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一骑后,钟晚意在宫里也算小有名气。
太仆寺的人个个都下场向她讨教疗马、驯马的经验。
钟晚意显得为难,只道:“各位大人,奴才也是在陛下的教导下,比寻常人稍多了解一些烛龙,恐怕帮不上大家的忙。”
太仆少卿苏明远资历尚浅,总想上进,听大家说有一位很厉害的御马太监,今日特意下值后来隆德宫门前围观。
见到传闻中的人,模样并不是什么老练的师傅。
又听钟晚意如此说,顿时失望,“也不过如此,说不定是陛下的烛龙马天赋异禀,本来没什么病,这小太监只是故弄玄虚,何谈相马之术?”
大部分人都没接触过陛下的烛龙马,更别谈了解它身上的隐疾,听了也是纷纷赞同。
太仆卿反而淡淡驳斥,慧眼识珠道:“小钟子并非凡人,不然如何能被皇上赏识?”
又有墙头草点头。
也是,不看看是谁钦点的?那可是盛名在外、忍受不了任何一个废物的暴君啊!
钟晚意暗暗观察众人,一副怕惹上事的样子。
散场前,太仆卿坚持要钟晚意常来往指教。
她想了想,浅浅点头道:“麻烦大人了,如果要对症下药,小的可能需要看对照《马籍》,看看马的经历,不知道这个请求过不过分?”
太仆答应回去考虑,应道:“若是皇上答应,一切便没有问题。”
钟晚意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一直想从马的身上找找线索。
毕竟钟家军那样明显地在战场上视死如归,十不剩一,怎么会轻易被朝廷安上一个叛逆之罪?
第二日,苏明远便托小仆来传,皇帝已经同意了钟公公进太仆寺护马慰马。
钟晚意显得诚惶诚恐,而欣然纳下意见。
可还没等她抽空去太仆寺,太后便派身边的心腹公公林顺德来传话。
“小钟子,太后着我来请你去景阳宫坐坐,您给赏个脸吧?”
李顺德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脸一半隐在暗处,阴森森的,老气腐朽。
她战战兢兢在景阳宫呆了一下午。
晚间,沿着夹道,穿御花园,钟晚意小步快小跑,准备回去马厩喂食烛龙。
心中暗暗想道,还好来福总管没有给自己安排什么事务,平日里只在承乾宫外听候吩咐。
说什么来什么。
钟晚意方才还觉欣慰,转眼便撞上了秦知南。
两人迎面在假山小径遇上,钟晚意连要给他请安行礼,下一秒柔软的唇上便按上两根冰冷的手指。
秦知南将她身子一扯,拉入到假山后面。
一面贴着冰冷潮湿的山石,一面又是宽阔炙热的胸膛。
钟晚意不禁慌乱起来,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入眼皆是秦知南深长的眸眼和硬朗的下颌。
她咬唇,面上染上一层淡红色,抬眸时候,眼中满是清澈的疑惑。
秦知南勾唇让她安静听着。
原来是司苑局采花的小宫女借着职务之便,正和御马苑的小太监偷情,二人喁喁私语,柔情蜜意。
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钟晚意有些诧异,同时又为那两人的命运感到担忧。
运气也太差劲了,怎么偏偏撞上皇宫里最可怕的人!
她眯着眼睛小小偷看了一下。
那二人毫无察觉,还在身子贴着身子。
一下子,她有点尴尬起来,不知道秦知南这是什么趣味。
下意识想往后躲,发现后背是墙,躲无可躲。
忽然又觉得,此时自己和暴君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呼吸对着呼吸,身子贴着身子。
正想抗议推开他,便被秦知南瞪了一眼。
而那偷情的两人似乎已完成了热情接触,开始说起来宫里的事情,尤其是提到了钟晚意。
“……皇上身边的小钟子最近养马,得到了皇上的青睐,未来指不定要升官发财了。”
宫女似乎十分好奇,对着问了好多个问题:“那小钟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真是皇上的人吗?还是太后的人?还是那些人派进宫里的?”
小太监似乎了解得不多,只说自己会再打听打听。
越听下去,钟晚意心里越有些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盯上了?
那些人是谁?究竟为什么想要打听自己?
平日里她自觉已经够低调了,生怕出头显眼。
这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是找上了头。
她脸庞一下失却温度。
秦知南幽深眼眸始终紧紧盯住她,十分专注,又给她添了两分紧张。
眼看着那两个人离开,秦知南往后一退,对着身后的夜色中的黑衣侍卫点点头,他们便悄无声息再次融入暗夜。
“陛下,他们二人会怎么样?”
秦知南勾了勾手,让她靠近了些,在她耳边低低耳语。
“放心。死得悄无声息,不会有任何痕迹。”
钟晚意吓得一个抖。
这不就是“死无全尸”吗?
“小奴才,朕陪你看了这场好戏,你是不是也该长点教训?”
秦知南点了一下她的鼻翼,动作亲昵,眼神中却透出隐隐的威胁和戒告,好像是抓住了某只偷腥的小猫。
钟晚意举起手指,对天起誓道:“陛下,奴才……奴才没有与任何宫女有私情,更没有背叛过皇上。”
“是吗?”秦知南浅浅笑着,又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里,似乎要将她彻底看透。
钟晚意被看得后背发凉,缓缓退回到小道。
她紧张得想要将太后下午召见的事情一一禀告,却一下子舌头打结,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匆忙之间踩上池边青苔,脚下一个打滑,她的身子往身后水渠里倒去。
本来背着手的秦知南忽然上前一步。
钟晚意还以为自己要被拉起来了,没想到……
秦知南只是踩了一下太监服的裙裾前沿,钟晚意没有向后倒去,反而扑棱一下抱住秦知南的大腿,跪在了他跟前。
……就知道暴君没什么好心,她刚才竟然还有期待。
顺势而下,钟晚意开始求饶。
“陛下,奴才错了!奴才万死难辞其咎!不该跑到景阳宫面见太后!”
秦知南一脚把她踢开:“朕可没有叫你违背母后的旨意,你若是这样说,岂非叫朕在母后面前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