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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韶惊鹊急道:

    “我没说我的名字在他户口本上,我们还没来得及交结婚报告,他就去支援豫省救灾了,所以他的户口本才会在我这儿,不然我怎么会有他的户口本呢?!”

    因为着急,她的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许多,可小战士也是严守纪律不退让:

    “你名字不在陆营长的户口本上,就不能证明你们的关系,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执勤工作!”

    韶惊鹊急得面红耳赤,可无论她怎么解释,就算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哨兵仍旧既不肯透露支援豫省部队的消息,也不肯放她进去找政委。

    两人争执的动静引起了路过的姚文彬的注意。

    他原本只是听到了小战士说话的音量有些高,想走过去提醒他对群众的态度友善些,结果走近一看,那个群众居然是之前见过一面的文工团一枝花!

    “小韶?你怎么在这儿?”

    韶惊鹊一转头,看见姚文彬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首长!太好了!我正要找您呢!”

    韶惊鹊太激动了,因为她想找的人就是姚文彬!

    上次见面忘了问他的名字,韶惊鹊来的路上还担心偌大一个军区进去了该怎么找人,结果没想到根本连第一道门都没跨得进去。

    此刻她看见姚文彬就跟看见亲人一样,激动得眼泪花儿都在眼眶里打转。

    姚文彬一看她这副模样,只当刚才哨兵态度不好,让她受了委屈,转头对愣住的哨兵严肃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大老远就听到你在跟群众咋呼,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小战士见干部科姚科长居然认识这个漂亮姑娘,刚才那股认定她肯定有问题的底气一下漏了不少。

    可一看首长像把错误都怪到他头上,他也很不服气,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说:

    “报告首长!这位女同志一来就打听我们支援豫省部队和陆营长的消息,还说自己是陆营长的对象,我按照规定向她核实身份,可她不仅拿不出相关证明,还不肯离开,因此我对她发出了警告,就是这么回事,报告完毕!”

    说完还不服气地看了韶惊鹊一眼。

    见到姚文彬,韶惊鹊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知道自己刚才行为有些过激,连忙向小战士道歉:

    “同志,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不是故意不想配合你的工作,请你原谅!”

    “但我向你保证,我真的是陆战的对象,我就住在军区招待所,招待所的服务员都可以为我作证。”

    这话刚才韶惊鹊也说过,但小战士只当她是糊弄人的手段。

    明知道他在站岗执勤,怎么可能离岗跟她去军区招待所找服务员确认?

    再说了,要是仅凭服务员确认就能把她放进军区的话,那他才是玩忽职守,该受大处分了!

    这一段对话的信息量太大,直接把姚文彬给听懵了──

    小韶同志来打听陆战的消息,说她就是陆战的对象,还住在军区招待所?!

    要不是还要在小战士面前维持形象,回过神来的姚文彬真是激动得恨不得狠狠拍自己大腿一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怎么说来着,这两人看着就是有问题吧?

    这下不全都串联起来了!

    第65章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原来老陆住在军区招待所的那个对象就是你啊?他小子可藏得够深的,第一次见面还跟我演呢!”

    姚文彬简直佩服自己的火眼金睛,他就说演出那天陆战的表现不正常,什么时候见过他三番两次替一个女同志解围?

    这不正好说明他时刻关注着那个女同志嘛!

    韶惊鹊此刻也顾不上害羞,她就想马上知道陆战的情况:

    “首长,我听说豫省暴雨把下游水库冲垮了,陆战他们是在那个地区救援吗?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姚文彬刚才激动归激动,可连小战士都谨记的部队纪律,他更是铭记于心。

    他略一思索,开口道:

    “小韶,你也别叫我首长了,我和陆战是好兄弟,你叫声姚大哥就行。”

    韶惊鹊点点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喊了一声:

    “姚大哥!”

    姚文彬笑着点了点头,越看韶惊鹊越觉得两人般配,陆战这小子倒是会选,不选则已,一选就选个最漂亮的。

    “小韶,刚才这位小战士也不是故意难为你,部队有部队的纪律,如果谁来问,我们都照答不误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请你理解。”

    “你呢,就先安心在军区招待所住着,如果有什么消息需要通知家属,军区肯定会第一时间来通知你。”

    整个军区除了陆战,韶惊鹊就只认识一个姚文彬。

    现在听他这么说,韶惊鹊就知道今天肯定是问不出陆战的消息了。

    可她再一琢磨姚文彬的话,心里倒是比刚才安稳了一些。

    一般来说,部队上需要通知家属的消息大多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样看来,至少说明现在还没有陆战的坏消息。

    韶惊鹊只能安慰自己,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时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韶惊鹊也不好再打扰姚文彬,只能按捺住不安的心情先回招待所。

    劝走韶惊鹊,姚文彬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来。

    看到站着身边的小战士一脸的局促不安,姚文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做得很好,就算是军属,同样也不能随意泄露咱们部队的任何信息,只是还要注意自己对群众说话的态度,多理解理解咱们军属的不易!”

    听到首长对自己的肯定,小战士心中暗暗激动:

    “谢谢首长表扬,我下次一定注意!”

    姚文彬回头看去,只见韶惊鹊的背影已经走远,小小一个,在渐晚的夜色中看上去有些孤单。

    他叹了口气,转身朝办公大楼走去。

    也不知道小韶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不过他们军区总部的确在昨天一早就收到了消息,陆战所在部队负责救援的驻马店地区发生了严重的水库溃堤事件。

    但由于现场通讯线路遭到了严重破坏,更多的现场情况和最新消息都传不出来,就连他也不确定陆战等人此时是否安全。

    可他和陆战做了七年战友,一起经历过的惊险场景不在少数,以他对陆战临场处理能力的了解,他相信陆战一定能带着战士们化险为夷。

    原本一直很笃定的心情,此刻却突然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方才他刚到家,就接到了军区召开临时紧急会议的通知,他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往回赶,这才在大门外碰见了韶惊鹊。

    就像他刚才给韶惊鹊说的那样,只有需要通知军属的消息,军区才会通知。

    他没直说的言下之意很多老军属都懂,自家男人要是出外执行任务,最好就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突然某一天人就跟着大部队回来了,相反要是哪天家里出现了通讯兵,那才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姚文彬刚才说这句话,初衷只是想给韶惊鹊传授一点做军属的经验,让她安心等待。

    可说完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今天把他叫回来开的这个临时紧急会议,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事等着他。

    果不其然,他一走进会场,便立刻感受到现场充斥着一股极度压抑的气氛。

    还没开始会议开始时间,每个人就都正襟危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表情严肃,目不斜视,没有一个人在交头接耳,连一向面带笑容的刘政委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冷峻凝重。

    看着台上坐了一排的军区各首长,姚文彬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加剧起来。

    他坐下来看着前面一排空着的好几个座位,其中一个的名牌上就写着一营长陆战,一时间那种不安的感觉达到顶峰。

    眼看到了会议时间,刘政委打开话筒,声音显得格外疲惫和沉重: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这个临时紧急会议,一是为了向大家通报我军前往豫省灾区支援的一团一、二、三营的灾区救援情况,二也是一个临时的动员大会。”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只听得到话筒里偶尔传出的电流声,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到的安静。

    姚文彬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个声音狂喊,完了,出问题了!

    在此之前,军区从来没有为通报一个任务的完成情况召开过临时紧急会议,再加上第二项动员大会的议程,更让他忍不住猜测是不是作为第一批进入灾区的部队出了问题,才会进行第二次动员?

    刘政委坐在台上,视线扫过台下一个个肃然危坐的身影,继续开口道:

    “昨天同志们都已经知道了豫省灾区发生水库溃堤的险情,但由于通讯线路的损坏,灾区的实际情况我们不得而知。”

    “今天,就在刚才,受灾区域的部分军用通讯线路得到了抢修和恢复,因此我们也在第一时间获得了我们前往支援灾区的一、二、三营同志们的......情况。”

    那一声停顿让姚文彬的心跟着停跳了一拍,刘政委语气里的沉重让他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像被压缩了一般,哪怕他使劲呼吸,仍觉得胸口闷得慌。

    不止姚文彬是这个感觉,坐在台上说话的刘政委同样不好受。

    自1969年那场鲜为人知的边境冲突以后,华军再也没有出现过伤亡如此惨重的情况,然而部队伤亡的人数还能计量,因灾死伤的老百姓更是不计其数,让他光是开口说出这些数字都觉得前所未有的艰难。

    “据豫省救灾指挥部最新消息,我一团一、二、三营全体官兵,共计一千一百八十七人,在此次豫省特大暴雨救援行动中,全部......失联。”

    第66章

    黑暗中亮起的火光

    刘政委的话像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炸弹。

    刚才还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的会场顿时喧腾起来,惊诧、悲痛的呼声四起,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消息。

    一营、二营、三营......一千一百八十七人......全部失联......

    在一场无异于灭顶之灾的水库溃堤灾情中失联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

    剩下的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再过几天还找不到人,通报中的失联就会换成另一个更让人无法接受的词语。

    饶是会场里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也没有一个人能承受住这么令人心痛的消息,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不是牺牲在烽火交加的战场上,而是消失在一场所有人都不曾在意的暴雨里,这更加让人觉得荒诞得无法接受!

    姚文彬只觉得脑袋一阵发胀,十分胀痛难忍。

    他把手架在桌案上,两个手掌使劲挤压着头的两侧,试图用一种制造压力的方式去抵抗由内而外的头疼。

    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甚至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刚才听到的消息,直到他忽然察觉腿上湿了一片,睁开眼才察觉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同志们,同志们!”

    台上刘政委浑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没人知道此刻他的心就像被千刀万剐一般难受,可再痛他也不能在此时此刻表现出来。

    “此次水库溃堤事件造成的危害比所有人预计的都要大,据初步消息得知,仅距离水库最近的道文城公社一地,公社成员227户死绝,预计超过9600人遇难......而此时下游一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洪水还在肆意横流!”

    “同志们,我们失去了一千一百八十七名战友,他们是英雄,他们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而英勇献身,此时我和你们一样悲痛,可更知责任重大,因为下游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民等着我们的救援,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一千一百八十七名战士未完成的使命要由我们继续扛起来!”

    “想想那些还困在洪水中的老人、孩子、妇女,我们不能被悲痛淹没,为了战友,为了群众,我们要振作起来,继续战斗!”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魁梧大汉红着眼眶站了起来:

    “政委!让我们二团一营去支援!”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站了起来:

    “政委!我们三团一营愿意立刻出发,前往支援!”

    “政委!我们二团二营......”

    “......”

    会场中一个个挺拔的身影站了起来,姚文彬恨不得自己也能站起来自告奋勇去往灾区,除了救援灾民,他也有他的私心——

    他不相信陆战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场洪水里,在不见到陆战尸体前的最后一秒,他都不会相信陆战已经牺牲!

    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是他们军区最厉害的兵王,什么艰难险阻没遇见过,说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也不为过,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会被区区一场暴雨引发的灾害所击倒?!

    他流着泪,恶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

    “狗日的,敢让老子替你担心,等你回来再收拾你!”

    ......

    月明星稀,树影昏暗。

    漆黑一片的树林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片刻后,一点微弱的火光亮起,随后火光变大,又一点点传递开,这才将隐藏在树影中的一张张人脸照亮开来。

    下了整整五天五夜的雨终于停了,用油布包裹保存下来的火柴点亮了火折子,在火光的照耀下,才能看见这处茂密的树林中原来还藏着这么多人。

    “报数——”

    随着号令兵一声号响,和前两日一样,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战士高声报数:

    “一连一排一班齐!”

    “一连一排二班齐!”

    “......”

    “三连三排三班齐!”

    听到一营三连所有班都报齐数后,陆战那张明显瘦削了不少的冷峻脸庞眉眼间才稍稍松开了一些。

    刚才他们报的可不只是战士的数量——

    安丰镇跟随大部队转移的共有两千零八十二人,陆战把他们按五个人一组分到战士们的人头上,每个战士负责至少五个群众的安全,每个班长又负责统计全班所有战士和群众的安全情况,每隔三小时通报一次。

    这样既可以在转移时及时发现掉队的人,又能时刻保持团队有人清醒的状态,特别是在前两天暴雨不断的夜里,既没办法点亮火把,又担心发生山体滑坡之类需要快速转移的险情,黑暗中全靠着战士们一声声报数给了所有人坚持下去的信心。

    而陆战除了在白天浅睡了两、三个小时以外,每天夜里都亲自核验战士们报数的情况,坚持到这个时候,眼袋下方已经乌青一片。

    一连长马军忍不住走上前说道:

    “营长,雨停了,你休息一会儿吧,今晚我来值夜!”

    看着暴雨已经停了,驻地里也点起了火把,陆战这才点了点头。

    他疲惫不堪地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小憩,脑海里反复回荡的还是洪水中的历历场景。

    前天夜里,听着洪峰声如山崩地裂一般汹涌而来,沿途将所有阻挡它前进的障碍物冲得粉碎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他们人在高处,就算脚下踩着坚实的土地仍然心悸不已。

    等到天亮,才发现山下已然变成一片如汪洋大海一般望不到头的茫茫水面,洪水早已将安丰镇修在最高处的镇公所淹得一干二净。

    水面上残垣断壁、石磨碾盘、甚至还有一节火车车厢......一切想象不到能浮在水面上的东西全都随着汹涌的水流从上游冲了下来,还有无数遇难者的尸体和猪、羊、牛、马等各种动物的尸体一起随波逐流。

    那景象堪比人间炼狱,不少群众都受不了,蒙着眼转过身失声痛哭。

    饶是陆战,看到那番场景也痛彻心扉。

    他心里万般庆幸自己信了韶惊鹊的“梦境”,才会一次次去核实,才有机会发现其中不寻常的异象。

    只是不知道指挥部有没有赶在洪水来临前把消息传达到其他救援地区,也不知道毕国光有没有回到镇公所看到他留在门上的字,在无尽的担心中,陆战终于沉沉睡去......

    第67章

    有人不见了

    梦中陆战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军区招待所。

    透过窗外明亮的月光,他看见韶惊鹊蜷在被窝里熟睡,只露出了半张小脸,明明闭着眼睛,眉头却紧锁着,似乎睡得不太踏实。

    他轻轻走过去,想帮她把被子往下拉一拉,好让呼吸更加顺畅,谁知道却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那张被子。

    正诧异间,韶惊鹊却突然惊声高喊起来:

    “不要,不要过去!快跑!”

    显然是做了噩梦。

    陆战急忙想抱住她安慰,可伸向她的双手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这才察觉自己似乎是透明的,像空气一般飘在空中。

    睡梦中的韶惊鹊还在不停喊叫,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看得陆战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捏紧了一般生疼。

    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想要拥抱她,却始终如镜花水月,无法触碰。

    正心急如焚间,忽然一道凄厉的尖叫声传到他耳朵里,瞬间将他从梦中拉回现实。

    陆战立即睁开眼睛,警觉地站了起来,犀利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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