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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他看着面前小小的酒杯,半晌都未抬起。

    张斌提着一颗心:“表哥,

    给个面子。”

    温云起还是没动。

    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很快被胡家兄弟几人察觉,众人面面相觑。

    张斌很会做人做事,待人接物面面俱到,

    而段明泽也没有自持身份看不起人,

    对于张斌敬的酒,

    之前都喝了。

    先前都还愿意给张斌面子,

    这会儿却不愿意喝,

    胡大公子一开始还没想到有阴谋诡计,下意识就想为两人搭个台阶,笑道:“表弟喝醉了?不用勉强,

    明日的正事要紧。”

    温云起看他一眼:“我没喝醉,这才到哪儿?就是这酒……不能喝。”

    他将酒杯轻飘飘往桌子上一放:“姓张的,谁让你将这壶里的酒喂给我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惊住,

    胡家兄弟脸上的笑容收敛。

    酒里有东西?

    胡大公子今日将表弟约出来,本就是想拉近两家关系,

    若是酒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两家怕是连亲戚都做不成了,想到这里,他心中特别着急,一时间连表弟都顾不上叫了,连名带姓地质问:“张斌,

    你往里加什么了?”

    张斌不承认,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有啊。”

    温云起摆摆手:“没意思!”

    语罢,

    转身出门。

    胡大公子急忙去追。

    温云起脚下飞快,再没有回过雅间。

    胡家兄弟几人先是看了那杯没喝的酒,确定里面加了脏东西,于是围住张斌盘问,问不出所以然,兄弟几人也不傻,那酒壶是伙计送进来的,再给段明泽添酒之前,已经添过三个人的酒杯。

    而喝过酒的三个人到现在也没发觉有任何不妥当之处,那……这酒壶是传闻中的鸳鸯壶。

    乍一看和普通酒壶一模一样,但内有机关,知道机关的人稍稍一拨,倒出来的酒水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普通百姓一辈子也看不到这种精细东西,多半是在高官权贵之间才会有人花大价钱定制。

    张斌家中不是很富裕,这不像是他会有的酒壶。话说回来,张斌和段明泽之间没有恩怨,大家都不熟,他应该讨好威武和世子才对,如今却对人下毒……完全就是在找死。

    眼看张斌死不承认,兄弟几人并未打消对他的怀疑,而是找来了酒楼里的伙计。

    方才送酒的伙计就守在门口,一被盘问,立刻就招了。让他换掉酒壶的人就是张斌。

    胡家兄弟对张斌特别失望,如今胡家自身难保,这会儿也不愿意为了张斌和威武侯府疏远。

    一头是侯府,一头是借住在胡家的亲戚,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胡大公子直言:“一会儿我让人收拾了你的行李,你今儿就回家去吧。至于威武侯世子那边会怎么处置此事,我们不会过问。无论什么样的后果,你自己受着,别再试图拉胡家下水,也别想着求我们帮忙。你自己找死,谁都帮不了你。”

    张斌心中拔凉,看着胡家兄弟离开,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原以为事情会顺利,没想到弄成现在这样。不光没能完成贵人的吩咐,还失了他在京城的靠山。

    没有胡家人的照顾,张斌根本不可能长期在京城居住,还更别提有文采斐然的夫子指点教导了。

    内室有了动静,小间打开,站出来了一位绝色美人,她出现在那昏暗处时,只让人觉得周围都亮了起来。

    藏在小间里的人,正是赵朵儿。

    张斌叹气:“事情不成。”

    赵朵儿倒是无所谓,她又没有参与算计,直到这会儿,段明泽都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她,自然也不会来报复,听到这话,笑道:“堂堂威武侯世子,又岂是那么容易算计的?如果随便一杯酒就能把他送到其他女人床上,他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妾室通房了。”

    言语间,还带着几分骄傲。

    张斌面色一言难尽:“有病!”

    “你骂谁呢?”赵朵儿瞪着他。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二人一惊,下意识看向门口。

    张斌原以为回来的是胡家兄弟几人,没想到竟是段明泽,他脸色当场就变了。

    先是下药,这会儿还有个女人在旁边,他真的是一分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段世子,我……我是被逼的。”

    他不太愿意说出幕后主使,眼神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一把抓住旁边赵朵儿的胳膊:“是这个女人让我做的,她对你余情未了,想要在你成亲之前……”

    温云起面色漠然:“是这样吗?”

    赵朵儿摇头:“不是,我和这个姓张的不认识,也不是我找的他。今天我会在这儿,是荣王府的人接我来的。”

    温云起颔首:“你俩……跟我走一趟吧。”

    他并没有亲自出手教训这二人,而是带着他们去了一趟荣王府,将两人直接交到了荣王手上。

    稍晚一些的时候,就得了消息,王府的二公子谢文定突发恶疾,被送到了郊外的皇觉寺中荣养,当天就被剃了头发。

    也正因为被剃了头,引得众人猜测纷纷,大家都怀疑二公子的病情应该是要修身养性……之前就听说二公子好美色,想要求他办事,给他送美人就行。

    多半是玩得太花,染上病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谢文定本人已经被送到了皇觉寺出家,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一天到晚身边好几个人盯着。想出都出不来。

    何氏与何侧妃想要救人,她们也没有其他的法子,身为王府的女眷,万万不敢和王爷对着干。两人思前想后,请了人帮忙在王爷面前说话,还亲自求到了王爷跟前。

    荣王一脸漠然:“他是自找的!之前那次本王就想给他一个教训,还让他跟明泽学一学,结果呢,他看不见别人身上的长处,只恨明泽给他难堪。而且,当时给他难堪的人分明是本王,他却只为难明泽,分明是故意挑软柿子来捏。本王没有这种欺软怕硬的儿子,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谢文定,只有静心师傅!”

    何侧妃面色惨白,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王爷,妾身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出家了,妾身以后能靠谁?”

    “本王还没死呢。”荣王很不耐烦,“你教出这种孽子,给本王滚回去反省。”

    何侧妃原先还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和世子相争,若是世子出了事,她儿子也有没机会承袭亲王爵位。

    那会儿她意气风发,以为自己会风光一辈子。谁知说出事就出事,儿子去了寺庙之中,再想回来……只能是白日做梦。

    想到此,何侧妃浑身软成了煮熟的面条一般,根本就站不起来。

    何氏想要去扶婆婆,结果自己也跌倒在地:“父王,夫君不回来了,我……儿媳以后怎么办?”

    荣王瞄了她一眼:“你是王府的儿媳妇,只要你留在王府,总有你一碗饭吃。若是你不想留,想改嫁,本王也不拦着你。”

    可何氏当初嫁入王府,要的可不是衣食无忧。

    身为何家的女儿,早已经不缺衣食住行的那点花销了。她要的是谢文定在朝堂上立足,再反过来拉拔何家。

    如今谢文定成了出家人,她只剩下了一个王府二少夫人的名头,一点用都没有,走出去还会被人鄙视。

    “不不不……您不能这么对待夫你算什么东西?”荣王很不客气,“敢这么跟本王说话,难道你也想去庵堂里青灯古佛?”

    何氏心中一凉,她早就知道一般人在王府面前讲不了道理,但此时才算是真正认识到了荣王的霸道之处。

    荣王见她不回答,再次追问:“你想去?”

    “不不不!”何氏回过神来,心中乱成了一团。一会儿想着做王府的二少夫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又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似乎挺不错。

    可一会儿又想,她还这么年轻,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若是留下

    ,往后还得看妯娌和侄子的脸色过日子。下半辈子肯定要受委屈,而且年老之后又该怎么办?

    如果妯娌和侄子不想管她,私底下将她弄死,又有谁会知道她是被人给害死的?

    即便何家知道她死得冤枉,知道凶手是谁,也不敢真的状告王府。

    这么一算,留在王府还真的不行,可改嫁……她都嫁过人了,一嫁是皇家的媳妇,即便是她愿意改嫁,又有几人敢娶?

    何氏大病一场,何夫人得到消息,亲自来王府探望女儿。

    一路上倒也没被阻拦,当何夫人看到床上虚弱的女儿时,眼泪再也憋不住:“你怎么病得这样重?”

    何氏扑到了母亲怀里,嚎啕大哭。

    母女俩挥退了下人,何氏说了自己心中的隐忧。

    何氏能想到的事,何家其他人也想到了,何夫人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给女儿支招的。

    两日后,何氏病情好转,除了面色还有些苍白,看着和常人一般无二。

    而威武侯府这边,除了温云起成亲头一日出去险些喝了杯加料的酒,办喜事的那日,一切都很顺利。

    原本谢文思可以直接到郡主府和温云起拜堂成亲,也不存在谁嫁谁娶。

    但皇上念及段侯爷镇守边关多年的辛劳,让谢文思从王府发嫁,嫁到侯府成礼。

    别看同样是成婚,这其中的区别大了去了。

    若是在郡主府成婚,那谢文思先是郡主,才是侯府的儿媳妇。如今这成婚的地方一变,郡主以后得敬着段侯爷。

    这是荣王的意思。

    怎么说呢,从谢文思的立场来看,她无疑是受了委屈的。

    但荣王……自认为得了皇上不少的优容,段侯爷确实于国有功,就像是时常给他方便一般,他也愿意在女儿的婚事上帮皇上优待功臣。

    反正都是成婚,只不过是地方变一变而已。

    尤其荣王观察了未来女婿好久,不觉得段明泽会亏待了自己女儿。

    如此一来,大家面上都好看。

    新婚夫妻二人感情极好,温云起得了一旬的假,两人新婚第二日就相约出游。

    回门那天,在王府看到了面色苍白的何氏。

    何氏瘦了不少,本来就瘦的她如今跟个纸片似的,看向谢文思的眼神带着几分……慈爱。

    谢文思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有靠近何氏,反而还往后退了两步。

    “二嫂,你别笑了,好渗人啊!”

    何氏:“……”

    “妹妹出嫁了,日后就是大人了。若嫂嫂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妹妹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那不成。

    谢文思已经知道这夫妻俩在她成婚的头一日还给段明泽送女人,送的还是段明泽曾经的未婚妻。用意不言而喻,为的就是不让她过安宁日子,让她心里膈应。

    虽说谢文定已经被送去出家,但谢文思不觉得何氏无辜,这女人……绝对知情,说不定主意还是她想出来的。

    “嫂嫂言重。”谢文思似笑非笑,“我如今是段家妇,以后和嫂嫂不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了,嫂嫂做错事,自有家规处置,事情太大,还有国法管束。轮不到我大人大量。”

    何氏当着众人被小姑子下了面子,也没有生气。反而还在小夫妻俩在王府园子里闲逛时主动凑了上来。

    “妹妹,我这有点事想跟你说。挺重要的,还请妹妹务必听一听。”

    谢文思不想听。

    “嫂嫂的事情若真有那么重要,尽管去告诉母妃。”

    就在这时,王爷有请。

    请的是温云起一人,管事还提醒说王府世子也在。

    见面的地方是书房,谢文思不方便过去。温云起一走,花树下就只剩下了姑嫂二人。

    谢文思有点无聊,心里想着要不要将谢依依的近况告诉何侧妃。

    何氏上前两步:“我想请妹妹帮个忙。”

    谢文思一脸惊奇:“你这脸皮可真厚,话说,你怎么好意思的?”

    何氏面露尴尬,却没有退走,之前母亲过来看病时给她出了主意,她也觉得挺有道理。但想要办成这件事情,光靠侧妃还不行。

    “妹妹,我……你哥哥做了错事,现在都出家了,咱们同为女子,前半辈子靠娘家,后半辈子靠婆家,年老以后靠孩子。我这……靠不上你哥哥了,若是连个孩子都没有,怕是要凄凉半生……真的,我这辈子一眼就看到头了,想死的心都有。”

    她说到后来,泣不成声。

    谢文思却无半分怜惜之意:“我还有事……”

    何氏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妹妹,你能不能跟父王商量一下,让我过继一个孩子。”

    谢文思恍然:“你这脑子,反应可真快。”

    何氏不觉得自己被她夸了,只觉得她言语间都是嘲讽。

    “妹妹,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也会回报你的。”

    谢文思来了兴致:“比如说呢?”

    “我帮你处理了姓赵的女人。”何氏低声道:“妹夫看着对你感情很深,但他之前对那姓赵的可是一见倾心,定亲了两年多,他时不时就往赵家跑。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不是妹夫肚子里的蛔虫,他表现的再情深,那情深就一定是真的吗?妹妹帮我说几句话,回头我把那姓赵的弄走,保证她这辈子都不出现在妹夫面前。这天底下的所有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离得远了,隔上三五年,再深的感情都没了。”

    就这?

    谢文思原以为她会帮自己其他的忙呢。

    听到一半,谢文思就没兴趣了。

    “不用你帮忙,我相信夫君。”

    何氏心中嫉妒不已。

    谢文定是个花心好色的,逮着个空就和那些女人不清不楚,最离谱的一次,他说是去书房取书过来看,去了两刻钟,回来说找书花了一点时间。结果第二天就有小丫鬟悄悄跟何氏报信,根本就不是找书浪费时间,而是他在书房里已经找了丫鬟滚上床。

    段明泽真的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从定亲到现在,已经有半年多了,人家身边愣是一个人都没有。王府送了三个美人过去,他完全可以像谢文定一样将错就错,但人家老老实实将美人送了回来。

    哪怕他真是装出来的情深,这要是能装一辈子,是真是假又有什么要紧?

    “这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嫂嫂说话有些难听,但却真的是实话,段世子也是个男人,不会有例外的。”

    其实这话……也不算是错。

    天底下在能够养活几个女人的情形下还只愿意守着妻子一心一意过日子的男人,真的寻不出来几个。

    不过,段明泽还真是个例外。

    谢文思眉眼弯弯:“嫂嫂,二哥是那种人,但夫君不是,你这是对我夫君有偏见。我不用你帮忙,也帮不上你。”

    何氏:“……”

    “我就是想过继一个孩子而已。”

    如果可以,她还想过继何家的血脉。

    但荣王府不是普通人家,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做荣王府的公子,何氏退了一步,打算从荣王府的公子名下抱养一个孩子。

    这事她跟何侧妃说了。

    对于何侧妃而言,已经养大成人的儿子被勒令出家,那和她中年丧子也差不多了。

    听了儿媳妇的提议,何侧妃也知道,婆媳俩若是想得儿孙照顾,这是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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