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郭君山满脸无奈。这么大个孙子杵在这里，爷爷能忘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郭君山对陈书宁有所改观，他发现陈书宁并不是泼妇，而是用泼辣为掩护，达到目的。她很聪明，骨子里很善良。
他发现，他在爷爷面前失宠了。他再也不是，爷爷最爱的好大孙儿了。
王思民看着孙子黑脸，心虚的说：“嘿嘿……那个，我这两天没看到书宁，跟她聊的开心，把你给忘了。”
“爷爷，您才两天没看到她。你想想有多少天没看到我了？”
王思民嘴硬：“你都多大了，还跟书宁争宠？书宁是女孩子，女孩子得宠着。”
“您就宠着吧！我姐在您跟前时，也没见您这么喜欢她。”
家里有女孩子，郭君山也不知道，爷爷是哪来的新鲜劲。想了半天，爷爷肯定是被陈书宁灌了迷魂汤。
“那不一样。你姐跟个皮小子似的，书宁多乖啊！”
这话让郭君山炸毛：“什么？我姐，郭君月，我姐跟个皮小子似的？爷爷您什么眼神啊？”
王思民底气足：“别看你姐现在是文工团台柱子，看着娇滴滴的，小时候可皮了。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和混小子打架，没有她不敢干的。
书宁不一样，她喜欢读书，有空就帮家里干活。淘气的事，一点不沾边。”
郭君山顺了顺气，心道：我怎么没看出来，陈书宁哪里乖巧？
郭君山知道，爷爷看陈书宁哪都好。他说什么，爷爷都听不进去。
郭君山敷衍道：“行吧！您爱怎么夸就怎么夸。爷爷，您跟我讲讲过去的事。”
王思民脸色一变，不情愿的说：“老提过去做什么？我都忘了。”
看爷爷不愿意说，郭君山也没有继续问。陈家村里有知情人。他就不信，陈家那位爷爷也不肯说。
陈书宁到家时，陈家旺屋里还亮着煤油灯。窗户上映出两道身影，陈书宁狐疑的看了一眼，转身进自己屋。
“咚咚……”
“书宁，你没睡吧？哥有几道题不太明白，你给我讲讲。”
陈书宁正在翻旧衣服，停下手里的活，打开门接过陈家旺手里的书。
陈书宁成绩确实很好，年级前三一直有她。她刚毕业没有多久，学过的知识没有忘。
借着微弱的烛光，陈书宁将解题思路说给陈家旺。她声音不大，隔壁的许青山屏住呼吸，勉强能够听清楚。听着听着，他就入了迷。
“二哥，你听懂了吗？”
陈家旺皱着眉说：“有几道题目我没有听懂，我明天再问你吧！今天太晚了。”
他放下课本两年，重新拿起课本，虽然不吃力，可也不容易。可他有信心，一定能追上陈书宁的脚步。
天色已晚，许青山不好意思继续打扰，收拾课本，走到院子里。
“家旺，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陈家旺低声说：“书宁你睡吧！我出去送许知青。”
邢芳草揣着手，伸头往远处望。她等了很久，身体即将冻僵时，终于将许青山盼回来。
“青山，怎么样？高中题目，陈家旺同志会做吗？”
许青山见是她，眉头一皱：“邢芳草同志，你在这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去找陈家旺？”
邢芳草神色一僵，尴尬的说：“啊？村里只有陈家旺和陈书宁读过高中，我看你抱着课本出去，以为你去找陈家旺。我是不是多嘴了？”
许青山不悦的说：“这么晚你还不回去睡，有什么事吗？”
许青山不想跟邢芳草提陈家的事，他不喜欢邢芳草这种，第一次见面就装作，和别人很熟的人。
“哦，我想借一套高中课本，想让你帮我问问陈家旺。”
邢芳草家里兄弟多，条件不好。她想让父母给她寄一套课本，可家里说借不到，也没钱买。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乡下读过高中的人很少，她去哪里借呀？
想蹭许青山的课本，顺便博得许青山好感。许青山对她十分冷淡，好几次话到嘴边，对上许青山那双冷冰的眼睛，她又生生咽回去。
许青山轻蔑的看了邢芳草一眼，夜色太暗，邢芳草没有发现。
“你想借陈家旺的课本，可以直接去找他，没有必要让我转达。不过陈家旺也在复习功课，估计不会借给你。”
邢芳草硬着头皮问：“那陈书宁的课本呢？”
第34章
邢芳草登门借书被拒
许青山没有答应帮邢芳草借高中课本。邢芳草很奇怪，自从上个月发高烧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以前她到处占人便宜，现在是装大方。自己穷的吃不饱饭，还要帮别人。每次帮别人以后，还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他看着都难受。
以前畏畏缩缩，一副小家子气。现在是自来熟，看到谁都很亲切。可是亲切过了头，让人觉得虚伪。
最诡异的是，邢芳草从哪里知道，要恢复高考呢？许青山想着这个问题，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辣椒就长那么多，全村人加班加点摘了半个月，没剩下多少。留下老弱病残收尾，陈洪录带着壮劳力，下田清理水渠。
活儿不多，陈书宁没有过来，留在家里给王思民做棉裤。邢芳草望了好几次，没有看到陈书宁。咬了咬嘴唇，搬着板凳，凑到陈书意身旁。
“书意姐，陈书宁今天怎么没有上工啊？”
陈书意怔愣片刻，狐疑的看了邢芳草一眼，心想：我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上来就喊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书意笑着说：“我不太清楚，书宁可能是有别的事。”
她们是堂姐妹，两家住的有段距离，不可能对对方的情况了如指掌。
邢芳草怔怔的说：“哦，这样啊——”
“你找书宁有事吗？要是有急事，直接去她家里看看。”陈书意好意提醒道。
邢芳草讪讪的说：“没事，就是觉得今天她没来，挺奇怪。”
借高中课本这件事，邢芳草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学习本来就吃力，要是传扬开，大家都跑去复习，还有她什么事？
“陈书宁？陈书宁，你在家吗？”
陈书宁刚絮好棉花，还没有下针，听到外头有人喊她。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在做棉裤，赶紧推门走出去。
“哎，我在。是邢知青啊！你找我有事吗？”
陈书宁平时不和那帮知青玩，和邢芳草不熟悉。邢芳草来找她，她很意外。
“你在家呀！我过来是想问问，你的高中课本还用吗？不用的话，能不能借给我？”
陈书宁皱着眉问：“借？邢知青你打算借多久？我也要用。”
邢芳草神色一暗，不甘心放弃。计较一番说：“我用的时间比较长，要不咱们用一套？”
陈书宁不高兴，直接拒绝道：“那不行！我每天都要看书，你还是问问别人吧！”
书是陈书宁的，她可以随时看。按邢芳草说的，两个人一起用，她们又不在一起住，干活时间也不一样，不方便。
邢芳草心情沮丧，低着头捏着衣角问：“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同学有没有不用的，可不可以借给我？”
陈书宁皱着眉说：“我们家长辈，不许我们替别人借东西。”
陈书宁替邢芳草借书，邢芳草用的时间又长，到时候有矛盾，陈书宁里外不是人。她们两个又不熟，陈书宁不想帮她借书。
“我买！只要有人肯卖，我愿意掏钱买。就是……我身上钱不多，最好是便宜点。”
最后这句话，邢芳草说不出口，声音越来越小。
陈书宁敷衍道：“我要是碰上同学，可以帮着你问问。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给你找到。”
邢芳草眼里重新燃起希望，激动的说：“嗯！只要你帮我问，我就很感激啦！谢谢。”
邢芳草还要干活，也没有久留，说明来意就走了。陈书宁觉得邢芳草奇怪，中午把这事告诉陈家旺。
陈家旺知道要恢复高考的消息，是许青山告诉他的。这一阵子相处下来，陈家旺大概对许青山有所了解。
一听邢芳草或许也知道这件事，以为是陈家村卧虎藏龙，又来了一个高干子弟。
结果下午见到许青山，一问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我告诉邢芳草的，知青点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我知道，是因为我家里能接触到。邢芳草是京市人，但是她家是普通家庭。”
“我收到家里来信之前，她就在借书，我也好奇，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陈家旺想不通，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透着古怪。
许青山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不用管她，看到她躲着点走就行，这人有点儿邪门。”
陈书宁紧赶慢赶，傍晚时终于做好棉裤。眼瞅着越来越冷，她想早点把衣服送过去，王爷爷也能少遭点罪。
这个点大家都在食堂吃到，陈书宁悄悄摸到牛棚那边，发现王思民不在，就把棉裤塞到棉被里。
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王二秀去食堂吃饭，两个人对视一眼，王二秀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再往前走，就是陈洪录家。
“二平，你怎么突然来了？”
“嗨，这不是给蒋立春她闺女说了个对象嘛！我过来打听打听，顺便看看你。”
陈书宁从陈洪录家门口路过，顺风听了一耳朵。她没有当回事，揉着肚子，赶紧往食堂走。食堂的饭不好吃，也填不饱肚子，可比饿着强。
“二平，来把这碗红糖水喝了，暖和暖和身子。”
杨大平冲了一碗红糖水，端到杨二平面前。红糖金贵，也就是亲妹妹来，换别人，杨大平都舍不得拿出来。
“姐，你可真是我亲姐姐，你也太舍得了！”杨二平夸了杨大平几句，这才端起了碗。
杨大平好奇的问：“你啥时候给林娟说了门亲事？我怎么没有听见说啊？”
杨二平吸溜一口糖水，觉得烫嘴，又把碗放下了。开口说：“老林他们两口子低调，没有往外说呗！”
“哪个村的？谁家呀？”杨大平追问道。
“还谁家？谁家也不管用，没有说成。人家林娟眼光高，不乐意。”提起这事，杨二平就窝火。
杨二平这一说，杨大平更好奇了，到底是哪家呀？杨大平还没来得及问，屋后传来说话声：
“爸你快点，我妈早就去食堂了，你还在家磨蹭啥呢？晚了吃不上饭。”
“怕啥？赵凤萍要不给我打饭，我也学陈书宁，我也闹，我看她怎么办？”
杨二平眸子一亮，压低声音问：“大姐，这是谁说话呢？”
“我小叔子，陈洪江。”
“不是，我问的是姑娘。”杨二平心道：我打听个糟老头子干什么啊？
杨大平笑着说：“洪江他闺女，陈雪，今年也有十八岁了。”
杨二平一听，乐了：“有对象没？要是没有对象，我给她说一个，条件顶好。”
杨大平皱着眉头说：“谁呀？你不会把林娟没看上的那位男同学，给陈雪说吧？那可不行。我侄女盘靓条顺，她可不捡别人不要的。”
杨二平一拍桌子，压着嗓子说：“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我不是说了嘛，人家林娟眼光高，这才没成。
她眼光高，不代表小伙子条件差。要我说，林娟就是傲，她家趁啥啊？敢怎么挑。”
杨大平知道自己着急了，尴尬的笑了一声，催促道：“那你倒是说啊，什么条件？”
杨二平故意卖了个关子，喝了一口红糖水，这才说：“还啥条件，三转一响！”
第35章
陈洪录威胁邢芳草
“三转一响啊！这条件真是好。二平，你确定是小伙子自己买的，不是借的吧？”
大河镇出过这种事，那小子把亲戚朋友家的自行车、手表、收音机、缝纫机借过来，当做是自己的。靠着三转一响，成功娶上媳妇。
结婚第二天，小两口还没有起，亲戚就带着人冲进屋里，把东西全都拉走了。气的新娘子嗷嗷哭。
杨二平斜了姐姐一眼，有些气恼，说：“说啥呢？这点把握我都没有，我敢出来说媒？就是人家小伙子买的，李家村的李铁牛，你们随便打听。”
说完，杨二平啐了一口：“呸，不识货的东西！人家男方上赶着，求着我说媒，结果她没看上。人家什么条件，林娟家什么条件？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她还拿上了……”
杨大平有些心动，妹妹这一骂，她又没底了：“二平。既然是李铁牛上赶着要娶林娟，我看还是算了吧！”
想了想，就这样算了又可惜，杨大平继续说：“我看你还是先去问问李铁牛吧！你把他说给陈雪，他能答应吗？说起来陈雪条件，还不如林娟呢！”
杨二平一寻思，李铁牛这人她琢磨不透。看着挺好说话，但是他那一身腱子肉，总让杨二平觉得害怕。
杨二平顾不上烫嘴，将糖水一饮而尽，喝完还吧嗒吧嗒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大姐，你也赶紧去食堂吃饭吧！我得走了。”
“你着什么急？你倒是慢点啊！”把杨二平送出去，杨大平才回来拿碗。
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杨大平嘟囔着说：“一点也没给我留，这个臭丫头。”
王思民吃完饭，端着碗往牛棚走。他身体还行，就是最近被撞一次，挨一顿打，走路一瘸一拐，不太利落。
从大路上拐过来，王思民就看到牛棚外站着一个人。天气冷，那人一直蹦，两根麻花辫一甩一甩的。
王思民以为是陈书宁，刚要开口喊，发现不对的地方。书宁的衣服很肥大，她可没有这么瘦的衣服。
王思民紧紧闭上嘴巴，端着碗直奔牛棚。他不想和别人接触，接触多了难免惹出麻烦。
“王爷爷您好！我是知青邢芳草，我看您挺冷，给您做了一副手套，送给您。”
邢芳草察觉到王思民躲她，但是她还是拦住王思民，说明来意。
王思民没有接。邢芳草自己冻得直哆嗦，还有闲心给他送棉手套，她图什么？别说邢芳草好心，好心怎么前几年不送？
王思民虎落平阳被犬欺，但是他的见识没有变，啥样的人他都遇到过。
王思民冷冰冰的说：“邢知青，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王思民钻进牛棚，邢芳草也低头往里头钻，闻到臭牛粪味，她皱起鼻子退出去。
她的动作没有瞒过王思民，王思民皱着眉提醒道：“你最好是离我远点，我成分不好。跟我走太近，会牵连你。”
不管邢芳草打什么主意，王思民还是善意提醒她几句。
“手套你拿走，我不需要。”
王思民态度坚决，邢芳草讪讪的缩回手。咬着嘴唇，转身往村里走。
邢芳草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不顺。家里不会管她，想要参加高考，却连一套课本都找不到。
她的示好，许青山全当看不见。想要攀上王思民这棵大树，也碰了壁。
“邢知青，你刚刚干嘛去了？”
陈洪录站在家门口，看着失魂落魄的邢芳草，笑着开口。
他一开口，把邢芳草吓一大跳。她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抬头撞上陈洪录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发毛。
陈洪录背着手，一副老干部的做派，小声提醒邢芳草：“邢知青，有些错误不能犯。这关乎立场问题，一旦站错队，就是一辈子的事。”
大冷的天，邢芳草愣是吓出一脑门汗：“村……村长，我没有。我吃饱出来遛弯儿。”邢芳草埋着头，声音有些颤抖。
陈洪录嘲讽道：“就食堂发的那点饭，谁能吃饱？你吃饱出来遛弯儿？呵呵呵……邢知青，你的行为是在踩红线。这样，明天晚上这个点，你到大队等着我，我给你上一课。”
邢芳草听明白陈洪录的意思，她害怕的缩着脖子。
“你要是敢不来，会有什么下场，你心里清楚。王思民就是现成的例子。”说完，陈洪录冷哼一声，背着手进屋。
等邢芳草走远，许青山和陈家旺才敢从胡同里走出来，他们本来是跟踪邢芳草的，没想到会撞到这一幕。
许青山皱着眉头说：“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你说，她冻成那样，还给王思民送棉手套，她图什么？”
陈家旺心虚，他们家可没少给王思民送东西。现在想想，幸好书宁聪明，想出来那么个歪点子。
不仅把东西送到了，还让村里人以为，他们家和王思民势不两立。要是他们跟邢芳草一样缺心眼，估计早就被别人抓住，还能瞒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