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在她?也不用理解，因?为郑憬提走了司延之后，他们就一起消失了。很快祝知铉就顶替了郑憬空缺出的护卫角色，兼任教官军师，帮忙练兵。
小酒馆的人虽然各个体格强悍、身?怀绝技，但他们的战术毕竟不成体系，还是在千垂野接手之后才开始有意识地指挥训练。
也是在点名册时祝知铉才发现，小酒馆，乃至于整个Aegis主星，半兽Aegis人的比例远远高出普通联邦人。
她?又想?起了之前辛夷说的那句话?——
“弱的人已经死了几轮了，专家管这个叫自发的基因?筛选优化。”
某种程度上来说，筛选得很成功。
可是，生命什么时候轮到这样?丈量了？
科技进步、基因?优化，难道不都是为了帮助人类更好的生存下去的吗？
所?有人都觉得Aegis会被放弃，包括本地居民。
他们很少去想?未来，颇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爽，但他们也比任何人都更团结、更珍爱生命。
大?葱狗是第二批踏足Aegis的虫族，因?为没有任何攻击力而被同族排挤。
它们曾被当做储备资源，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吃掉的食物。
直到一位大?妈无意中救下了一只，然后发现，只需要一点大?葱就能?养活这种小毛球。
它并不贪心。
大?葱狗在虫族中完全算得上是残次品，但被大?妈们一点点喂养驯化，竟然成了人类忠诚的伙伴。
它们很聪明，能?听懂简单的指令，会放哨，能?追踪，遇到同族就汪汪叫，在吃撑死自己之前会主动放开大?葱。
同时它们也很笨，小小的脑袋无法装载太多情?绪，比如恐惧，比如开心，它们只知道谁给食物就听谁的，大?妈们浑然成了它们的亲妈。
小酒馆有时候会把它们养在晶矿附近，起到一个看?门的作用。
很显然，Aegis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
他们与虫族战斗，也利用虫族、驯化虫族。
甚至档案里还有提到虫族膳食疗法，比如刑虫的尸粉入药可以治疗偏头痛。
虽然这些资料在被送回帝星分?析中心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别吃，有毒，尸毒麻痹了神经，所?以才会感觉偏头痛减轻。
“他们懂什么，”Aegis的老中医曹姨摆摆手，拍拍祝知铉，神色凌然：“麻痹就麻痹呗，副作用呢？行?动迟缓？谁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这东西五行?属火，能?压寒气，我?说能?吃就能?吃！”
“你气血循环稍滞，经脉有力气血却不够足，一年内动过大?手术吧？肝脏有损是伤了根基，不能?仗着年轻力壮就不在乎，这方子?你拿回去，一日?三次煎服。”
门外有飞行?器飙过，急急闪避一个突然起飞的Aegis人，灯光、鸣笛和叫骂声混合成一片；医馆内，苦涩的药味萦绕，祝知铉分?明看?见?那药材里有小虫子?碎片，不由得头皮发麻。
曹姨还在说：“我?这都是稀有药材！要不是看?在牧师的面子?上，可不轻易给你开哩！”
“不用了，谢谢，把它们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祝知铉礼貌婉拒了。
但曹姨已经不由分?说地把药包塞到她?手里，力道之大?让祝知铉都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中医还是怪力战士。
“客气什么！你这孩子?！”
曹姨虽然头发花白，但中气十足，一时之间祝知铉竟然拗不过她?。
千垂野正好掀起帘子?，从外面走进来，笑道：“收下吧，我?那里有陶瓷锅，回去给你煎，曹姨医术很好的，比帝星那些老古板更厉害呢。”
千垂野一来，祝知铉便不拒绝了，默默把药材包收好，压在了物资的最下层。，尽在晋江文学城
曹姨的视线在千垂野和祝知铉之间游移，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也看?出了祝知铉心里不想?喝的小九九，便负手而立，假装自言自语，大?声说：“西医治标，中医固本，年轻人要是腰不好，以后追悔莫及啊！”
“……”
顶着千垂野的凝视，祝知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腰很好，身?体也很好……”
“犟嘴！你最虚的就是那儿了，近期最好也避免剧烈活动哈，”曹姨看?着祝知铉，这话?却像是对千垂野说的。
千垂野笑起来，温声道：“好，我?会监督她?的。”
祝知铉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她?身?体素质好得很，只是区区虫族贯穿伤罢了……！
千垂野的目光与祝知铉对上，笑意也浸染一二，“走吧，回小酒馆，他们在包粽子?，辛夷说你也得包，肉已经腌好了，还有大?葱和咸蛋黄……”
“我?？”祝知铉微愣，“我?不会……”
“没关系，我?也不会，”千垂野向祝知铉眨眨眼，“辛夷说我?们都得包，会有人教我?们的，这是Aegis的传统。”
传统。
很难得在星际时代还能?听见?这个词。
她?们回到小酒馆时，发现里面已经忙得热火朝天，刚推开门就闻到了浓烈的粽叶清香。
堆在盆子?里咸肉和流心咸蛋黄无一不释放着诱人的香味，这对长期饮用营养剂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诱惑。
第一锅已经煮好了，氤氲热气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升腾起，周围的人闹作一团，有一只八爪鱼趁乱把触手悄悄勾向锅沿，又被眼疾手快的辛夷拍下去：“等等！不准偷吃啊，你手多也没用，听我?安排——”
那天帮祝知铉通风报信的邻居王姨正在开另一个小锅，里面的粽子?非常小，不到巴掌大?，再剥开仔细一看?，里面并不是糯米，而是大?葱。
她?刚把大?葱粽子?放到盘子?里，大?葱狗已经一拥而上，哼哧哼哧吃得开心。
有一种诡异的温馨。
更深的记忆随着粽子?的香气一起浮上脑海，祝知铉下意识回头去看?千垂野。
千垂野一进来就被簇拥到中间，她?学得很快，现在已经能?包出漂亮又精致的小枕头粽了。
似是接收到了祝知铉的视线，她?抬起头，隔着烟火、人群，盈盈向她?一笑。
祝知铉的心猛地一颤，随后这阵颤抖蔓延到手腕上，光脑亮了起来，是副官普景霖打?来的。
这几天Aegis的光脑信号似乎好了很多，不知道和那天驻军基地爆炸的虫族有没有关系。
祝知铉潜伏出小酒馆，来到安静的背光处，接通了通讯。
“长官，您上传的资料已全部核实确认。”
“边防调动已按照您的要求完成整合，随时可以出发。”
“智脑推算，虫潮有95.36％的可能?性将在三个月后抵达Aegis，已在Cd星域的天寰地脉之间按照S级标准构建新的防御线……”
这是早有预料的。
如果虫族渗透严重，Aegis会被放弃，沦为缓冲带。
毕竟这只是边境一颗灰暗的、无人在意的星域，它早就落后了时代太多太多。
在这里还能?嗅到小酒馆里飘出的香气，辛夷的笑骂声从门缝里钻出来，被夜色遮蔽得闷闷的，像是带着鼻音。
普景霖还在汇报着事务，祝知铉说：“可以将Aegis的居民分?批转移，三个月够了，西边还有很多宜居的星球。”
普景霖停了下来，半晌后，慢慢道：“您不是不清楚，以Aegis人的体质恐怕无法适应其他星域的环境，复杂的重力变化和空气成分?会比客运跃迁更致命。”
“……”
祝知铉：“元帅什么想?法。”
“他说相信您的判断。”
“还有一件事，”普景霖面露迟疑，“前几天派洛蒙异动，是从Aegis发出的本源攻击，技术部追踪发现，这台主机的唤醒时间，是在千垂野小姐第一次抵达Aegis后不久，我?们有理由怀疑……”
第43章
吃完再说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祝知铉微皱起?眉，忽然察觉到一阵急促脚步，回眸，
小酒馆的门已经被轰然推开。
两只大葱狗兴高采烈地?扑上来，在她手心蹭了?蹭，紧随其后的是辛夷的呐喊：“躲外边干什么呢，
别想偷懒，
不然等会儿没你的份了?——”
“没关?系，
姐姐可以吃我的，我包了蜜枣馅儿的粽子，
包了?很多噢！”曾给祝知铉糖果的女孩小虎跟在辛夷身后探出头?，
眼睛亮亮的。
里面又传来一阵骚乱，有人急急喊道：“吐出来！牧师都没吃呢你?怎么好意思吃的，给我吐出来，不然我掐死你?——！”
“老大你?快进来看看啊，
八爪鱼又偷吃！”
“谁往粽子里包芥末了?？哪个神?经病，
坦白从宽，高价悬赏！”
“怎么都出去了?？外面有什么啊，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
“长官，您先忙，有进展我会发送光讯给您。”普景霖敬了?个礼，挂断了?。
辛夷歪着头?凑过来：“谁打来的？Nox吗？你?的表情好奇怪啊，
出什么事了?？”
“虫潮要来了?，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备战，
”祝知铉没想隐瞒，
她顿了?顿，尽可能以平静的语气向?辛夷陈述，
“Aegis会成为第一战场，我希望安排你?们撤离。”
“虫潮？区区虫潮！看你?的表情，我还以为宇宙又要大爆炸了?呢！”辛夷笑?起?来，不以为然，“别说那些扫兴的话，吃完再说、明天再说！来来来，尝尝我们的雄黄酒，节日特供——”
阳光下，沉默的祝知铉和笑?得灿烂的辛夷仿佛分属于两个世界，她无端感到空荡荡的胃被什么情绪填满，像枯草或麦秆刺着柔软腹腔，无论?如?何，她吃不下了?。
祝知铉说：“你?们吃吧，我出去一趟。”
虫潮不单单是?量的增殖，亲历过它的人大多已经死了?。
它们会如?潮水一般将城市?*?
淹没，将一切文明的痕迹蚕食殆尽。
较强的虫族拥有坚硬外壳、锋利且致命的爪牙，它们体内蕴藏着高浓度腐蚀液，是?随时可以喷射而出的胃酸，即使是?岩石也能够腐蚀，化为一滩焦黄的臭水。
更何况是?人类。
有人说，这种被腐蚀后融化的水大概相当于营养剂，它们也有好处，如?果虫族吃不完，还能在自然界中充当优质化肥。
弱小虫族的毒素不足以直接致命，但它们会从七窍入侵人体，寄生、蚕食，你?甚至可以看见?它们在皮肤下涌动，却?无能为力。
即使鲜血淋漓的剥开皮肉，它们会往更深的地?方钻去，直至宿主的最后一丝血肉也被榨干。
元帅成功阻挡了?第一次虫潮，那是?他光辉战绩的重要一环，但他往往对此闭口不谈。
唯一一次主动提及还是?在军事展馆，元帅指着一排勋章告诉祝知铉，“这些是?我的老朋友。”
他的介绍总是?戛然而止，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的默叹。
辛夷说：“去哪？这第二锅粽子马上也好啦，等等吧，又不是?真不让你?吃，何必急于一时呢？没什么大不了?的，虫子而已嘛！”
辛夷拉着祝知铉往小酒馆里走，一旁的大葱狗见?状，立刻学得有模有样?，咬着祝知铉的袖子往里面拽。
不过很显然，大葱狗拽不动，反而向?前翻滚栽了?一跤。
小酒馆里探头?探脑的人眨眨眼，笑?着一哄而上，合力将祝知铉给架了?进去，拱到人群的最中间。
“你?回来啦，”千垂野用一片粽叶中断了?祝知铉的忧虑，慢慢演示给她看，“我已经学会三种包法了?，你?看——”
她抚平深色粽叶，双层对折，指尖灵活地?一绕，压实，将糯米和香喷喷的肉馅儿包进去。
祝知铉注视着千垂野干脆利落的手势，心中神?奇的平静下来。，尽在晋江文学城
千垂野包完一个，边上的黑衣女人便接过去，手腕一抖、一扯，眨眼间就给胖胖的粽子绑好了?绳。
祝知铉顺着她的手看去，随即一愣。
高鼻梁、薄嘴唇，一双淡绿色眼眸，视线定定与祝知铉撞上。，尽在晋江文学城
千垂野向?祝知铉介绍：“这位是?赫墨，Aegis北部最大酒馆的主人，还有西部的纳兰女士晚点?也会来。”
纳兰是?辛夷的好朋友，祝知铉见?过，算来Aegis主星四大小酒馆的主理人，只有这位赫墨最为神?秘。
听说她是?一个擅长使用长鞭的哑巴Beta，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非常偏爱四只蹄子的半兽Aegis人。
辛夷说她这是?“游牧血脉觉醒！”
她也确实很像驰骋在草原的战士，光是?一个眼神?都澎湃着战意。
很微妙的熟悉感。
零号扒拉出档案，惊叫起?来：【噢噢噢！她也姓斛律诶，斛律·赫墨！她有鲜卑王庭的血脉。】
祝知铉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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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那个硝烟弥漫的战场，斛律·戈阿尔蒂跃马而起?，铁甲冰凉，长刀挥起?的血却?是?热的，落在地?上灼伤一片，暗红色。
她也成功建立自己的王权了?啊。
但那大概已经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
古地?球早就被人类抛在身后，成为了?一个遥远的名词。
Aegis或许也将如?此。
千垂野向?赫墨眨眨眼：“她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我们的军师，也很厉害噢——”
赫墨点?点?头?，向?祝知铉伸出手。
祝知铉以为她要握手，便站起?来，郑重去接，然而手里一凉，有点?粗糙的触感。
赫墨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粽叶。
辛夷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偷懒，赫墨都看不下去！快包，现在就你?还不会包粽子！小虎都包了?四个了?，你?好意思真吃人家小孩儿的嘛？”
于是?祝知铉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学着包出了?第一个粽子，小酒馆里爆发出惊人的掌声。
祝知铉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高兴，但这一切在Aegis好像都是?理所当然。
他们用欢声笑?语填补着这颗千疮百孔的星球。
饭后，赫墨比了?些手势，随行者向?着祝知铉翻译：“她问，你?也是?哑巴吗？”
祝知铉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不笑?？”
“我真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辛夷狂笑?不止，拍拍祝知铉，“我来翻译吧！她是?说，不需要的嘴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祝知铉终于没忍住，也勾起?几分笑?意。
她还是?太拘谨了?，在群魔乱舞的小酒馆里稍显冷清，辛夷还欲再逗逗她，却?被千垂野温柔打断，推说是?吃多了?，要带祝知铉出去散步消消食。
千垂野发话了?，自然也没人再拦，只有辛夷凑在祝知铉耳边挤眉弄眼，“诶哟，散～～步～～你?加油噢。”
她的声音低下去，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把?牧师哄回去也好，她为Aegis做得已经够多了?，你?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