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凌曦双眼迷蒙,语气娇软带着一丝倔强。甚至还收紧了藕臂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又晃了晃。
沈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潮。
“好,你说。”
他无奈地撑在她身旁两侧,防止压到她。
凌曦却浑然不觉,只是想要在被周公拉走前将此事解释清楚。
“今日……是,是那渣男自己闯进来的……”
“跟他没有……我还踹了他下面一脚……”
渣……男?
下面?
沈晏挑了眉,随后才反应过来那渣男指的是贺明阁。
只是不知这个“渣”,指的是哪个字。
他不由失笑:“好,知晓了。”
得了他的回应,凌曦这才藕臂一松、头一歪。
见她沉沉睡去,沈晏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他本就没怀疑过。
她却一直挂念着。
在风泉马场担惊又受怕,还担心他误会,一直等到此时……
便是累极也要将此事与他分说明白。
可见心中将他看得极重。
沈晏唇边泛起一抹温柔,扯过锦被裹住她。
最终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今晚便放过你……”
……
次日天光,阳光透过窗棂洒入。
凌曦伸了个懒腰。
等等。
她猛地转头望向身侧,空荡荡的。
沈晏呢?
她明明记得他回来了。
还记得她迷迷糊糊地,非要跟对方解释“帐子里”的事。
难道是梦?
凌曦轻歪了头,有些恍惚。
“小娘醒了。”
晚照轻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惊蛰跟在她身后,手里端着洗漱用具。
凌曦撑起身子,被子滑落,露出雪白的肩头。
“昨夜……公子可回来过?”
她试探着问。
晚照轻笑,将温热的帕子递给凌曦。
“可不就是爷将小娘抱至床榻上歇息的嘛。”
凌曦接过轻轻拭了脸,让热气彻底将自己唤醒。
所以,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所以她昨天说了啥?
凌曦努力回想。
“渣男”?
“踹了他下面”?
呃——
还不如不说!
试问哪个大家闺秀会一脚踹男人那里?
太粗俗了!
不过至少也能明摆着告诉沈晏,她与那贺明阁的确已是一刀两断,再无情谊了!
“晚照,”凌曦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叫道。
晚照正让惊蛰摆着膳,闻声立刻走到凌曦身边:“小娘有何吩咐?”
“昨天从风泉马场穿回来的那双绣鞋……丢了吧。”
晚照微微一愣。
丢了?
那可是上好的苏绣,针脚细密,花纹精美。
又没坏,又没沾上脏东西的,便要丢了?
“小娘可是不喜欢那花色?”晚照试探着问。
她心里却犯嘀咕,上回小娘还夸赞这双鞋舒适呢。
“不是,”凌曦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不吉利。”
一想到穿着那双鞋踹了贺明阁那处……
她就浑身不自在。
“奴婢明白了,晚些便去办。”晚照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选择遵从。
洗漱早膳后,凌曦留了惊蛰问话。
惊蛰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指尖微微发白。
凌曦执茶,轻抿一口。
“来了这么些天,”她放下茶盏,眸光落在惊蛰身上,“有什么想问的吗?”
惊蛰有些诧异。
这些日子她观察了许多,也想了许多。
论服侍人,她不如晚照细致。
论算盘功夫,在这观山院又派不上用场。
若是论姿色,眼前这位是池中娇荷,那她就是池底淤泥。
更何况这些天她瞧得仔细,那位爷洗漱穿衣俱是亲力亲为。
便是搓背,也是唤小厮服侍。
作为一等丫鬟的晚照至多也是备水备菜,跑个腿儿,管管院中花草杂务。
更多是服侍眼前这位女主子。
她实在是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凌曦去牙行将自己买下。
总不成是想在那位爷身边安个丑陋的丫鬟,好衬得主子貌美吧?
惊蛰思来想去,忆起凌曦对她商女的身份很是在意,除非——
她深吸一口气,带了丝劝解之意。
“女子从商,绝非易事。”
凌曦抬眸,眉梢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惊蛰抬起头,对上她的。
她在赌。
赌凌曦买她回来,并非只是为了添个丫鬟那么简单。
也在试,试凌曦从商之心,有多坚定。
第85章
帮我!也帮帮你自己!
凌曦唇角一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惊蛰,你说这世上哪件事容易?”
她纤纤玉指轻叩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凌曦的目光扫过惊蛰紧绷的脸:“你自小跟着父兄身后打算盘,拨珠子,容易么?”
惊蛰嘴唇翕动,终究没发出声音。
凌曦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入府为妾,以色侍人,容易么?”
惊蛰似是想起了什么,指尖掐进掌心。
凌曦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
“我啊,只是希望自己有得选罢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摇曳的枝叶,眼神飘忽。
“如今公子待我好又如何?”
“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
“谁都不知明日会发生什么?”
凌曦幽幽叹息,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惊蛰。
“色衰而爱弛,这道理,你我这样的人,最是明白不过。”
她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决绝。
“可银子不会。”
“银子攥在手里,它不会背叛我,不会嫌弃我,更不会离开我。”
凌曦垂眸,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上回救了谢峥,秦氏赏的。
“若有朝一日,我容颜不再,这院里又添了新人……”
她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凄凉,几分自嘲。
“至少,手里还握着产业,有些傍身的银钱。”
“到时候,我便求一求公子,看在往日情分上,放我回乡。”
“总好过在这高墙深院里,孤苦终老。”
惊蛰嘴唇微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凌曦说得没错。
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她想起当初,那人也是这样,千般追,万般求,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可后来呢?
新人进门,旧人落泪,这戏码,她在罗府看了太多太多。
怀了子嗣又如何?
主母赐药。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时辰,疼得死去活来。
孩子没了。
她对那人的情……也没了。
凌曦见惊蛰神情松动,便缓缓坐回桌边,手轻轻搭在桌沿。
“我不求一步登天,只求稳扎稳打慢慢来。”
凌曦抬眸,目光灼灼。
“趁着公子如今待我好,趁着正房夫人还未进门,趁着……”
她故意一顿,没有说完后半句,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是苦过来的。”
“若你当初有选择,想来也不会沦落到牙行,任人买卖。”
惊蛰闻言,贝齿紧咬下唇,眼眶泛红。
是啊,若有选择,谁愿意过那种日子?
凌曦看着惊蛰,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几分坚定。
“我也是见了你之后,才更坚定要走这条路。”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不想日后如你一般,被卖进牙行,生死不由己!”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重重地砸进惊蛰心里。
凌曦身子微微前倾,带着不容置疑力量与她对视。
“惊蛰,帮我!也帮帮你自己!”
惊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浊气都吐出去。
她缓缓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声音却比方才镇定许多。
她顿了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奴婢听凭主子吩咐。”
不是姑娘、不是小娘,是主子!
凌曦笑了,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绣凳:“坐。”
惊蛰一愣,连连摆手:“奴婢不敢,奴婢站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