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59章

    “是我对不起你,可……”

    温云起打断她:“你知道就好!”

    李夫人哑口无言:“真的不能原谅?”

    “不能!”温云起直言,“他心肠毒辣,但凡有害死我们夫妻的机会,绝对不会手软,你总说让我原谅,为何不想办法说服他,让他留我们一条生路呢?”

    李夫人面色发苦:“我求了啊,他愿意留你一命。”

    只是要求古蛮牛下半辈子在矿山度过而已。这么一算,确实是李传贵更过分,可是,他有过分的资本啊!

    其实李夫人早已后悔自己当年为爱私奔,她是李府的当家主母,关于她在成亲之前先是私奔,后来又在庄子上修养一年的事情并不是秘密,聪明的人都能联想到她在成亲之前就与人苟且生子。这也是她身上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污点,也是老爷对此耿耿于怀的大部分原因。

    她觉得自己错了,也觉得古蛮牛的出生是个错误!

    只怪她一年前半夜里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儿子,心血来潮让人查他的下落。

    如果没查,也不会提醒老爷关于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不会出手对付古蛮牛,事情也不会闹到现在这模样。

    想到此,李夫人泪水滚滚而落:“蛮牛,这些年我是衣食无忧,但我的心里很是痛苦,你能不能放过他?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温云起握紧文思的手,回了两人所住的院子。

    母子之间没谈拢,李老爷愈发丧心病狂。

    大户人家的主子都爱用香,李府也一样,早在温云起进门那日,身边伺候的人就抱了好几个香炉来让他闻,选定了其中的两种,白天一种,晚上一种,衣衫上也要熏,连鞋袜也不放过。

    当时挑这些香就花了半天,今儿温云起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

    香料的味道不对,他扭头看一眼身边的文思。

    文思皱眉:“我这暴脾气忍不了,直接扔他房里去吧。”

    温云起颔首,取了香炉就走,去了一趟主院,期间不如早前都动静大,但也是一路强闯。

    李夫人刚想要安抚闯进门来的儿子,就见儿子将内室的门推开,把那香炉丢了进去,她面色惊疑不定:“这……这香炉也有问题?”

    “若是没问题,我何必跑这一趟?”温云起认真看着她,“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你别再劝了。”

    李夫人眼泪又下来了,用手捶着胸口,满脸自责之意:“怪我,都怪我……”

    而就在这时,屋内的李老爷忽然开始疯狂咳嗽,李夫人吓一跳,急忙进屋去瞧,与此同时,门外伺候的人也冲了进去。

    很快,大夫赶到,一群人围着李老爷。

    等到温云起得以进屋,李老爷唇边有血,衣领上有血,脸色灰白,好像瞬间就被人抽走了生气似的。

    此时李老爷的二子一女匆匆赶到,李启山之前中毒,最近还在调理身体,脸色很差,虽比他爹要好些,但一看就知道在病中。

    一群孝子孝媳围在李老爷的床前,无论心里怎么想,个个面露担忧,李夫人更是哭晕过去了两次。

    李老爷还能说话,目光哀求地看着温云起。

    大夫方才说了,李老爷原本就有心疾,今日又被那些相克的药物刺激了下,身子很差,就在崩溃边缘,若是请不到高明大夫,兴许熬不过三日。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就要不行了,李夫人哪里接受得了?

    一群大夫围在一起商量药方,但都无法将李老爷治好,只能暂时留住他的命。

    李老爷此时忽然就想起来了古蛮牛手中那些解药的来源。

    既然古蛮牛能够拿到那么高明的毒,还能让旁人看不出他中毒,就证明其身后的大夫非同一般。若是能请动那位大夫出手,他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此时李老爷已经不想着满城寻大夫为自己救命了,他在今儿之前将这城里有的大夫都看了一遍,甚至连那些赤脚大夫都见过了,全部都说他是有心疾……也就是说,都不如那位制毒的大夫高明。

    “蛮牛,救……救我……”

    温云起丢香炉的时候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那香炉里乱七八糟的药材都有,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李传贵本就中着毒,身子在崩溃边缘,任何东西都有可能压垮他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的李老爷很痛苦,和现在一比,之前的那点难受都算不得什么了。

    之前再难受,他也没觉得自己快死了,踌躇满志的想要打压古蛮牛以后养好身子继续做生意。但这会儿,他连说话都不顺溜,张口发出一点声音都能扯到五脏六腑疼痛不已,真的有了自己人生路到头了的感觉。

    他不想死!

    温云起上前,掏出了一粒药递到他唇边。

    李启山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也知道父亲在对付他,当即上前阻止:“你这是什么东西?我爹不吃这些来历不明的药丸!”

    他想说父亲即便要吃,也得先把这个药丸给大夫看过。

    而李老爷此时痛到极致,想法简单粗暴,在他看来,古蛮牛再想害死他,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所以,古蛮牛拿出来的这粒药,多半没有问题。

    他伸手一把就抓住了温云起的手腕:“喂……喂给我!”

    温云起手指一弹,药丸落到他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李老爷感觉口里苦中回甘,随即喉咙升起一股暖意,暖意直接从喉咙到肚子,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等反应过来,他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而他又有了几分精神,方才说话都困难,这会儿竟然能凭借自身力气坐起来。

    真的有用!

    李老爷坐起的第一时间一把就抓住了面前年轻人的胳膊:“这药还有吗?”

    温云起摊手:“唯一一颗,给你了。”

    李老爷只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顺眼:“这药能起死回生?”

    温云起摇头:“不知道!”

    说多错多,他懒得多解释。

    李老爷没有为难他,在他看来,古蛮牛一个乡下长大的粗人,不懂得药理才正常。如果知道这药的珍贵,应该就不舍得拿出来了。

    “你们都忙自己的去。”李老爷先打发走了儿女,又让那些大夫回去商量,这才让底下的人送来了一盘银子。

    “这是谢礼。”

    温云起呵呵:“你还挺客气。”

    李老爷一脸认真:“如果你能再拿一粒药来,我会再给你一盘。”

    保命的东西,有银子都买不到,自然是越多越好。

    温云起摆摆手:“没有了。”

    李老爷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么好的药能有一粒就已经很好。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古蛮牛一个只会种地的乡下人,居然能得到那位高明大夫的亲眼。

    虽是捡回了一条命,身上轻松许多,但李老爷出了一身汗后,只觉得周身疲乏不堪,困意一阵阵袭来,他也不为难自己,挥退所有人后,躺下睡觉。

    温云起捧着银子离开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银子总不可能是抢来的,多半是主子给的。

    李老爷从那天起,就像是睡不醒似的,但醒过来的时间却很精神,能够安排生意上的事。

    可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大夫对此无解,只说他是身子虚弱,用了许多补气血的药材,却也是治标不治本。

    李老爷后来又找了温云起好几次,话里话外都想求药。

    温云起只说没有,还表示他认识的那位大夫云游去了:“本来就是云游到此,我不知道他籍贯何处,这种高人,一辈子能遇上一次已经是运气。”

    李老爷赞同这话,却还是不死心,想要问及那位高人的长相,试图让底下的人寻找。

    温云起给了一张仙风道骨白发飘飘的老人家的画像。

    随着李老爷开始寻访这位名医,众人也渐渐忘了他中毒的原因。

    两个月后,李老爷强打起精神出门,却在即将跨入自家铺子时,一头摔倒在地。

    众人都吓了一跳。

    等到众人将他扶起,发现他七窍流血,面色灰败,跟死人差不多。

    伺候的人吓了一跳,飞快将人安顿好,然后又请来大夫治病。

    李老爷没了。

    大夫赶到时,他已经没气了。

    李夫人带着儿女赶去了铺子,母子几人悲痛欲绝。

    李启山当场就要拔刀砍温云起,被李夫人拦住。

    “儿啊,你这是要剜娘的心啊。

    ”

    李启山并没想把自己搭进去,而且,温云起如今是他的长辈,若是真的杀了人,他不光要偿命,还要背上一个对长辈不敬的名声。

    拔刀时就是冲动为之,被这么一拦,李启山那股气一泄,只觉浑身发软。

    李老爷这一去,府里在办丧事,府外各家面上悲痛,下手却毫不手软,抢客商抢货源,抢到就是赚。这其中还包括了姚府和孔府,即便是姻亲,这会儿也下了手。

    没法子,所有的人都在抢,那抢的是白花花的银子,自家不抢,李府也留不住。

    短短时间之内,李府一半以上的铺子都在亏损,等到李家兄弟俩办完了丧事,已经做不到扭亏转盈。

    铺子开着不赚钱,还要费心神,兄弟俩一致认为该关停铺子,然后就是分家。

    两人都是嫡出,李启山占了长,这才能顺利做少东家,但这一次李老爷离世,他未能力挽狂澜,还关停了一半铺子,已经证明他能力不够。

    李二公子找了一帮管事,逼着兄长让家财,最后,李夫人做主,让兄弟俩平分,甚至她还给温云起分了一份。

    兄弟俩并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狠辣之人,真让他们对亲兄弟下毒手,俩人也做不到。

    李启山在父亲跟前受教十多年,连李老爷一半的狠辣都没学到。

    古蛮牛是个厚道的性子,他如果在这里,绝不会要李府的家产,会离他们越远越好。

    温云起便也没要,只带走了李老爷卖药的那一些银子,他在城里买了个院子。

    原本李府在所有富商之中身份超然,这段时间的变故一出,家财缩水大半,兄弟俩再一分,李府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在这一片乱象之中,县城里的何老爷暴毙,几乎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搬出来两个月,文思就有了身孕。

    古蛮牛这一生,做梦都想要有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惜他没什么父母缘,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爹娘是谁,只当他们不存在。他想要的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古大江没有带着他的那些儿女找上门来过,大抵是没脸。

    不过,温云起更倾向于古大江如今不敢来招惹他。

    古大江不来找他,温云起却一直注意着古家的动静。

    古方南那一闹,村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世。而古方南也已经发现,不管是自己的亲哥,还是两个养弟,和她来往时,都是她在吃亏。

    她很快就与古大江和周家断绝了关系,一心在婆家好好过日子。不过,周家兄弟不放过她,时不时就上门讨要银子。闹得古方南烦不胜烦,她婆家更是嫌她麻烦,险些将她休了。

    古方南为了不被休,在婆家拼了命的干活,日子苦不堪言,她特别后悔自己当初起了贪欲跑去找古蛮牛的麻烦。

    如果没有那次,周家兄弟也不会抓着她不放。

    至于古大江那两个儿子,后来和他们的亲爹越来越亲近,村里人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古大江愈发沉默,脾气古怪,后来成为了村里的怪人,被众人孤立在外。

    年老后,更是被母子三人抛下。

    原来,贺家拿了银子给兄弟俩置产,他们带着古母搬到了城里去住。

    *

    文思怀了双胎,生孩子时温云起亲自守着,而在怀胎的十月里,温云起已经在城里开了十多间铺子,起势很猛。

    两人打算只生这一胎。

    孩子洗三,宾客临门,三进的院子特别热闹。

    古蛮牛如今算是村里年轻一辈之中最能干的人,没有之一。

    他生了双胎办洗三,还特意回村去请古方水,这消息自然也在村里传开了。

    古方水特别欢喜,全家出动,去城里喝完喜酒回来,感觉自己见了世面,夫妻俩从入村开始,就被众人拦下询问。

    问古蛮牛住的什么地方,房子多大,双胎是男是女,喜宴的饭菜如何。

    村里的长辈觉得有些打脸,古蛮牛是村里的后生,应该请他们做座上宾。当然了,他们只敢心里想一想,骂古蛮牛不孝顺,面上却没露。

    要知道,古大江都没能去呢,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长辈,就更没资格被邀请了。

    话说回来,当初古蛮牛在村里长大,真没几个人愿意和他相交,就像古蛮牛受伤被挪到破屋那一回,如果真的是古家血脉被长辈如此对待,村里的这些族老绝对不会干看着不管。

    当初他们没有管古蛮牛的死活,如今古蛮牛过上了好日子不管他们,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古方水真的觉得小伙伴给自己长了脸,但凡有人问,他就会停下来回答。很快就被人围在了中间,甚至于他都到了家里,还有不少人追过来问。

    何小草听着那边的热闹,心情特别复杂。

    原本古方平帮城里的那位管事做事,是得了一笔银子的,可那些银子突然就不见了。

    像是被老鼠拖走了似的,像没有出现过一般。

    古方平不愿意相信自己长的银子丢了,四处寻找后,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

    古姜氏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得知家里丢了三十两……这些银子就是让何小草下药,然后让古方山去找古蛮牛挨打得的好处,期间花了一些。

    但所有银子一直都是由古方平收着的,古姜氏有听到过小夫妻俩为这银子争吵,何小草似乎想把家里的银子捏在手里,但古方平不愿意。

    如今银子丢了,古方平没有怀疑何小草,古姜氏却觉得这银子一定是她拿的。

    “这女人身为有夫之妇还把家里的银子偷给你,明显就不是个踏实过日子的性子,如今把你的银子偷出去也正常。”古姜氏想到那么多的银子丢了,心里就特别难受,一开始是骂,眼瞅着何小草满脸不忿,她还冲上去打人。

    何小草性子软弱,却也不会站着挨打,婆媳俩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古方平看到他们打架,心下特别烦躁:“不是小草!”

    “不是小草是谁?”古姜氏愤然,“这家里就几个人,我和你爹肯定不会拿你的银子,如果不是你自己梦游将银子拿走了,难道还能是那个奶娃娃?”

    何小草气急了:“就不能是招贼了吗?”

    古方平摇头:“不会!我有银子的事情,村里的人都不知道。”

    何小草对上他眼神,伤心欲绝:“你也怀疑我?”

    古方平盯着她的眉眼:“我看到你偷偷去古方山的院子了。”

    何小草恼怒:“我那是去看孩子。你不让我去,我怕你多想,所以才偷偷去。”

    “我就说这个女人不老实吧。”古姜氏像是抓住了何小草的把柄一般,气势汹汹地叫嚣,“把她休了,我们家不养家贼!”

    何小草:“……”

    实话说,她愿意住在这个破屋子里和古方平做夫妻,一来是因为她在外的名声很不好,想要再嫁不容易。二来就是因那几十两银子。

    村里能够拿出几十两银子的人家真的不多,如果她去改嫁,找到的男人兴许还不如古方平富裕。

    可是古方平如今没银子了,还是个瘸子,她留下……都是她照顾他!

    她都需要人照顾,哪能照顾旁人?

    更别提古姜氏疯狗一样咬着她不放,天天找茬,天天骂人。

    为了银子,何小草可以忍,可现在一家人穷到没米下锅,她不愿意忍耐,转头就回了娘家。

    她甚至没带孩子。

    何家人不愿意接纳何小草,不过何小草愿意改嫁,他们还是把人接进了门,转头就给她定了一门婚事。

    那是城里的一个鳏夫,今年五十多岁,连孙子都有了,娶妻就是为了照料一家老小。

    不过,人家也承诺了,每个月会给工钱。

    何小草只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答应了这门婚事。

    从古方平家里离开的第三日,她就准备上花轿。

    可就在她即将上花轿时,古姜氏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狠狠砍在何小草是脖颈上。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