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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这人神经病吧!

    要不是顾虑到这儿是军区招待所,不想给陆战造成不好的影响,韶惊鹊骂人的话都到嘴边儿了,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招待所的服务员哪里见过她这么凶的模样,平时看上去这么温柔的小姑娘,发起火来居然也有这么厉害的一面。

    小丽也被她的气势吓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梗着脖子刚想开口,人就被韶惊鹊甩开:

    “把手松开,别拉着我!”

    她今天也是倒霉,撞到了韶惊鹊头疼的枪口上,被她一吵吵再一拉扯,韶惊鹊的脑袋又开始一阵阵生疼,哪里还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留面子,甩开她扭头就走。

    小丽顺势跌坐到楼梯上,哭着指着韶惊鹊的背影骂道:

    “你们都看见了吧!这才是这个狐狸精的真面目!之前在陆营长面前装得人模人样的,现在陆营长回不来了,她就原形毕露不装了!”

    韶惊鹊原本只当她在放屁,不想再理她,就想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躺床上休息,谁知道突然听到她话里来了一句“陆营长回不来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立马调转了脚步。

    见韶惊鹊又倒回来,刚才还气势汹汹指着她背影骂的小丽立马怂得闭了嘴。

    韶惊鹊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泛红,紧盯着小丽的眼神却格外冰冷: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陆战回不来了?”

    她稍一回想就觉得不对劲,这个服务员一会儿说她害了陆战,一会儿又说陆战回不来了,明显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小丽被她盯得后背发毛,硬着头皮怼道:

    “你现在想起关心陆营长了?天天就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深更半夜才回来,心思都不知道花到哪儿去了,当然不知道陆营长怎么了!”

    跟韶惊鹊熟识的那个服务员见势不妙,连忙出来打圆场:

    “嫂子,你别急,小丽也是出于关心陆营长......他们部队的安危,才急得口不择言,她没啥恶意。”

    韶惊鹊不想再跟脑子有问题的人多说,转头问那个服务员道:

    “小兰,到底出什么事了?是有陆战他们的消息了吗?”

    她今天在文工团上了一天班,下班又被吴霜拉去照相馆,紧接着又在照相馆拍写真,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那个叫小兰的服务员见她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咬了咬嘴唇,回身从前台报刊夹里取了一张报纸递过去,声音有些哽咽:

    “嫂子,你自己看吧......”

    第73章

    当她死了吗

    韶惊鹊接过报纸,薄薄一张拿在手里竟觉得有些发沉。

    还不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去看报纸上的内容,斗大的标题已经径直闯进她眼帘。

    整篇报纸上都是关于豫省水灾的专题报道——

    《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必须对人民负责》、《人民子弟兵在行动》......一个个加大加粗的黑体标题生生撞进她眼里,整张报纸上的每一篇报道都在讲关于豫省水灾的各方面情况。

    韶惊鹊的目光落在其中一篇占据最大篇幅,数据最详尽的报道上,其中一段赫然写着:

    “截至目前,暴雨已造成六十余座水库溃堤,对豫省下游30个县市造成了巨大的破坏性影响,农田受灾面积高达1780万亩,预计受灾人数超1000万人……”

    “此前来自宁、遂、广三市支援救灾的官兵共计六千五百八十四人,除指挥部一百八十六人以外,其余处于救灾现场的官兵目前全部处于失联状态......”

    救灾官兵……全部失联……

    韶惊鹊睫毛抖了又抖,短短几行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让她心跳加快,杂乱无章,空空如也的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会呢……

    她不是已经告诉陆战水库会溃堤了吗?

    她不是已经叮嘱他一定要联系板桥水库和当地驻军确认上游降雨的情况吗?

    韶惊鹊感觉自己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手脚也开始发麻,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小兰见势不对,连忙一把扶住她:

    “嫂子,你先别急,报纸上写了洪水把下游的道路、通讯线路全都摧毁了,兴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陆营长他们才失联的,说不定等洪水退了,就能联系上他们了!”

    韶惊鹊此时已经有些魂不守舍,脸上血色尽失。

    一场洪水的危害并没有小兰想的这么简单,水退了就没事了,只有她知道在一场这么大的洪水中失联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且不说在洪水中失联意味着什么,光是等洪水退去,恢复交通起码就不知道要等多少天,这些天所有被困的人吃什么,喝什么?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洪水中大量腐烂的动物尸体会滋生许多致命的细菌和病毒,一旦人体接触到很容易就会受到感染,同时既没有相应的药物可以治疗,也没有消毒用品可以消杀,这种情况下极易在人群中出现瘟疫传染现象。

    一场洪水过后的次生灾害一旦处理不好,甚至可能比洪水夺走更多人的生命!

    韶惊鹊越想心越沉,假设陆战没有在洪水中丧生,以华国现在的救援条件,没有冲锋艇,没有救援直升机,更没有无人机,要想在茫茫上万平方公里的水面找人谈何容易。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假设性问题,此刻她心里还有一丝希望——

    姚文彬给她说过,如果有确切消息,军区一定会通知军属。

    韶惊鹊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个年代的报纸信息不准确,还有很强的滞后性,说不定她在吓自己的时候军区已经联系上了陆战所在部队,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来招待所通知她。

    只要一天没接到军区的通知,她就坚信陆战是安全的!

    韶惊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只知道她一回来就把陆战留在她这儿的户口本拿了出来。

    说起来,两人认识的第一天陆战就把户口本给了她,之后两人来来回回拉扯了好几次,这个户口本也还留在她手里。

    虽然此前她从来不信男女之间有所谓命运的安排,但她今天想相信了——

    如果陆战真是她命中注定的伴侣,那他就一定会安全回来!

    ......

    “太太......”

    祁明远的助理端着一杯泡好的参茶,被曲静云挡在了楼梯口。

    曲静云抬眼斜睨了他一眼,悠悠开口道:

    “丁助理,明远这几天让你在跑什么重要的差事吗?每天都在书房待到这么晚,白天又好几次都不见你人。”

    丁助理面色一僵,他最怕就是曲静云找他过问祁先生的事情,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

    “太太放心,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跑腿的小事。”

    曲静云鼻间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

    “都是小事?怎么有人看见你这几天不是去信用社,就是去房管所,这两个地方哪个像是办小事的地方?”

    丁助理顿时语塞,他没想到曲静云竟然对自己这几天的动向了如指掌,一时没想好能编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

    见他不吭声,曲静云扯了扯嘴角,忽然又说起另一件事:

    “丁助理,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文工团下周就要进行半年考核,考核不过关的人就退回原籍,这岗位不就空出来了吗?我记得你上次好像替你侄女问过工作的事,她要是有意愿来文工团工作,这次我倒可以帮帮忙。”

    “毕竟咱们也算是熟人,熟人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丁助理怎么会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内心不禁有些挣扎。

    他哥哥家三个孩子,一个顶了他嫂子纺织厂的工作,一个进了大集体,就剩一个马上高中毕业的侄女工作还没落实。

    当前面临的紧迫问题就是一旦毕业前没有落实工作,就必须得接受下乡的安排,连户口都要转到农村去。

    这转出去容易,以后想转回来就困难了。

    更何况,一个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里肯愿意一个人被“发配”到农村去,每天都在家里哭闹个不休,他哥没办法也只能来求他帮忙,所以他之前才会向曲静云打听文工团招人的事。

    曲静云显然也知道其中关键,所以便拿这个工作和丁助理交换她想知道的消息,等以后他侄女真进了文工团,那她就更好拿捏丁助理了。

    丁助理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抵挡住文工团工作的诱惑。

    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一眼之后,才低声说道:

    “我去信用社和房管所,都是为了大公子结婚彩礼的事,祁先生这几天让我把宁市的一套房产......”

    丁助理的话让曲静云一双凤眼越瞪越大,一口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万万没想到,祁明远这个没良心的居然想背着她把房子转给祁盛之,这是当她和光耀死了吗?!

    第74章

    自取其辱

    “茶,我给他送过去,你没事就先走吧!”

    曲静云冷着脸,一把夺过丁助理手里的参茶。

    她明明嘴角还翘着,可眼神里蕴藏的恨意却让丁助理看得胆战心惊。

    好他个祁明远!

    亏得自己一片真心待他,替他养儿生儿,到头来他就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前段时间所有的担心都在听到丁助理说的消息时得到了印证,祁明远就是偏袒祁盛之,想把所有财产留给他,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偷偷摸摸地瞒着她转移财产?!

    她是祁家的女主人,祁家的所有财产都有她的一份,凭什么背着她全都转给祁盛之?!

    曲静云愤怒得端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杯里的参茶荡起一圈圈的波纹,就像她此刻难以平复的怒火。

    她一步步走到书房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总算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硬是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祁明远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她,下意识便把手里的文件合起来翻了过去,朝她笑道:

    “小丁不是去倒茶了吗?怎么让你端过来了?”

    曲静云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眼底掠过一丝怨恨,嘴角却依旧上扬,媚着声音道:

    “这么晚了,我让丁助理先回了,有我帮你倒茶不就行了。”

    曲静云虽然年近五十,可平时最重视保养,随时都保持妆容精致的模样,外人看着都说像三十几岁的人,用风韵犹存也不为过。

    她对自己的身材、外貌都十分自信,这十几年在祁明远面前也永远都是一副娇滴滴小女人的样子。

    原来祁明远对她的撒娇的确挺受用,可这两年上了年纪,他明显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再之后看久了曲静云抹着厚厚的粉底,画着浓艳的妆容,还做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娇痴举动难免就有些腻味。

    只不过碍于夫妻情面,他也不好明说,很多时候只能装作看不懂曲静云的暗示,留在书房里工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时常等到曲静云睡了他才回房。

    对此曲静云也不是没警觉,她第一反应就是祁明远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当即便花钱请了人跟着他。

    谁知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外面的人没发现,倒是被她发现祁明远对祁盛之可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嫌弃。

    从那时起,曲静云对祁盛之的提防之心就更甚,总担心祁明远偏袒祁盛之,担心祁盛之以后会霸占本该属于她和祁光耀的财产。

    祁明远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她这种与年龄不符的轻浮语调有些异议,却没多说什么:

    “你先回房休息吧,我这儿还有些工作,不用等我。”

    曲静云放下参茶,撅着嘴,手指从书桌上一直滑到祁明远的手背上,腻着嗓子撒娇道:

    “有什么工作这么重要......比陪我还重要?”

    她一边说,一边假装开玩笑一般去翻那叠文件,谁料刚拿起来就被祁明远按了回去。

    曲静云有些错愕,没想到祁明远会做出这么直接的举动。

    此时祁明远已经有些不耐烦,他越来越觉得曲静云有些为老不尊,要是在祁盛之的婚礼上也抽风来这么一下,他想想都觉得丢人。

    “你不是刚从医院回来吗?早点休息,把身体养好,过几天盛之的婚礼上还要招待宾客,那一天有得累的。”

    虽然刚才曲静云只看到一眼,可也看清楚了那纸上硕大几个字——宁市房产所有证。

    她心中暗恨,看来丁助理说的都是真的,祁明远这是拿定主意要把房产悄悄过给祁盛之了?

    虽然一套房子对祁家的家业来说不算什么,可曲静云绝不能容忍祁明远有任何偏心祁盛之的行为,祁家哪怕是一颗扣子,也有一半是她们母子的!

    她按捺住心底的怒火,顺着祁明远的话说道:

    “知道你心疼我,我都出院这么些天了,身体早就好了。”

    “对了,这几天该发的喜帖我都发出去了,才得空想起订亲那天我住院没去成,你跟越家的彩礼怎么谈的?别到时候外人问起,失了礼数!”

    祁明远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想和她谈这个话题,简单一句话带过:

    “你放心,我都谈好了,越家很满意,要不也不能答应这么快就让两个孩子结婚。”

    曲静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继续追问道:

    “那你也得跟我说说啊,要是婚礼当天别人问到我一问三不知,还以为我这个做后母的对盛之的婚事不上心呢!”

    祁明远被她缠得无奈,看样子曲静云今天是不得到想要的答案不会走了,干脆从抽屉里拿出礼单复件递过去:

    “这就是礼单,你想看就看吧!”

    曲静云一把接过礼单,光是那厚度就让她心里发堵,偏还要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看下去,谁料越看脸越僵。

    和丁助理说的一样,这彩礼单上果然有宁市的一套房子。

    可全部的彩礼远远不止这些,光房产就还有京市的四合院和沪市的门面,除此之外后面还写了一长溜金器首饰和六万八的现金!

    越往下看,曲静云的脸色越难看,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质问道:

    “越家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娶个媳妇用得着这么多彩礼吗?第一个媳妇就要这么多彩礼,第二个呢?那以后光耀娶媳妇也只能多,不能少!”

    祁明远这是把她当傻子呢!

    借着给彩礼的名义,光明正大就把这些财产转移给了祁盛之,她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光耀以后继承的家产被人分走一大块!

    祁明远是什么人?

    从曲静云端着茶进门,眼睛却瞟向他桌上的文件时,他就知道她揣着什么打猫儿心肠。

    本来想着给彼此体面,可曲静云非要自取其辱,祁明远也不想再迁就她,免得她不知道在盛之的婚礼上再说出什么混话,倒不如一次性跟她说清楚。

    “行了,你也别指桑骂槐怪越家要得多,这些彩礼都是我愿意给的。”

    “仔细说起来,这些彩礼也不是我给的,这礼单上的每一样都是盛之母亲当年的嫁妆。”

    “等光耀结婚的时候,你要是也想把你的嫁妆贴进去,我没意见!”

    第75章

    天塌了,才晓得

    曲静云整个人就像被冻住了一般僵在那儿,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短短几秒间变化得十分精彩。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彩礼居然会是祁盛之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人家嫁妆留给儿子娶媳妇天经地义,倒显得她越俎代庖,吝啬小气又斤斤计较。

    而且祁明远提起她的嫁妆,也让她脸上无光。

    想当初她遇见祁明远的时候,就是个从外地来投奔亲戚的年轻女人,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一下火车被火车站的一群流氓给盯上了。

    危急关头,是祁明远及时出现替她解了围。

    当时她看着穿着一身呢子大衣,戴着礼帽的祁明远,整个人散发着她从未感受过的气质,立刻就紧盯着他挪不开眼了。

    祁明远见天气寒冷,而曲静云却衣着单薄,便好心地把呢子大衣披到她身上,这一绅士的举动更是让她一颗春心止不住狂跳。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祁明远这样的穿着打扮无疑是极为出众的,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曲静云更是立刻就锁定了目标。

    她在祁明远面前表现得温柔如水,说话也轻言细语,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之后她又找借口主动上门还衣服,看见只有三岁的祁盛之,她压住心里的错愕,反而表现出一副十分喜欢孩子的模样,耐心温柔地陪他说话、游戏,倒是让祁明远看了有些动容。

    后来她如愿以偿进了祁家的大门,一直以来也将自己的心思掩饰得很好,哪怕后来生下祁光耀,她至少在祁明远面前还是装得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这段婚姻,说到底她是以色侍人,祁明远则是见色起意,两人各有所图都算不得清白。

    可她嫁进祁家的时候,就赤条条一个人来,除了几件随身的衣服,没有任何陪嫁,如今祁明远故意提她的嫁妆,就等于是把她的脸面扯下来甩到了地上!

    曲静云只觉得嗓子眼儿里就像被人塞了一个大枣核,说不出话又喘不上气,脸烫胸闷得厉害。

    祁明远不想再看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皱着眉头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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