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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你、你……”小弟的腿肚子开始明显发抖。他看看倒地的大哥,指了指我,又看向我身后赫然拿着一把枪的西装小孩,一没站稳,便一屁股跌坐下来。

    我假咳几声,忍着笑,尽量面无表情道:“没事,他没死。带你大哥走,顺便转告竹田京助,别来惹我。”

    就是这个装叉爽!

    等小混混屁滚尿流地把他大哥搬走了,我才带着里包恩一起通勤。由于提前出门了,现在这个时间倒还够我买个饭团当早餐。

    我扭头问我刚上分的保镖,“谢谢你,你吃饭团吗?”

    枪管的热气散了点,里包恩把变回蜥蜴的列恩放回帽檐,抬起小脸对上我的视线。我由于难得装一次帅,还在心情澎湃中,脸都有点烫,于是见他看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里包恩说:“就这么让他回去了?”

    “毕竟我也需要他去通风报信嘛。”

    小孩哼笑一声,“我要吃海鲜。”

    我带着他往街上走。里包恩不走寻常路,非要像猫似的跳到矮墙上。我猜是因为他喜欢视角高一点。

    我:“现在请不起你吃那么贵的东西啦……鳗鱼饭团吃吗?”

    里包恩:“可以。”

    我:“我其实很想问,你是猫变的吗?”毕竟各种迹象都那么像。

    里包恩稍侧过脸,那双神秘又可爱、难辨心绪的黑漆漆的眼睛从帽檐下看向我,虽说嘴角也像小猫般微微翘起,声音更清脆柔软,脱口而出的话却冷冰冰的:“我不介意让雇主也尝尝我的子弹哦。”

    我识趣地转回脑袋,“啊,看到饭团餐车了。”

    他果然是无聊的中年男人,一点玩笑也开不起!

    第5章

    顺利抵达公司,我心情相当好。里包恩在送我到门口后就离开了,依照工作内容到周围地区待机,我给了他一点零花钱,毕竟附近有口碑不错的咖啡店,我推荐他去那里尝尝。

    正好,我事先联络的几个营销号一一回复了我的消息,这个关于富二代情感纠纷的瓜在流量上也会很吃香,因此基本都给了我正向反馈。我把我自己编辑的稿子投递给它们,附带竹田轰炸我的截图,以及我录下的我被围追堵截、不堪其扰的证据(当然最后剪辑了一下,只留了里包恩动手前的部分),期望是能原汁原味地匿名发到网上,加几个震惊大标题。

    搞定了这些,我忍不住给我自己鼓掌,惹来旁边同事的注意。

    “难得看你上班还这么快乐啊。”她拿着杯子,应该是准备去茶水间倒续命水,“前男友的事解决了?”

    “正在解决。”我说,“你怎么知道,真聪明。”

    “毕竟你本来平时上班就杀气腾腾的,和对象分手又被骚扰之后每天脸都臭得老板路过都不敢多看你一眼。”

    “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我不爽也是真的。”

    “要咖啡吗?”

    “水就好。”我把我的杯子递给她,“谢谢啦。”

    “不客气,我正好想试试能不能偶遇野末前辈。”

    野末是公司里人气很高的帅哥,也是隔壁的小领导。他确实是个好人,以前两个部门合作的时候就表现得十分靠谱,我和他交接过工作,不过也因此被我前男友发疯波及到。我给他赔礼道歉,他不仅没生气,反倒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说实话,职场上能交到这种同事真的很不错了。至少我在上个公司就是因为前任的骚扰而被男同事说小话,被迫离职的。

    “祝你成功。”我接话道。

    同事拿着两个杯子跨出工位,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好奇道:“对了小新奈,早上看到你好像带着一个小孩子,是你亲戚吗?”

    我正伸了个懒腰,闻言故作神秘地沉吟片刻,随即才侧过头对她弯了弯嘴角。

    “是我保镖。可爱吧?”

    “噗,超可爱。”同事善意地笑道,“那你可要保护好你保镖呢。”

    “那当然。”

    这对话可别让里包恩听到了。我和他还不是很熟呢。

    “——我听到了。”

    嗯。

    嗯?

    啥动静?!

    我心下一惊,下意识看向同事,后者早已满怀期待地走向茶水间了,于是我又四下寻找,发现我背后的储物柜竟然敞开了!里包恩还坐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属于我的储物格改造成了他自己的小家,沙发茶几绿植俱全,桌上烧着茶水,他甚至正拿着一份比他本人还大的报纸在看!

    还有,他会读心吗?!

    在百般震惊中我已不知从何吐槽起,便只是盯了他一会儿,诚恳发问。

    “……我放在里面的杂物呢?”

    里包恩翻了一页报纸。

    “扔了。”他语气平常。

    “别乱扔别人的东西啊!”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过期的饼干、喝完的矿泉水瓶、多印错印的文件、一盆死掉的多肉还要留着?”

    “啊,我失踪的多肉原来在储物柜里。”

    “……”

    好吧,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我确实很久没管这个柜子了。以前有一些会议不让带手机我才会打开一下,最近没有这些会要开,我自然就把放了什么忘得干干净净。

    回头观望一圈,有的人去茶水间泡咖啡了,有的一早就去汇报工作,有的甚至还没来上班,办公室现在倒还挺空的。没人发现里包恩,我不禁松了口气,用脚拖着转椅挪回办工桌,“那你用吧,公司提供的东西,能多利用正好。”

    说着,我又想起别的事,再次向后挪过去一点,上身转过去趴在椅背上看向小保镖。

    “我说的那家店你去喝了吗?”

    里包恩目不转睛地浏览着新闻报道,一心二用回道,“喝了。”

    我来了兴致追问:“好喝不?”

    我还没去过呢,只是听同事说那儿招牌的意式浓缩很正宗,网上评分也挺高的。

    “还可以,”里包恩说,我严重怀疑在他嘴里的还可以就是很好喝,“咖啡师很好学,悟性也不错。要是我的学生也能像他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我:“……好学?”

    里包恩:“他问了我一点做咖啡的诀窍。”

    这家伙是不是每个技能都精通啊?我默默吐槽。认识里包恩的短短一天里,我觉得我已经什么都能接受了,便顺口再问了一句:“你的学生是简历里写的黑手党继承人么?”

    “没错。”

    “那你现在回不去,那边会出问题吧?”

    办公室的风扇嗡嗡地、缓慢地摇着脑袋,我半伏在椅背上,不时感到风从发间穿过,不由抬起手捂住被吹乱的耳畔侧发。里包恩这回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他抖了抖报纸,稍微转过头,平静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没听到答复,我有点困惑地歪头,想要更加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试图从中读出一些情绪的潜台词,可里包恩很擅长表情管理,我仅仅看出了几分针对我的审视与探究性;随后,他微微颔首,帽檐便挡住了他大半神情,我瞧见这位贴身保镖的嘴角又悄然翘起。

    “你不好奇我是黑手党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萌萌的童声里含着几分揶揄。这是种令人分不清是讥讽还是宠溺的语气,似乎故意夹杂着意大利的口音与腔调,如果他不是个小孩,搞不好这招还能撩到人。

    但他毕竟不是低音炮,而是软软的嗓音。我捋着发型,摇头道:“你的存在以及出现在我身边已经够神奇了,说真的,你要说你是黑魔法师我都不惊讶。”

    说完,转念一想,我又越品越不对劲,讶异地皱起眉。

    “你真是黑魔法师?”

    里包恩:“……”

    宝贝保镖睨了我一眼,应该是懒得搭理我了,又把注意力放回报纸上。不过关于学生的问题里包恩还没回答,我本想再提一次,但如今聊了两三分钟,办公室外开始断断续续响起脚步声、交谈声与开门声。

    我连忙说了声“我工作了”,便回过身,拖着转椅挪回桌前。

    至于里包恩会不会被发现,我觉得除了他想被发现,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公司里搞这些小机关的。因此我是相当放心。

    重新打开电脑,恰好一两个迟到的同事匆匆赶来,和我寒暄了两句。帮我倒水的同事过了几分钟也回来了,愁眉苦脸地跟我说她还特意在茶水间磨蹭,等了好一会儿,结果没等来帅气可爱的野末前辈,反而等来了本部门的领导,看她在摸鱼便阴阳怪气地说了她好几句。

    我接过水杯,同事提醒道:“赶快干活吧,我看他待会就要来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四周接连洋溢起高高低低的埋怨声。我两手握着杯子,往身后看了一眼。

    储物柜的门一如既往安静地紧闭着。

    回过头,我喝了口温水,放下杯子开始处理邮件。

    第6章

    我本以为会有打手继续堵我下班的路,但事实上,我这两天上下班都特别清净。我前任好像也放弃了消息轰炸这个策略。

    不过,凭我对他的了解,事情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因此我拜托营销号先暂时不发文,敌不动我不动,等到时机来临,自然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竹田京助估计也不会料到我正筹备全网挂他,毕竟我一向看起来都挺佛的,不爱多事,加上我面善,他始终觉得我是一个善良又温吞、偶尔讲话比较不客气的小女孩而已。

    只是既然他短时间内没再惹我,我也就美滋滋地回归正常生活。

    现在家里多了个小孩,我连提高生活质量的动力都有了,下班后难得去参加居民街区的活动,收集店铺印章、抽奖、逛跳蚤市场等等。

    我以为里包恩对这些没兴趣,但他这两天居然也跟着我逛得有来有去。说是有贴身保护的工作在身,我也还是注意到他其实一直在观察。

    至于在观察什么……嗯,我猜总不能是他从来没接触过亚洲平民文化吧,毕竟他和街坊大爷聊天都挺自在的。所以大概率应该是他以前待的地方和现在多少有点出入。

    难不成他真的是从其它魔法世界来的?

    正心想着,我忽然感到脖颈泛起一丝凉意,警惕地扭过头,只见二头身的小婴儿站在我身后,仿佛能看穿我任何心思似的,仰着小脸看我,从毛茸茸的袋鼠连体衣肚子口袋里掏出一把玩具枪。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毛绒玩偶装的里包恩将枪口对准我,大眼睛一眨不眨,纯洁地说:“别想一些失礼的事哦。”

    我:“……”先不说读心以及你真的和熊孩子一样有点没素质了,你哪来的cospy服,我给你的工资就是这么用的?

    正逢晚饭饭点前的家庭采购时间,活动街区的人气颇为热闹,抽奖摊位前还与我一起站着几个上年纪的大妈大伯,见到穿得这么可爱的萌娃,纷纷发出被萌化的声音。身旁热情的婶子还问我:“姑娘,这是你家小孩吗?看着真机灵。”

    没等我回答,里包恩便跳上抽奖台桌,抢答道。

    “她是我雇主,我是保镖。”

    “哎呀哎呀!那你可得好好保护人家哦!”

    “当然,我可是世界一流的杀手。”

    “哇!”

    围观的中年人们都不禁哄笑出声。我总觉得这对话在短短两天里听了无数遍了。里包恩真的很喜欢顶着这个人畜无害的外表一本正经说恐怖的真话。最恐怖的是,我居然也慢慢习惯了,甚至对于这个场面处于一种欣赏喜剧的态度。

    “好了,友寄小姐,到你抽奖了。”

    摊主大叔给完上一个人奖品,笑眯眯地叫我。不得不说,由于带着里包恩这个显眼包,我和原先不熟的居民都能聊上几句,一来二去就混熟了。我心里感慨了下,便应声上前,集中注意力许愿一等奖——电视!

    ……

    ……

    “恭喜抽到五等奖!玩偶公仔,请收好。”

    我冷静地接过大叔抱来的趴趴熊,站在原地消化我惨痛的运气。里包恩正乖巧地站在和蔼可亲的中年人之间。那儿时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人与人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略为悲伤地揉了揉熊头,还挺软的。

    忽然,就在我准备叫里包恩回家时,身旁仿佛掀起一阵旋风,眨眼间扑来一个高瘦的人影,把盖满的店铺印章单子交给了摊主过目:“老爷子,我准备好了。”

    我一惊,抬头看去的第一眼便忍不住面部石化般僵硬了一下。我想任哪个良民看见眼前的人都会和我有一模一样的反应:这是一位戴着墨镜也能看出面容凶恶、与我见过的混混一样习惯性地歪着脖子的男人,头发向后梳,一道极为狰狞的疤纵穿左眼,留着胡茬,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我是黑-道老大”的可怖气息。

    ……里包恩同事?

    然而。我视线下移。

    他的黑衣黑裤外套着一件可爱的米色围裙。

    我冷静地抱着趴趴熊,看着他和摊主大叔像黑-道接头似的,确认了盖章无误后抽了一次奖。然后围裙男抱着属于他的趴趴玩偶,沉痛地站在原地。一阵凄凉的风从我们之间吹过。

    他注意到我,看了一眼我怀里的玩偶,自嘲地笑了一声:“看来我们都是被组织抛弃的弃子……”

    谁跟你是弃子啊!

    原本围着里包恩畅聊的大婶们正好转过头,竟然看上去都和这个成分复杂的男人很熟的样子。

    “啊,阿龙先生。”

    “这次也没抽到吸尘器吗?”

    “反正还有机会,下次再试试吧。”

    被叫作阿龙的男人也回头与婶子们点点头,随后似乎急着回去做饭了,临走前,他还专门和我这个同病相怜的弃子打招呼,意味深长地给我道了声别放弃。我觉得我现在一定是死鱼眼,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应了一声谢谢。

    抱着装满战利品(一些特价的冻肉、蔬菜、清洁剂与奖品)的纸袋回家的路上,我看向走在矮墙上的里包恩,“你有注意到刚才那个阿龙先生吗?”

    里包恩从善如流道:“他以前是名霸一方的黑-道强者,人称不死之龙,后来金盆洗手不干了,现在和妻子过着平静的生活,以家庭主夫营生。”

    “……”我抽了抽嘴角,“和阿姨们聊天时把所有人的近况都掌握了么。”而且我竟然都不惊讶了。

    “你还挺聪明的嘛。”

    “真掌握了啊!”我吐槽。

    “收集情报可是工作的一部分,友寄。”里包恩大步向前走,到街角时从墙上跳了下来,和我一起过马路,“不要大惊小怪。”

    “是,是,”我说,“我是在感慨你很厉害啦。”

    里包恩哼了一声,我知道他在笑。

    以前和朋友边谈笑边回家的日子好像离得很遥远,我甚至都快记不清国小时要好的同学的长相了,没想到如今还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忘掉了没抽到大奖的遗憾,心情愉快地进小区,上楼,没和里包恩聊天了,就哼哼小曲,一手抱着纸袋,一手摸出钥匙开门——

    沉闷的哐当一声,是门轻轻撞到门碰器的声音。

    我打开灯,看着被打翻东西、乱得满地狼藉的家,脸立刻挂了下来。

    沙发、茶几、台灯也被掀翻了,又长又重的晾衣架正压在上面,灰尘脏兮兮地铺满整个地板,混杂着被打碎的玻璃碎片,鞋子不小心踩上去,便咯吱咯吱地响。我划开手机锁屏,连续拍了几张照片。不耐烦地用鞋扫开地上的碎渣,我走近一些,拍下被砸出一道蛛网裂痕的电视屏幕。

    所幸只是客厅,卧室和浴室倒是安然无恙,这是竹田京助对我的下马威的回礼,同时也是逼我自己去找他服软的信号。

    “这神经病,帮我找个理由大扫除是吗。”我录完视频,一怒之下气笑了,把纸袋放到一边便在手机上打字一顿操作,“正好我想换电视了,谢谢他还要赔我一台。”

    我倒没有很惊讶他们会直接砸我家。里包恩一天都是跟在我身边的,总会有空子被他们钻到。

    令我比较意外的,是他们有人见识到了我身边有人带枪,竟然还敢用这种最容易激怒我的方式试探。因为我真的很懒得做家务。

    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做了。

    我找来扫帚,准备先把地板清理干净,一进门便不再吭声的里包恩此时开口了。

    “友寄。”

    我抬起头,他站在没被损坏的电视柜上,拿着一张纸示意我看。我把扫帚暂时搁靠在腿上,接过来,纸上赫然是竹田京助的字迹:【周日,中午十一点,平川水族馆,一个人。】

    他这么多戏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我与里包恩道了声谢,便把纸条撕了,丢到地上一起清扫。

    幸好我这小出租屋占地面积不大,小得扫没一会儿就能收拾干净。我在里包恩的帮忙下把翻倒的家具重新归位,再联系师傅来给窗户装新玻璃,动作快一点,其实也花没一个小时。

    我通常习惯家里得有个声响,电视坏了没办法,所以只好用手机放综艺节目解闷。我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才起身,这下忙里忙外的,把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便打着哈欠拿起我新买的食材,放到洗碗池清洗。

    水龙头哗啦啦地响起水声。里包恩动作轻盈地跳到了台子上。

    “你打算自己做饭?”他脆生生问。

    我瞥他一眼。重新安顿了一下后,小朋友软嫩嫩的脸颊泛起的红晕似乎更萌了点,我于是用带着水珠的指尖,逗小孩似的,不轻不重地刮了刮他的脸蛋。

    里包恩一顿,嘴角不着痕迹地抿起,注视着我。我感到心情好多了,把洗好的菜择到干净的盆里,语气带笑道:“是啊。”

    他又理智地问:“为什么?”

    经过几天相处,他也知道这可是我难得亲自下厨。前两天工作忙,还要考虑前任的事,和他吃饭都是随便吃的。

    “我本来今晚就打算吃点自己做的东西,不会因为一点变故就不做了,”我说,“再说,我才不想我的生活节奏被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打乱呢。”

    拆开意面包装,一转头,只见里包恩直接盘腿坐下了。他即使长得小,坐姿也有模有样,板板正正地把手放在膝盖上。

    我觉得可爱,忍不住边开着火,边多说一句。

    “而且虽然我自己一个人挺懒的,但现在有你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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