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又退回来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朱批上鲜红的字迹,胃里一阵翻涌。
这几天怎么回事?
以前也没这么忙啊。
“验校,验校!这破差事!”
他拿起被退回的卷宗,仔细看了看。
“不就是一点墨迹吗?不就是一个错字吗?”
他压下心头的不满。
坐他旁边的一位同僚道:“律法面前无小事,仔细些是应当的!”
“李进东,我跟你可不一样。”他哼笑一声。
他父亲可是京官!
这李进东不过是个平民,还父母双亡!
无权无势者,在京做什么官啊!
他叹了口气。
他当初进照磨所,就是图公务简单,容易偷懒……
结果——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拿起笔,却半天写不出一个字。
满脑子都是朱笔圈定,与“重校”二字。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疲惫的脸上,显得格外憔悴。
另一边,傅简堂斜倚着,翻看着身边摞起来的卷宗,暗暗乍舌。
“这些——都要重新验校?”
沈晏坐在宽长书案后,静静“嗯”了一声。
傅简堂挑眉:“这有必要吗?”
有些不过一点墨迹,或者是字迹微草了些。
刑部卷宗多如参天,只要字迹能辨认即可。
沈晏依旧埋首案卷。
各地送来的案子堆积如山。
刑部尚书姚大人近日身体不适告假,一些事务都送到他这里先行处置。
沈晏将卷宗放回桌上:“刑部职责,在于明察秋毫,执法公正。”
“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能忽视。”
傅简堂看着沈晏认真的神情。
“你磨人心就磨人心。小心那老虔婆觉得你是故意给她宝贝孙子穿小鞋。”
“照磨所又不止他一人。”沈晏执朱笔在一份卷宗上标示。
“京兆府近期不是缺人手?”他语气随意,像闲聊般提起。
傅简堂转扇的手一顿:“对啊。”
京兆府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人手严重不足。
“照磨所那两人刚好空着,明日去你那儿。”沈晏头也不抬,继续批阅卷宗。
沈晏平静的声音如同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傅简堂心中的惊涛骇浪。
傅简堂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九天?他空着?”
手指点点身旁的这摞卷宗:“这不是给他准备的?”
见沈晏没有说话,傅简堂继续道:“你不会与我开玩笑吧?那小子过年看后厨杀鸡都能晕过去!”
陈九天那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去京兆府?
沈晏终于放下笔,抬眸看向傅简堂。
“怎么?傅大人觉得不妥?”
傅简堂内心疯狂吐槽:何止不妥,简直离谱!
“行吧!”
他认命了。
好歹是个人手。
傅简堂眼珠子一转,滴溜溜像算盘珠:“哎,后日一起去谢家马场跑一圈?”
沈晏头也不抬,笔尖在卷宗上沙沙作响。
“京兆府不忙?”
“忙!”傅简堂夸张地道,“怎么不忙?”
他忙得恨不得赶路都用飞的!
“圣上准小公主学骑马,指定让我教,忙上天也得抽空去。”
他用折扇的一端敲敲桌提醒:“记得来。”
“若无公务便去。”沈晏随口敷衍。
……
沈府
“我不同意!”秦氏冷着脸。
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儿家,学什么骑马!”
凌曦站在暖阁里,捏着帕子,正想开口,却传来了席秋娘的声音。
“郡主亲自邀请,凌小娘不去不好吧?”
席秋娘坐在一旁的绣凳上,慢条斯理地绣着花。
“镇国公边关连打下二座城池,圣眷正浓。郡主又是出了名的性子直爽。”
“凌小娘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郡主的面子?”
凌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席秋娘会帮她?
她与这位表小姐可不熟。
秦氏脸色变幻不定。
她当然知道谢家的面子不能轻易拂了。
思虑片刻,她终于松口:“那便去吧。”
席秋娘心中暗笑:正合我意。
凌曦跟着福身:“多谢夫人。”
此时,下人来报,说是李主事前来聊铺子上的事儿。
秦氏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走出暖阁,席秋娘忽然停下脚步。
凌曦差点撞上她。
席秋娘转身,脸上堆满歉意:“前几日便想与小娘道声对不住。”
她垂下眼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初到府上那日,我不知你是……”
她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神闪烁。
“不然也不会将你带去下人房中,还请见谅。”
第42章
你会骑马?
凌曦心中冷笑。
若是真心道歉,为何偏偏在今日?
还故意在秦氏面前帮自己说话?
凌曦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无妨,不知者无罪。”
她一向讨厌这种绿茶白莲女,若是在现代,定要好好怼上一番,让对方哑口无言。
可如今她初到沈府不久,这上下的关系都还没有摸透,日后与席秋娘打交道的次数怕是少不了。
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撕破脸皮。
不如借着话头,让对方下了台阶。
席秋娘明显松了口气:“小娘不怨我,真是太好了!”
“谢家马场风景极好,尤其是那片枫林,到了秋日更是美不胜收。”
两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便分开了。
席秋娘回到自己房间,展开公主的信。
薄薄一页纸,字迹娟秀,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希望席秋娘能传些消息进宫,特别是凌曦近期有出沈府打算时。
席秋娘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祁照月,居然跳过陈若羽直接联系她。
想必上次陈家游园,陈若羽一计不成,令祁照月失望透顶,转而直接找上自己,设计凌曦。
仅仅是这种消息的传递,倒也无妨。
只是凌曦一个妾室,出府定要得主母同意。
她又不好跟秦氏说,带着凌曦出去买衣裳、逛胭脂铺。
她与凌曦本就不熟悉。
若对方是正妻,便也罢了。
一个妾室,她若是显得过于热情,反倒引秦氏怀疑。
刚巧碰上谢昭昭邀请凌曦去马场,可再好不过!
她唇角勾了起来。
铺纸,沾墨,落笔。
马场嘛!
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
比如受伤。
又比如命丧马蹄!
……
观山院
“谢昭昭邀你去骑马?”
沈晏剑眉微挑,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外。
“是,郡主盛情相邀,妾身不好推辞。”凌曦正帮他解下外袍,“而且夫人也同意了。”
沈晏更加意外了。
母亲秦氏一向不喜内宅女子抛头露面。
怎会如此轻易地同意凌曦出门?
“这还得要多谢表小姐,若不是她向着我说话,夫人还不一定同意呢!”凌曦语气轻柔,带着一丝感激。
沈晏眼底闪过疑惑。
席秋娘?
他记得凌曦与席秋娘并无往来。
怎么会帮凌曦说话?
沈晏眸色深沉,像一潭静水,看不出波澜。
“约的哪日?”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凌曦正在整理他换下的衣物,闻言,抬起头,眉眼弯弯,“后日。”
后日。
沈晏脑海中闪过今日傅简堂的话。
后日他也要去谢家马场教小公主骑马。
既是谢昭昭相邀,去的又是谢家马场……怕是无虞。
他年少时也在谢家马场练骑射。
那儿的马曹都是之前军中退下来的,骑术极好。
况且当日小公主身边也必会有侍卫跟随,再不济还有傅简堂。
想到此处,他心稍安。
身子转向凌曦,目光扫过她的玲珑身板,唇角微微勾起。
“偶尔骑马,练练身子也不错,省得你每次都喊累。”
凌曦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这人说什么呢?
什么叫练练身子?
她倒是想早上起来运动,绕着院子跑三圈。
再说了,到底是谁让她夜夜身心劳累的?
心里止不住的蛐蛐,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快速地横了他一眼,乖巧应道:“是,妾身谨记公子教诲。”
说得好像她多娇弱似的,想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当过特种兵爬五岳的好嘛!
那一眼似对情人撒娇般,灵动又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