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李释手上的活计停下来,在环在他腰间的那双手上拍了拍,“睡好了?”“好了,从来没这么好过,”苏岑趴在人后背上轻声道,又赖了半晌,闻够了李释身上那股檀香味,这才不情不愿抬头,“我得走了,奸人当道,苏大人要去惩奸除佞了。”
李释从一旁拿了个暖炉递到苏岑手上:“尽人事以听天命就好。”
苏岑却一字一顿咬道:“事在人为。”
刚从兴庆宫出来就见门外停着辆马车,郑旸正靠着马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车里的人说话,看见苏岑出来立马迎上前去,“大少爷,你可算是出来了。”
苏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他在这里红烛帐中春宵短地呼呼大睡,留郑旸在外面吹了一早上的西北风,心里过意不去,把手里的暖炉送到郑旸手中,“暖暖身子。”
郑旸把暖炉揣在怀里边走边问:“小舅舅怎么说?是不是李晟陷害的?那个老太监是什么来头,小舅舅认识他吗?”
苏岑突然止步,这才意识到关于案子的事情,他跟李释压根就没谈过。
他笃定地认为李释一定是受奸人陷害,又被一腔情欲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案发时的情形问都没问,这会儿被郑旸问起来了才回过神来,不禁赧然。
这会儿也只好含糊其辞,“查一查自然就清楚了。”
临近马车,郑旸放缓了步子,有些犹豫道:“还有件事,你先听我说……”
苏岑顿足看过去,与此同时马车里也有了动静,车帘撩起,从车上又下来个人。
苏岑回头,与宁三通打了个照面。
郑旸后来也知道了太傅府跟崇德太子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知道宁三通曾经帮李晟骗过苏岑,有些为难道:“宁三他也是想帮忙。”
宁三通偏头冲苏岑一笑,“张大人说大理寺都听你调遣,不知苏兄还认不认我这个仵作?”
苏岑拧着眉不作声,宁三通无奈笑了笑,“苏兄还是信不过我。”
苏岑看着人沉默了半晌,才出声道:“现在与我一道就是跟李晟作对,有可能牵连到你,甚至整个太傅府,你可想好了?”
宁三通轻轻笑了,“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第219章
陈英
第一个要查的就是那个把事情牵扯出来的老太监。
这太监姓陈名英,祖籍江南西道虔州南康郡人,武德十三年当地瑶民叛乱,被太祖皇帝出兵平叛后捉了一部分俘虏入宫服侍,陈英就是其中一个。
那陈英入宫时还是个半大小子,一开始被分到内仆局领了个喂马的差事,后来因为做事勤勉被调到掖庭局教习宫女,最后官至内侍省内给事。天狩五年因年纪大了被遣散出宫,在城郊置备了处房产,也算是在宫中浮沉了一生有个善终了。
没想到年近古稀又闹出了这么一摊事。
因为有郑旸帮忙,他们找到陈英在城郊的宅子没费多少功夫。因为涉及到那一桩大案,人死了几天了也一直没有下葬,就那么放在厅堂里摆着,已经有了隐隐的腐败气息。
在陈英家里帮持还有一个人,唤作陈阿牛,是陈英早年间在宫外收养的义子,就是预备有朝一日他老了替自己料理后事的。
看见尸体宁三通当即不避讳地上了手,苏岑借机打量陈英家里的摆设。一些宫里的太监为了防备自己老了无处安身,早早就在宫外置备房产财物,更有甚者将宫里的东西偷偷运出去,变卖成银子,在宫里当着别人的奴才,出了宫却各个都是大爷。
苏岑疑心这陈英也是因为将宫里的东西偷出来变卖被人抓住了把柄,这才不得不出来攀咬。只是这陈英家里看着倒是节俭朴素,一进一出的一个小院落,厅堂上摆着的也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进了里屋总算找到一只观音像,苏岑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又无奈放下,南窑的次货,放在市面上也不值几两银子。
郑旸则去找那个陈阿牛套近乎,这陈阿牛看着老实憨厚,不像有心机的样子,对郑旸的问话也有应必答。
郑旸问:“陈英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比方说……家里有没有来过什么人?陈英有没有心绪不宁?就没跟你说过什么?”
苏岑往郑旸这里看了一眼,知道他们是想到一处去了。
陈英出宫后生活安稳,身边有人侍奉,虽过的不富裕但也算衣食无忧,这时候要让他站出来攀咬当朝的摄政亲王,其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可这件事说出来就是一个死,什么利都不及自己的命值钱,所以在苏岑看来,威逼的可能性大过利诱,只是目前他还没搞清楚这老太监到底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
只见陈阿牛挠了挠头,“没有啊,我义父出事之前一直好好的,就是事出当天他也是像寻常一样收拾妥当了才出门的,并没见什么反常的举动啊。”
郑旸纳闷,“那他无端出来冤枉我小舅舅干嘛?”
“谁说就是冤枉,”陈阿牛小声嘀咕,“说不定就是真的呢。”
“你说什么?”郑旸当即恼火,撒丫子扯架子就要动手,“有种你再说一遍!”
苏岑急忙上前才把人拉住,陈阿牛抱着头躲得远远的,心有余悸地拿眼瞄着郑旸。
宁三通听见动静也跟着看过来,冲苏岑摇了摇头,“人确实是自杀的,身上没有其他外伤,也没有抵抗的痕迹,舌骨断裂,舌尖外露,眼球突出,这些都符合自缢身亡的特征。”
郑旸忿愤咬牙,“便宜他了。”
“换了是我也会自杀的,”苏岑道,“活着也是受罪,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颗石头注定是要沉底的。
说罢转身,继续进里屋找证据去了。
郑旸和宁三通对视了一眼,也知道在这里多说无益,转而分头行动,各干各的去了。
苏岑找到陈英的卧房,一如外间简洁明了,收拾的也算干净,房梁上一根绳子还悬着,正是当日陈英用来上吊的那根。
苏岑仔仔细细把边边角角都看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刚待转身出去,却突然把目光定在陈英平日里睡觉的那张炕上。
准确的说是炕下面的灶膛里。
如今寒冬腊月,灶膛里却没生火,非但如此,这灶膛里干干净净,一点烟灰都没有,一眼就能看到底。
陈阿牛不敢再去招惹郑旸,这会儿正跟在苏岑身后张望,被苏岑回头问道“这是你打扫的”,愣了一愣才意识到苏岑问的是哪儿,急忙回道:“不是不是,义父的房间从不让我进来,这都是义父自己打扫的。”
苏岑点点头,回过头去对着灶膛口跪下来,探身往里面掏去。
不曾想这灶膛深得很,苏岑试了几次都不得法,只得冲外喊道:“郑旸,过来帮我一把。”
郑旸和宁三通听见动静齐齐赶来,看见如此场景急忙上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岑回头道:“拿蜡烛过来。”
宁三通急忙找来烛台递上去,苏岑借着烛光才将灶膛里看清个大概,再经摸索竟从里头掏出个木盒来。
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盒盖上精雕细镂了两只交颈的鸳鸯,苏岑看了一眼顺势把木盒递给郑旸,这才起身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灰尘。
“总算叫我们给找找了,藏得这么深,肯定是值钱的东西,”郑旸迫不及待地将木盒打开,只见那里面的绢布上躺着的是一方墨绿的玉器,两指粗,几寸长,前粗后细,壁上还刻有凸显的细纹。
苏岑和宁三通对视一眼,果不其然都从对方眼里找到了答案。还没来得及制止,郑旸已经把东西掏出来了,拿在手上仔细琢磨了片刻,一时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只是看着像个值钱的物件儿,便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啊?”
苏岑赧于开口,宁三通犹犹豫豫半晌,才道:“玉……茎。”
正要把东西凑到鼻子下去闻一闻的郑旸:“……”
方才还细细琢磨的东西一时成了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郑旸在手里颠了几颠,不曾想刚刚一直守在门口的陈阿牛突然冲了进来,猛地一把夺过郑旸手里的东西,抱在怀里不撒手了。
郑旸反倒松了口气,好好拎起衣袍仔细擦了擦手,愤然道:“果然是个腌臜太监,没想到竟然好这一口,小舅舅肯定就是被他栽赃的!”
“义父不是腌臜的人!”陈阿牛突然出声道,“义父他既不养娈童,也没有祸害人家的黄花闺女,他一辈子不能人事,寂寞时不过是关起门来聊以自慰,你凭什么说他腌臜?!”
苏岑皱了皱眉,“你见过?”
“我……我有次起夜时不小心撞见过。”
这陈阿牛知道陈英那点特殊的癖好,却还是不离不弃地悉心陪伴,倒也算是个忠孝之人。
“我义父是个好人,”陈阿牛用手背摸了摸眼泪接着道,“小时候我流落街头,谁见了都欺负我,就是义父救了我,给我好吃好喝,还教我识字做人。他不是坏人,他说是那个王爷做的,那肯定就是他做的!”
郑旸上前一步,“你给我过来!”
苏岑拦了郑旸一把,这才看着陈阿牛道:“你说你义父是个好人是因为他救过你,那王爷早年间在战场上披荆斩棘,抵御过强敌外侮,后来临朝摄政,挽救过万民苍生,你说他是坏人吗?”
陈阿牛抿了抿唇不作声了。
“就像你信你义父一样,我们也笃信王爷绝不会杀害先帝,所以这件事上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你义父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尸体陈放了那么久也不得下葬,难道你就不想抓住真凶,还你义父一个公道?”
陈阿牛又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出事之前是有个人来找过义父。”
众人眼前一亮,齐齐看过去。
“是谁?”苏岑问道。
“是谁我不知道,”陈阿牛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跟义父谈了很久的话,他刚来义父就遣我出去买菜了,我回来了他还没走。可他没留下来吃饭,义父留他他也不肯,最后走的时候义父还把人送到门外,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郑旸追问道。
“长什么样子我没看清,”陈阿牛抿了抿唇,“可我记得,他手上带了一只纯黑的扳指。”
第220章
内府
从陈英家里出来三个人神色各异,各怀心事地慢慢走着,一路无话。
郑旸率先打破沉默,拿着块帕子边擦手边道:“果然是李晟那混账东西想要陷害小舅舅,如今有陈阿牛作证,总能还小舅舅清白了吧?”
“一个扳指说明不了问题,”苏岑摇摇头道,“你别忘了,纯黑的扳指王爷也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了?”郑旸停下步子,“小舅舅还能自己栽赃自己不成?”
“苏兄的意思是要把罪证坐实了。”宁三通打圆场道,“仅凭一个扳指定不了李晟的罪,要想扳倒李晟就要有实打实的李晟和陈英勾结的证据,是吧苏兄?”
苏岑点点头,心里的疑虑却不消反升,按理说李释和李晟都有一枚墨玉扳指,如今李释被陷害,李晟的嫌疑确实最大。可问题就出在太明显了,李晟有明显的动机,如今罪证又都指向他,可他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查?查下去对他有什么好处?
郑旸被稍稍安抚下来,接着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岑道:“我想去内府看看。”
“内府?”郑旸愣了愣,“去内府干嘛?”
所谓内府,其实就是一座资料库,一方面用以藏书,搜集整理现存的经、史、子、集,分类整合,以传后世。此外还负责存放资料,官员履历、宫人生平皆有收录,留以备查。
“我们都遗漏了一个问题,我们从开始调查陈英就是从目前着手的。我们以为是李晟找上了陈英让他栽赃王爷,可是从陈阿牛的供述来看,陈英跟那个带扳指的人应该是早就认识。那有没有可能陈英栽赃王爷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筹谋?”苏岑顿了顿接着道,“陈英从武德十三年就入了宫,那个时候永隆宫变还没发生,崇德太子也还在世,陈英在掖庭局当过值,掖庭局与东宫之间就隔着一座太极宫,彼此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没有可能那个时候李晟就已经认识陈英了?”
“对啊,”郑旸猛一锤手,“有可能这陈英又是承了那什么崇德太子的恩情,就像……就像……”
宁三通不由苦笑,“就像当年我家老爷子那样。”
郑旸一时哑然,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好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宁三通笑笑,“事实确实如此,我们犯的错我们认。”
苏岑接着之前地话题道:“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印证我的想法。”
郑旸点点头,却又皱了皱眉,“只是内府的记载也不见得详尽,如果只是一点小恩小惠不见得会建档立案。”
苏岑在前头带路,“去看看就知道了。”
临近年根,各府各寺里都忙的热火朝天,只有内府清闲依旧,负责当值的小官吏正晒着午后的太阳打瞌睡,郑旸他们来到近前了也没觉察。
等到郑旸在桌面上敲了敲那小官吏才猛的惊醒,先是一脸被吵醒的不爽,看清来人又瞬间换了一张脸,谄媚地冲着郑旸一笑,点头哈腰道:“世子您怎么来了。”
郑旸没工夫跟这种小人物斤斤计较,问清楚了武德年间的资料所在便径直往里去,小官吏一路殷切地将人领到相应位置,在一旁又候了一会儿,见三个人各忙各的都懒得搭理他,这才自讨没趣儿地又回去打瞌睡了。
武德年间由于建国之初,建档杂乱,好多史料都不尽齐全,还有的东拼一头西凑一头,找起来麻烦异常。
三个人也不讲究,席地而坐,每个人身边都堆着厚厚一摞案档,一时之间室内清静异常,只剩了刷刷的翻书声。
看了一会儿宁三通突然抬头四处嗅了嗅,无所发现之后又低下头去接着翻,不一会儿却又抬起头来重复一遍动作。
“你干嘛呢?”郑旸不禁好笑。
宁三通笑道:“你不知道,咱们这位苏兄自带火种属性,走到哪儿烧到哪儿。之前跟着苏兄去礼部库房找试卷,结果就把人家礼部库房给烧了,所以我得时时留意一下,这次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苏岑头也不抬地又翻了页书,“你那狗鼻子一点白磷味都逃不过去,封一鸣放了那么大一坨在那里你会不知道?”
宁三通摸着鼻子笑笑,“所以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们了,火还没烧起来就已经让你们跑了,如若不然那库房那么好烧,你们能跑出去?”
“什么库房?什么白磷?”郑旸看着两人皱了皱眉,“怎么还有封兄。”
苏岑和宁三通两个人对视一眼,却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时隔当日不过一年之久,如今封一鸣却已经不在了。
当初封一鸣设法阻止他查田平之的案子,想来就是知道这件案子查到最后一定会牵扯到李释身上,他为了李释摒弃原则做了那么多,却落得如此下场。
房间内一时之间又静了下来,
“找到了。”宁三通忽然道。
苏岑抬头,郑旸探头过去,只见宁三通把书往前一递,“陈英的生平。”
苏岑把书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实如郑旸所说,记载的多是些简明概要的大事,哪一年在哪里当过值,有何功有何过,基本上也都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了。
“清华宫是哪里?”苏岑忽然抬头问。
“清华宫?”宁三通重复了一遍,“皇宫我不熟,有这么个地方吗?”
“这里写着,陈英曾在清华宫当值过半年,当时是永隆二年夏,等入了冬就被调到内侍省了。”
“永隆二年?”宁三通道,“那宫变不是已经发生了,崇德太子也已经死了啊?”
苏岑轻点了下头,“就是觉得这个地方没听说过,有些突兀罢了。”
“清华宫,怎么会是清华宫?”郑旸劈手将书夺了过去,再三确认之后才垂手,喃喃道:“怎么会是清华宫?”
苏岑问:“清华宫怎么了?”
“清华宫不在宫里,而是在骊山行宫,以汤泉众多而盛名,一直被用作皇家游幸疗养的地方。”郑旸抿了抿唇,“当年容妃身子不好,曾被送到清华宫休养了半年,刚好就是永隆二年,回来没多久人就去了。”
宁三通问道:“容妃又是谁?”
郑旸轻轻咬了下唇,“容妃是太宗皇帝还在做王爷时便已经过府的侧妃,为太宗皇帝育有一儿一女,一个是太宁公主,也就是我母妃,还有一个,是……”
苏岑目光慢慢沉了下去,“是王爷。”
苏岑回到兴庆宫时天色已经黑了,循着那一点灯光过去,只见李释正斜靠着卧榻坐着,手里抄着本闲书,显然是在等着他。
苏岑自觉地脱鞋上榻,往人怀里一躺,不动了。
“吃过了?”李释问。
“嗯,”苏岑应了一声,语气有些怏怏,过了会儿又强打精神补充道,“和郑旸宁三他们一起吃的。”
李释一手拿着书,另一手在苏岑三千青丝间慢慢理着,一边问道:“查的不顺利?”
“顺利,”苏岑抿了抿唇,“挺顺利的。”
李释没再继续问下去,点点头,“那就好。”
苏岑听着李释静静的翻书声,一日奔波积累下来的浮躁忽然就沉下来了。李释时常道他是他的安神香,在他这里李释又何尝不是,不管在外面漂泊了多久,经历了什么大风大浪,回到这里便都能无风无雨,云散天青。
“你还记得陈英吗?”苏岑抬头问。
李释视线依旧没从书上扒下来,漫不经心问道:“陈英是谁?”
苏岑拽着李释的脖子起身,跨坐在人身前,用自己将李释和书隔了开来。继而揽着李释的脖子居高临下问道:“你说陈英是谁?好好回答,不许敷衍我。”
宁亲王聪明一世,不可能连自己栽到谁手里都不清楚,就算当初真的不认识,现在也该认识了。
“苏大人好大的官威,”李释笑笑,将书放下,那只手顺势就搭在了人后腰上,“更有一身好身骨。”
“严肃点!”苏岑皱着眉把那只不安分的手拉到前面来,与人十指相扣抵在胸前,故作严肃道:“不许顾左右而言他,否则……否则大刑伺候!”
“哦?”李释嘴角衔着一抹笑,视线慢慢样下去,“什么大刑?”
苏岑被人盯得面上发热,清了清嗓子问道:“快说,你到底还记不记得陈英?”
李释收回目光,轻点了下头,“在宫里见过几面。”
李释回答了,苏岑却反倒呼吸有些凌乱了,他跪坐在李释身前,身下就是一腔炙热,一低头便是李释轻轻上扬的唇角,回过神来时便已经俯下身去,攫住与之纠缠在一起。
一吻终了,苏岑呼吸微促,又强作镇定道:“答得不错,小小奖赏以资鼓励。”
李释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那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觉得陈英这个人怎么样?”苏岑接着问道,“是不是那种贪小钱徇小利的小人?”
“我与他接触不多,”李释遥想了想,“但表面上看像个老实本分的人?”
“我今天去他置办的宅子里看过了,家境清贫,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在宫里待了一辈子,哪怕带出来一点儿东西家里也不至于是那副样子,所以我也觉得他不是个贪图蝇头小利的人。”苏岑边沉思边道,“不是为利,也不是被逼迫的,难不成真的是陈年旧怨?我和郑旸他们今天查到这个陈英当年曾经在清华宫当过职,你还有印象吗?”
等了半晌却没等来回音,苏岑疑惑地看过去,与李释对视了半天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无法只得又低下身去在人唇角蜻蜓点水啄了啄,没好气道:“赶快说。”
李释不答反问,“你还记得你八岁时你家负责洒扫庭院的姓甚名谁吗?”
“我还真记得,”苏岑狡黠一笑,“那人是我爹从路边捡回来的一个哑巴,大家都叫他孙哑巴。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我小的时候顽劣,经常和大哥逃课出去玩,就挑有哑巴负责的地方走,哑巴不会告状,我们走了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