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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犯困,眼皮打架,书上的字一个一个的活蹦乱跳。

    难道是逛街累到了?这不止于啊,周小山晕晕乎乎的走到床前,还没等扯过被子盖上,就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小果进来看看她,又轻轻推了推,喊了声“姑娘”,见周小山没反应,便出去叫了方夫人过来。

    方夫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弯腰去挽周小山的袖口。

    入秋之后,周小山在外衫里还穿了一件夹衣,外衫的宽松袖口可以轻松撸起,夹衣却是紧口窄袖,根本卷不上去,须从上面脱掉。

    方夫人不得已,只好解开她领口,想从她肩膀处脱掉衣服。

    可惜她常年身居后宅,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托着周小山的脖颈将她上半身托起来,折腾了几番都没弄成,自己反倒累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不得已叫了声小果。

    守在门口的小果正要进来,突然看见晏听潮走进院子,吓得连忙喊了声夫人。

    可惜方素心没意识到小果是在提醒她来了人,反而还提高了声喊道:“你进来帮我一下。”

    从门外走进来的晏听潮,冷冷道了声,“大嫂这是做什么?”

    方素心脸色一变,吓得忙松开手,结结巴巴解释,“我看周姑娘睡了,想,帮她把衣服脱了,睡得舒服些。”

    晏听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必了,大嫂这么折腾,只怕把她折腾醒了也不用睡了。”

    方素心忙道:“对对,我也是糊涂了,那就让她这么睡吧。”说罢就急匆匆的出了房间。

    晏听潮目送方素心的背影,目光渐冷。

    习武之人比正常人要警觉百倍,周小山怎么可能被方素心摇动胳膊都不醒。他站在房中,四下扫了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闻了闻茶水的余味,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拿出一枚针,插到茶壶中,果然,茶水颜色有异。

    他端起茶壶,将一壶茶慢慢浇到窗外,心里实在不解,方素心和周小山初次见面,无冤无仇,为何要给她下蒙汗药?

    还有,她脱掉周小山的衣服是想干什么?都是女人,不存在非礼一说。

    周小山依旧睡得很沉,衣领半开,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

    晏听潮弯腰扣上她的衣领,给她喂了一颗清心丸,检查她脉息无恙,方才沉着脸走出了房间。

    周小山醒来的时候,依旧觉得头有点蒙,睁眼一看外面,天还未黑,这一觉睡得时间并不长。

    她起身整了整衣服,拿起桌上的茶壶,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滴水也无。

    奇怪,她记得自己没有喝完,壶里还有水。

    有人来过,她居然不知晓!

    她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茶水有问题?这场瞌睡怎么来的这么蹊跷?方才那么困,居然只睡了一小会儿。

    惊疑之际,她再次闻见了隐隐约约的桂花香气。

    她天生没有痛感,嗅觉却比着常人灵敏的多。

    尤其是这桂花香,她更是熟的不能再熟,因为李美娘最喜欢桂花香,在丹华铺的后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桂花树。香雪膏中也添加了桂花。

    可她眼下居住的这方小院种的只有修竹,哪来的桂花香呢?

    等她走出房间,站到庭院里,香气反而消失了,显然这花香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她慢慢嗅着鼻子,走到了书桌前。奇怪的很,这香气居然从书桌的位置散出来。

    再一细看,这张书案异常眼熟,与当年干娘在周家时,房里摆放的那张条案一样,也是一张红木翘头案。

    这种翘头案在欣赏手卷的时候,可以挡住卷轴以免掉下去撕了画卷。

    可她干娘房间里摆着这张翘头案,并没有派上风雅的用场,上面搁着一张古琴,从来不弹,只做摆设。

    直到周家被灭门的那天,她才知道翘头案的案角有个机关,打开下面是一条密道,她们能从刺客手里逃命,全靠那条密道拖延了时间。

    不会那么巧,这个翘头案也有机关吧。

    周小山好奇的去摸这张翘头案的边沿,居然当真在案角摸到了一个凸起!

    她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匪夷所思,但终归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手下用劲,按下了那个凸起。

    翘头案下的青砖动了,露出一个洞口,桂花香气就从下面传来。

    周小山壮着胆子,沿着台阶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弧线的阶梯,登上几节阶梯,眼前竟然又是一个单独的庭院,苔藓野草,悠然闲生。两棵桂花树,碎金满树,幽香扑鼻。

    这处庭院仿佛是一处避世隐居之所,还有一排房子。

    周小山走到正屋门前,先在门外凝神细听,确信屋内没人,这才缓缓推开房门。

    门上的灰尘很厚,显然久无人居。

    屋内也落了很多灰尘,一切生活用具都齐备,甚至床上的被子都在。

    她仔细看了看,推断这里住过的应该是女人,菱花镜梳妆台,还有床上的被褥是粉色缎面。更惊奇的是,在西侧厢房里,还有一个婴孩的摇篮。

    摇篮中还放着一个小拨浪鼓。

    她拿起来摇了摇,拨浪鼓咚咚咚响了起来,四周太过安静,这几声响动显得突兀刺耳。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房间里的书架开始震动起来,墙面的另一侧传来了动静。

    周小山吃了一惊,犹豫是立刻走掉,还是继续看个究竟。

    还没等她拿定主意,突然轰的一声书架往右挪开。

    这里居然还有个机关!

    周小山连退数步,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带着杀气已至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非常感谢朋友们的支持,每次我开文,不管是现言还是古言,都能看见熟悉的朋友前来留言支持。

    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不管我写的啥都看,不管好不好看,都说好看。你们真的太好了,我都记在心里。

    回吻~~~~~~~~~~~~~

    第27章

    来人显然并没有致人死地的意思,只是用剑气逼开对方。

    周小山飞身避开长剑的同时,持剑之人已从书柜后杀出。

    竟是晏听潮!

    晏听潮手持长剑,也十分意外,没想到这密室后的人会是她。

    两人面面相觑,晏听潮率先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小山指着院外,如实说:“房里的翘头案有个机关,我顺着密道走到了这里。”

    晏听潮收起长剑,打量四周,目光落到摇篮上,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一个诡异的念头不受控制的浮上来,就像是水面上浮起的葫芦,怎么使劲却再也按不下去。

    周小山根本没留意到他的不对劲,站在书柜前探出头往外一看,这出口外居然也是一间厢房,而且看上去也久无人居的样子。

    她扭脸问晏听潮,“外面是哪儿?”

    晏听潮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她,“是我大哥的书房。我正在书柜里找东西,听见墙内有动静,才发现书柜后竟然藏着密室。”

    周小山惊讶,“你大哥没对你说过这里有密室?”

    晏听潮:“你娘也不是什么都告诉你。这有什么稀罕的。”

    周小山:“……”

    晏听潮探手在摇篮的被褥上摸了一遍,没摸到什么东西,却在枕下找到一个香包。

    时日长久,布料已旧,只是那上面绣的两只春燕,却依旧逼真精致,栩栩如生。

    周小山八卦兮兮的凑过来,“这里曾经住过女人孩子,会不会是你大哥金窝藏娇的地方?”

    晏听潮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了她片刻,“会不会是你住过这里?”

    周小山下意识就道:“怎么可能?”

    嘴巴否定完,心里却咯噔一下。天以说晏长安曾受人所托查寻没有痛感的人,她和她娘刚好就是这种人,难道曾被藏在这里?

    不不不,这太离谱了。

    晏听潮收起香包,左右看了看,“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因为我在房里闻见了桂花香。”周小山指了指院中的桂花树,“李美娘特别喜欢桂花,香雪膏里也添加桂花,我对这香味异常敏感。”

    晏听潮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突然问道:“你右臂上有个伤疤,是怎么来的?”

    周小山正想问他怎么知道,想起来他在冰窖里给自己解毒的时候,曾经仔仔细细的看过自己整条胳膊。

    “我娘说,被她的发簪不小心扎到了。”周小山不解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晏听潮走到桂花树下,仰头看了看,“我从小四处飘零,很少住在家里,这金陵旧居也就偶尔回京城时才住上几日,没想到还藏着这么一个隐居避世的院子。”

    周小山微微一怔,他不是父母跟前娇生惯养的幼子么?为何四处飘零?

    晏听潮抬手折下几枝桂花,然后弯腰进了密道。

    周小山跟着他后面走上去,按下翘头案的机关,把洞口盖住。

    晏听潮提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今日没人送茶?”

    小山道:“小果送了一壶茶,我喝完一杯莫名其妙的睡了一觉。”

    “只有小果送了茶?”晏听潮又问。

    “对啊,我怀疑那壶茶有问题,我只喝了一杯,可是醒来一看,茶壶里一滴水也没了。我睡觉没那么沉,不可能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晏听潮不动声色的问:“你和小果有过节吗?”

    “当然没有!我怀疑是方夫人让她做的。我第一天见方夫人,她看我的表情就不对,而且,”周小山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说出了洗澡的事。

    “我洗澡的时候,她在窗外偷看被我发现了。”

    显然上次没看见,所以这次给她下药,想要一看究竟。和他猜测的不谋而合。

    晏听潮默然片刻,平平静静道:“我去问问她。”

    周小山惊讶,“你问了她肯说么?”

    晏听潮十分笃定,“当然会。”说罢,又表情凝重的望着她,“等问完她了,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周小山表面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隐隐有点不安,到底会是什么事?

    因为今天的晏听潮有点怪,整个人都不对劲,正经严肃的有点过了分,像是被人换了个芯儿。

    为了避嫌,方素心的居处,晏听潮几乎从不踏足。所以正在院里修剪海棠的方素心,骤然见到晏听潮出现在门口,不禁吓了一跳。

    “二弟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晏听潮笑了笑,“我看院子里的桂花开的很好,折了几枝给大嫂送来。”

    方素心看着他手里的桂花枝愣住了,“咱家何处种的有桂花树?”

    晏听潮看她表情不像有假,便确定她不知道那个秘密院子的存在。

    晏长安和她成亲后一直貌合神离,瞒着她也是情理之中。

    “有两棵桂花树,只是大嫂不知道罢了。”

    方素心稀里糊涂的哦了一声,又问:“在哪儿?”

    晏听潮淡淡道:“进屋再说吧。”

    方素心吩咐丫鬟去备茶,边走边问:“周姑娘可醒了?”

    晏听潮也没回答,进了屋内方才开口,“喝了蒙汗药,醒不了那么快。”

    方素心脸色一变,“什么?”

    晏听潮也不绕圈子,冷冷道:“不知大嫂为何要给她下蒙汗药?”

    方素心慌张起来,“我,我什么时候给她下药了?”

    “那壶茶我还留着,大嫂是想要惊动官府来人勘验么?”

    “二弟,别!”方素心惊慌失措,赶紧关上了房门。

    晏听潮面无表情的把桂花枝放在桌上,“我早些年还替大嫂抱屈,指责大哥冷落大嫂。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嫂心上人是怀善堂的大堂主,只因方伯父反对,才迫不得己才嫁进晏家。”

    方素心脸红如血。

    晏听潮淡淡道:“我方才问过小果。她说蒙汗药是大嫂去怀善堂拿的。若是我将此事报官,只怕怀善堂的大堂主也要被牵扯进来。大嫂和白堂主之间即便清清白白,也挡不住众人之口,若是闲话进了方伯父的耳朵,不知道大嫂将如何自处。”

    方素心又羞又愧,急忙解释道:“二弟,我自幼体弱多病,常去怀善堂看病,对白大哥心存仰慕崇拜不假,却从未有过越矩之举。蒙汗药是我去要的,可我对周姑娘没有坏心,也没想要害她,我只是想要看看她胳膊上是不是有个伤疤。”

    果然是自己猜的那样,和周小山的身世有关。

    晏听潮自认为定力过人,成年之后,已极少遇见让他束手无策的挑战,可此刻,心口处有一种无法描述的紧张之感。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知道她右臂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方素心的眼圈瞬间红了起来,“她是你大哥的女儿对不对?”

    晏听潮面无表情的问:“你怎么猜到的?”

    这等于承认她是。

    方素心脸上呈出绝望之色,“你一向不好女色,无缘无故的肯定不会带一个姑娘进门。”

    晏听潮:“你早就知道我大哥有个女儿?”

    方素心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道:“成亲之后,你大哥以守孝为名,一直住在前院的书房。白大哥发现他刻意避开怀善堂,在别的药铺买安胎药和补品,怀疑他背着我,养了外室。我想你大哥还在孝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况且他平素除了应酬,晚上很少出门。我一直不信,直到那天,我母亲急病,天太晚我不敢一个人回去,跑去前院想让他送我回一趟娘家。”

    方素心擦了擦眼泪,缓了口气,“我见到你大哥护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持剑和一个男人厮杀。我从未见过打打杀杀,吓得两腿发软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那人一剑刺中婴儿的胳膊,那婴孩居然没哭,还咯咯咯笑了起来。就在那人一愣神的功夫,你大哥一剑砍掉了他的头。”

    方素心捂着胸口,战战兢兢道:“那颗人头咕咕噜噜滚到我眼前,我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昏了过去。”

    “醒来后,你大哥和那个女人孩子都不见了踪影。后来我问他那女人孩子的来历,他承认养了外室,对不起我,愿与我和离。给了我田契和铺子,让我替他保守秘密,以免被人指责孝期□□。”

    她一心想要和离,可方父迂腐,明知她和晏长安没有一点感情,宁肯让她在晏家守活寡也不肯答应。

    晏听潮沉默半晌,“周姑娘和她娘长的很像?”

    方素心道:“她娘长的极其美貌,肤白胜雪,明眸善睐,我身为女人,被她瞧了一眼,也觉得勾魂摄魄。周姑娘和她相貌不是很像,眼睛却是活脱脱一模一样,而且她鼻尖有个小小的黑痣,我不会记错。”

    不是她记性有多好,只因当年那一幕印象太过深刻,她做梦还经常梦到。尤其是那小娃娃被刺了一剑还能咯咯咯发笑,实在奇怪。

    晏听潮面沉如水,起身打开房门。

    方素心追上去,“是不是你大哥交代,让你把她接回晏家认祖归宗?”

    晏听潮没回答。

    方素心绝望的哭泣,“我父亲答应我在晏家守孝三年就让我回娘家。如今你大哥有了女儿,我身为嫡母,名下有了孩儿,岂不是要死守一辈子。”

    晏听潮站在廊下,背对她道:“我给方伯父修书一封,说我要卖掉晏府老宅,请他接你回娘家去。”

    方素心吃了一惊,“你要卖掉这里?”

    “托词罢了,卖掉老宅你无处可去,难道跟我回扬州不成?方伯父最重名声,叔嫂同住他肯定不会同意,届时自然会想法接你回去。”

    “多谢二弟。”

    晏听潮回头看了她一眼,“大嫂,我替你做这件事,过去的事你烂在心里,今日之事也全部忘掉。对任何人都不要提及。”

    方素心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大哥让我保密,这些年来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秋天日短,短短一刻功夫,天色已经黑透。

    留在晏府旧宅的仆人极少,显得这座古老宅院格外寂静悠然。

    晏听潮慢慢走到幽篁院。

    窗纸上映着一个坐姿窈窕的身影,正在看书。倒是用功的很。

    在马车上,她说师叔和亲叔也没分别。

    这是一语成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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