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孙强子护住头，咬紧牙关，求饶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砰砰——”
手掌拍在老旧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孙铁狗一脸凶相，拄着拐杖，骂骂咧咧往门口走：“哪个不开眼的王八犊子？不知道老子在打人吗？这种时候来凑热闹，有娘生没娘教……”
孙铁狗抽出门栓，木门缓缓打开。孙铁狗抬头看去，看到门外站着一群青年壮汉，膝盖发酸，腿打哆嗦。
陈爱国上下扫量孙铁狗一番，他一脸正气，神色坚定。孙铁狗只和他对视三秒，就移开目光。
陈爱中站在门口青石板上，开口说：“孙叔，我们见过面。我是陈素玲的四哥陈爱中。”
他抬起手，指向身旁的陈爱国，介绍道：“这是我大哥陈爱国。”
“你，你们来干嘛？”孙铁狗磕磕巴巴的问道：“我，我们家可，可没有余粮招待你们。”
“用不着你招待，我们不差这口饭。”陈爱国拨开孙铁狗，大步迈进院里，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孙强子，眼神变得冰冷。
“老孙头，我以为你只是欺负素玲她们娘俩，没想到你连亲儿子都打。你不把素玲当人看，为什么要换亲？
儿子别娶，闺女也别嫁。留他们在家里，给你当年做马也不错。干嘛要祸害别人家孩子？”
“跟你有什么关系？”
孙铁狗满脸不服，可塌下去的脊梁骗不了人，他心虚，也害怕。他敢欺负陈素玲，是吃准陈三斤不会为闺女出头。
只要陈三斤过来闹，他就逼着孙英子离开陈家。就冲陈三斤和方大妞那窝囊样，他们翻不起浪花。
众人走进孙家小院，围成一圈，将孙铁狗和孙强子围在中央。
陈爱中面色如土，陈素玲的处境，比他预期中还要糟糕。他沉声说：“怎么没关系？素玲是陈家姑娘，她挨欺负，就是打我们陈家的脸。
我七叔不管素玲，我们管。老陈家有的是人，谁也不能欺负她。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还怎么办？”孙铁狗在人群中搜寻陈素玲的身影，见她抱着孩子躲在门口，怒骂：“你个赔钱货，带人过来找我麻烦是吧？”
第287章
王二秀李宝珍围攻孙铁狗
“我不是赔钱货，我女儿也不是赔钱货。”
陈素玲鼓足勇气，喊出这句话。看到陈书宁、郭君月等人，带着鼓励的目光，她的内心坚定又踏实。
“就算你是长辈，也不能把我当成货物看。我跟你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
“嘿，你要造反啊？”孙铁狗拄着拐杖走向陈素玲，却被陈向东、陈向东拦下。
“当着我们陈家人的面，你还想打人？当我们是死人啊？你看看院里这些人，你打得过谁？”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孙铁狗后退两步，抬脚踹向孙强子，咬着后槽牙催促道：“别装死，赶紧去叫人。”
话音刚落，孙铁狗的气焰又嚣张起来：“你们陈家人多，我们孙家人也不少。跑到我家里耀武扬威，你们打错算盘了。”
孙强子挣扎几次，都没能爬起来。陈爱国看不下去，上前扶起他。孙强子死死抓住陈爱国的手掌，好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强子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白，你生病啦？”
“大哥，我没病。”孙强子抬手，将满是尘土的裤腿拍干净，抬头看见孙铁狗，惊慌失措的说：“大哥，我爸杀人。”
“什么？”陈爱国声音陡然拔高，孙强子没有防备，险些摔到地上。
“大哥，我说的是实话。”孙强子颤抖着说：“我妈生了四女一儿，前头的三个女儿，都被我爸爸扔尿桶里淹死了。”
“大哥，四哥。”孙强子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我不想跟他住在一起，我害怕，求求你们救救我！”
“混蛋！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满口喷粪，冤枉老子的。”
孙铁狗满脸愤恨，举起拐杖要打孙强子。孙强子害怕的躲到陈爱国身后，浑身颤抖，面无人色。
陈书宁踮起脚尖，喊道：“向东、向阳，你们俩把孙强子扶过来。”
陈爱中脸色如铁，厉声问道：“孙强子，杀人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孙强子指着墙角，声音颤抖，开口答道：“我亲耳听到的，那还有假？我前头那几个姐姐，就埋在那里。”
孙铁狗不以为意，穷苦人家揭不开锅时，连儿子都能舍弃。他弄死几个丫头，不算新鲜事。
他心安理得，可这件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孙铁狗目光游移不定，眼睛一转，找到借口：“强子你没听清楚。那三个女孩是死胎，生下来就没气儿。”
孙强子哆哆嗦嗦站在陈素玲旁边，拼命摇头，嘴里念叨着：“不是这样，你说谎……”
陈素玲的手肘碰在刘香花后腰上，开口说：“大嫂，你带着小萍出去避避。”
“哎，有事你喊我。”
戚盼秋扯着郭君月，跟在刘香花身后避到门外。郭君月不敢反抗，这种事不能掺和，这点道理她懂。
责备的话，在看到孙强子那双充满恐惧的眼时，咽下去。陈素玲握住孙强子的冰凉的双手，问道：“强子，咱们跟爸分家可以吗？”
孙强子点头应道：“分家！必须分家，我不想跟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陈素玲有几分诧异。她以为孙强子会反对，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她提出来，他立刻就答应下来。
陈书宁蹙着眉，为孙强子和陈素玲担忧。孙强子状态不正常，整个人抖如筛糠，消瘦而高挑的身体，依偎在陈素玲身边，像失去依靠的孩子。
陈书宁心中思忖：他是不是受到刺激，精神出问题了？
陈爱国拉着脸，怒视孙铁狗，语气中有无尽怒火：“孙老头，叫你一声叔都脏我的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
我们陈家人不是傻子，你糊弄不过去。自己闺女都能下毒手，指望着你对素玲和小萍好，纯属扯淡。”
陈爱中拉着脸，厉声说：“你年纪大，我们不动你。但是你欺负素玲和小萍，我们也不能饶过你。
分家，必须分家！家里有你这种老人，小萍能平安长大？素玲能好好活着？”
陈爱国侧头看向陈向东，开口说：“向东，你跑一趟，把村干部请过来。向阳，你去把孙家人叫过来，就说你姑父要分家。”
孙铁狗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要哭。眼泪还没落下来，又慌忙拄着拐杖站起来。
陈书宁看着他那滑稽模样，讥讽道：“站起来干什么？怎么，地上烫屁股啊？”
陈素玲走到院子中央，被强烈的阳光晃到眼，抬手搭在眼前。看着孙铁狗说：“爸，从我嫁进你们家，您一共偷走我四块三毛钱。
那些钱是我辛苦赚回来的，您没权利拿走。还有粮食，您年纪大不能下地，粮食是我和强子挣回来的，您得给我。”
“给你？”孙铁狗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中，蛮横的说：“凭什么给你？东西进了我孙铁狗的口袋，那就是我的。”
孙铁狗涂抹横飞，糊弄人的话张嘴就来：“还四块三毛钱，你怎么证明钱是你赚回来的？你叫它，它答应吗？
陈素玲，你老老实实跪下磕头认错，我可以退一步，让你们娘俩留下来。今天你要是不低头，就带着孩子滚蛋。
我孙铁狗不愁娶儿媳妇，大不了就让英子回来。我再给她寻摸户人家，换亲也好，卖闺女也罢，反正强子能娶到媳妇。”
孙铁狗双目浑浊，在陈素玲身上扫量一番，嘴角露出冷笑，轻蔑的说：“我孙铁狗有能耐，能给我儿子娶黄花大闺女。
你呢？嫁过人生过孩子，你不值钱。嫁给村里的老光棍，人家都嫌你骚。”
“呸，老东西你把自己当皇帝啦？”陈书宁拨开人群，一口唾沫啐在孙铁狗脸上，怒骂：“你什么德行，三里五乡都知道。
我七爷爷糊涂，这才跟你家结亲。拿离婚吓唬谁呢？我告诉你，这婚一离，你儿子这辈子只能打光棍。
别看我素玲姑姑带着孩子，她勤劳肯干，年岁也小，大把的人想娶她。当你们家是金窝窝呢？”
陈爱国让开一步，陈爱中等人也默默退后。书宁嘴皮子利索，不能打孙铁狗这老东西，骂他一顿出气也行。
王二秀和李宝珍挤过来，叉着腰，把孙铁狗围住。
“宝珍你快看，就是这个老东西，不把儿媳妇当人看，也不把亲闺女当人。他这种人，死了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李宝珍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阴阳怪气的说：“下地狱？黑白无常都不要这没人性的老东西。”
孙铁狗抬手擦干脸，眼冒凶光。
“你瞪眼给谁看？我不是孙强子，更不是孙英子，我可不怕你。”
第288章
孙铁狗惹众怒被骂
知道孙铁狗溺死亲生女儿那一刻，陈书宁已经被愤怒冲昏头。
不想养女儿，可以送养。不能生养的人家争着要。对那些女孩来说，好歹是条活路。可孙铁狗溺死女儿，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们。
从前，不管和谁吵架，陈书宁都是理智大于感情，可今天她有些失控。如果没有法律约束，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对待孙铁狗。
“孙铁狗，别以为没人能治你。”
陈书宁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最后落在孙铁狗身上。
“院子里这么多人，你能打过谁？你就会欺负弱小，对小萍和我姑姑下手。我姑姑真打不过你吗？
她年轻体壮，你年老体衰，我姑姑要想下手，你早死了。她看你是长辈才处处忍让，你倒好，得寸进尺。
你活这么多年，光长岁数不长心啊？就你干的这些缺德事，送你去坐牢都是轻的。你这种人，就该枪毙！”
王二秀单手叉腰，另外一只手指着孙铁狗的鼻子骂：“书宁骂的对，你这老东西就是该死。你没妈呀？
你妈不是女人？你也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竟然干这种事。真给你妈丢人，呸！”
“骂你我都觉得吃亏。”李宝珍上下扫量着孙铁狗，嘲讽道：“看你这样，真觉得自己是土皇帝啊？你连太监都不如。”
孙铁狗哪见过这么泼辣的女同志？村子里最泼辣的周寡妇，都没眼前这三位女同志骂的脏。
可他没有低头，孙铁狗不觉得自己有错。是陈家仗势欺人，反正他们也不敢动手打人，他不能低头。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我要找村长，我就不信村里能纵容你们。跑到我家里撒野，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孙铁狗是什么人？”
孙铁狗指着陈素玲骂：“别以为你找来娘家人帮忙，就能逼着我低头。陈素玲，你想当家做主，除非我死。”
“笃笃——”
拐杖击打在黄土地上，急促的击打声，告诉大家伙孙铁狗多愤怒。
“那你就去死啊！”陈书宁指着墙角，继续说：“三条人命，就这样死在你手里，你不该死吗？”
孙铁狗反骂：“你这小同志，说话真缺德。”
“没你干的事缺德。”陈书宁对骂一句，扭头问陈素玲：“姑姑，他住哪间屋子？”
陈素玲指着正房说：“他住正屋。”
陈书宁丢给孙铁狗一个冰冷的眼神，嘴角露出冷笑，开口说：“040409070703姑姑，他偷走的钱，你去拿回来。”
陈素玲踟蹰片刻，低喃道：“他把钱和粮食锁进柜子里，没有钥匙，我拿不到。”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王二秀回首说道：“没有钥匙就用石头砸，你拿回自己的东西，怕什么？”
陈素玲抬头看向孙强子：“强子，我进去拿钱。”
孙强子精神恍惚，拉着陈素玲的衣角不松手。陈素玲没办法，只能拖着孙强子进屋。
“陈素玲，你要敢动我钱，我就报警抓你。”
钱是孙铁狗的命根子，比儿女还重要。进了口袋的钱，让他掏出来，还不如让他去死。
“报警？”陈书宁讥讽道：“钱进了我姑姑的口袋，那就是我姑姑的。你怎么证明钱是你的？你叫它，它答应吗？”
这句话，是孙铁狗对陈素玲说的，如今陈书宁原封不动还给他。孙铁狗怒从心中起，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王二秀扯着嗓子喊：“素玲，你多拿点钱，给孙老头剩下几个钢板就成。你要养孩子，没钱可不行。孙老头就一个儿子，钱早晚都是你的。”
李宝珍将枪口对准孙铁狗，开口说：“孙老头你也想开点，你都快进棺材了，把着钱干什么？
就你这腿脚，出门都费劲，拿着钱也花不上。还不如早点交权，让素玲和强子当家。素玲心眼软，还能缺你吃少你喝？”
李宝珍说话阴阳怪气，孙铁狗生吃她的心都有。可他打不过陈家人，只能站在原地干生气。
孙铁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王二秀可不管他死活，再接再厉，继续嘲讽：“你满世界打听去，谁家老人跟你一样？
在我们村，你这把岁数早就不管事了。把着钱不让孩子花，孙铁狗，你干脆改名叫孙铁鸡算了。”
“他可比铁公鸡厉害。”陈书宁板着脸说：“他是铁公鸡粘胶水，一毛不拔，还要倒沾鸡毛。”
屋外动静越来越大，陈素玲举着锤子，狠狠砸向铁锁。锁头掉到地上激起浮尘，陈素玲打开柜门，迅速翻找。
柜子最底层，放着几个布口袋，里面都是孙铁狗藏的粮食。
陈素玲露出笑容，拿起布口袋塞进孙强子怀里：“强子，把粮食拿到院子里。一会分家，咱们少说也能分到一大半。有粮食，闺女再也不用饿肚子。钱，还有钱！”
陈素玲在柜子里翻找着，可钱怎么也找不到。她急的满头是汗，机会只有一次，找不到钱握不住主动权。
“强子，你经常来这屋，有没有看见爸把钱放哪里？”
孙强子摇着头，小声答道：“爸跟我藏心眼，从来不当着我的面拿钱。”
“他是真不拿你当人看。”陈素玲抱怨道：“强子，要不是因为孩子，我跟你一天都过不下去。”
“我知道。”孙强子站在墙角失魂落魄，语气透着羞愧：“要不是咱们俩家换亲，你不会嫁给我。”
“呦，现在长嘴啦？”陈素玲翻起炕席，仔细找着，嘴也没闲着：“强子，你要想跟我好好过日子，就必须跟你爸分家。”
“咱们垒上一道墙，把正房和配房隔开。到时候从墙角开一个门，让爸住配房。”
陈素玲手一顿，眼中闪过惊讶之色，诧异的看着孙强子。
孙强子似乎想起什么，身体又开始颤抖，害怕的说：“爸爸杀人，我不敢跟他住一个院子。我忤逆他，他肯定会找机会杀我。”
他的言行很反常，陈素玲眼里满是担忧，以前孙强子也怕孙铁狗，但是没怕到这种地步。他怎么回事？
陈素玲放缓语气，安慰道：“强子，你爸这么大年岁，他早就打不过你了。你不用怕他，他就是纸老虎。”
陈素玲趴在地上，伸手在柜子底下摸索着，指尖碰到柔软的布料，她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哎？怎么是只破鞋？”
第289章
村干部拉偏架
老旧的布鞋，鞋尖捅破一个洞，鞋底还粘着泥。陈素玲用手指捏着破鞋，从地上爬起来。
她直起腰，拎起旧布鞋，这才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布包。有棱有角，包的很严实。
陈素玲忍着恶心，把布包掏出来，扎实的手感让她露出笑容：“强子，你爸真没少藏钱。这么多钱，给你娶媳妇绰绰有余，根本就不用跟我们家换亲。”
“你爸可真行，这么多钱塞进旧布鞋里，扔在柜子底下。就是贼到咱们家，也想不到钱在这里头。”
屋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陈素玲接过布袋，背着粮食拿着钱，昂首阔步走到院里。
村长孙双喜领着村干部赶过来，身后跟着陈向东兄弟俩。
陈爱国开口问：“你们谁能打孙铁狗的主意？站出来。”
孙双喜硬着头皮站出来，应道：“陈爱国同志，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不会是想打架吧？”
“我要想打架，不会请你们过来。”陈爱国解释道：“陈素玲是我堂妹，她要分家。”
目光落在孙铁狗身上，见他萎靡不振，孙双喜试探着问：“叔，这是您的意思？”
孙铁狗是滚刀肉，谁要惹他不高兴，他能堵在你家门口骂个三天三夜。孙双喜虽然是村长，可他惹不起孙铁狗。
孙铁狗恨不得掐死陈素玲，分家？想都别想。
“我不同意分家。”
陈爱中走过去，开口说：“你好，孙双喜同志，咱们又见面了。”
手掌交握，孙双喜问道：“陈爱中同志，你也是陈素玲同志的哥哥？”
陈爱中点头答道：“我是她四堂哥，不过，我今天是以村长的身份和你对话。孙铁狗虐待儿媳妇和亲孙女，这件事影响很不好。
我们村里年轻女同志可不少，因为孙铁狗的缘故，都不愿意嫁到你们村。你们村的风气太差，听说还有溺死女童的事发生。”
“误会，肯定是误会！”孙双喜慌忙解释道：“妇联肖主任前两天到我们村开展工作，三令五申，不许干那种事。”
陈爱国和陈书宁对视一眼，而后目光落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