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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这是我们的新房啊。”

    赵厚连不想住在这儿,却也不想折腾,闭上了眼睛细细回想。

    都说生意人以和为贵,但想要赚钱,就不可能不与人结怨。赵厚连做了半辈子的生意,从来都是见好就收,不会太过分。

    若是生意上的事,即便被别人记恨,应该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他这一身伤,多半还是因为私事。

    绝对是袁顺利干的!

    他前脚才让人去教训小曲,后脚自己就受伤了,不是袁顺利是谁?

    不过这混账东西动作也快,报仇都不过夜,赵厚连想到此,狠狠一挥手,直接将摆在他旁边洗脸的盆子掀翻了,水洒落一地,周月桂惊呼一声,吓得连连后退,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湿了裙摆和鞋子。

    “老爷……”

    赵厚连怒火冲天,他前半生也算是顺遂无忧,除了表妹之外,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结果,如今在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年轻人身上栽了跟头,这让他如何能不怒?

    心头火气熊熊,难免就会迁怒,看见周月桂那要死不活的模样,赵厚连沉声道:“叫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掀个盆子而已,老子又不是屠了你全家。”

    周月桂脸都白了,她知道这男人受伤了可能会乱发脾气,却没想到这怒火会冲着自己来。

    “老爷,是谁伤了你?”

    赵厚连眼神一厉:“滚!”

    周月桂连滚带爬跑走,出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一群女人。个个身着白衣,发饰也差不多,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夫人,老爷怎么样了?”

    “老爷受伤,需要人照顾,妾身不怕苦……”

    “夫人您说话啊……”

    “夫人!”其中一个比较受宠的上前几步,“我们都是老爷的女人,你不能拦着我们。”

    ……

    一群女人围上来,周月桂耳朵都被吵麻了。

    她这个夫人,哪敢随意透露?

    说了可能也不要紧,但她凭什么要为了这些女人冒险?

    *

    温云起带着母亲和媒人上门提亲,他们到时,酒楼的人刚刚把席面摆好。

    李文思笑盈盈将几人迎进门,大家坐下来互相客气了一番。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李文思母亲不在,父亲早已回家另娶,这些年偶尔会来城里给她送些农村的菜,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胡家奚落了一次,他就再不来了。

    原身对父亲没什么感情,那是个特别懦弱的人,当年不敢与李家二房相争,后来在胡家人面前也只剩唯唯诺诺,被奚落了就再不露面。

    由此可见,原身这个女儿在他心里的地位并不高。

    如今李文思定亲,也放弃了请他来观礼,真要认这个亲爹,没必要把他请来压在自己头上,回头去乡下探望几次,就算是尽了孝道了。

    原身除了父亲,也没有正经长辈,她那几个堂叔对她不好,包括她的婚事,都被他们拿来做了人情,也有可能是赔偿。李文思这些日子并没闲着,想要查出当年胡李两家结亲的真相,不过,原身自己都没有听过关于结亲缘由的只言片语,她找人打听了一圈,也收效甚微。

    定亲一事,两家有了默契,院子里还算其乐融融。

    普通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礼物送上门来,媒人写了一份礼单,两家都认可,事情就算完了。

    一顿饭吃完,礼单已交割,媒人准备起身告辞,李文思正送客呢,门前被人敲响。

    院子里这么多人,这光天化日的,李文思也不必防备,顺手就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大堂叔李大河,他带着妻子,满脸笑意迎人,当看到院子里还有好几个人时,微愣了一下。

    温云起很快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任何酒见李大河越过所有人含笑上前:“袁班头,您也在?好巧!我来探望侄女。”

    李文思纠正:“是堂侄女。”

    “哎呦,文思啊,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李唐氏笑吟吟,“你还是我养大的,咱们不是亲生的母女也和亲生的差不多……”

    “之前你们家送银子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以后不要再纠缠我!”李文思很讨厌她套近乎,谁说这一家子不是害死原身的凶手,但如果不是他们稀里糊涂将原身送到胡家又不出手庇护,原身也不至于被胡家送到姓赵的手中,最后落到一个被活埋的结局。

    唐氏尴尬:“文思,这还有外人在呢,给我点面子。”

    “你在我这没有面子。”李文思态度格外冷淡,“以后我是袁家的未来媳妇,算起来,你们才是外人。”

    夫妻俩就是听说了李文思即将嫁给袁顺利的消息才赶过来的。

    “大喜事啊!”唐氏夸张的拍着手,“你这孩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李文思不客气地道:“大喜的日子,若是没看见你们这些晦气东西,我还能更欢喜些。”

    第123章

    唐氏一边应付着侄女,心里特别惊讶,原先这丫头在家里就跟个锯了嘴……

    唐氏一边应付着侄女,

    心里特别惊讶,原先这丫头在家里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只知道干活,

    从来不会与人争执,更不会和长辈吵架。

    眼看侄女眉眼间没有半分柔情,李大河心知,

    想要和侄女亲近进而从袁家手中得到好处会很难。

    但是,

    想要得到这世上的好处,

    哪样不难呢?

    不能因为艰难就退缩,

    有了袁顺利庇佑,

    他们家的日子才会好过。

    来之前就知道了可能会被人甩脸子,因此,无论李文思脸色多冷,

    话有多难听,夫妻俩脸上始终带着笑。

    李文思看了他们就烦:“赶紧滚!”

    李大河不肯走,撑着门边不撒手。

    见状,李文思不见半分手软,

    直接拔出一把匕首,抬手就劈。

    李大河只是个普通中年男人,

    看到匕首砍来,

    顿时吓一跳。等反应过来,门已经砰一声关上,而他的手上,已被刮出了一个口子,鲜血瞬间冒出,

    滴滴落下。

    他用手捏着那个伤口,心中一阵阵后怕,

    没想到李文思变得如此绝情。方才他缩手再慢一点,手筋都要被挑了。

    二人不敢再纠缠,即便是要讨好李文思,也得回家缓缓再说。

    除了这个让人不高兴的小意外,婚事很顺利地定下了。

    温云起没有回家,而是推说衙门里有事,让袁母和小曲先回。

    是的,为表家里对李文思的重视,袁家今儿是全家出动。

    温云起转身接上了李文思,一起去了衙门里。

    那胡大布挨了二十仗后一直昏迷不醒……这行刑是有讲究的,若是犯人的家眷想让他少受点罪,完全可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点好处。

    行刑这活计属于壮班的人在干,打人用的是巧劲,若是无人约束,一仗便可杀人,如果要手下留情,百仗也取不了人的性命。当然了,不能过于离谱。

    胡大布的家人当时给了好处,不过,温云起有示意,于是,他还是老老实实挨完了二十仗。到了大牢里后,胡大布哼唧哼唧,整个人迷迷糊糊,这两日才缓过来了些,才算有精力说话了。

    温云起二人进大牢,自然是不用给好处,与人方便嘛,同为衙门中人,除了张北海那种一张口就得罪人的愣头青,大多数人都懂事,在外人和自己人意见相悖时,会选择相助自家人。

    “袁哥,要不要小弟带路?”

    “不用,我自己去。”温云起伸手护着李文思。

    守门的人眼神意味深长,低声道:“丙字四号房。”说话时,还递来了一串钥匙。

    就胡大布干的那恶心事,活该让他受罪。

    温云起拍了拍他的肩算是感谢。

    这大牢里有许多忌讳,比如这犯人不管判的是几年,只要挨了仗刑或者是其他的刑罚,很可能到不了出狱那天就已经没了命。还有,衙门里蛇虫鼠蚁到处乱窜,吃的东西也是馊的,比猪食都不如。在这样的情形下,犯人如果生了病,又没有家人及时请大夫医治,那完全就要看命够不够硬,扛得住就还能活,扛不住就只能死。

    而这间丙字四号房经常都在死人,住进去的犯人没几个能活着换地方的。久而久之

    ,就变成了犯人们都不想住的地儿。

    大牢中分甲乙丙丁几排牢房,其中丙号房光线最差,这还是大白天,走进去都黑漆漆的。越往里走,异味越重。

    四号房在最里,温云起都到了牢房外,墙角蜷缩成一团的人还没动静。他打开了牢门,缓步踏了进去。

    开牢门时,锁门的铁链叮呤咣啷,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胡大布抬头,看到门口衣着鲜亮的男女时,脱口喊道:“李氏,你怎么会来?”

    李文思的名字很好听,嫁入胡家六年来,却只落下一个“李氏”,李文思笑容嘲讽:“想来就来啊!”

    胡大布此时且顾不上怒,他特别想要让爹娘给自己送点东西进来,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他样样都缺。

    一开始送进来的那个棉袄这会儿穿在他身上因为长期没有换下来洗,已经结成了一块一块。

    “你帮我去胡家报个信好不好?”

    当然不好。

    李文思来这里,可不是因为二人之间的夫妻情分。她在外头询问李胡两家结亲的真相,始终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干脆来胡大布这里打听。

    “当年你为何能娶到我?”

    胡大布一愣。

    “就……有人牵线,李家许亲……”

    李文思冷笑:“少胡扯!当年我寄人篱下,李家早已将我家的铺子当成了囊中之物,后来却愿意分胡家一半。绝对是你们家拿住了李家的把柄!”

    她语气森然,站在牢门口不肯往里进。

    胡大布看着一身鲜亮的女子,心理格外复杂:“我若说不知道……”

    “那我能保证你活不过这个冬日。”温云起接话。

    闻言,胡大布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似的,声音尖利地道:“你们是衙门中人,不可以杀犯人,杀人犯法。”

    温云起乐道:“我才不会对你动手呢,这大牢里每年冬天都有冻死的犯人,只要保证胡家的东西送不进来……”

    胡大布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冬天没被子,没有棉衣,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要是说了……以后你就不为难我?”

    没有人答话。

    胡大布却知道,他没有选择。他低下头:“我……我从十五岁起就跟着一个叔叔护送货物,常年在外,偶然得知了一件事。就是李大河他……他去郊外一个镇上收货物时,欺负了一个痴儿,那痴儿不过十五岁,已经生了个孩子。”

    别看原身住在李家,但常年被勒令不得出门,每日在家从早忙到晚,也没人会正经与她交谈。因此,从来就没听说有发生过这种事。

    李文思疑惑问:“你亲眼看到他欺负人了?”

    “我猜的。”胡大布痛得嘶了一声,“咱们城里从那镇上回来的人不多,我知道他经常去收干货,但……有一回我看到他脸上是那种男人满足了以后的模样……反正我辩得出来。那一年内我们偶遇了好多次。有时候他回来时手上都没拿货物,直到那个痴儿生下孩子后事情闹大,我把这事当笑话一般告诉了我爹娘,他们上门去诈。没多久,我的婚事就定下来了。”

    李大河干了亏心事,被胡家夫妻诈出了疑点,这才不得不花钱消灾。

    李文思气笑了,转身就走。

    胡大布是根直肠子,他那脑子简单,编不出这样的故事,这多半就是真相了。

    淫辱女子,致其有孕,若是被告到衙门,绝对会有牢狱之灾,当下律法,好像至少也是三年起。

    出了衙门,李文思脸色很难看,李大河先是害了那个痴儿,后来为了掩盖此事,又将堂侄女搭进去。

    温云起抓住她胳膊:“我陪你一起去。”

    李文思面色缓了缓:“不用,我有分寸,不会当街把他打死,最多把他打个半死。”

    温云起:“……”

    “反正我为了提亲,今儿已经告了假,闲着也是闲着。走吧!”

    两人随便拦了一架马车,直奔外城的李家。

    李家兄弟已经分家,原来的一个院子一分为二,中间还修了院墙,不过院墙上留了门,门一打开,又是一家人。而外人眼里,两个院子各有大门,证明还是两家。

    左边的门是李大河家,右边是弟弟李大海。

    这兄弟二人中,相比较之下,李大海稍微正直一些。反正他从来不会欺负堂侄女,也不允许家里的儿女孤立堂侄女。

    但要说他有多好,那也不至于。当年原身的婚事定了胡家,他和李大河吵过一架。后来不了了之。

    这会儿李大海家院子门是开着的,门口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手里正抱着个胖胖的奶娃。

    温云起二人这一身打扮在李家所在的这个巷子里很是鲜亮,周围这一片的人大多都是穿各种深色蓝色的粗布,细布也算常见,逢年过节时偶尔会见到绸缎,平时很难见得到。

    两人一路走过,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李大海家门口坐着的是他的儿媳张氏,她认识李文思,关于堂姑子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她虽然没到衙门亲眼所见,却也听旁人说过了。

    这会儿看到堂姑子亲自上门,张氏有些紧张:“妹妹,你来了?”

    李文思冲她点点头,伸手就开始拍李大河的门。

    张氏见状,忙道:“大伯不在家,和大伯母一起一天不亮就走了,好像家里只有二嫂。”

    李大河生了两子一女,全部都已成亲生子。他如今是做了祖父的人。

    敲门的动静很大,院子里的小唐氏没开门也听到了外头打招呼的声音,知道是李文思找上门来。她不太敢开门,可是敲门声一直不停,隔壁的堂妯娌又知道家里有人……躲是躲不掉的。

    小唐氏咬咬牙,到底是打开了门,未语先笑:“妹妹,你何时到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李文思直接一把推开她,到院子里的桌旁坐下:“上点茶来。”

    这态度也太嚣张了,小唐氏很想发脾气,但边上站着衙门里的官员,她不敢闹,从厨房里取了茶水,到底是憋不住道:“妹妹,你带着客人登门,该提前说一声,这来得突然,什么都没准备,岂不是怠慢了客人?”

    话里话外,都表露出了她对李文思的不满。

    “我是来找你们家算账,不是来做客。”李文思一脸冷漠,“赶紧让李大河回来!你也去找一找,天黑之前看不到人,那我就去大牢里找他谈。”

    言下之意,天黑前李大河不回,她就要把人弄进大牢。

    太嚣张了。

    小唐氏进门才几年,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一听这话,瞬间就想歪了。以为李文思是仗着一个在衙门做事的未婚夫强行编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抓人。

    “你……这天底下是讲王法的,即便是衙门里的官,也不能想抓谁就抓谁吧?”

    都说民不与官斗,小唐氏说这话时,心里很没有底气。

    此时门口有不少人悄悄往院子里探头,李文思不想让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未婚夫,冷笑道:“是李大河自己干了一些该坐牢的事,当年我用婚事帮他挡了一灾,让他得以过了好几年的逍遥日子。但不好意思,现在我知道真相了,他把我送到胡家受了那么多年的罪,毁了我的姻缘,还险些害我一条命,今儿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事就过不去。”

    她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小唐氏心里特别慌,又不敢把这二人丢到院子里,于是找了隔壁的堂妯娌帮忙去寻人。

    张氏不太想掺和这些事,家里的公公婆婆早已嘱咐过,尽量少与隔壁往来。但外人眼中,他们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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