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句句带刺,字字诛心。话音落下的半分多钟,空间持续沉默。
蒋厅南指尖挑起烟,压在薄唇处没抽。
秦阮似乎看到他眼底压着一簇火苗,又很快泯灭,像是一阵忽闪而过的幻觉。
男人起身,高挺的身形将她面前光束遮去。
他手里烟抬起:“你先睡,出去抽根烟。”
老小区的房子隔音防风设施都差,岄城四月份的晚上还是很凉的。
蒋厅南坐在白天秦峰搭的那块石垛子上,屁股摁得生疼。
他回身在门口抽了个胶凳,人埋角落抽闷烟,岄城的风比京北大得多,湿冷刺骨,夹烟的手在微弱灯光底下发抖,嘴里的烟抽得一口比一口重。
秦阮睡到下半夜,听到门口动静。
她翻身眯了眼,蒋厅南脱鞋脱衣,缩手缩脚的上床来。
浑身透凉的他冻得秦阮猛打个哆嗦,她嗓音发哑:“你干嘛去了?”
“睡吧。”
蒋厅南蜷进被褥,两边胳膊在打摆子。
秦阮跟他隔了不到十公分,他缩动一下,她眉心也跟着蹙起。
屋外荧光照进来,堪堪能见他半边脸。
“你没事吧?”
“没事。”
她一耳听出男人声沉得有些不正常,试探性把手伸过去抚住他额头,如她所料,蒋厅南皮肤溢着滚烫的温度。
第86章
没头没脑
秦阮顺势又去摸他的脸跟脖颈,烫如火烧。
“蒋厅南,你怎么这么烫?”
在院里吹了大半夜的风,蒋厅南肚子里一股凉意。
他双目紧闭,眼皮浮肿,人往被窝里压得很深,恨不能钻进去。
秦阮滴溜溜下了床,去老旧的抽屉里翻体温计。
家里保留的体温计还是那种老款式的。
甩好体温计她架着蒋厅南一边胳膊塞进去,怕他不听使唤挣脱掉,还用一边手抵着。
等了六七分钟取出,体温计温度直线飙升到40度高烧。
秦阮有些倒抽凉气的惊骇,她提步下楼去拧湿毛巾。
一并在柜桶里取了几颗退烧药。
蒋厅南逼近神志不清,嘴里嘟囔,两边脸颊滚烫得火红,伸手上去跟触着烫红的烙铁。
她一边捣鼓帮他物理降温,一边塞药,男人嘴还算软。
秦阮是硬塞进去的。
忙完一通,天都快亮了,她困得两只眼皮直打架犯抽。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蒋厅南高烧总算是险险往下退了几度。
他半睁着眼,侧脸贴在床沿边,头疼欲裂得像是要炸开。
刀片拉嗓子,鼻孔堵棉花,声音出不来,气也喘不好。
秦阮眼底两抹黑,站在窗边给他掰药粒,一颗一颗的数清楚递过去:“先把药吃了,要是能完全退烧下午就不用上医院。”
男人手掌一摊,再往嘴里一塞,水都不用将就直接打囵吞。
她严重怀疑蒋厅南根本没味觉神经。
极苦的药粒在他嘴里跟嚼糖似的,眉都没蹙一下。
秦阮水还握在手上,他已经吃完药了。
蒋厅南边穿衣下床,边说:“不是要去菜市场吗,现在赶不赶得及?”
“你在家吧,我去买菜。”
她穿了套嫩绿色的睡衣,上摆一圈做工粗糙的刺绣,凤不像凤,龙不似龙。
他看着倒像条虫,可爱中又透着些滑稽。
秦阮弯腰穿鞋,白皙的小腿皮肤露出一大截,蒋厅南发烧身子弱本是一腔清心寡欲,她伸手挠脚踝,挠得那处白里透红,映得那踝骨处性感又欲。
身体上的触动也就一瞬的事。
他眼神无意的往她胸口跟腿中瞄。
意识到男人灼烈的视线,秦阮砸吧出声:“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
被揭穿心思,蒋厅南转开眸,深沉的吞了吞口水。
身缠病榻,心却荡漾,确实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几点回来?”
“就去一个小时。”
“跟爸那学生?”
这几日赵轻泽跟着打住在家里,蒋厅南没来之前,赵轻泽上跟下跟的随着秦阮,打他一来他性子都收敛了不少,变得一本正经,说话办事都得看秦峰的眼色指示来。
蒋厅南话里都是怪气。
秦阮也就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否则怼得他哑口无言。
“人家比你小十岁,你都能当他叔了,能不能别对一个小孩这么大气性?”
或许是年龄摆在这。
蒋厅南沉沉的眼皮撑起:“他可不是小孩,也只比你小了四岁。”
很多时候,秦阮真的觉得他就是在意,就是吃醋吃味。
但蒋厅南变脸太快。
她抿了抿唇:“蒋厅南,你有病吧?”
秦阮瞪着眼,漂亮的脸上寡淡得半点表情都没有,就显得很凶态。
反观蒋厅南。
他懒懒的眨了下眼睛,眼球里一片薄雾:“对,我这不正病着呢嘛!”
秦阮气到没脾气。
想再骂,已经不知道开口骂什么。
蒋厅南就是个皮球,任你踢一脚滚一下,你不踢他,他就站得纹丝不动。
她眼角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意:“你开心就好,我走。”
来岄城的第一天,秦峰领着蒋厅南去警校参观。
第二天一老一少连爬了两座山。
第三天,蒋厅南承包了整片鱼塘亲力亲为的陪钓,哄岳父开心。
用蒋北北的话说:“他对他自己亲爹估计都没那么上心过。” 短短一个多钟头,秦峰收获颇丰。
再看蒋厅南那边是颗粒无收,淌水的网兜里显得凄凄凉凉。
了解他的人知道他这是谦虚刻意。
秦峰乐得一脸笑:“阿南啊,钓鱼不能你这样钓,你那杆子没放好,这样是钓不到鱼的。”
“爸,您教教呗!”他好生一脸的虚心求教,乐此不疲。
秦峰过去顺手帮他重新弄了份鱼饵,再摆好杆。
场面一度翁婿情同父子。
秦阮坐在十米开外的矮凳上,看得眼里刺痛。
蒋厅南不剩余力的讨好,在秦峰眼里,他所有的高傲矜贵,身份象征以及金钱权利都是空无的,他们就像普通父子一样聊天说笑,同吃同出,互相扶持。
对于秦阮而言,她并不乐意让他跟秦峰走得过近。
是预想到结果,她怕秦峰会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爸,喝口水。”
秦阮拿水壶过去,握着水杯给秦峰刚斟满,蒋厅南眼珠子欲掉进杯里。
她也没吭声问他喝不喝,顺手就给盖子扣上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喝不喝?”
秦阮边扣瓶盖,边说得懒散:“你要是想喝自己会动手,一没瘸,二没病的。”
“阿阮,怎么跟阿南说话呢!”秦峰将杯递给蒋厅南:“你喝我这杯。”
他惬惬的接过去。
她目光笔直的盯着他那只手,深了又深,恨得咬牙切齿。
蒋厅南仰头喝水,面不改色,淡定松缓。
“这么喜欢喝,都拿着。”
水壶几乎是被秦阮甩进他怀里,蒋厅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水壶袋子:“能不能斯文点?”
“那你去找个斯文的呗!”
秦阮一般不乱开玩笑,既能开玩笑那说明她有一半就是这么想的。
“爸,你看她。”蒋厅南告状:“平时她就这么待我的。”
秦峰脸上严肃,心里是乐的:“阿南多好一孩子,你别总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
她挑眉瞪了一眼蒋厅南,喉咙动着把唾液往下吞。
蒋厅南正是明白她不敢在秦峰面上撕破脸,才得寸进尺,肆意妄为。
秦阮只得忍一时风平浪静。
翁婿两钓了多久鱼,她就在几米外蹲等了多久。
两只眼皮子直打盹,半醒半梦间感觉有人在拨动她肩膀。
那人力气还不小。
第87章
解除婚约
秦阮惊地一个抖擞,眼睁开,蒋厅南如个罩子似的站在她面前,稍稍佝偻着腰,面目距离她三四公分,徒然间放大的五官吓得她猛回神:“你要吓死人?”
他低笑退身:“睡得真香,梦见啥了,嘴里嘟嘟囔囔的。”
她惊魂未定,又心跳加速,又气不打一处来。
“关你什么事?”
蒋厅南站着不动:“我发现你来岄城后脾气不小啊!”
“这是我地盘。”
他讽刺:“你身份证上还写着京北呢!”
秦阮从不认自己是京北人,除非在必要场合上,不得不承认。
她对那座城市没有感情,也站不稳脚跟,即便生活了十几年。
回到岄城才有那种底气跟归属感。
她挑眉起身,打他身周绕过去:“我爸呢?”
“在那边开车。”
秦阮眼都没往他这边打一下,迈步径直往外走,蒋厅南身高腿长,三步跨做两步使,右手捏着个空网兜:“你以后有空多回岄城看看爸,我觉得他一个人……”
“蒋厅南,你家住海边?”
她唰地转过身,扬起眸光看他。
眼神不善。
蒋厅南噎语了半秒,提声:“别这么大气性。”
秦阮心里酸溜溜的,像是一颗柠檬在她心上炸开了花。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去解释她的想法,述说她的童年。
这个世界上,同样经历的人都不一定做得到感同身受,更何况是没有过同等经历的。
秦阮面无表情,没来由的说了一句:“不要以为你做的这些,就会让我感动,或者让我相信你。”
“我没有。”
“从小我爸就告诉我,包括父母,所有人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各不相同,你的好我猜不透,索性也不想再去猜了。”
“阿阮,爱一个人算不算目的?”
“那你是真的爱我吗?”秦阮:“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说真的,你不信。”
四目相对,周身的空气都变冷了几个度。
她说:“我怕,怕被人拉进陷阱。”
蒋厅南:“你怕,所以你谁都不信。”
秦阮往前迈了半步,其实他离她不远的,如此一来两人近乎到身贴身的程度,她嘴里的呼吸颤着他的脸:“每次我想信你的时候,你都让我没法信。”
在绝对近的距离下,人是很难掩藏情绪的。
秦阮的眼神里有期望跟希冀。
既然掩藏不了,那她就不藏,全然暴露在刺目的阳光之下。
蒋厅南尽收眼底:“说好的给谢氏多加一成,回京北我就让孙凯丽去办。”
在这种环境下谈生意,多少是有些煞风景。
“我很乱,以后再说吧!”
秦阮一转身,蒋厅南单手掐住她胳膊往回拽。
她人直挺挺扑进他怀里:“你干嘛?”
他揽住她腰杆,将人稍稍往上托举点,低头在她唇角吻了一口:“阿阮,如果你好好回头看看我的话,就会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好感到喜欢,从爱到离不开,这是一个漫长且折磨的过程。
她跟蒋厅南的婚姻存续了一年,半年多都是属于聚少离多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