细地打理自己的脸。
年纪大的人也就算了,现在,要是年轻人还留胡子、尤其是乱糟糟的络腮胡来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的话,铁定会被人嘲笑。
你看卡莫斯王威不威武?霸不霸气?是不是男子气概爆棚?
所以王才不需要用胡子来衬托自己,哼,只有那些本身没有男子气概的人,才需要用胡子来掩饰。
以上的话飞快地在上层贵族之中流传了出去,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经常出入王宫的人、尤其是年轻人脸上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而这股风气甚至已经开始由王宫中开始向王城、贵族中向普通平民中扩散了。
关于以上这些事,卡莫斯王自然是不能理解的。
他闲着无聊随便琢磨了一下,眼看着瑟斐庭院就在不远处,马上就能见到可爱的小王弟,他立刻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到庭院入口,他就和歇牧尔撞了个正着。
“卡莫斯王。”
大概是没想到卡莫斯会来到这里,歇牧尔似乎也有点吃惊,然后很快走过来,躬身向其行礼。
“收到命令没有?”
“是的。”
歇牧尔回答。
他在上午就已经接到了十日后出征的命令,他将带领神殿之中的沙玛什祭司团跟随卡莫斯王一同出征。
往年皆是如此,沙玛什的祭司团也是亚伦兰狄斯一股极为重要的战力。
“所以,我打算向赫伊莫斯王子交代一下,我出征的这段时间里,由他来代我教导伽尔兰王子的武艺,同时,也还要交代伽尔兰王子不能荒废学业。”
他说,“不过下仆说赫伊莫斯王子来这里找伽尔兰王子了,我干脆就过来了。”
卡莫斯王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歇牧尔一同踏入了瑟斐庭院的大门之中。
瑟斐庭院是王宫之中一处最接近大海边的庭院,数座造型华美的巨型凉亭坐落在庭院之中。四季常绿的簌悬木和松树将其环绕着,笔直的棕榈树矗立在海边。
坐在巨大的凉亭之中,远方那无边无际的大海尽收眼底,也能看到对面悬崖上壮观的小型瀑布。
因为这里同样也是厄亚河的尽头之处,这条贯穿了整个亚伦兰狄斯的长河缓缓绕了王城一圈之后,在这一处的悬崖尽头跌落无尽的大海之中。
冷硬的石头座椅上早已铺上了雪白的软垫,金发的小王子坐在那里。又长大了一点的小狮子趴在他身边,摇头晃脑的,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伽尔兰一模它那毛绒绒的小脑袋,它就眯起了眼,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用脑袋在伽尔兰怀中一拱一拱的,蹭个不停。
小胖子塔尔抱着一盘糖渍的果脯乐颠颠地跑过来,那盘中的果脯有红有黄有蓝,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殿下殿下,来吃东西,这个非常好吃的~~”
小胖子把盘子放下来,然后又往回跑,他记得还有一盘小奶糕没拿过来呢。
赫伊莫斯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来,开口对伽尔兰说话。
“伽尔兰,你听到消息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往伽尔兰嘴巴里塞了一个鲜红色的果脯。
伽尔兰措不及防,但是那果脯的一点已经碰到了他的嘴,他的两只手又搂着小涅伽,不好去拿,也就只能张嘴,任由赫伊莫斯将果脯喂进他嘴里。
他咀嚼了一下,一股蜂蜜的甜味伴随着水果的清甜在他嘴里泛开。
“太甜了。”
伽尔兰说,他比较喜欢酸甜味的,或者盐渍味的。
“是吗?”
因为刚才拿了塞进伽尔兰嘴里的果脯,赫伊莫斯的指尖此刻残留了一点糖渍。
他低头,薄唇一张,伸出红红的舌尖在指尖舔舐了一下。
那甜甜的味道在他口中泛开,充满了他的味蕾,甜美得像是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味道。
“我觉得还好。”
少年吸吮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再度拿起一块果脯塞进自己嘴里。
大概是因为从小吃了太多的苦头,他非常喜欢这种甜味充盈味蕾的感觉。
“还可以再甜一些。”
伽尔兰:“…………”
那是你觉得。
伽尔兰不久前才知道,这个在前几世都被称之为恶魔之子、凶名震慑天下的家伙居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甜党。
他这个小孩子的身体都觉得太甜了腻得不行的东西,赫伊莫斯却能一口接一口地吃下去,甚至还嫌不够甜。
喂喂喂,吃多了甜的会胖的啊。
你要吃成一个大腹便便的大胖子美女们就不会喜欢你了。
每次看着赫伊莫斯吃那些甜得要死的东西,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如此念叨着。
要知道,伽尔兰还心心念念地想着让赫伊莫斯过个两三年就快点找个妹子结婚生子,他好去游历大陆,四处装逼……不是,是四处看世界。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消息?”
不打算和嗜好甜食的赫伊莫斯继续讨论这个果脯到底够不够甜的问题,伽尔兰问道。
“卡莫斯王不久之后就要出征了。”
赫伊莫斯回答。
“前往与盖述的边境。”
“这样啊……”
伽尔兰想了想。
的确,卡莫斯王一直以来一年之中几乎半年都在外征战。因为这数个月王兄一直都待在王宫里和他一起,他差点都忘了这一点。
他倒是不担心卡莫斯王的安危,前几世直到他死为止,卡莫斯王依然还是征战天下威名赫赫的狮子王。
不过,就算没有危险,可战场上受伤还是有可能的。
伽尔兰琢磨了一下,就决定干脆趁着这几天为卡莫斯王兄用孔雀石打磨一个战神的护符出来,在出征之前送给王兄,祝王兄凯旋而归。
伽尔兰在这里琢磨着,拱在他怀中的小狮子不高兴了。
它瞅着那个从它身上吸引走了伽尔兰注意力的少年,原本懒洋洋地眯起来的眼都睁开了,眼神不善地盯着赫伊莫斯。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了一下,小涅伽突然冲着伽尔兰嗷呜一声,然后,在软软的垫子上打了个滚儿,四肢朝天,朝着伽尔兰露出了肚皮。
它就这么露着肚子,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瞅着伽尔兰。
嗷呜嗷呜~~
揉我揉我~~
小狮子那卖萌撒娇的模样实在是可爱,一下子就把伽尔兰逗乐了。
他伸手揉了揉涅伽圆滚滚的小肚子,涅伽四只小短腿抱住他的手,冲他嗷呜嗷呜的叫,看起来非常享受。
伽尔兰揉着那软软的小肚子正觉得有趣,突然一个东西又塞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张嘴,然后那东西立刻就塞进他唇中,那股甜腻腻的味道一下就在他唇齿中蔓延开来。
啊啊,甜死了。
伽尔兰这么想着,还是吃了下去。
只是刚一吃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僵住了。
然后,再也顾不得继续揉涅伽的肚子,他转头冲向赫伊莫斯。
“你刚才舔完手指之后洗手了没有?!”
赫伊莫斯顿了一下,然后,停下了一口一个的吃果脯,默默地移开了目光,像是看风景一样看向对面悬崖上的瀑布。
伽尔兰:“…………”
没洗是吧?
肯定没洗是吧——
塔普提女官走过来,将一杯清水端给伽尔兰。
“殿下,您觉得太甜了是吗?”
她不动声色,笑眯眯地说,“来,漱下口,我们漱干净了就不甜了。”
伽尔兰狠狠瞪了转移视线的赫伊莫斯一眼,然后赶紧低头用清水漱口。
他刚漱口完,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吱吱的叫声,一只小黑鼠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冲着他吱吱叫。
伽尔兰一把按住作势要扑过的小狮子,然后拿了一块小饼干给小黑鼠。
小黑鼠两只前爪捧着金黄的小饼干,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经过凯霍斯这段时间的训练,它已经可以吃伽尔兰喂的东西了。小狮子盯着它不满地哼唧哼唧着,但是伽尔兰手一伸,将喷香的烤肉送到它跟前,它便就着伽尔兰的手同样也津津有味地啃起烤肉来。
“殿下这里可真热闹啊。”
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戴着黑色眼罩的金发骑士走了过来,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
“凯霍斯……啊,对了,王兄要出征了,你也要一起去吧。”
一看到凯霍斯,伽尔兰就想了这点。
凯霍斯笑了一下,摇摇头。
虽然他的确是很想上战场,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是守好王子。
“不,我现在是您的守护骑士,所以要守在您身边……”
“不行,你得跟着王兄出征。”
伽尔兰斩钉截铁地驳回了凯霍斯的话。
要知道,你可是未来名震天下的‘烈日的骑士’啊。
‘太阳的骑士’,那可是在战场上声名赫赫,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这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亚伦兰狄斯少了这么一位强大的骑士,伽尔兰光是想想都觉得痛心疾首了。
“不用担心我,我在王宫里,有很多人的保护,所以很安全。”
孩子认真地看着他的骑士说。
“凯霍斯,你的才华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发光。”
小王子明亮的金眸注视着凯霍斯,一脸笃定的表情,显然对他的骑士抱有着无比的信任。
“你可是我的守护骑士,一定能成为战场上最强大的骑士。”
“…………”
金发的骑士唇角微扬,他那只如孔雀石一般碧绿色的眸映着他的小王子认真的脸,孩子的目光像是柔软的水渗入他的心底。
“好。”
凯霍斯说,他俯身单膝跪在伽尔兰的身前,握住小王子的手。
他对他的主人微笑,那话语如起誓一般。
“我的王子,我会为了您,成为战场上最强大的骑士。”
…………
远方,年轻的亚伦兰狄斯王站在那里,和他的祭司一起,远远地看着那座凉亭。
卡莫斯看着伽尔兰,还有其他人,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
“歇牧尔。”他说,“那孩子身边不知不觉就聚集了那么多的人啊。”
那孩子就像是一个发光的光源一样,不知不觉之中,就将众人吸引了过去,聚集在他的身边。
“有吗?我没觉得。”
沙玛什的祭司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的不快已经摆到了脸上,因为按照时间来看,现在是他给伽尔兰王子规定的练习射箭的时间。
“一天不看着,就偷懒。”
他低声自语道,然后板着脸快步向凉亭那边走去,打算毫不客气地直接拎着偷懒的小王子去射箭场。
卡莫斯王看着他的下属快步走过去的背影,忍不住咧嘴大笑。
你说,‘我没觉得’?
可是歇牧尔,你也是不知不觉被吸引着想要接近那孩子的一员啊。
卡莫斯一边大笑,一边跟着大步走了过去。
刚走过去,就看到歇牧尔把他的小王弟拎出了凉亭。被抓着手臂拽出来的伽尔兰左看右看,眼珠子像是小松鼠一样滴溜溜灵活地转着,一看到他,就眼睛一亮。
然后,伽尔兰就一溜烟儿地跑过来,躲到他身后不出来了。
“伽尔兰王子!”
歇牧尔气得不行,可是伽尔兰躲在卡莫斯王身后,他又不好失礼地对王动手。
卡莫斯王哈哈大笑,一把将躲在身后的小王弟抱起来。
他笑着看着怀中的伽尔兰,伽尔兰也看着他,大大的明亮金眸,像是万里无云的晴朗日空的太阳。
他笑着,轻轻捏了一下小王弟那软乎乎白嫩嫩的脸颊,狮子王注视着自家幼崽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宠溺。
赫伊莫斯屈起一只膝侧身坐在凉亭的侧栏上,安静地看着这边,目光始终落在伽尔兰的身上。
独眼的骑士双手抱胸靠在凉亭的柱子上,英俊面容含笑看着这边。
女官长慢步走来,轻笑着,劝说了生闷气的沙玛什祭司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