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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将行李放到单人床上,环顾四周,郭君山皱起眉头。他爱干净,孙援朝同志的卫生习惯有些差。

    郭君山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卷起袖子收拾卫生。

    孙援朝刚回来,就听杜鹃说,所里来了新同事,叫郭君山,和他住在一个宿舍里。

    见到郭君山,孙援朝很热情:“郭君山同志,你好!我是咱们公安局的干警,我叫孙援朝。”

    郭君山挑了挑眉,想起韩振国说的事,挤出一个微笑,问道:“你好,孙援朝同志。听说你刚从陈家村回来,发生了什么事?”

    第4章

    陈书宁大闹食堂

    孙援朝咧着嘴笑了几声,拿起桌上的饭盒,轻声说道:“走,咱们先去食堂吃饭,边吃边说。”

    郭君山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果然是到吃饭的点儿了,也拿起饭盒,平静的说:“嗯。”

    郭君山抬起手腕的那一刻,孙援朝就注意到他腕间的那块表,呦,还是上海牌男士手表。

    手表是稀罕物件,郭君山这块表,最低也要一百二十多块,还要有票。就这还不一定能够买得到。

    孙援朝重新掂量郭君山的分量,有心拉近关系,态度越发热情。

    孙援朝将陈家村发生的事,当做切入点,很快就和郭君山聊的火热。

    孙援朝语调很轻快,好像陈家村丢鸡,是什么有趣的事儿一样。

    他说道:“今天陈家村丢鸡的事,没有解决完。现在还不能确定,鸡是被人偷了,还是自己走丢了,明天还要去。”

    郭君山皱着眉,沉声问:“这案子很复杂?”

    孙援朝勾起嘴角,那笑容里透出的情绪,有些复杂。压低声音说:“他们村里有个下放劳改的资本家。

    村民都怀疑是他偷鸡,但又拿不出证据,说要开批斗会。有位女同志提出反对意见,两帮人闹起来了。

    那位女同志把村民堵在大队,骂了半天。陈家村的村长,楞是不敢管。”

    郭君山立刻就想到,给爷爷送红薯的,那个凶巴巴的女同志。她叫什么来着?陈……陈书……

    难道是她?

    郭君山低着头,若无其事的说:“孙援朝同志,陈家村这种情况,总不能将全村人都带回来审,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在京市公安局,破过几个案子,刑侦这方面,我有些经验,或许能够帮上忙。”

    说话间,两人端着饭菜,在食堂里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来。

    孙援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高兴的说:“那敢情好。最近局里忙,到处都缺人,我正愁明天怎么办呢!”

    窗外寒风呼啸,郭君山埋头吃饭,那位女同志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帮助爷爷的人到底是谁?她真有那么好心?

    陈书宁低头看着碗里,白菜少的可怜,脸上阴沉下去。

    抬头看见王二秀似笑非笑的眼神,陈书宁虎着脸,“啪”一声将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尖利的声音响起:

    “二娘,我是地地道道的贫农出身。我爷爷陈峰打过小日本,杀过美国佬。

    我父亲在大河镇邮局工作,我叔叔陈爱华、陈爱党是解放军战士。这些事您都知道吧?”

    陈书宁的声音很大,她张口那一瞬间,食堂里立刻静了下来。

    王二秀现在一头雾水,她不清楚陈书宁想要干什么,耷拉着脸说:“你们家的事,陈家村谁不知道?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现在是打饭时间,你的饭我已经给你啦。赶紧走,别耽误大家伙时间。”

    王二秀刚说完,陈书宁的身后就有人说:“对呀,打了饭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时间。”

    陈书宁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上前一把抢过王二秀打菜的勺子,将自己碗里的白菜倒了回去。

    不等王二秀做出反应,陈书宁拿着勺子在食堂里溜达了起来。

    陈书宁将勺子举到身前,边走边嚷嚷:“大家都看看,这就是王二秀同志,给我打的菜。

    按照规定,每个人一勺子白菜,一个两掺面的馒头。你们看看,她给我多少菜?”

    王二秀见陈书宁这样说,脸吓得煞白,赶紧追过来解释道:“书宁,书宁你误会了。我还没给你打完呢……”

    陈书宁一个闪身,躲开了王二秀伸过来的手,三两下爬到食堂的桌子上,大声的说:

    “你们都是满满的一勺白菜,到我这里就给这么一点,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剥削穷苦劳动人民,利用职权欺压老百姓。

    这种行为,跟住王思民那种资本家有什么区别?我想问问陈家村的父老乡亲,你们要纵容这种行为吗?”

    霎时间,食堂里炸开锅,底下的村民呜呜嚷嚷的,说什么的都有。

    王二秀急的直蹦,下午她提议公开批斗王思民,别人都同意,偏偏陈书宁不让。

    她气不过,想要出口恶气。谁知道陈书宁就是滚刀肉,一点脸面都不顾,直接嚷嚷开了。

    周围人投来不赞同的眼神,王二秀讪讪的解释道:“我想着书宁是姑娘,吃的少,省下点粮食……

    这是给生产队,给咱们陈家村的所有人节省粮食呀!我没想那么多,绝对不是书宁说的那样。”

    王二秀不傻,这事宣扬开,大家都认为她是剥削劳动人民,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打着为生产队节约粮食的旗号,最多算是犯错误。村长是她婆家大哥,批评她一顿,这事儿就能揭过去。

    李宝珍和王二秀关系一直很好,自从王二秀进了食堂,李宝珍可没少跟着占便宜。

    如今王二秀惹出了事,她赶紧站出来解围:“书宁啊,你先消消气。你二娘也是贫农出身,她怎么会剥削劳动人民呐?

    误会,都是误会。她就是想节省粮食,她知道错了,你快下来……”

    陈书宁眉毛一挑,嗤笑一声,尖声呵斥道:“节省粮食,就节省我一个人的?这是逮着我欺负呀?

    李婶子,把你的碗端过来让我看看?把我的口粮扣下来,肥了你们自己人是不是啊?”

    “这是闹什么呢?”村长陈洪录拨开人群,挤到了陈书宁面前,抬起头皱着眉头说:“陈书宁赶紧下来。你又胡闹什么?不像话。”

    陈书宁意味深长的看了陈洪录一眼,直看的陈洪录心里发毛。

    陈书宁跳下桌子,将王二秀打饭的勺子递到村长陈洪路面前,笑着说:“村长,您自己看吧!”

    陈洪录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扭头狠狠瞪了王二秀一眼。这个不省心的婆娘,惹谁不好,惹这个煞星。

    陈书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似笑非笑的说:“伟大的主席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如今我陈书宁,被王二秀剥削迫害,不过是说出事实,就被陈洪录同志说瞎胡闹。”

    陈峰不悦的放下筷子,在陈家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了过来,站在陈书宁的身后。陈书宁的母亲刘香花,扶着婆婆李珍,紧跟其后。

    陈峰一家人什么都没有说,但已表明立场,陈洪录见这架势,直冒冷汗。

    陈洪江挤了过来,低着头说:“书宁,你二娘做得不对,我们向你道歉。但是她没有压迫剥削你的意思,你看这事儿?”

    陈洪录眼巴巴的看着陈峰,哀求道:“陈叔,您能不能劝劝书宁?这事是二秀做得不对,回头我批评她。

    上升到剥削的高度,不至于。马上就到年底了,要是闹大了,会影响优秀村集体的评选,您也不希望……”

    陈锋冷哼一声,不悦的说:“村长这是走后门吗?”

    陈洪录和王二秀丈夫陈洪江是亲兄弟,王二秀能在食堂打饭,本就有走后门的嫌疑。

    陈锋的话意有所指,本就对这件事不满的村民,见陈锋这样说,小声议论起来。

    陈洪录的脸都绿了,陈书宁本来就难缠,如今陈锋都站在她那边,这事怕是要闹大。

    下午孙公安过来,大家认定鸡是王思民偷的。因为他是资本家,很有可能耐不住艰苦,偷生产队的鸡解馋。

    偏偏陈书宁反对,村民说一句,她就抱着红宝书,按照主席说的话,一句一句反驳。

    主席当然不会有错,大家知道陈书宁胡搅蛮缠,可没人敢反驳她,反驳她就是反驳主席。

    村民说,陈书宁和王思民是一伙的。陈峰闻言立刻捂着心脏,躺在地上,要死要活就是不起来,这怎么整?

    第5章

    赵凤萍顶替王二秀

    陈洪录擦干额头上的汗,怎么臭骂王二秀都想好了。

    但眼前的事,全村的老少都看着,他不能不处理。

    陈洪录清清嗓子,大声说:“我可没有走后门,您不能乱扣帽子。我陈洪录什么样,全村老少都清楚。”

    听出陈洪录有服软的意思,陈书宁故作平静,开口说:“您没有那个意思就成。您是村长,我信任您。

    二娘克扣我口粮的事,大家伙都看到啦!我不想深究,免得影响村里评选优秀村集体。”

    陈洪录见她松口,悬着的心踏实许多。语气和蔼的说:“那就这样,让你二娘重新打份菜,再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陈书宁睁大眼睛,上下扫量着陈洪录,心里想:村长怎么这么天真?

    陈书宁讥讽道:“我可以为评选优秀村集体的事,做出让步。但我不原谅剥削压迫我的人。

    村长,王二秀同志继续留在这个岗位上,恐怕不合适。她能克扣我,自然也能克扣别人。

    刚才我站的高,那边赵婶,还有那边许知青他们的碗,我看得一清二楚。能有半勺子菜,就不错。”

    赵凤萍被点名,抬起头看向陈书宁,想要将自己的碗端过来,却又犹豫了。

    刘香花一言不发,径直走到赵凤萍跟前,端起她的碗就走。

    陈书宁投给妈妈一个赞赏的眼神,接过碗将菜倒进饭勺里。果然,勺子没有满,差一大截。

    陈峰脸黑的像锅底,质问道:“春生媳妇是烈士家属,洪录,你这村长就这么当?眼睁睁看着,春生媳妇受欺负?”

    陈峰手指头直哆嗦,陈家旺赶紧扶住爷爷,拍着后背为他顺气。

    王二秀心虚的说:“春生媳妇来得早,估计吃几口,这才不够一勺的。”

    话音刚落,许青山将碗端过来,递到陈书宁面前,瓮声瓮气的说:“陈书宁同志,我排在你前面,这碗菜一口没动,给你。”

    陈洪录狠狠地剜了许青山一眼,心里恨透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陈书宁将赵凤萍的碗还回去,接过许知青的碗,将菜倒进饭勺里。

    全村人都死死盯着,陈书宁手里的勺子,心提到嗓子眼。这要是不够,今天洪江媳妇,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喽!

    陈书宁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她的语气少了几分尖锐:“大家看,许青山同志的菜,也不够数。看来,这样的事王二秀同志不是第一次做。”

    陈书宁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那些得到过王二秀照顾的村民,顾不得菜有多咸,低下头往嘴里扒拉。

    只要他们吃了菜,不管陈书宁怎么闹,都牵连不到他们头上。紧要关头,还是保住自己更重要。

    陈书宁漫不经心的说:“我提议,撤掉王二秀同志的职务,换别人接任。”

    陈雪推开人群,挤到陈书宁跟前,指着陈书宁的脸,气愤的说:“我看,你就是奔着我妈的工作来的。

    谁不知道你高中毕业之后,就闲在家里。说这么多,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故意找事。”

    王二秀拉住女儿,轻轻摇头,示意陈雪不要闹。陈书宁攥住她的把柄,现在不是强硬的时候。

    陈洪录拉着脸,阴阳怪气的问:“书宁,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王二秀同志的工作,由你接替,你看行吗?”

    陈洪录故意这样问,他有私心,只要顺着侄女的话,将弟妹的工作给陈书宁,那陈书宁名声就算臭了。

    那时候再让洪江他们几口子,在村民里扇扇风,形势会逆转,再将工作拿回来也不难。

    陈书宁瞥了村长一眼,不屑的说:“我还不至于为工作,闹这么一出。王二秀同志怎么对我,父老乡亲们都看到了。总不能是我逼着她这么干吧?”

    村民纷纷点头,王二秀和陈书宁的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谁也说不了谎。

    陈洪录压了压心里的怒火,咬牙切齿的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陈书宁你说怎么办?这活儿总得有人干吧?”

    陈书宁在人群里晃了一圈,定定的站在赵凤萍面前,扭头对陈洪录说:“我推举赵凤萍同志,她人品怎么样,大家伙都知道。

    春生叔是烈士,婶子是烈士遗孀,思想觉悟很高。王二秀同志打饭动手脚,婶子也是受害者。让她接替,算是村里照顾她们母子。

    大家有意见尽管提,现在是新社会,村长是一心为公的人,不会因为这点事斤斤计较。”

    满肚子反驳的话,被陈书宁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陈雪愤恨想着:这死丫头怎么会推荐赵凤萍?换一个人,我有的是借口堵她。偏偏她挑了个烈士遗孀……

    赵凤萍听到陈书宁推荐自己,站起来战战兢兢的说:“书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婶子我干不了,还是让二秀嫂子干吧!”

    村民们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件事。

    李宝珍翻着白眼,语气透着不满:“这活儿二秀她干熟了,犯了错改不就得了?扣这么大帽子干什么?”

    “就是、书宁这丫头也太霸道了!她说换人就换人,她说让谁干就让谁干。干脆,让她当村长得了。”

    “……”

    “早就该换掉王二秀,要不是村长,她能……”

    “我看让凤萍干也行,她人老实,不会偷奸耍滑。”

    “春生是烈士,凤萍要养婆婆和孩子,她日子过得苦,村里应该照顾她。”

    “……”

    陈书宁知道重点在谁身上,越过村长,直接对赵凤萍说:“婶子,你是烈士遗孀,思想觉悟要跟上。

    打饭这活虽然不起眼,可关乎着大家伙的肚子,能不能填饱的问题。村里需要你,你应该挺身而出。

    父老乡亲们,大家看看墙上的标语。”

    陈家村的食堂,是用废弃的房子改建的,昏暗的灯光撒在墙上,墙面泛起了黄。

    墙上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十分醒目:吃好饭,吃饱饭,尽全力搞生产。

    陈书宁继续说:“吃饭都做不到公平合理,饿的饿死,撑的撑死,让大家伙怎么搞生产?

    040409070703 婶子,你看着主席画像,告诉大家,你愿不愿意为建设新中国,贡献一份力量。”

    谁敢说不愿意?

    赵凤萍老实,可她不傻。举起拳头,大声应道:“我愿意!我愿意为建设新中国,贡献一份力量。”

    说完,她羞涩的低下头,不敢看村长和陈洪江一家。

    陈春生壮烈牺牲,家里没了顶梁柱。儿子岁数小,还有个婆婆要养,赵凤萍的日子不好过。

    王二秀克扣她的伙食,不是一两天,她为了在村里立足,一直忍气吞声。

    现在她被陈书宁架起来,不管答应不答应,她都已经得罪了王二秀。还不如抓住机会,捞点实际好处。

    她不敢占公家便宜,能保证口粮不被克扣,对她来说,就是实际的好处。

    陈书宁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村长,等他出来主持公道。

    陈洪录心里苦:你都把话说完了,我还说什么?我敢不让春生媳妇支持祖国建设?我敢说不照顾烈士遗孀?

    陈书宁这么难缠,到底是随谁?陈家人加在一起,都没她一个人能叭叭。

    第6章

    陈书宁说动蒋立春

    陈洪录瞪了王二秀两眼,而后笑着对村民们说:“大家安静,听我说几句。

    打饭这活儿不好干,多了少了都会落埋怨。从前王二秀同志没有出过错,我想这次她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在今天这事上,确实是王二秀同志不对。打饭这活儿她再干下去不合适。

    陈书宁推荐赵凤萍同志干这活儿,有没有人反对?如果没人反对,那就这么定了。”

    陈洪录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平时与自己交好的那些人。但他们都慌忙低下头,不肯出声。

    陈洪录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清楚,弟妹这份工作保不住了。

    过了良久,许青山站起来,看着村长,大声说:“村长,我代表所有知青发言,我们没有意见。”

    知青的户口虽然也在村里,但是他们没有根基,一直是王二秀克扣的对象。他们知道,就算因为被克扣口粮的事闹起来,村民也不会向着他们。

    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哪里忍得住?换一个人打饭,他们就算拿不到应得的口粮,也能出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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