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行看着窗外的风雨出神,他身前的监护椅上已经空无一人。
若非栀子花气味的香水久久不散,刚才许云雅来过的景象就如同是一场他再次臆想的梦境。
桌上却还摆着一只兔子形状的苹果。
许云雅的手很巧,以前他不开心的时候偶尔也会削出这样形状可爱的果子哄他开心。
现在也是在哄他吗?
陆言行自嘲一笑,胸腔仿若被凿出了一个空洞,随着许云雅的一言一语越扩越大。
虚无的风穿过,将他残损的内脏冻成了无用的顽石。
“我现在相信了,你是个疯子,陆言行,而且无可救药。”许云雅说。
“或许你真的爱我吧,但我不想要一个疯子的爱。”
“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已经不择手段了。”
“即使我重新和你在一起,也只会每天都想着怎么才能杀了你,坐牢也没关系。”
“你会把我也逼疯的。”
她的脸上流露出漠然的笑容,丝毫不在意眼前这名已经被她确诊的疯子会不会突然暴起——
往她的腹腔捅入一柄钢刀,再搅烂她体内所有的血肉。
“你用你自己的命做威胁,但是唯独这次,你不是真的想死。”
“你还拉上了宋明澈一起。”
“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吗,言行?但是没有用的,我还是会和他结婚的。”
“我不会给你发请柬,因为你没有资格看到我幸福的样子。”
“所以还是离开吧,言行,反正你的能力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去一个不会让你伤心的地方,带着你的伤痛一起,别再让我看见了。”
许云雅过分地贴心,甚至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张别国的机票。
月色朦胧了她的眉眼,许云雅看着出神的陆言行,不再去打扰他。
高跟鞋敲打着地面,她离开了病房。
陆言行恍惚着,借着月色注视那张机票,他的名字模糊不清。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兔子形状的苹果直到氧化才被塞入口中。
栀子花香随着记忆的斑驳而远去,黑暗终于彻底吞噬了这间惨白的病房。
……
宋明澈已经被关了一周,这个时间是他凭着感觉大概估量出来的。
看守所中无法分清白天与黑夜,直到今天,狭窄的牢房中才突然泄入了一线暖色的灯光。
那一线光直直投向他的右眼,从此处切割了他的身体,他近乎失明。
“宋明澈是吗?”警察查看着名册。
“你运气不错,原告说是跟你家里人私下解决了,出来吧,有家属在等你。”
他被松开了束缚,身上仍然是那天的衣服。
亮着灯的接待室里,许云雅穿着朴素的碎花长裙,头发散着,未做任何遮掩。
“阿澈,我们可以回家了。”她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离开警局之后,许云雅向他说明了谈判的过程。
“你给他买了下个月月底的票?”宋明澈问。
“嗯,我们婚礼那天的。”
他们撑着伞,一路走了回家,紧握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天空从阴沉的墨色逐渐减淡,仿佛所有的乌云都在前夜的那一场雨里散去了。
地面带着湿润的草腥气,踩过时嘎吱作响,许云雅突然将手伸出了伞外感受了一阵。
“阿澈,雨好像停了。”
那一场北方少有的大暴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后才终于结束。
筹备婚礼似乎是个很累人的过程,至少许云雅是这么觉得的。
丽姐那边已经给她放了无期限的长假,但她实际上已经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宋明澈更甚,光是家里那些需要一名一名解释过去的亲戚就够他目不暇接了。
等到准备好婚礼的全部布置与流程,距离当天的日期竟然也没有几天了。
……
六月的最后一天,令人晕眩的阳光将整座城市都烤得彻底,人们甚至开始怀念起那场暴雨。
国际机场的停机坪上,唯一一架停驻着的飞机已经嗡鸣了半晌,此刻机身终于开始震动,滑行着升上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