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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真的是死不瞑目。

    江秋雪崩溃地哭了出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急忙用眼神示意月娘姐妹二人将她挪到床边。

    那纸一张又一张的叠在一起,还有一股米香味。

    江母这……分明是被人用湿纸盖脸,窒息而亡。

    “到底是谁干的?啊……”江秋雪大叫一声,跟发疯似的。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回答,但其实江秋雪心里清楚,能在这个院子里悄无声息把母亲弄死而不惊动任何人的,只有父亲能做到。

    月娘姐妹俩上前劝她节哀。

    这会儿江秋雪小女儿也过来了,看到祖母这般,吓得晕了过去。

    江秋雪让人把父亲抬了过来。

    “你为何要这么做?”

    江父受伤挺重的,最近都在养伤。他前些日子给自己找了两个随从伺候,这会儿受伤了,倒也不让江秋雪操心。

    “秋雪,你在说什么啊?你娘这……搞不好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呢。”

    他满脸不以为然的态度,将江秋雪气得发狂。

    一个躺在床上连翻身都艰难的病人,要怎么找纸来把自己闷死?

    “是谁干的?

    江秋雪质问。

    江父摇头:“不知道!”

    “你还嘴硬,是不是要我把你告上公堂?”江秋雪满脸崩溃。

    江父并不愿意将此事闹大,看了一眼身侧的随从。

    随从立即跪下:“昨晚上寒山鬼鬼祟祟在厨房忙活,小的起来上茅房又看到他到夫人的屋子里,当时小的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就没进来看。”

    寒山也急忙跪下:“没有没有,你肯定是看错了,我……我……我梦游啊。”

    虽然有反驳自己杀人,但是梦游的人对于自己做了什么,应该都是不知道的。

    他说梦游,就是间接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

    主仆三人这戏,一点都不自然。

    江秋雪狠狠闭上了眼。

    即便猜到了是父亲想要母亲的命,她也不可能真的把父亲告上公堂,更何况,如今两个儿子还受着伤,她一个人……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等到半下午,江母已经入了棺……她死得很不体面,烧伤好了一半,看着就挺吓人,原本烧伤后伤势不能碰到任何东西,她几乎是光裸。如今人死了,得穿寿衣,月娘姐妹俩期间吐了好几次。

    江秋雪拖着疼痛又虚弱的身子给母亲操办丧事,也没忘了给她认识的那些老爷传信。

    结果,一直到晚上,一个人都没来。院子里只有她请来的道长正在做法事。

    江秋雪越想越崩溃,这不是她想要的,赚了那么多的银子,就是想让一家人过好日子,即便不能让母亲风光大葬,也不至于这般冷清。

    那些原先她一招手就过来的老爷们就跟死了似的,胡老爷没动静,就连陈利都没出现。

    江成东兄弟俩身上有伤,得好生养着。

    江秋雪靠在躺椅上,坐在灵堂之中,眼泪无声落下。

    江父也靠在椅子上

    ,他身上的伤比兄弟俩都要重,原本是想回去躺着的,江秋雪不允许,勒令他在此守灵。江父虽然有些怨言,却也不会在这时候和女儿闹,毕竟是他理亏在先,若是把女儿惹恼了,事情闹大,他就脱不了身了。

    原本江秋雪打算多做几天法事,可灵堂如此冷清,她到底还是跟道长商量改短了时间,三日就下葬。

    江家在府城根基不深,没有什么亲戚友人,那些和江秋雪交好的老爷一个都没出现。以至于这一时半刻江秋雪都找不到风水宝地,她找来了中人,在郊外买了一块地。

    这人下葬的位置是有讲究的,如果是荒郊野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把坟头给铲平了。必须得是自己的地里,地契放在自家名下,那才能保证人下葬之后不被外人打扰。

    江秋雪以为给双亲准备葬身之处是多年以后的事,偶尔也想过这些,但没放在心上,一直觉得不急。

    一时间,江秋雪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刚好道长说郊外有一片荒地的位置不错,江秋雪就找来了中人买下,整场丧事,办得慌张又潦草。

    江母下葬,江秋雪心底的悲伤却没淡去。原本母亲好好的,是她自己起了贪欲,想让戴家母子送走陈夫人给自己腾位置。

    没想到,最后戴家母子好好的,自己的母亲却遭了罪,受尽痛苦也没能活下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回头去想,越想越恨,越想越气。

    江秋雪心里不高兴,就想找人泄愤:“来人,把那个叫寒山的给我打死!”

    大户人家要杖毙一个下人,那就是一句话的事,但在这个院子里,真没谁下得去手。

    江秋雪怒火更甚,找了人来把寒山发卖,着重强调了要把人卖到最苦最累的地方。

    确实是寒山动的手,他在动手之前就拿到了自己认为值得的酬劳,被带走的时候都没求情。

    寒山越是坦然,江秋雪心头的怒火不减反升,再看父亲的屋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对于寒山被处置这事就和吃饭喝水一般。

    那是她母亲的一条命啊。

    江秋雪动了真怒,叫来了月娘:“你带着人跑一趟林河街,将姓水的母子三人带过来,就说……”她咬牙切齿,如果直说是找他们算账,几人肯定不会来,“就说商量婚事。”

    那女人处心积虑的让父亲动手害死她娘,为的不就是嫁进江家门么?

    此事是瞒着江父的,月娘跑了一趟,那边母子三人虽心有顾虑,但想着只要江父在,总不会让他们出事。

    婚事总要谈,大家早晚都要见面。晚不如早,水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了,于是,大着胆子带着一双儿女登了门。

    江秋雪早有准备,给母子三人准备了穿肠毒药,一见面,她态度和缓,让几人坐下,又让秀娘上茶。

    现如今江秋雪没有力气,站都站不起来,自然不可能亲自下药,她让秀娘放的药。

    秀娘不愿意做这种事,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干,送茶时故意装作害怕到发抖。

    水氏有些得意,她早就想正名了,原先还偶遇过江秋雪,只不过那时候江秋雪眼高于顶,母女俩根本不拿正眼看她。

    当初看不上她,如今还不是拗不过父亲?

    等以后她入了门,江秋雪还要跪地给她敬茶呢。

    过于得意,水氏都没有发现秀娘的不对劲,接过茶笑吟吟道:“秋雪,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江秋雪看着这女人得意的眉眼,垂眸喝茶:“这今年的新茶,老茶树上下来的,据说每年就只有两三斤,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眼看双胞胎不喝,江秋雪又扭头吩咐秀娘:“去准备两碗牛乳,多放糖。”

    当下的牛很金贵,杀牛还要触犯律法,牛乳更是难得,江秋雪也不是每天都喝,之所以有这个,是大夫说这东西很养人,烧伤的人喝这些味道浅淡的东西对伤口有好处。所以她才想方设法买了一些,每天只有一两斤,如今江母去了,江秋雪也没舍得断掉。

    反正家里不缺银子嘛,好东西难得,她自己也可以喝。

    两碗牛乳送上,双胞胎从小到大还没尝过呢,一时间都挺新奇。水氏也劝:“这是姐姐疼你们,别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好意……”

    双胞胎喝了牛乳。

    江秋雪不再说话了,她浑身乏力,整个人靠在椅子上。

    气氛凝滞,好半天没人出声。

    水氏左看右看,一脸坦然:“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但去了的人已经去了,咱们……”她察觉到了腹痛,当即面色大变:“你下毒?”

    她用手捂着肚子后,下意识扭头去看边上的一双儿女。

    姐弟俩没什么反应,水氏惊疑不定地瞪着江秋雪,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毒,谁知一张嘴,竟喷出了一口血。

    剧痛袭来,水氏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尽去,质问:“你往茶里下毒?你好狠的心?”

    话音未落,边上的姐弟俩也面露痛苦之色,两人滑倒在地,紧接着也吐了血。

    水氏痛苦不堪,说话都费劲,却还是厉声吼:“老爷,救我们……”

    她承受不住疼痛,整个人缓缓滑落。

    江秋雪用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道:“狠心?你们母子这些年吃我的,花我的,住我的,我知道你们的存在,也嫌你们多余,但看在我爹的份上,到底还是容忍了下来。可你呢?不懂得知足,对我娘下手,你以为我娘不在了你就能做我继母?做梦!”

    她淬了一口,“我呸!不要脸的贱妇,即便是我爹愿意让你进门,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水氏捂着肚子,张口想要说话,但一张嘴,吐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血沫沫。

    边上的两个孩子抱着肚子哭喊着。

    这个院子不大,屋子的动静不小,江父一开始不知道,后来也听出了不对。他原本只想躺床上养伤,不想让人挪动自己,察觉到母子三人有危险后,立刻让人将他抬到了待客的屋子。

    屋中母子三人都在地上翻滚,唇边都有黑血。江父目眦欲裂,瞪向了屋内的女儿。

    父女二人都受了伤,都是半躺在椅子上,一个屋外,一个屋内,对视之间,谁都不肯相让。

    江父咬牙切齿:“秋雪,你……杀人触犯律法,你是疯了吗?”

    江秋雪呵呵:“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啊,我还以为你不知呢。”

    她完全是有恃无恐。

    正如她知道父亲杀了母亲不会去报官一般,父亲所有的花销都指着她,在这姐弟俩出事以后,她就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所以,即便是父亲知道她对着母子几人动手了,也不会跑去报官。

    若是报官,那大家都别活了。

    江父从女儿的话中听出来了她的意思,心中恨极,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们是无辜的,你恨我,直接对我动手啊。”

    “无辜?”江秋雪冷笑一声,“爹,你忘了女儿之前是靠什么为生的?男人什么德行,没有人比女儿更清楚,正常男人是不会想着为了外室而伤害枕边人的。”

    她狠狠伸手一指地上的水氏,“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在你耳边吹枕头风,你又怎么会伤害我娘?我要为我娘报仇,杀了你……不划算。你是我亲爹,你死了我会伤心,我也会背上弑父的名声……再说,人死了一了百了,不会难受不会痛苦。杀他们就不一样了,这会儿你是不是很痛苦?”

    江父确实很难受,原以为养好伤后就能一家团聚,现在儿女都……他用手捂着胸口,还锤了两下,却还是不能缓解。

    地上三人濒死,不停挣扎。

    江秋雪似笑非笑:“爹,你要不要找个大夫来治一下?我是觉得没必要,那药很毒,见血封喉,但凡下肚,绝无回转之机,也会让人在死前承受无数痛苦……”

    江父忍无可忍,大喝:“你为何如此狠毒?”

    “狠毒?”江秋雪坐在这儿不动身上都痛,也没什么力气说话,这会儿却哈哈大笑,“能有你毒吗?我娘嫁给你,刚开始吃了那么多的苦,后来我赚到银子,日子才好过起来。可你呢?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在外头养女人,养女人就算了,你还弄出了孩子。甚至还故意将我娘放在大火之中……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你怎么下得去手?她除了没给你生儿子之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说到后来,已经是嘶吼了。

    江父一激动,扯着了伤处,嘶了一声:“若你是个男娃,我又何必做这些?”

    “放屁!”江秋雪这会儿痛苦不堪,却还是强撑着大叫,“生儿子能让你过富裕的日子吗?你受伤了有人搬抬,吃喝拉撒有人伺候,我找几个人伺候你一人,不比儿子得用?久病床前无孝子,如果是亲儿子,早把你扔出去了。”

    “我就是想要儿子。”江父强调,“你是个儿子,我就不会这么做!”

    江秋雪心中满是疲惫:“我有为江家传宗接代,哪里就比儿子差了……”

    话没说完,就对上了父亲不屑的眼神。

    原本江秋雪想着母亲已去,以后好好照顾父亲,可……父亲这样的眼神让她气到起了杀意。

    父女俩看向对方的眼神都特别凶狠。

    江秋雪冷笑一声:“来人,把这母子三人丢到乱葬岗。”

    “外人发现了怎么办?”江父直皱眉。

    江秋雪冷笑:“秀娘,灌他喝药。”

    秀娘不愿意,但又不敢违背,若她不听命,回头就会被卖掉,就像是寒山一般,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江父大惊失色,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想和外头的妻儿一家团聚,但是因为我不答应,你们一家太想要在一起,所以……一起服毒自尽!”江秋雪一字一句道:“爹,我没想过送你走。即便是你杀了娘,我也还是希望你能安享晚年,但是你太气人了,做错不知错,还嫌弃我。那我就做一个不孝女啊,反正在你眼里,我不是个儿子,就已经不孝……”

    秀娘当真端着一碗茶灌给了江父。

    江父努力挣扎,可惜身上有伤,挣扎的力道不大。

    秀娘一边灌一边哭,还一边解释:“奴婢也不想这样的,冤有头债有主啊老爷,你不要怪奴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江父不受控制的咽了几大口,秀娘才退了开去,浑身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半瘫坐在地上。

    很快,江父也有了反应。

    江秋雪愣愣的,看着父亲滑落在地,看着大堂里歪歪扭扭倒着的几人,她看向自己的双手。

    手上已经有了皱纹,肌肤蜡黄。

    她的手……什么时候变这么丑了?

    心好像也丑了。

    原先她想让陈夫人腾位置,却也不敢亲自动手,在陈老爷耳边吹了好久的枕头风才得偿所愿。

    如今,她竟然亲自要了几条人命。

    恍惚间,江秋雪觉得这就是一个怪圈。

    她为了让儿子认祖归宗,唆使陈老爷对枕边人动手,如今……水氏为了让一双孩子得以正名,所以让父亲杀了母亲。

    报应!

    江秋雪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尖叫出声。

    她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刺人。

    而就在这时,院子门被人推开,一群人挤了进来。

    就在最前的是周斌,他身后除了他自己的随从之外,就是江家附近的邻居。

    周斌特别讨厌江秋雪,一直派人盯着这边的动静。得知江秋雪买了药又请了水氏母子,就猜到这院子里会出事。

    他还特意邀请温云起一起。

    温云起自然要来,此时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地上吐血的江父和几乎要疯了一样的江秋雪,心中一片平静。

    江秋雪看到众人出现,不再尖叫,眼神里满是惶恐之色,不等众人询问,她率先解释:“我爹……咳咳咳……”

    她身子本就虚弱,说话的声音不大,这扯着嗓子一喊,再加上着急,忍不住就咳嗽了起来。

    她咳得厉害,说不了话,用眼神示意秀娘开口。

    秀娘也是第一回干这事,此时缩在角落身子瑟瑟发抖,整个人都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到江秋雪的眼神。

    “他们一家子是真不能在一起,所以要死了合葬……不是我动的手。”

    周斌没想到屋中这般血腥,原以为江秋雪只是杀水氏为亲娘报仇,没想到她居然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

    “大人一会儿就到。”

    江秋雪:“……”

    她强撑着道:“到就到,反正不是我动的手。”

    为了舒缓慌张的心情,江秋雪扭头看向温云起,道:“满山,我有事情和你商量。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求一下情?就是齐姑娘那边……”

    她身子很虚,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差。

    温云起摇头:“我不会帮你。谁让你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如果当初你没有要那虫,也不会变成现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江秋雪恍恍惚惚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人不人鬼不鬼?”

    “我不要!”江秋雪忽然又激动起来,“我不要变成这副丑样子,戴满山,你去让那个姓齐的把东西还给我,那是我的!她抢走了我的宝贝,就因为没了那宝贝,那些老爷都不理我了……呜呜呜……还给我……”

    大人赶到时,江秋雪哭得特别伤心。

    “把宝贝还给我……我不要去大牢……”

    第83章

    江秋雪一开始哭的是自己再也恢复不了的容貌,她知道戴满山出面帮忙……

    江秋雪一开始哭的是自己再也恢复不了的容貌,

    她知道戴满山出面帮忙的话,自己有可能与齐文思和解,但难就难在戴满山不肯帮忙。

    即便戴满山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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