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接了钱的男孩如捣蒜般点头,一张长脸笑开了花。他想,这边有赏钱拿,等会报信了,那边还有赏钱拿,他今天真是发财了。
他对女骑士咧了下嘴,一溜儿烟地跑了。
法塔雅打量了一下四周,走到那一间塌了的房子背面,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
伽尔兰乖乖地坐在她身边,一双眼珠子却是像小松鼠一样滴溜溜灵活地转着。
那些人反应可真快。
他想。
他才拽着法塔雅在这里晃了一两个小时,就有人找来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也考虑过,为了安全着想,他是不是应该立刻回去禀报王兄这里的事情,让王兄派人来调查比较好。但是他很快想到了,卡莫斯王兄既然安排了这件事,肯定也定期会派人来巡查。可是,却从来没有查出来什么不妥。
显然,那些控制了这里的人在监察使过来的时候,通过种种手段掩饰太平、逼迫贱民闭口不言。所以,监察使才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个幕后之人的打手已经发现了他和法塔雅在这里,就一定会向上头的人汇报,那些幕后的人肯定会及时做出反应……如果他先回去,向王兄汇报,那么不管是他带着人来暗访还是王兄派人来暗访,这个时间差已经足够那些人抹平漏洞、湮灭证据、威吓贱民、粉饰太平,将这里的一切都伪装起来。
那样一来,就算是暗访,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以那些人能逼死贫民的手段,想要让这些贫民闭口不谈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才选择冒着风险留下。
……
就在伽尔兰还在思索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砰的一声,像是有人被重重摔在杂物上的声音。
紧接着,那个年轻贵族的高喝声在空地上响起。
“法塔雅!给我滚出来!”
站在空地的入口处,戈尔冲着里面大喊。
“你他妈别像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给老子出来!”
被戈尔手下的一个侍卫狠狠甩出去,整个人摔进一摊废弃杂物中的瘦高个儿男孩发出痛苦的呻吟,鼻青脸肿的,瘫在杂物里半晌爬不起来。
戈尔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因为发现这个小子鬼鬼祟祟地在自己附近晃来晃去,本就心头冒火的戈尔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抓起来狠狠打了一顿,本只是为了发泄怒火,谁知意外从这小子口中得知了法塔雅的下落。
此刻,他冷笑地站在空地入口,因为四处都堆积着杂物所以他们都已经下了马,并将这一片空地团团围住。
空地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有了动静。
法塔雅走了出来,皱着眉盯着戈尔。
“戈尔,你要懂得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呵呵,老子在这种地方需要适可而止?”
戈尔此刻已是得意之极,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个臭女人已是插翅难飞。
想起从小到大法塔雅从不给他面子,处处胜他一筹,让他经常被人嘲笑连个女人都不如,他就恨得厉害。
难得抓住这么好的机会,这女人居然敢打探这里的事,他就想着今天一定要把她狠狠羞辱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他一挥马鞭。
“给我上!教训她!”
戈尔的手下一拥而上。
顿时,一群人打成一团。
法塔雅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她武艺高强,再加上此刻拼着一股狠劲,虽然处于下风,但是看得出来一时半会儿还奈何不了她。
戈尔眼珠子一转,一眼看到那个站在角落里偷偷看着这边的金发小孩,顿时眼睛一亮。
他用马鞭一指那个方向,喊道:“抓住那个小孩!”
只要用那个小孩威胁法塔雅,不怕她不束手就擒。
“戈尔!你敢——”
被围攻的法塔雅顿时急了,想要冲过去,偏生被人围着冲不出来,只能气红了眼,眼睁睁地看着戈尔的一个手下向伽尔兰冲去。
那个侍卫几步就跨到了小孩的面前。
金发的小孩安安静静地站着,仰着头,一双透亮的眼定定地看着他,不哭不闹不叫,让侍卫觉得有点奇怪。
或许是吓呆了?
他这么想着,大手一伸,就想要粗鲁地抓住小孩的头发将其拽过来。
然而,他的手才刚刚伸出去,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小孩一根头发丝儿的时候——
蓦然间,一只深褐色的手从斜地里插进来,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手腕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天旋地转。
伴随着咔擦一声臂骨折断的响声,侍卫一个翻身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下巴狠狠地啃在泥土里。他的右手手臂被那只深褐色的手折到了后背,不正常地扭曲着,剧痛让他控制不住发出了惨叫。
“赫伊莫斯?”
伽尔兰睁大眼地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惊讶地说:“怎么是你?”
一脚踩着脚下的侍卫,赫伊莫斯挑了下眉。
伽尔兰说的是‘怎么是你’,而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也就是说,伽尔兰知道一定会有人赶过来找他?
他用力踢了脚下的那个人一脚,将那个惨叫得吵死人的家伙踢晕过去,张嘴刚要说话。
“你这个家伙是谁!居然敢对我的人动手!臭小子,你不怕死吗——”
眼见没能成功抓到小孩,自己的手下反而被打趴下,那边的戈尔顿时暴跳如雷,张口就对赫伊莫斯大骂。
“你等着,混账东西,你会知道得罪我的下场的!”
赫伊莫斯皱了下眉,然后一抬脚,将一个冲过来的人给踹飞了出去。
他一边将那些冲上来的人打出去,一边还轻松地和伽尔兰说话。
他说:“我来接你回去。”
他瞥了那个叫骂个不停的家伙一眼。
“他也骂你了?”
少年如此问着,金红色的眸中透出一点危险的气息。
伽尔兰刚要回答,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了吱吱的叫声。他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黑影一溜烟儿地从杂物里钻出来,跑到他跟前,直立起身,冲他吱吱叫个不停。
接近着,他隐隐听到了无数马蹄奔跑的声音,向着这个方向而来。
突然间,那边的戈尔像是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鹅,叫骂声戛然而止。
寂静数秒之后,他又大喊了起来。
“停手!快停手!都给我停下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慌。
他的手下全部停下手,站在原地,一时间面面相觑,一半茫然,一半错愕。
快要扛不住的法塔雅一边喘气,一边快步走到了伽尔兰这边。她看了赫伊莫斯一眼,又看向伽尔兰跟前那只小老鼠。
她有点诧异。
因为她还记得,当伽尔兰拽着她在这里四处窜的时候,有一次说要上厕所出去了一下,时间久了点,她担心去找的时候,看到小孩蹲在地上,脚下有一只小黑鼠。当时她还怕伽尔兰被老鼠咬,赶紧过去将小黑鼠赶走了。
……现在这只小黑鼠,怎么这么像是不久前那只?
但是,法塔雅已经无暇思考小黑鼠的事情了。
大地在马蹄声中微微震动着,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那无数高大魁梧、身着特有的黑红色皮甲的骑士们骑马奔来,他们手臂上有着特殊徽章的臂环在夕阳中闪闪发光。
女骑士陡然睁大了眼。
王的近卫军!
亚伦兰狄斯所有最强大的骑士聚集的地方,只为了护卫王才会出动的军队。
为什么它会来到这里?!
唰的一下,奔来的骑士们齐刷刷地勒住身下骏马,整齐地停在空地外面,他们骑马在空地外面肃然而立。
领头的三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位带着漆黑眼罩的骑士快步向这里走了过来。
一看那人,戈尔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迎了上去。
“凯霍斯阁下,您怎么会来这里?”他讨好地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效劳的吗?”
金发的独眼骑士没搭理他,大步踏入空地之中。
戈尔亦趋亦步地跟在凯霍斯身后,一脸献媚的表情。
要知道,这位独眼骑士可是相当有名的。
他可是那位极受卡莫斯王宠爱的伽尔兰王子的守护骑士。
当初因为伽尔兰王子受伤的事情,卡莫斯王大怒,杀了一大批王宫里的人,狠狠训斥了不少贵族官员,甚至不顾任何人的求情将那些贵族官员的子弟鞭笞了一顿,赶出了宫。
见到卡莫斯王为了伽尔兰王子受伤如此雷霆震怒,可想而知那个小王子多么受宠了。
然而,小王子一直都在宫中,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就算是想讨好也找不到机会。于是,许多人就退而求其次,去讨好小王子的守护骑士凯霍斯了。
戈尔眯着眼想。
要是能攀上这个骑士,从而获得那位小王子的青睐,那他以后在王城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
这么一想,他就越发殷勤地对凯霍斯说起话来。
凯霍斯大步向前走去,理也不理身后讨好自己的人。
他几步走到了一直安静地站着的金发小孩身前,看了赫伊莫斯一眼,然后,在追上来的戈尔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屈膝跪在了金发小孩的身前,恭敬地低下头。
他说:“伽尔兰王子,我奉命带近卫军来接您回宫。”
整个空地这一瞬间寂静到了极点。
法塔雅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戈尔吓傻了眼。
他手下的人唰的一下全部惨白了脸。
就连那个鼻青脸肿地躺在杂物堆里的瘦高个儿男孩都不呻吟喊痛了,瞪圆了眼。
只有抿着嘴的赫伊莫斯看起来有点不快。
这一刻,安静的空地上,只有小王子和骑士的对话在继续。
“好慢啊,凯霍斯。”
伽尔兰不满地说。
“你怎么比赫伊莫斯还慢?”
为了以防万一,他出宫还带了小黑鼠,到了大街就把它偷偷放了。
只要带着凯霍斯特制的手环,还有那些小黑珠子,小黑鼠就会在他附近打转,他吹个哨儿,小黑鼠就会来找他。
所以在贫民窟逛的时候,他就让小黑鼠给凯霍斯去送了信。他记得凯霍斯说过,近卫军的封闭特训营地也在外城,接到他的信的凯霍斯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
结果,直到他离开贫民窟,凯霍斯还没出现。
“很抱歉,殿下,近卫军的特训营封闭之后,没有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凯霍斯说,“取得王的命令花费了一点时间,所以来晚了。”
“呃,这样吗……”
原来训练营还有这个规定啊,唔,他有点失算了。
啊……等等。
“取得王的命令?”
伽尔兰瞬间反应了过来。
“照你这么说,王兄知道我跑出来了?”
“是的,王子。”
凯霍斯对小王子灿烂一笑。
“毕竟我可没有命令近卫军的权利啊。”
只有卡莫斯王下达王令,近卫军才会出动。
伽尔兰:“…………”
惨了。
这是被抓个正着。
“你……你们在说、说什么。”
站在旁边傻了半天的戈尔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做噩梦一样,身临梦境之中,那个小孩和凯霍斯的对话,什么王子什么王兄的……他怎么好像都听不懂。
他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磕磕绊绊地才能发出声音来。
“你们在……说……说什么……王……什么什么……王子?”
“啊,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金发的小孩转身,抬眼看向戈尔。
那双大眼睛弯起来,弯成月牙的弧度。
“初次见面,我就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好了。”
伽尔兰对他露出了一个如阳光般明亮的笑容。
“我是伽尔兰,亚伦兰狄斯的王子。”
啪嗒。
惨白了一张脸的戈尔手中那镶着金丝的马鞭掉落在了地上。
第63章
虽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
但是热意尚在,
就连吹过来的风都还是带着热气的,人们大多也穿着凉快的短装。但是,
戈尔站在那里,却有种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中的感觉。那股从心底泛出的寒意传遍了五脏六腑,冷得几乎要让他打颤。
他最心爱的金丝绞纹马鞭掉在了地上,
染了脏兮兮的泥土,他已顾不得去心疼。
金发的小孩站在他的面前,
婴儿肥的脸上对他露出极为可爱的笑容。
戈尔一时间只觉得眼前发黑。
完了。
他要完了。
这是陷阱!一定是陷阱!
伽尔兰王子肯定是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耍着自己玩!不然他要是早一点自爆身份,
自己巴结还来不及,
怎么敢对王子动手?
带着极大的恶意揣测着的戈尔却没有想到,在凯霍斯没带近卫军来之前,伽尔兰就算说自己是王子,
他也根本不可能相信,只会哈哈大笑着嘲笑那小孩一顿。
就在戈尔眼前发黑、浑身发冷的时候,小王子又轻轻地啊了一声,似乎再度想起了什么,
然后再一次对戈尔露出了旁人看起来觉得可爱得不得了、戈尔看来却令他心口又是一哆嗦的笑容。
“再给你介绍一下。”
伽尔兰一把抓住身边的赫伊莫斯,
把其拽过来。
然后,指着赫伊莫斯说,
“这个,
就是你刚才骂的‘混账臭小子’。”
他重复了一句戈尔刚才口不择言骂出来的话。
孩子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此刻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一般。
“他是我的王兄,
赫伊莫斯王子。”
伽尔兰的话刚一落音,
戈尔已经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两眼发黑,而是脑子一片空白。
只有两个字不断地在脑中回旋。
完了。
他彻底完了——
就算贫民窟的事情没有暴露,他刚才居然意图挟持伽尔兰王子,还辱骂赫伊莫斯王子,这两件事已经足够让他死个十次八次了。
他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而他的那些下属一个个也如丧考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突然极不合时宜的噗嗤一声,旁边那位本是呆若木鸡的女骑士此刻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她本来还因为伽尔兰的身份而震惊不已,因为不久前自己对王子的无礼而有些惶恐,这时一看伽尔兰那副怎么看怎么嘚瑟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让她忍不住想笑。
若是小王子有耳朵和尾巴,那耳朵此刻一定是兴奋地动个不停,尾巴也一定是翘上了天,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抓一把。
是的,嘚瑟。
法塔雅并不知道,伽尔兰现在的样子,用装逼这个词来形容更加合适。
显然,并不是女骑士一个人这么觉得。
已经站起身来的凯霍斯低着头,散落的金发挡住他的眼,可他的嘴角隐隐含笑。
而被伽尔兰拽过去的赫伊莫斯目光柔和,伸手摸了一下伽尔兰的头。
但是,他这一摸头,就将伽尔兰那股威严的气势(自认为)给打消了大半。伽尔兰没好气地瞪了赫伊莫斯一眼,但是想想,差不多就得了,他也算是成功地装了个逼。
……唔,虽然不够完美。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伽尔兰寻思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少了什么。
哎,令牌碎了啊。
伽尔兰遗憾地想。
在表明的身份时候,他要是能拿着那块令牌往这个家伙面前一摆——气势威风起码能增加一倍。
嗯,记下来记下来,以后要注意这一点。
第一次装逼,技能不够熟练,情有可原,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要不回去找卡莫斯王兄要个金的,金的比较威武霸气,还没那么容易砸碎。
心里将这件事记下来,伽尔兰就对瘫坐在地上的戈尔彻底没了兴致,转头看向法塔雅。
他说:“法塔雅姐姐……”
他刚一开口,法塔雅就一脸惊慌地跪了下来。
“王子殿下,请不要这样称呼我。”
想起不久前她居然摸了一位王子的头,捏了王子的脸蛋,她就惶恐得厉害。
“之前……之前是我太失礼了,请王子您降罪!”
看着法塔雅那副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了的模样,伽尔兰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阶级是不可逾越的。
“虽然那些行为是有点失礼……”
将法塔雅的心吊起来,他才弯眸一笑。
“不过,你一直在尽力保护我,所以,就算是将功抵过了。”
法塔雅松了口气,低头道谢,然后站起身来。
事情告一段落,小黑鼠一溜烟儿攀上主人的身体,钻进挂在凯霍斯腰侧的一个小口袋里,凯霍斯已经将奖励它的奶酪放了进去。
赫伊莫斯抱着伽尔兰共骑一匹马,凯霍斯骑马紧跟在旁边。
雄壮威武的近卫军将两位王子护卫在中间,向着内城的方向护送过去。法塔雅骑着自己找回来的马跟在旁边,看着近卫军,目光中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若是她也能身在这只雄军之中……
等到了内城的城门口,近卫军就停了下来,训练中的近卫军是不得进入王城内城的,所以,将王子护送到门口之后,他们必须立刻返回训练地。
接下来,将由城卫队接手王子的护卫任务,以及对那些意图挟持谋害王子的罪犯的审讯工作。
城卫队分为东西两部分,法塔雅隶属于东部,自然先一步去向她的上司汇报,然后带着东部的城卫队来接手。
凯霍斯没有跟着近卫军返回训练地。
他现在的身份是王子的守护骑士,不算是近卫军了,能参与特训是因为卡莫斯王的特许。所以,他打算先把王子护送回王宫了,再返回特训营地。
数百名城卫队的士兵押着那群罪人向审判司的方向走去,只是,许多士兵的眼都不由自主地朝着队伍的中心偷偷看去。
队伍的中心是他们亚伦兰狄斯的王子,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两位王子。
此刻,伽尔兰被赫伊莫斯抱着骑在马背上,靠在赫伊莫斯怀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显出几分困倦的神色。
今天到处跑了一下午,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这个小孩子的身体实在是累得不行。骑在马上一晃一晃的,窝着的那个怀抱又暖暖的,让他就忍不住困意上头了,靠在赫伊莫斯怀中打起瞌睡来。
小孩那副困倦得快要睁不开眼于是乖乖地窝在他怀中的小模样实在是又可爱又乖巧,让赫伊莫斯看着就心软,他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护在伽尔兰旁边避免伽尔兰掉下去。
目光一转,然后突然在一处定住,皱了下眉,他伸手抓住伽尔兰的手腕,抬起来。
“你受伤了?”
他盯着伽尔兰手臂内侧的一处割伤,口气不善地询问:“谁干的?”
本来昏昏欲睡的伽尔兰被这么一抓一问,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抬眼就看到了赫伊莫斯问的那个伤口,那是那个少年用刀子割断他装令牌的袋子时不小心割到他手臂上的,不过伤口并不深,只是浅浅的一道,早已经结痂了,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条淡粉色的线。
“不小心擦到的……”
伽尔兰还没回答完,就猛地睁大了眼。
他错愕地看着赫伊莫斯就这么举着他的手臂,一低头,薄薄的唇落到了他的伤口上。
那舔舐着他的伤口的湿润而又温热的东西就算是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在他刚刚结痂的伤口上游移着,伴随着一点刺痛,还有几分发痒的触感。
眼睁睁地看着赫伊莫斯突然低头舔舐他手臂上的伤口,傻掉了的伽尔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前方法塔雅一声大喝。
“西城卫长大人,您这是想要做什么!”
法塔雅的喊声让伽尔兰下意识转头去看,他看到城市大道的前方,一群同样是城卫队装束的士兵拦在了他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领头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法塔雅,说:“辛苦你们了。”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一卷金色的羊皮纸,手一抖,将其在众人面前展开。
“依照大司长的指令,我城卫队西部奉命接收意图伤害王子的犯人。”
西城卫长举着那份命令,说:“请将犯人移交给我。”
马车上的木笼里,本是失魂落魄地坐在笼子里的戈尔在这一刻猛地抬起头,原本无神的眼再一次有了光彩。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对面的西城卫长,看起来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被其接管过去。
城卫队西部的掌控者是大司长的人。
法塔雅咬紧了下唇,她回头,看向带队的上司,她的上司此刻也是眼神凝重。
审判司是大司长的管辖范围,大司长下达指令移交犯人,这是他的权限,此刻在这里的任何人都无法反驳大司长的这道命令。
但是,法塔雅知道,一旦将这些犯人移交给城卫队西部,就等同于羊入虎口。
“西城卫长大人!王子面前,你怎么敢如此放肆?”
她怒道,“这是意图伤害王子的狂徒,自然要由王子亲自审讯!你拦住王子的去路,还意图抢走伤害王子的犯人,是什么意思?”
“王子殿下自然是尊贵的,不容亵渎。”
西城卫长回答,语气平稳,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我并没有冒犯王子的意思,只是在执行大司长的指令而已。”他说:“王子虽然尊贵,但是按照律法,也无权干涉审判司的职责。”
他转向伽尔兰那边,微微低头,向两位王子行礼。
“我一心执行公务,冒犯了两位王子,等公务完成,自会去向两位王子请罪。”
说完,他抬起头,高举手中那份大司长签发的命令,一脸凛然正气、不惧权贵地看向对面。
“现在,请立刻将犯人移交给我。”
他说,气势逼人。
“在这里,没人可以驳回大司长签发的这份命令!”
法塔雅咬紧牙,不甘到了极点。
可是她却无法可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士兵过来,想要接收那些犯人。
“是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拐角处响起。
一匹漆黑的骏马从拐角处走出来,骑在马上的人接着说道。
“西城卫长,你看我行吗?”
原本一脸气势逼人的西城卫长瞬间手一抖,手中金色的羊皮纸掉落在地上。
可是他再也顾不得这份他刚才还极为看重的命令,飞快地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一股狂风吹过,唰啦一声,火红色的披风映着夕阳的光在空中飞扬而起,如同空中燃烧的火焰一般。
略卷的棕发在风中微微晃动着,身形健壮的卡莫斯王骑马而来,剑眉虎目,如一头威严而又傲然地在自己领地中漫步的雄狮。
那双如炭火般炯炯有神的眼一扫,众人纷纷下马,或是敬仰、或是惊恐地跪伏在了地上,赫伊莫斯也带着伽尔兰下了马。
卡莫斯王纵马来到跪地的西城卫长面前。
他说:“你看,我能驳回大司长签发的这份命令吗?”
西城卫长没有回答,他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头,额头几乎贴在地面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流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那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的王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得他浑身发冷。
卡莫斯王低低地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这人。
他调转马头,转身走到伽尔兰身边,目光落到伽尔兰身上时,那一脸的威严之色顿时烟消云散。
他一俯身,双手将伽尔兰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前的马背上。
“伽尔兰,玩够了吧?”
在离宫来找伽尔兰之前,还一脸严肃地表示一定要好好斥责伽尔兰一顿的卡莫斯王笑眯眯地摸着他家小王弟的头说,“乖,跟王兄回家了。”
他正说着,突然一眼看到伽尔兰手臂上的那道浅浅的伤痕。
顿时,狮子王不开心了。
“怎么回事?谁弄伤了你?”
卡莫斯王一边说,一边抓住伽尔兰的手。
经历过战场的人大多会习惯性的用口水给小伤口消毒,卡莫斯自然也不例外。
他几乎是习惯性地低头,吮吸着他的小王弟的伤口。
“王兄。”
伽尔兰看着他吮吸自己的伤口,突然喊了他一声。
卡莫斯抬头,手还握着伽尔兰的手臂,笑着问:“怎么了?疼?”
“不是。”
伽尔兰摇了摇头。
“我是想说。”
他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小声说:“王兄你和赫伊莫斯间接接吻了。”
卡莫斯王:“…………”
赫伊莫斯:“………………”
我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都没听到!
这是离得近不慎听到了小王子这句话的金发骑士发自内心的呐喊。
第64章
口出惊人的小王子被黑着脸的狮子王打包叼回了王宫。
因为伽尔兰的无心之语,
卡莫斯王回去之后用酒漱了好几次口,这才缓过气来。搞得没有跟着去接人所以也没有看到这一幕的沙玛什祭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任性的陛下又犯了什么毛病,
居然将珍贵的美酒当成漱口水。
毕竟,
能敬献给王的都是顶级的美酒,寻常人见不到的。
但是,就算漱了口,一想起伽尔兰说的那话,卡莫斯王心里还是呕得慌。
然而,说那话的人是他宠爱的小王弟,对于这个前一秒还信誓旦旦要斥责溜出宫的王弟下一秒就搂着自家王弟宠得不行的狮子王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