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四!白珠儿!”他声音特别大,奈何还是没动静。白月那天离开后一直没回来,白满平没去找,白桃倒是问了问,得知人在三妹家里,便也不管了。
此时白桃从屋子里出来:“爹,你小声点。让人听见你这么大声的喊四妹,回头旁人就该说四妹也私奔了。”
“你闭嘴!”白满平厉声训斥。
白桃往后退一步,觉得父亲的态度不对,她急忙去找人,屋前屋后转了一圈,那几个四妹不可能进的屋子都找了,最后咬咬牙,闯进了林大力所在的屋。
温云起正坐在窗前练字……他只是会认字写字,以前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厨艺上,字迹着实称不上好看。既然有这番特殊的经历,他认为自己该练一练,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门被推开,他扭头,满脸都是被打扰的不悦。
白桃万万没想到他在房里练字,微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会认字了?”
“何事?”温云起不答反问。
两人说是夫妻,但从来没有交心过,林大力这些年在外头做了什么,就是白家人都不清楚。白桃没有多问,道:“四妹不见了,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温云起不悦:“我连房门都没出,上哪儿知道去?出去,把门给我带上。”
白桃:“……”
“你又不是白家的人了。”
算起来,林大力从拿到赔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算不得白家人,但后来又住了这么久,在这家里白吃白住,谁也没有嫌弃过他,连半句难听话都没说过,更别提撵人走了。
至于白家为何要对他客客气气……自然是因为那一百多两银子。
人在这个家里,银子就是这个家的,全部拿到是不可能,但多少也能占点便宜。哪怕他们知道占便宜的可能不大,但若是林大力离开了,那大笔银子就真的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温云起似笑非笑:“你确定要撵我走?”
白桃不敢回答,假装找人,飞快溜了。
直到天黑,也没找到人。依着白满平的私心,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四女儿跑了……老大私奔,老二消失,如今老四又不见了。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话呢。
不过,吴家要人啊。
吴父到底是吵不过两个儿子,最后大家各退一步,兄弟三人留在家里,不接白珠儿进门……但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她,必须要让白珠儿给赔偿。
至于赔什么,就看白珠儿能拿出什么来了,实在不行,就把她嫁出去,收一份聘礼。听说镇上那个把前头媳妇打死了的张大头早就在找媒人说亲,由于他名声不好,没有人愿意与之相看。说是他愿意出四两银子的聘礼。
即便出了高聘礼,也没有哪户人家愿意把自家闺女送去给他糟蹋,因此,消息传出大半年了,婚事一直都没谈成。
吴家兄弟真不觉得自己过分,弟一条命都没了,又没要白珠儿偿命,只是让她嫁人而已,好歹还留了一条命呢。
结果,转头就得知,白珠儿不见了!
白满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珠儿已经被你们逼走了,你们到底还要怎样?”
吴家兄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必须把人交一个出来。”
白满平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正愁甩不掉老大呢,转身一把抓住白桃的手,将人往兄弟俩面前塞:“带走!”
吴家兄弟:“……”
第25章
白满平把人送出去了,心头格外满意。他早就想找机……
白满平把人送出去了,
心头格外满意。
他早就想找机会把人撵出去,撵过几次白桃不肯走,他不想多费精力在这上面,
便懒得管了。
吴家兄弟把人带走,还省得他撵人,且白桃不愿走,
他如果非要把人赶走,
父女俩不知道又要吵成什么样子。
他不想吵架,
更不想丢人。
吴家兄弟不太想要白桃,
一转头听说有人看见白珠儿带了孩子带着行李从镇上坐马车走了,
看那样子是要出远门。
凭着白满平的不要脸,除非他们亲自去把白珠儿追回来,否则就只能认下白桃。
白桃……也行吧,
他们找了人去问张大头,那边乐意着呢。
婚事能成,这银子能到兜里就行!
吴家兄弟俩摩拳擦掌,想着卖了白桃后拿三两银子给侄子……他们先借用一下,
把自家的事情办了,以后想法子再还上。
反正他们以后要给三个侄子娶媳妇,
三两银子可办不完三门婚事。算起来,
还是他们亏了呢。
就这,妯娌俩还天天跟他们吵,不好明着吵,这两日他们的腰上背上到处都是掐伤。
白桃要被吴家兄弟嫁掉了,她死活不愿意嫁给张大头,
在村口大吵大闹。
动静很大,好多人都听说了,
纷纷赶过去看热闹。
要说这事吧,吴家兄弟强嫁了白桃确实不对。可这是天亲爹白满平亲口答应的。
旁人觉得白桃哭得可怜,但也没有立场阻止。再说,谭二井那边不会干看着,绝对有反应。
白桃在村口扒着那棵大树不放,吴家的两个媳妇拖不动她。三人纠缠不休,谁也不肯撒手。
吴家媳妇当然不撒手,这可是三两银子呢,傻子才会放弃。并且这银子是他们该得的,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一条性命换三两银子,算起来还是白家占了便宜。
另一边,谭二井得知此事立刻就要去村头救人,刚走一步,母亲就出现在了屋檐下。
谭母自从上次晕倒后,醒是醒了,但此后身子差了许多,此时她整个人摇摇欲坠,老泪纵横,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大夫强调了这个年纪的老人不能摔,不然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哪怕谭二井觉得救人之事十万火急,看到母亲快要摔了,也不可能丢下就走。他飞快奔过去救人:“娘!你怎么出来了?”
谭母眼神失望,上次二人私底下见面被抓住后,她白天黑夜都把儿子锁在身边,不许他离了自己眼前。
说到底,就是不想让儿子再和那个白桃纠缠。
“儿啊,你这是剜娘的心啊!
那女人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你为何就是离不开她?”
她全身都依靠在儿子身上。
谭二井扶着母亲,满脸无奈:“娘,那是我孩子的娘。”
“你可以把孩子接回来养啊,你没有对不起她!”谭母振振有词,“她确实是为了你私奔,名声很差。但你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呀?你离家多年,连爹娘都不见,只为了和她在一起,辛辛苦苦积攒这么多年的钱财也全部为了她的名声填进去了。她还要怎样?
”
谭母满脸痛心疾首,死死抓着儿子的胳膊,“娘这把老骨头没有几天好活了,儿就当心疼心疼我,不要管她了……你这会儿别去管,让她嫁了人,你们俩就顺理成章分开了。说到底,她被逼嫁,跟你又没有关系,人家亲爹都不管她死活,你操什么心?”
谭二井原先为了母亲好好养身子,在母亲劝说二人分开时不敢回绝,答得模棱两可……他心底里从未想过要放弃白桃。
偶尔夜里睡不着,他也会想,白桃长相不算顶好,也没给他生个儿子,他也不是非要和她过才能活下去。
大概……是不甘心。
两人为了在一起,付出了太多,和家中亲人分别多年,背上了恶臭的名声,被所有人唾骂,还有……背井离乡的两人互相依靠,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和亲人差不多。
最最重要的是,人无横财不富,夫妻俩十多年存了近二百两银子,这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码头上讨生活的人那么多,很少有能十多年攒近二百两的。
谭二井干的那些不太好的事,白桃都知道。他如果不管她死活,万一她失望之下,把那些事说出去了怎么办?
“娘,只看她是我孩子的娘,我就不能放任她被人欺负。不管以后我们要不要做夫妻,我现在都得管她。”
他一弯腰,将母亲打横抱起放回床上,飞快跑了。
谭母气得险些吐血。
*
村口,白桃哭着为自己辩解,哭着骂吴家不讲理,也骂了带孩子偷跑的白珠儿,甚至连白婷儿都骂了,骂她们是白眼狼。靠着她找进门的林大力长大嫁人,连嫁妆都是她出的,结果一个个的都给她找麻烦。
吴家婆媳三人死活不撒手,揪着人就要走。
白满平则根本不出现。
温云起站在人群中,众人悄悄观察他的脸色,看他没有要救人的意思,便也没把事情往他身上扯。
“二井来了!”
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朝着谭家的方向看去,刚好看见谭二井小路上跑来,于是,都下意识让开了一条道。
谭二井看到被婆媳三人围着的白桃,怒气冲冲质问:“你们想做什么?强卖良家妇女可是重罪,简直是要钱不要命,你们今儿真敢把他送去张家,回头衙差就会登门抓人,不信尽管试!”
吴家婆媳也不是吓大的。
“我儿子没了命,白家就得给他偿命。你要告就去告,老婆子等着。即便有罪,我一把年纪受了就是……可怜我的三个小孙孙,这么小就没了爹没了娘,还要被你们这些无赖欺负……呜呜呜……
”
她是真的悲痛,哭得众人心里都挺难受。
算起来,白桃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无辜,但吴家也是真的可怜。众人一时间也分辨不清谁对谁错。
谭二井上前去扒拉人,手还没有碰到,吴家的小媳妇已经跳了起来:“非礼呀,我不活了!这老光棍要欺负我!”
这一嗓子吼得谭二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急忙住了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在外多年,和村里人都不太熟,对外名声也不好,确实不能当众乱来,他轻咳一声:“这件事情和白桃无关,你们尽管找罪魁祸首去,不要为难她,否则,我和你们没完。”
“那我儿子一条命问谁讨?”吴父没有上前去拉扯白桃,只站在旁边助阵,此时质问出声,“我儿没了,所有人都说他是欺负了白珠儿所以才出事……他已经不在人世,是非对错我已不想争论,是他们白家害了我儿一条命,我只要三两银子而已……今天谁来都不好使,白桃必须嫁!”
眼看这一家子执拗无比,只顾着要银子。而吴家在村里是大姓,当年白满平落户此处,娶了吴家的姑娘一连生六个闺女,他不敢休妻另娶,甚至不敢在外头悄悄找女人给自己生孩子就看得出吴家的势力。
谭家人不少,但谭二井这些年和他们都生疏了,他最近名声又差,不敢指望谭家人为自己出头。更何况,本家的人愿意帮忙,爹娘也不想看他为白桃付出太多,到时指定会出手拦截。
在本家长辈面前,爹娘的话比他的话有用。
谭二井心里权衡了一下,不能硬碰硬,那就只能先把人救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不就是三两银子吗?犯得着你们这样逼得人要死要活?”他语气加重,“桃儿给女儿的嫁妆都是二十两,已经付了十两,回头她把银子给你们就是了。”
白桃早就想到拿钱消灾,吴家主要是为了要银,只要给足了好处,多半愿意放手。可事情又不是她惹的,吴家人平白无故要把她卖掉,完了还要她拿钱赎自己?凭什么?
哪怕两人多日未见,白桃心里格外想念,也还是忍不住瞪了谭二井一眼。
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谭二井并不在意:“桃儿,去镇上接小月。然后拿三两银子给吴家。”
吴父眼看谭二井如此大方,心中贪念又起:“不行,我们不单是为了要银子,还想要让白家付出代价,都知道张大头不是好人,我就是想让白家的姑娘被虐待心里才爽快,才觉得为我儿子出了一口气。如果你想就此脱身,三两银子太少!”
白桃气得跳了起来,插着腰就想骂人。
谭二井急忙将人一把拽住。
他们俩名声不好,但凡与人争执,都会很吃亏。
“我们给!”
白桃狠狠一把甩开了他,脱口道:“你那么大方,这银子你出!”
这是气话,两人不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但也差不多了,谭二井出银和她出,其实是一样的。
谭母身子弱,追不过来,但她不放心,让大儿子跟着一起来。
此时谭老大出声了:“姓白的,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二弟是想帮你,要不然,你只能变成张大头的媳妇,早晚被打死。有人帮你说话已经很难得了,你还想就此赖上我二弟,让他帮你出几两银子,脸呢?我都不明白老天爷怎么会允许你这种不知廉耻又水性杨花的女人好好活着,害了我二弟半生,害得我爹娘跟着悬心,你怎么不去死?”
被自己一心想嫁的男人的哥哥如此恶毒的嘲讽,白桃心里格外难受,她不想与他吵,只辩解:“这又不是我应承的,他答应付银子,让他出有什么不对?”
谭老大气笑了:“二弟,你就多余管她!这天底下贤良淑德的女人多的是,瞧瞧她这态度,我们谭家又不欠她!你过来,跟我回家去,娘都被你气吐血了。”
谭二井当时把母亲放在床上,心里惦记着白桃,就怕了迟了。镇上的张大头名声很差,是个难缠的人,如非必要,谭二井并不想与之打交道……如果白桃被送到了张家,他再想把人接回来,怕是不容易,最好是在那之前就将白桃给留住。
所以,他当时慌慌张张放下母亲就走,想也知道母亲会生气,真气出个好歹也正常,听到兄长言之有物,他心中很是担忧:“大哥,你先回去,给娘请个大夫。诊金我出!”
添上最后一句,也是怕兄长舍不得银子请大夫,还有,他从心底里认为兄弟俩一起孝敬长辈,兄长出了力,合该他出钱。更别提过去那些年里都是兄长在双亲面前尽孝……退一步讲,他就这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出钱又是为了孝敬长辈,真没必要算得太清楚。
难道没有大哥,母亲生病就不治了?
不可能嘛!
谭二井对兄长格外大方,白桃却看不惯了:“这边你也出,那边你也出,你有多粗的腰杆子经得起这么败?”
这话又引得谭老大很是不满。
二弟一走这么多年,如今手头宽裕,家里爹娘病了,多出点银子怎么了?
亲兄弟之间,有些账不好算的太明白。谭二井离家这十几年之中,双亲又不是没有生过病没有受过伤?
那时候谭二井在外头一点消息都没,只听说是在码头,混得好不好他们也不知。双亲伤了病了,从来就不敢指望这个在外地多年的儿子,那都是由他出钱治,也只有他们夫妻照顾。
如今二弟回来了,愿意孝敬爹娘,这女人却唧唧歪歪,到底安的什么心?想到此,谭老大心里愈发坚定了不能让白桃进门的决心,打定主意回家后好好跟母亲谈一谈。
谭老大不想让兄弟俩谁为双亲请大夫这种事被人议论,转身就走。
谭二井无奈,抓了白桃的胳膊:“我们现在去找小月。”
白桃:“……”
她很不愿意自己出这份银子。
虽说他们积攒的近二百两银子大部分是横财,但白桃也是实实在在摆了十多年的摊子,五两银子,她一年都不一定攒得出来。
不过,两人感情好,如亲人一般。在外人面前,白桃不愿意拂了他的面子。
既然谭二井觉得有必要先摆脱吴家,那就听他的。
两人要走,吴家人当然不愿意,也要跟着一起。
谭二井并没有和吴家为敌的意思,随口道:“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会回转,放心,绝不会少了你们的银子。”
吴家人用儿子的性命换了几两银子,也算是轻易就放过了罪魁祸首,面上有些下不来台,心里特别烦躁,都不知道要怎么洗清自己的名声。
这人一不高兴,冲着谁都想发火,吴父冷笑两声:“可不敢放你们俩离开。当年你们一走就是十几年,这要是再跑十几年,老头子我怕是闭眼之前都讨不回我儿子的买命钱。”
谭二井脸都黑了,带着有夫之妇私奔这事是他一辈子也洗不清的污点,他很不喜欢有人当众提,当即握着白桃的手臂捏得特别紧,明显是动了真怒,他深深看了一眼吴家父子,扭头就走:“爱跟就跟着吧。”
*
白月虽然得了祖父的疼爱,但父亲太忙,母亲已不在人世,从小也没少被人欺负。且她生性就比较自私,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别想拿出来了。
十两银子拿到手,她知道母亲肯定会想办法讨回,第一反应就是拿着银子逃……潜意识里她最信任自己的三姑姑。因此,直接跑到了刘家,把银子给了姑姑收着。
但她后来又想,姑姑疼她,那都是看在她娘的份上,换句话说,姑侄和姐妹之间,肯定是姐妹俩更亲。这银子放在姑姑那里,和放在母亲的兜里没区别。
于是她找理由将银子拿了回来,放在哪里都感觉不放心,干脆找了镇上最大的家具铺子,她请了里面最好的木工,花五两银子打了一套家具。
家具是镇上普通人家从来就舍不得买的样式,料子好,花样也精致,那师傅还跟她说了,这木料捏在手上,那会越来越值钱,以后手头紧张,也可以卖掉应急,保养得好,兴许以后还会卖得更贵,又承诺了会一直免费帮她修家具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