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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林公子那婢女是个江南瘦马,一直居住在林府的藏书楼,怕惊扰林家下人,我们的暗卫凫水过去的……”

    “嗯?”沈阶回头,为六儿的吞吐不解。半天说不到重点。

    在沈阶审视的目光下,六儿头顶如悬着一柄利剑,可他不得不说,“可能暗卫没看清楚,他们说……那婢女,竟与夫人有几分相似……”末尾声音愈低。

    空气中仿佛有根无形的弦,铮然一声断了!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六儿低着头,感到主子的眼神一刹变得犀利无比,剑从鞘出,吹毛断发。

    但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浑若无知,“谁家的夫人?”

    六儿脊背发凉,硬着头皮,“我们家的夫人……”

    “容貌、身形、声音……?”沈阶数着一条条特征。

    六儿怵得快哭了,“都相似。”

    没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暗卫哪敢禀报上来,假传消息惩罚深重。

    “好。”沈阶平静地应,淡淡地转过身,面向无边夜色。“如果是夫人,那我应该去把她接回来。大舅子的事,她不找我这个夫君,找表弟有什么用。”

    “是是是……”六儿一连迭声,暗呼暴风雨前的平静。

    “窈窈一向有分寸,她不会做什么有悖伦理的事来,对不对?”沈阶自言自语。

    他怀疑起初那个婢子是货真价实的瘦马,林书彦收到信后,与杜窈窈做了交易,偷天换日,将她藏在了藏书楼。

    林家的藏书楼,沈阶去过,就上下几层那么些地方。听闻林书彦常歇在此处……

    一个是表弟,一个是妻子,孤男寡女,他不想往龌龊的方向想。

    杜窈窈对他产生的天大的误会,无助之下才去找林书彦,她不是不守贞洁的妇人,他该相信她。

    沈阶的指骨攥得咯咯直响,他毫无知觉,六儿听得两腿发软。

    “帮我去准备套夜行衣,我亲自过去藏书楼瞧瞧。”

    六儿迟疑,“相公,藏书楼在湖心小岛,我们不方便泛舟,需得凫水过去,春夜水凉……”

    沈阶不容他啰嗦,“快去!”

    不会放过,除非我死

    不会放过,除非我死

    -

    湖水寒凉,一阵阵阴冷浸入四肢百骸,沈阶冻得牙齿打颤,面色苍白。

    他怔怔地望着远处藏书楼顶层昏黄的灯光。

    他的窈窈,很快就能带她回家了。

    沈阶游得飞快,暗卫险些跟不上。

    上岸后,他顶着湿淋淋的衣发跃上顶层。

    房内红烛摇曳,声色旖旎。

    女子刻意压低的媚叫,“深……太深了啊……要插坏了……”入裙?、?-七一-灵五,巴巴无九,灵

    男子急促的喘息,“就这样叫……夹紧……”

    “呜呜啊……”女子似遭到一记猛撞,柔弱哭咽,“我、我受不了了啊……”

    ……

    沈阶站在门外,听到这略带几分熟稔的床笫女声,浑身的血液如凝固成冰,转瞬又爆开,炸得他四分五裂。

    惊异、心寒、暴怒、耻辱……

    种种情绪交替,滚在他的心头。

    暗卫们自发隐在暗处,不敢看主子阴森的面目。

    若眼能喷火,想必整座藏书楼能顷刻间付之一炬。

    本以为来接夫人,没想撞破鸳鸯交欢,其中一只……可能是夫人。

    相公头上好大一朵绿云。

    沈阶僵在原地半晌,拳头攥紧,指甲刺破手心,滴滴答答沁下一线血珠。

    疼痛使他清醒,嘴唇的皮肉也咬破,满是血腥的铁锈味。

    他向前两步,以指尖上的血蘸破门上的窗纸。

    小小的口子飘出女子高亢的呻吟,“要、要去了……啊啊啊……”

    沈阶自虐般地看过去,轻纱粉帐里,女子纤颈高仰,腰肢抽搐,承受着男子带来的灭顶愉悦。

    她长发散乱,隐隐约约遮着脸,依稀可见,大大的眼睛流着泪,小巧的鼻梁皱起,嫣红的唇瓣张得滚圆。

    女人高潮的一张脸。

    类似这张脸的表情,沈阶见过无数次。

    却没料有一天,会在别人床上看见。

    胸口憋闷,一抹腥涩从喉中涌出,他强行压下,猛力一脚,踹开房门。

    “啊——”

    女子窥见来人黑衣持剑,吓得尖叫闪躲。

    林书彦正在兴头,惊得直接疲软。

    他披衣遮掩赤身,将被衾覆在阿泠光裸的身体。

    下床窘迫而礼貌地一礼,“表兄。”

    沈阶目光如箭,径直射向被中裹成一团的女子,“她是谁?”

    林书彦揣测沈阶在门外瞅过阿泠的脸,疑心自个私藏杜窈窈。

    他大方勾起帐帘,扶起阿泠,露出她一张汗泪交错的脸,“我新收的一个婢子,阿冷。”

    模样与杜窈窈五六分相似,不过没杜窈窈五官清灵精致。

    沈阶定睛,他方才听声音、看轮廓极像,原来竟是林书彦找的一个赝品。

    杜窈窈的眼睛清透澄澈,鼻子和嘴唇纤巧挺正,不像这女子用脂粉修饰,才得几分形似,且眼里透着一股老练的世故和风尘。

    “你知道她像谁吗?”沈阶问。

    纵不是杜窈窈,林书彦觊觎表嫂的不伦之心证据确凿。

    林书彦不说话,示意阿泠裹着被子先出门。

    室内寂静,他道歉,“对不起。”

    “三天之内,”沈阶将剑入鞘,放狠话道,“要么我杀了她,要么你把她送走!”

    世人若知,林家的表兄弟找女人找了类似模样的,指不定如何嘲笑沈阶,诋毁杜窈窈。

    林书彦自知阿泠的容貌不能外露,易引起闲言碎语、风流逸闻。

    他答应,“我送她走。”

    沈阶继续下个问题,“你是不是知道窈窈的消息?”

    林书彦一怔,缓慢摇头。

    “你灵台寺的长明灯怎么撤了?”沈阶连连发问,“青州谁人给你来信,托你插手杜文武一案?”

    林书彦掩饰,“是宋行楷出面请我帮忙。”林书彦任国子监博士,宋行楷曾做翰林院学士,两人从前有过点头之交。

    他接着解释,“我作为表弟,给表嫂供长明灯不合适,正想找个机会,提醒表兄去操持此事。”

    沈阶嗤笑,他半个字不信,直截道:“窈窈在哪儿,是不是在青州?”

    林书彦回避,顾左右而言他,“表兄如果真心惦念表嫂,那便对杜文武从轻发落,这是给表嫂最大的宽慰了。”

    他探听的消息,沈阶在几大查案部门一手遮天,科举舞弊一案,皇帝透露,全权交给沈阶处理。

    林书彦不擅说谎,眸光闪烁,不敢与人对视。

    沈阶心中有数,冷笑威胁,“你不说,我就把宋家人和杜家人都抓过来,一个个严刑拷打,总能逼供出来。”

    林书彦后退两步,对沈阶的冷酷无情耳闻已久。

    思量杜窈窈信上写的内容,他规劝,“倘若你没那么喜欢她,能不能罢手放过她?”

    “放过?”沈阶咬着两字,直到舌尖渗出血,“不可能放过,除非我死!”

    林书彦叹气,“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伤了她,能让她对人说出‘只要能帮杜文武,财色任取’的话?”

    南诏之行,京城传闻杜窈窈被匪徒所害,鲜少人知其中发生什么隐秘。

    “财色任取?”沈阶惊讶,杜窈窈她把自己当成低贱之物交换吗?

    “放过她吧。”林书彦低声求,表明己意,“我只想帮帮她,财色不敢奢求。”

    沈阶没有回话,只道:“三天之后,不要让我在京城,再看到这个婢子!”

    他连夜向皇帝请假,上疏一封科举舞弊案的奏章,快马赶往青州。

    她怀了别人的种?

    她怀了别人的种?

    -

    暗卫在杜府和宋家蹲守几天,终于在宋家小小的宅院发现一可疑女子,出入头戴帷帽,不辨真容,兼身怀六甲,形状臃肿。

    沈阶买下和宋家比邻的小院,那女子日日藏在房中,很少出来。六儿趴在墙头蹲了三日,才在院中瞧见那女子。

    他忙命人请沈阶出来。

    傍晚风起,乌云压顶。

    沈阶踩着梯子,静静看着对面小院的人影。

    ——女子素白长裙,帷帽遮脸,步履轻缓地迎上颀长温雅的男子。

    他看一眼,只肖一眼,便确定女子就是杜窈窈。

    她的身量体形,她的走路姿势,一颦一笑,一举一止,深深地刻在他心里,哪怕化成灰也认识。

    视线下移,她的小腹高高隆起,似怀胎七八月已久。风吹起她的白纱一角,露出清丽而恬淡的脸庞,嘴角弯弯,洋溢着快为人母的喜悦。

    一瞬间无法呼吸。

    沈阶想过无数次两人的见面,她生气,她逃避、她愤怒、她哭诉,骂他打他都好,但没有一种是她和别人在一起,肚子里揣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她那么快就从他们的感情中走出来了!

    或许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他恨宋行楷多余,殊不知自己才是她心里多余的那一个。

    这是天意吗?

    他手刃人命无数,老天注定他一生无子。杜窈窈跟他几年,子嗣艰难,分开不到一年,转头怀了别人八个月的种。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不可以……?

    宫变前昔的谈话中,她从来不是贞洁烈妇的态度。

    “今天是你的,明天谁知道。”

    “你回不来好啊,我继承你沈家的财产,招个上门夫婿。不然学什么公主,养几个面首也行。”

    “身子被你喂馋了,离了男人活不了,守不住。”

    ……

    他指望她什么?

    他期待她什么?

    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守身如玉,傻傻地等着两人相逢吗?

    她不爱他,所以不相信他宁可死,都不会抛弃她。

    她以自身的所感所知,轻易给他下了死刑。

    转身另嫁他人。

    颠鸾倒凤、翻云覆雨,搞出这么一个……

    梦里早有预警!7衣0五}巴巴‘五?9_0)

    杜窈窈会跟宋行楷在一起,宋麟叫她母亲,他们生一个可爱的女儿,丫丫学步,唤着“爹爹”、“娘亲”……

    他是一个旁观者,看阖家团圆,看鸳鸯交欢……

    沈阶恨死自己,他心软,饶了宋行楷。如今被人抢走一切,他什么都没有了。

    老婆不要他了,孩子是别人的。

    像小时候被逝世的父母抛弃一样,再次孤零零一个人。

    天边一道惊雷,哗啦啦下起倾盆大雨。

    沈阶的心如裂成两半,砸在地上摔得稀烂。他还妄想着,缝缝补补、粘粘贴贴,捧到杜窈窈面前,求她原谅。

    为什么在金都不痛死、病死,这样就不用面对现实了。

    “扑通”一声,沈阶重重地从梯上跌下,狠狠摔在地面上。

    扶梯的六儿和护卫慌忙叫道:“公子……”

    沈阶四仰八叉地躺在雨地里,青空有泪,绵延不绝。

    温热的泪融在雨里,他嘴角沁出一丝血迹。

    六儿瞅着一丈多高的院墙,纳闷沈阶怎么会失误跌下来。往常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想到刚刚看见的可疑又熟悉的身影,他问,“公子,隔壁的是不是夫人,我去请她过来?”心病需得心药医。

    “不准去!”沈阶强撑阻止,因用力扯到胸腔,他一阵闷咳,之前在林府忍下的腥血一股脑儿地涌出,下颌、衣前一片猩红。

    “不准去……”他重复。

    不想狼狈至此,还要被他们小夫妻看笑话。

    “公子……”六儿沉沉叹息。

    爱过那个古代种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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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是什么声音?”杜窈窈走到房中惊讶道。

    宋行楷帮她摘下帷帽,寻思,“估计刚搬来的邻居摔倒了。”

    他听着什么“公子”,这里的小院租金便宜,质量一般,下雨天院内积水,泥泞路滑。

    左右一个小插曲,杜窈窈没放在心上。她秀眉舒展,感慨道:“京城杜文武的事解决了,罚三年不能参加科举,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林书彦。”

    承人之情,自要还过。宋行楷从袖中掏出三张百两银票,“窈窈,这些你拿着。”有之前杜窈窈分给杜兰的二百,还有宋行楷近来攒下的一百。

    “钱,我有。”杜窈窈推辞,“你要照顾姑母,还有宋麟,用钱的地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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