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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十公里就十公里!

    有无线电信号就说明陆战他们这支队伍里还有人活着,他就是亲自去一米一米地找,也要把人找回来!

    樊英光激动地大喊一声,下一秒只觉得头晕眼花,控制不住身体就径直往后倒了下去。

    还好身旁警卫员和通讯兵战士反应迅速,一把扶住了他,将他搀扶着坐下来。

    警卫员看樊英光脸色涨红,喘着粗气,立马对通讯兵战士说道:

    “快!跑趟医务室!把樊医生叫过来!”

    不一会儿,走廊里就听到一阵高跟鞋的踢踏声,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军医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人还没到,声音先至:

    “爸!不是说了让您回招待所休息吗?您怎么又回来了!”

    她皱着眉头,一边埋怨,一边手脚麻利地从医疗箱里拿出速效救心丸,倒了六颗喂到樊英光嘴里,又端着水杯让他喝了一口水。

    看着樊英光难受的样子,她既生气又心疼:

    “我是医生!您怎么能不听我的话呢?非要倒在岗位上了才满意?!”

    樊英光咽下药,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

    “......我还是团长呢,让你在单位不要喊我爸,你听了吗?”

    警卫员和通讯兵小战士一看两人这架势像是又要吵起来,连忙悄悄逃离了火药味乍起的“战场”,给父女俩留出空间。

    “行!您厉害!还能和我斗嘴,看样子没什么问题,那我走了!”

    樊胜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爸就是个牛脾气,固执起来比谁都犟,也不顾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一宿一宿地熬大夜,这血压能不上去吗?!

    该说的话她都说了千百遍了,可她爸不听,职位还比她高,她不走还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樊胜男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要走,反正她说的话都被人当空气,还不如省省口水给听话的病人多叮嘱两句。

    樊英光的气儿还没喘匀,只能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先别走。

    樊胜男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止住了脚步,有些不耐地等他发话:

    “樊团长还有什么指示,我那边还有病人等着呢!”

    樊英光脸上的红潮还没退去,两眼都在发光,指着记录单说:

    “刚才,有个好消息,安丰镇附近地区发来了无线电信号!”

    “真的?!”

    樊胜男一把拿过桌上的记录单,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脸颊唰一下变得通红,声音里也满是激动:

    “是陆战他们发来的信号吗?他们怎么样?还好吗?”

    樊英光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朝她点头:

    “信号发送时间短,确定不了精准位置,但可以锁定方圆十公里的范围,就在安丰镇附近片区。”

    “我打算这就向上级报告,申请救援部队前往安丰镇附近地区搜寻,一定能把他们找回来!”

    他可以肯定这一定是陆战的队伍发来的信号,军区的收发通讯频率和呼号可不是老百姓能无意中发过来的,这说明陆战队伍里的人还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振奋的消息呢!

    樊胜男当即表态道:

    “爸!不,樊团长,我想申请加入救援部队!”

    “现在距离洪灾发生已经超过五天,救援对象肯定需要医疗支持,我申请随救援部队一起进入灾区,保证顺利完成任务,救出我们的同志和群众!”

    樊英光看着难掩激动的樊胜男,眼底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

    他女儿今年二十四岁了,却连个对象也没有,在他一群老战友的孩子里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并不是因为樊胜男外形条件不好,她一米六八的个头儿,身材修长苗条,长相大气明丽,穿上军装更是英姿飒爽。

    院里那些叔叔婶婶相中她的不少,给她介绍了不知道多少个相亲对象,她一个都没同意相看,只说自己还要读书深造,曾经都让樊英光怀疑她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唯一一次马参谋来家里做客时,他家媳妇提了一句说院里新来了一个青年军官叫陆战,小伙子一表人才,看着倒是和樊胜男般配,可以互相了解一下。

    他原以为樊胜男肯定又要找借口拒绝,没成想她居然答应了下来,倒是让樊英光有些吃惊。

    只可惜马参谋媳妇许久也没个回头信儿,那时候樊胜男年纪也不大,他也没存心催促,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前不久更是听说陆战有了结婚对象,他也就彻底歇了让陆战当女婿的心思。

    可现在看樊胜男的表现,似乎对陆战还有些格外在意......

    “咳咳......胜男,爸爸提醒你一句,听说陆战现在可是有对象的人了,有些心思你该放就放......”

    “樊团长!”

    樊胜男瞪圆了眼睛,一脸严肃地打断了樊英光的话:

    “我作为军医,救援战友是我的职责,请您公私分明,不要随意揣测别人的动机!”

    “另外请您放心,我知道陆营长有结婚对象,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

    第130章

    快一点!再快一点!

    樊胜男气冲冲地走出指挥室,走出几步又气冲冲地倒回来。

    她把手里的药给到门边的警卫员手里,涨红着脸叮嘱道:

    “……他血压高,没这么快降下来,这药还得再吃两次,麻烦你每隔四小时提醒他吃一次。”

    “行,知道了,樊医生。”

    警卫员看着樊胜男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撇了撇嘴。

    他真就奇怪了,樊团长为人公平正直,樊医生也亲切随和,明明两个人单独都很好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只要一碰头,话说不上三句准得吵起来。

    他拿着药进门,樊英光虎着一张脸:

    “人跑哪儿去了?报告打了吗?算了!我还是直接打电话快点!”

    ......

    第二天一早,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刘金才和三个战士披着雨衣踏进了密林,他们这次的目的是找到石头和通讯兵小战士,确认任务有没有顺利完成,如果两人真的不幸出了意外,他们也要尽力找到无线电设备,再做一次联系指挥部的努力。

    四人在密林中朝着雷公岩的方向一路搜寻,走到接近密林中央的位置,忽然发现前方树丛中有动静。

    这次几人提前做好了准备,一个眼神交换之后,几人迅速放低身形,每个人都把腰间的短刃拔了出来,警惕地放在身前,专注地盯着那处异常晃动的树丛。

    不一会儿,一个个头不高,黑乎乎一团的东西从树丛中爬了出来。

    离它最近的一个战士以为是某种野兽,跳起来就要一刀扎下去,千钧一发之际被刘金才大声喊住:

    “停手!是人!”

    那团“东西”听到刘金才的喊声,这才反应慢一拍地抬起头,眼神呆滞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密林中的几个人,显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刘金才一见他,顿时惊喜过望,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头:

    “怎么是你?石头呢?在后面吗?”

    原来那团“东西”正是披着黑色雨衣的通讯兵小战士,他一路摔了不少跤,浑身上下都是泥土和枯枝烂叶,刚手脚并用地从树丛中钻出来,两只眼睛红肿着,有些看不清面前来人是谁,脑子里也像搅了浆糊一样,几乎快要停止思考。

    刘金才见他跟傻了似的不回话,自顾自抻长脖子往后看:

    “石头人呢?他咋还落到你后面去了?”

    其他几个战士见到通讯兵小战士也很高兴,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无线电信号发出去了吗?”

    听到几人问起任务,通讯兵小战士愣愣地点了点头:

    “郝排长说......发出去了......”

    “那太好了!”

    刘金才高兴得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上:

    “发出去了,大家伙儿就有救了啊!你还丧眉搭眼的干嘛!问你话呢,石头呢?你俩小子可以啊,回去肯定至少得被记个三等功!”

    通讯兵小战士差点被他一巴掌拍倒,晃晃悠悠地站定了之后,一抬头眼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这架势可把刘金才给整懵了,这家伙被他一巴掌给干哭了?

    他也没使多大力气啊?

    “问你话呢,你哭啥啊......”

    刘金才话没说完,突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变了脸色:

    “石头出事了?!”

    他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了,以他对石头的了解,要不是万不得已,根本不可能让通讯兵小战士一个人穿越密林往回走。

    通讯兵小战士像是这才回过神来,认出来人是谁,突然大哭出声:

    “刘连长,你们可来了,郝,郝排长他不行了......呜......呜......”

    小战士的话像是一记惊雷劈在了刘金才头上,郝石头真出事了?!

    “你先别哭!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战士抽泣着说道:

    “郝排长昨天爬上雷公岩去发送无线电信号,结果遇到一道闪电劈在了雷公岩上,他就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我找到他的时候还好好的,能说话,还能笑,还说天一亮就出发回避难区。”

    “结果......结果今天早上,我跟他说话,他,他就没反应了......”

    “我一个人搬不动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往回走,想快点回避难区找人来救救郝排长。”

    “可我太笨了,明明郝排长教了我这么多方法,但我却还是在林子里走一步摔一跤,半天都走不到避难区......呜呜......”

    通讯兵小战士哭得前言不搭后语,刘金才听得心中焦灼,只能大致猜到石头现在的情况肯定不好,必须得尽快把他带回避难区医治。

    “我们就是来找你们的!走,赶紧带我去找他!”

    小战士一个劲儿点头,看到了刘金才几个人,就像看到了希望。

    在他的带领下,刘金才几人找到了躺在平台上的石头,他身上被小战士用雨衣盖着,明显破损的无线电设备就摆在他身旁。

    看着石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刘金才喉结上下滚动,心头一阵发紧,探过去准备掀开雨衣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他一咬牙,一把掀开雨衣,只见雨衣下石头的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嘴唇上血色褪尽,胸前几乎看不出有呼吸上下起伏的动静,连手指尖都被雨水泡发白了,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一点生气。

    刘金才手指颤抖着探向石头的鼻下,身边几个人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儿。

    忽然,只见刘金才长出一口气,大声喊道:

    “快!还有气!赶紧送他回避难区!”

    众人一听,像打了一剂强心针,立马行动起来。

    没有担架,就把雨衣脱下来,四层雨衣叠在一起,袖口和裤管全都拴紧,将石头安置在雨衣中央,左右袖口、裤管一人提着一方,拔腿就往回跑。

    通讯兵小战士也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盖在了石头身上,抱着已经破损的无线电设备紧紧跟在身后。

    雨越下越大,可丝毫阻挡不了几个人飞奔的脚步,他们不顾一切地在雨里狂奔,哪怕脸颊、手臂、大腿被林间树枝上尖锐的钩刺划破也丝毫没有放缓脚步。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131章

    哪怕再多一点点时间

    “回来了!刘连长他们回来了!”

    在避难区周边巡逻的战士率先看到刘金才几人从林中飞奔而来的身影,高兴地大声喊道:

    “快去通知陆营长和马连长——”

    有战士立马转身去报告好消息,另外几个战士迎了上去,看见刘金才几人形容狼狈,连忙搭把手接了过来:

    “这是......”

    刘金才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缓了两口气才断断续续道:

    “快......快叫医生......”

    搭在石头身上的雨衣倏然滑落,几个战士这才发现他们抬的居然是昏迷不醒的郝排长,急忙接力抬起他就朝着通讯帐篷奔跑,还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医生!快来,医生——”

    陆战刚听说刘金才他们找到人已经返回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帐外传来由远及近的呼喊声,顿时神情一凝。

    他现在已经能强撑着坐起来,只是上半身动作稍微大些,就会拉扯到正在愈合的伤口,所以在刘医生的强烈要求下,他尽量还是卧床养伤。

    可现在看着几个战士抬着昏迷不醒的石头冲进来,陆战心头一紧,忍着剧痛撑起身子喊道:

    “快,去叫刘医生过来!”

    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光看石头双目紧闭的惨白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刘医生随即便赶了过来,一看石头的脸色就心知不好,连忙掏出医用小手电从五官开始检查,刚准备解开他的衣扣检查身上是否有伤时,忽然手上一滞——他明显摸到石头胸口有好几处凹凸不平的地方。

    正常人的胸口轮廓是流畅的,不会出现凸起或凹陷的情况。

    他不敢再耽误,连忙解开石头的衣服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石头整个胸部正面到上腹部处,古铜色的皮肤上出现深深浅浅好几个发白的不规则印记,虽然皮肤表面看上去没有流血的伤口,却比有伤口更让刘医生冒冷汗。

    他喃喃自语道:

    “糟了,可能是内出血......”

    跟陆战被熊掌尖利的爪子抓伤不同,那种血淋淋的伤口看着吓人,可只要不伤及内脏,尽快止住出血,一般不会危及生命,可内出血是不能自主止住的,如果不能及时进行手术干预处理,出血量达到一定程度就会造成病人死亡。

    和石头一起完成任务的通讯兵小战士也跟了进来,刘医生连忙向他了解了一下昨天发生的情况。

    当听说昨天晚上石头还能正常说话,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人昏迷不醒,再加上身体上没有其他创口,刘医生判断应该是内出血无疑。

    不过一开始出血量应该不大,所以昨晚他才能貌似正常地跟小战士说话,但经过一夜的时间,体内出血量达到了人体无法承受的程度,人才会陷入昏迷。

    陆战看出刘医生神情凝重,心里掠过不好的预感:

    “刘医生,石头的情况怎么样?”

    刘医生摇了摇头,声音沉重:

    “陆营长,在我看来这个同志应该是内出血,但仅凭肉眼判断不出来出血点,避难区也没有手段可以做止血治疗,更没有条件做手术,现在这个情况我......处理不了。”

    通讯兵小战士一听就急了,连忙拉着刘医生的白大褂,恨不得立马给他跪下去:

    “你是医生,怎么会处理不了呢?求求你了,医生,救救我们排长吧,他是为了救大家才冒着生命危险爬的雷公岩,他是英雄,他不能死啊!”

    刘医生眼眶发红,双手将他托住: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

    小战士见求不动他,又转身哭着去求陆战:

    “营长,郝排长在坠落之前,坚持完成了无线电信号发送任务,他是为了我们大家才坚持到最后的呀,您让医生救救他,救救郝排长吧!”

    一早上的时间,小战士的心情经历了几次大起大伏,一开始满心欢喜地准备和郝排长一起返回避难区,到发现郝排长失去意识昏迷不醒时的恐慌害怕,再到密林中偶遇刘金才几人的意外惊喜,更有知晓郝排长还有救时的满腔希望......

    到现在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一场空,即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郝排长送回避难区,也无力回天。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即将失去战友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接受不了。

    陆战的心脏也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一样,心痛得难以呼吸,过往失去战友的一幕幕回忆再一次侵袭他的内心,秀山镇,毕国光,现在是郝石头……

    他强忍住身心带来的双重剧痛,艰难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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