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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抽签决定。”段九尊神秘的笑笑:“不过呢,我可以动动手脚,把签筒里的三只签做个标记,把下毒放在最后。”

    晏听潮假装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拜托谷主了。”

    段九尊呵呵一笑:“小事一桩,你放心好了。”

    晏听潮拱手道谢,接着又道:“谷主,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段九尊笑眯眯道:“你直说便是。”

    晏听潮不解道:“我记得苗神谷设置长老阁的目的是为了制衡,按照规矩,谷主在长老竞选中须保持中立不偏不倚。不知谷主为何要偏向地字派?”

    段九尊立刻摆手否认,“我没有偏袒地字派。”

    晏听潮笑了,“谷主当年逼着我发誓,还不是生怕我替天字派争夺长老?如今又让阿宁故意输给地字派,这还不叫偏袒?”

    段九尊绷起面孔,解释道:“天以身为长老,对谷中事务不闻不问,另外一位长老重莲,失踪多年,生死不明,谷中只剩下天玄一位天字派长老。地字派渐渐一支独大,并非是我所偏袒导致,而是天字派拱手相让形成的局面。”

    听上去也是那么回事。所以晏听潮笑微微的洗耳恭听,倒也没有反驳。

    段九尊接着说:“天以的心并不在苗神谷,他的弟子是你未婚妻,我倒要问问你,她若真当选长老,可否留在谷中,替苗神谷办事出力?”

    晏听潮面露难色,答案很显然,恐怕不能。

    段九尊道:“恕我直言,她想必也只是担个虚名,和天以一样对谷中事务不闻不问,当选长老也不做事。这谷中百姓,几千口人的衣食住行都得有人管。单凭我一个谷主,如何应对的来?设立长老阁就是为了协助谷主,得有人做事才行,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晏听潮笑微微的叹了口气,深有同感道:“我明白谷主的苦衷。大哥去世之后,我接下天目阁的担子才知道当家不易。谷主的确需要左膀右臂来分担这重任。”

    段九尊如释重负,“对嘛,我并非偏袒地字派,只是希望有人帮着我做事罢了。这谷中的人口越来越多,粥少人多的境况越来越严重,从外面采买的粮食稻谷,每一笔都是钱。这谷主和长老并不是那么好当的,我也是有苦难言。”

    晏听潮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谷主何不放手,让大家各谋出路呢?”

    段九尊脸色微变,“这,大家都习惯了谷中的岁月,出去之后怕被人欺负,不如在谷中逍遥自在,无忧无惧。”

    晏听潮听见逍遥自在,无忧无惧八个字,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段九尊心里隐隐有点不快,觉得晏家这小子笑得有点讥讽。

    晏听潮话题一转,突然又问:“谷主可知道仓朱是怎么死的?”

    段九尊叹道:“这我就不知晓了。他和我决裂之后带着几位弟子离开了苗神谷,和谷中没有联系。我还以为他和重莲一样,从此消失。谁知道,前些日子,突然有飞鸽传书来谷中报信说他死了。”

    “他的弟子是谁?”

    “仓然。也就是他儿子。比你们早了三日来到谷中,交还了仓朱的长老令牌。”

    谷中规矩,人在令牌在。人死方才交回令牌,选任下一任新长老。

    晏听潮略一思忖,“他功夫如何?”

    段九尊撇撇嘴,“仓然打小就被送出了苗神谷,我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以我猜测,下毒下蛊的功夫恐怕不行,武功应当不弱。他是仓朱的独子,仓朱在外面必定会请高人教授他武功绝学。”

    “地字派人选定了么?”

    “还未定。不过天以已经到了,明日天地两派就可定下人选。”

    晏听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段九尊不放心的再次确认,“你未婚妻会听命与你?”

    晏听潮笑道:“这个自然。阿宁对我言听计从。”

    “那就好。”

    晏听潮:“事成之后,谷主得好好谢我。”

    “你想要什么?”

    晏听潮笑吟吟的摸着下颌,“等事成了我再来和谷主讨要吧。眼下还没做成,无功不受禄啊。”

    段九尊道:“好。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两人达成合作,重新回到议事堂。

    段九尊笑微微的落了座,扫了一眼天地两派的五位长老,和和气气道:“诸位长老,今日天以长老已经带着弟子回谷。明日,请天地两派各自推举出长老人选。咱们这新长老的竞选就定在三日后如何?”

    仓青率先道:“我无异议。”

    另外两位地字派长老点头附和,天玄和天以也没有反对。

    “既然各位长老无异议,那就这么说定了。”

    段九尊又格外亲切的看着天以,“国师虽然离开苗神谷多年,但金谷中的居处还一直替国师留着,我已经派了一位师务过去打扫,请国师安心居住,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师务。”

    天以冷淡的扫了他一眼,抬步走出了议事堂。

    天玄跟在他身后,小声道:“三弟你好歹也给他几分面子。”

    天以冷冷道:“我想到他做的恶心事,没撕了他的面子就不错了。”

    天玄知道天以性子倔强,难以说服,索性也闭了嘴,只是摇头苦笑。人生际遇难以预测,原本谷中人都认为天以这种不识时务的个性,离开苗神谷必定混的狗屁不是,谁能想到他却成为国师。

    天以又问晏听潮,“他把你叫去说什么?”

    晏听潮笑了,“他以为我是你的弟子,替你来争长老,吓得不轻。”

    天以冷笑:“他和地字派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生怕天字派的人占了多数,进入长老阁窥见他的秘密。”

    晏听潮点点头,“国师知道仓朱是怎么死的吗?”

    天以摇头,反问道:“你知道?”

    晏听潮面不改色道:“我怎么会知道?自打离开苗神谷,我就没和他们联系。我和你一样,不想和这里再有任何关联。”

    周小山在旁边吃惊的看着晏听潮,他明明知道,为何说不知情?

    诡异的是,天以居然也不知道?

    刺杀贤王这么大的事,皇帝必定会派神机营彻查刺客来历,难道说沈照青没有查到?

    谷主住在正中的神谷楼,东西两侧的金谷,银谷分别住着天地两派的长老,每一位长老分派有一位专职服侍起居的佣人,在谷中称为师务。

    天以离开苗神谷多年,原先的师务早就离开,段九尊新派来的师务是一位美貌如花的姑娘,名叫阿灿。

    天以修道多年,生活简朴,一切随意。但他知道晏听潮是个讲究挑剔的贵公子,衣食住行都要享受的舒舒服服才行,于是便交代阿灿好生招呼晏听潮,他这边不需要人服侍。

    阿灿冲着晏听潮嫣然一笑,“我给晏公子用的都是谷中最好的东西。”

    周小山一听阿灿这么称呼晏听潮,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若初次见面,不会这么亲切,且知道他姓晏,显然是过去的老相识。

    一想到他在这里住过五年,不仅认识阿灿这样的漂亮姑娘,还招惹了段九尊的孙女,她心里隐隐不快,偏偏阿灿还不长眼的问,“这位姑娘是你的侍女?”

    晏听潮正色道:“周姑娘是我未婚妻。”

    阿灿露出一副惊呆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小山。

    周小山冰雪聪明,自然从这份目光中觉察到阿灿是在心里评价她配不配得上晏听潮。

    被阿灿认为是晏听潮的侍女,她已经有些郁闷,此刻被这样打量琢磨,心里更加不快,只是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淡淡微笑。

    阿灿打量完,转脸又对晏听潮笑若春花,“晏公子,我这就去安排茶水饭菜,给公子准备你最爱吃的熏肉和芽菜。”

    真是熟悉的很呢,不仅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周小山原本有很多话要问晏听潮,此刻却已兴致全无,等阿灿一走,便转身要去隔壁休息。

    晏听潮机敏过人,觉察到她情绪不对,立刻抬手拦住她,“你是不是不高兴?”

    “我没有偷听到你和段九尊的谈话,当然很不高兴。”周小山不想被他看透自己究竟为何不悦,又追了一句,“当初天以私下叫我去问话,你在外面偷听的一清二楚。这不公平。”

    晏听潮柔声道:“那我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你行不行?”

    周小山瞟他一眼,“你这个人最善扯谎,谁知道你一字不落说出来的是不是真的。”

    晏听潮正色道:“当然是真的。”

    周小山哼道:“得了吧,你方才还面不改色的对国师扯谎。说你不知道仓朱是怎么死的。”

    晏听潮解释道:“我是想试探圣上是否知晓仓朱就是刺杀李瓒的凶手。沈照青如果查到仓朱的身份,必定会禀报给圣上。圣上也会告诉天以。国师不知道仓朱的死因,那就说明,圣上还蒙在鼓里。”

    周小山道:“会不会是沈照青已经查到了,但是为了袒护单家,隐瞒不报仓朱的真实身份?”

    晏听潮摇头,“依我看,不是沈照青要替单家隐瞒,而是他根本查不到仓朱的身份。”

    周小山不解,“仓朱的手心里有苗神谷的地字标识,而且相貌也比较奇怪,应该不难辨认吧。”

    “正因为如此,所以单雪洲借口刺客身带剧毒,给尸体撒了石灰粉,面目全非无法辨认。如果不是你当时恰好在场,见到了仓朱的相貌,而我恰好又在苗神谷见过仓朱,我们也很难查到凶手是他。”

    周小山回忆起李瓒遇刺那天,单雪洲让人洗掉仓朱脸上的油彩时,表情十分惊讶,说明单敏仪派仓朱刺杀李瓒是瞒着他的,显然他认识仓朱,而且万万没想到,刺杀李瓒的人会是仓朱。

    单敏仪千算万算,没算到李瓒会去找单雪洲求助,更没想到仓朱会被单雪洲抓住。如果那天李瓒不是利用了她,提前离开天宝楼,必定会被炸死,压根就不用仓朱出手。自然仓朱也不会死。

    而单敏仪也真的是狠绝,两次暗杀,都备了两手杀招,一招不成还有后手,遗憾的是,碰见了李瓒这种机敏过人又运气爆棚的人。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李瓒福大命大,竟然连着两次,都从必死无疑的境况中脱身,简直是个奇迹。

    “单雪洲毁掉仓朱容貌,怕被沈照青查到单家和苗神谷的勾连,说明他还是向着单家向着单敏仪的,可他为何又要对抗单敏仪去护着李瓒呢?”周小山说到这里,突然脑子一激灵,冲口道:“李瓒会不会是单雪洲的儿子?”

    晏听潮道:“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不然实在难以解释,单雪洲会护着这个不亲的外甥,而不向着自己的亲姐。”

    周小山吃了一惊,“亲姐?”

    “我派人暗中查了单雪洲的身世,他其实并非是单太傅的养子,而是和一瘦马所生的私生子。为了名声不肯承认罢了。”

    小山真是太意外了。因为单太傅在大周清名远播,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洁身自好,自发妻去世便不再续弦,府中更无妾侍,所以膝下只有一子一女。

    阿灿的话,已经让她有些不舒服,此刻再听到这个让人吃惊的秘密,心里更加不痛快。

    男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把戏,实在是太多了,太不可信。

    比如李含章,看上去是个正经人,却背着夫人在外面花天酒地。沈钦南小小年纪也不忘流连花丛。单太傅平生不二色,却原来有私生子。

    少女心事本就患得患失,飘忽不定,突然之间,她就有点丧丧的。

    情情爱爱的只会让脑袋发晕,心眼变小,拔剑的速度都要慢上一拍。

    算了,还是远离男人吧,以免变成笨蛋。更何况是假男人,啊不,假夫君。

    她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呵欠,懒懒道:“阁主好好休息吧。”

    正事谈完了,她转身打算走人。

    晏听潮再次拦住她,提醒道:“到了苗神谷,你还叫我阁主?”

    关于称呼他专程和她交代过,让她不要再叫阁主,可以直呼他的表字,若是她肯在表字后面再加上哥哥那就更好不过了,不过依照他对这丫头的了解,还是不要妄想了。

    周小山微微一笑,故意道:“侍女自然称呼你为阁主啊。”

    晏听潮一听就知道她介意阿灿的那句话,柔声道:“她口无遮拦,你别生气。”

    “她说的也没错,我不生气。”周小山一本正经的解释:“我原本就是打算做你的侍女,替天目阁效劳三年啊。”

    原本?晏听潮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阁主一开始也是打算让我当侍女的不是么?”

    说到这儿她心里苦笑,晏听潮对她一好,她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晏听潮愈发觉得情况不妙,这是要翻旧账,还是要撇清关系?

    “我拿你当侍女了么?”

    小山无言以对,自怨自艾的想,她身份就是如此啊。

    “不过我当初是和阁主交换了一个条件。请阁主替我寻找沈如寄,我把香雪膏的方子送给你,外加替天目阁效劳三年。可没想到沈如寄就是我干娘,我干娘也是我自己找到的。所以我也不用践约了。”

    晏听潮面沉如水的问:“什么意思?”

    周小山粲然一笑,“就是,我随时可以走人哎。阁主白得了一张香雪膏的方子,也不吃亏嘛。”

    第51章

    晏听潮突然沉默下来,脸上仿若结了一层寒冰。

    “周宁兮,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周小山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晏听潮冷冷看着她,“我现在就去告诉天以,我愿意做他门下弟子,替他争夺长老之位,你猜他会选你还是选我。”

    周小山万万没想到他突然会冒出来这个念头,脸上瞬间笑意全无。

    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种种事端,源头全都指向苗神谷。依她的直觉和判断,只要她能进入长老阁,就可以知道战傀的秘密,她娘的失踪和她的身世,都和战傀密不可分。这也是她不远千里冒着风险势必要拿下一个长老位的根本原因。

    而就在这最关键紧要的关头,晏听潮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简直是当头一棒,差点没把她敲的灵魂出窍。

    她忙问:“阁主你不是死活都不肯拜天以为师么?”

    晏听潮冷声道:“人的主意都会变。”

    周小山急了,“阁主你怎么能这样?”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晏听潮一字一顿道:“你当天目阁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还是当我晏听潮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当然不是。”周小山急忙解释,“不过阁主的的确确没有替我找沈如寄,是我自己找到的。所以我才那么说。”

    “从泉城到京城,从扬州到苗神谷,这数月时光,你我之间,就仅仅只有交易?”

    晏听潮冷着脸往前一步,眸光冷到让周小山想起雪灵江水,清寒彻骨。

    她被他的眸光所迫,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腰碰到桌子,腰带里的希光剑让她心口一坠。

    她低声道:“不是。”

    “不是?”晏听潮眸光低垂,狠狠盯着她一张如画娇颜,眸光里的恨怨全被怒意包裹,“那又是什么?”

    周小山心里发虚,“不知道。”

    不知道?晏听潮气道:“你扪心自问,我拿你当侍女了吗?”

    小山只好硬着头皮道:“阁主对我很好。”

    “只是,很好?”

    晏听潮越听越怒,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的脑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以至于他已经如此明白的点拨,她还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周小山后悔不该一时置气把心里话给倒了出来,赶紧满脸堆笑的挽回,“总之阁主对我很好,就算阁主没有替我找到干娘,我也在天目阁效劳三年。方才我是开玩笑的。”

    “我可没有开玩笑。”晏听潮面冷如霜。

    周小山一看他当真起来,不禁慌了神,“阁主,战傀的秘密马上就要解开,我不能功亏一篑。”

    “我凭什么要帮你?”他一字一顿的问:“你是我什么人?”

    周小山答得飞快:“我是你的盟友。我们在青鸟坊结过盟。”

    呵,原来只是盟友。

    晏听潮咬牙冷笑,“口头结盟和你口头承诺一样不可信。你既然能随时走人,我为什么不能随时毁约?”

    能屈能伸才能做大事,紧要关头,周小山马上情真意切的认错。

    “阁主我错了。全凭阁主带我到扬州,我才能找到干娘,说来说去还是阁主的功劳,我一定会全心全意替天目阁做事三年。”

    晏听潮冷哼:“不必,天目阁很快解散。你可以走了,恕不远送。”

    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

    周小山急了,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天目阁解散了那我就留在晏家。”

    晏听潮回眸盯着她,“你留在晏家做什么?”

    “阁主也是晏家家主,我留在晏家继续替阁主做事。”

    上次以为他缺的是一把剑,这次以为他缺的是一个做事的侍女,新怨旧恨齐齐涌上来,心里如同滚了一团火,烧得他头顶都是火星。

    他失望透顶,毫不留情的挥臂一甩,冷声道:“晏家不缺做事的。”

    周小山情急之下,抱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拽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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