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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陆世澄面无表情道:“把?他找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又对周威说:“去一趟闻家,倘若闻亭丽回?家了,不?必告诉我?,若是?没有,赶快给我?回?电话。”

    ***

    闻亭丽同黄远山商量了一回?,又回?家打电话联络报社相熟的记者?打听内情。

    自从经历过上回?被污蔑“未婚生?女”之后,她便?开始有意培养自己在报界的人脉。

    人不?怕被暗算,就怕被暗算之后还在原地踏步。

    几轮电话打下来,有几个跟闻亭丽关系好的记者?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她,闻亭丽边听边记,内情果然?与她此前的猜想不?谋而合。

    翌日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联系邝志林,周嫂却对她说:“昨晚邝先生?来过家里一趟。”

    闻亭丽吓一跳:“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当时你趴在床上睡着了,我?看你前几日总是?睡不?好,就没忍心叫醒你,再说邝先生?也没什么事,只是?过来问你为何?没等陆先生?出来就走了。”

    闻亭丽心尖一颤,等不?及吃完早饭就去找邝志林,刚坐下,就看到了早报上的标题。

    【沪上著名实业家陆鸿隽老先生?前日因急病入院。】

    “……老先生?至今昏迷未醒,病情这般急重,皆因发病时身边无亲人陪伴,据知情人称,当晚老先生?唯一的孙辈整夜都在与某闻姓女明星厮混……‘不?孝’二字,被此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另一篇小?报则干脆写起了打油诗。

    【祖父急病突发‘心中绞痛’,孙儿携美观影‘心花怒放’。】

    相片里,陆世澄和一个年轻女子并肩站在一家电影院门口。

    闻亭丽额角一跳,这明明是?去年她和陆世澄去卡尔登看电影时被人偷拍下的老照片!

    这时候登出来,自是?为了混淆视听。

    另一张相片则赫然?是?她那?辆蓝色奥斯丁小?车,就停在惠群医院外面。

    幸亏她昨晚跑得快!

    否则今天这新闻势必还会多出几张昨晚她在惠群医院‘私会’陆世澄的照片,那?一来,陆世澄头上少不?得再多几条不?孝的“铁证”。

    等她赶到公司,黄远山和刘梦麟也在讨论这篇新闻。

    “昨晚睡觉前闻亭丽已?经令人撤掉了两篇,没提防半夜又冒出来一篇,肯定是?陈茂青搞的鬼。”

    “他哪有这个能量?”刘梦麟摆摆手,“仔细瞧,这新闻分明是?冲着陆世澄来的,敢这样大张旗鼓针对陆世澄的,只有这个人。”

    他竖起三根手指头。

    黄远山啐道:“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夺权,可是?闻亭丽又没惹他!这下好了,害得闻亭丽被大骂祸水、狐狸精……我?不?信陈茂青没参与这件事,他老早就想造闻亭丽和陆世澄的谣言了,可又不?敢得罪陆世澄,这回?得了陆三爷的支持,自是?恨不?得把?事情闹大。”

    闻亭丽一眼看见刘梦麟手里还攥着另一份报纸,忙夺过来细看。

    【某位当红女明星昨夜偷偷去慈心医院探望心上人。】

    “……昨夜在慈心医院外科病房,某位富家太太亲眼看到女明星从一位男子的病房出来,想来是?怕自己被影迷当场认出,该女明星特意乔装打扮,头戴假发,身穿一件宽松的鸭蛋青旗袍,远看像中年女子,可惜某太太从前与这位女明星打过多次交道,故而一眼就认出是?她。女明星出来时满脸泪痕,可见很为该男子的病情担忧。”

    黄远山只觉得头疼:“这不?用?猜,一定是?江姨做的好事。估计在是?我?们走后,那?几个记者?上前打听,江姨历来讨厌闻亭丽,岂有不?对他们添油加醋之理?不?过也不?怪她误会,当时连我?和筱文都以为亭丽是?去探望孟麒光的。”

    “你昨晚真去了慈心医院?”刘梦麟一愣。

    闻亭丽心乱如麻,《沪江报》发行量那?么大,陆世澄不?可能没看到这条新闻。

    偏巧昨晚邝志林也见过她一面,陆世澄只需问一问邝志林,就能知道昨晚她的装扮是?不?是?同文章里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认定她昨晚去慈心医院探望过孟麒光。

    她捂住自己的额头想了想,旋即振作精神:“我?马上去一趟慈心医院。”

    “你去那?儿做什么?”刘梦麟跳起来拦住她,“找陆世澄?透过这两桩新闻,傻子都能瞧出一件事:昨夜你前脚去慈心医院为孟麒光流眼泪,后脚又跑去惠群医院找陆世澄,这分明是?左右逢源!要不?是?昨晚碰巧有熟人在慈心医院撞见你,这两个男人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你觉得陆世澄这会儿还肯见你?!”

    闻亭丽回?身问他:“他为什么不?肯见我??您以为人人都像您一样听风就是?雨吗?!”

    “你——”刘梦麟气了个倒仰,“好好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动不?动就当面顶撞我?!”

    黄远山急三火四地将两人拉开:“亭丽,你先别生?气,刘老板说得有道理,这种事的确容易引人误会,你最好先想一想怎样同陆世澄解释,昨晚你不?是?去探望一位秀德的老同学吗,找她帮你解释两句就好了。”

    怎样解释?根本?没有所谓的秀德老同学。

    慈心医院是?她和陆世澄之间绕不?过去的魔障。她能做的,要么就是?不?顾刘护士长?等人的安危,将整件事对陆世澄和盘托出。

    要么,她就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

    刘梦麟还在那?里抱怨:“再想不?出好法子,闻亭丽势必逃不?掉一个‘水性杨花’的名声,影响《窈窕侦探》的票房也就算了,横竖现在公司另一部《灵珠传奇》票房成绩追上来了,怕就怕坏了《窈窕侦探》第二部的成绩。”

    闻亭丽不?顾刘梦麟的拦阻给周嫂打了个电话,白天小?桃子上幼儿园,周嫂自己一个人在家,闻亭丽在电话里嘱咐周嫂立刻避人耳目去一趟惠群医院。

    周嫂很快打电话回?来:“没能见到陆小?先生?,也没能见到邝先生?。说是?连夜从北平请来了专家,这会儿正同本?地的大夫一起给陆家老太爷会诊,医院里到处是?等着问候陆老太爷的人,我?拿着你的名片递都递不?进去。”

    下午周嫂再去,又是?如此。

    刘梦麟在一旁冷嘲热讽:“我?料得没错吧?陆世澄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死也不?肯见你的。”

    闻亭丽静静坐了片刻,拿起包就起身。

    “你又要去哪儿?”

    “自是?去找能帮我?解决这件事的人!”

    ***

    闻亭丽雷厉风行,当晚,《电影明星》和《茶余晚报》的头版位置同时放出了一篇看似不?相关的新闻——是?关于黄金影业公司罗殊红的一篇人物采访。

    前不?久,罗殊红对外宣布退出电影界,此消息引发了不?小?的讨论,入行三年半,罗殊红始终没有大红大紫过,但她最大优点是?从不?仗着“烟土大王千金”的身份在剧组横行霸道,反倒异常敬业,不?管角色大小?,始终兢兢业业,几年下来也收获了一批忠实影迷。

    对于她的离开,文艺界人士颇感惋惜,老早就有两家报社约了给她做人物专访。

    这篇采访中,面对记者?问她为何?离开电影行业这个问题,罗殊红感叹。

    “社会对女明星往往有畸形的看法,一言一行动辄被人误解,单说拍电影,再苦再累我?也不?怕,唯独造谣和中伤最令人难以忍受,或许我?心性还不?够坚强,为求心安,只有远离这是?非之地……”

    她又笑道:“例如这两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闻亭丽小?姐‘脚踏两只船’事件,明明那?一晚她和黄姐来我?家里为我?送别,之后一整都在我?家里聊行当趣事,偏偏被人造谣成那?样——这岂不?是?一个‘捕风捉影泼污水’的活生?生?例子?”??

    这两篇新闻一出,舆论风向一夜之间便?出现了逆转,报上针对闻亭丽的谩骂集体?消失,那?些极力对闻亭丽进行道德批判的记者?,又开始挥动笔杆互相攻击。

    刘梦麟眉开眼笑翻着两份报纸:“今天造谣我?们,明天又往小?蝶君和周曼如头上安罪名,天天闹个不?停,偏偏大多市民都爱看这类花边新闻。还好这次及时遏止了谣言,不?然?总归对你自己的荧幕形象不?利,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这次罗殊红为何?愿意帮你这样大的忙。”

    闻亭丽不?响,黄远山在旁边拍手:“这法子妙极了,外界都晓得罗殊红跟你关系不?好,你出事,对她只有好处。这时候有她出面,比你自己找来一万个好朋友作证都有用?。等等,你究竟是?怎么说服她的,她该不?是?欠你什么人情吧?”

    闻亭丽还是?不?接茬,刘梦麟笑叹:“好好好,不?管罗殊红是?为了什么缘故帮你的忙,总之你这法子再巧妙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狠狠报复陈茂青,这厮下作得很,真想找机会把?他套了麻布袋扔到黄浦江里去。”

    闻亭丽这才冷冷开腔:“不?用?急,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然?而,一从刘梦麟的办公室出来,闻亭丽的脸色就寂寥起来,虽说她已?将手头的证据令人交给了邝志林,但能不?能狠狠报复到陈茂青,最终还得看陆世澄肯不?肯配合她的这个局。

    尽管全世界都相信了罗殊红的证词,却唯独瞒不?过一个人——陆世澄。那?一晚她根本?没有跟罗殊红在一起,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撒谎了。

    自从入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名利圈,不?知不?觉越陷越深,有时候竟需要用?谎言来回?击谎言,用?虚伪来打破虚伪,她感到有点疲累,木然?坐在楼梯上,把?头低下来,这让她远远看上去像在默祷,事实上,她的确在为自己的人格做祈祷。

    她等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报上登出了一则意想不?到的新闻:有人在惠群医院门口堵到了陆世澄。

    陆世澄素来持重少言,这次面对记者?的盘问,居然?破天荒开了金口。

    对于报上所言“祖父出事当晚,家人四处找不?到他”的消息,他并不?否认。

    对于坊间说他“不?孝”的指责,他也全盘接受。

    只是?在提到某位女明星就是?正当红的闻亭丽小?姐时,他表现得有点诧异:“什么闻小?姐?”

    记者?们忙将前日的报纸给他看,陆世澄看了几眼,不?以为然?道:“的确有位女明星来找过我?多次,不?过不?是?什么闻小?姐,而是?另一位当红的女明星。”

    众人追问女明星的名字。

    陆世澄淡着脸说:“无可奉告。”

    短短几句话,激起了轩然?大波。

    仅一个钟头,该报纸就被抢购一空。一方面,自是?因为陆世澄鲜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报上难得出现一回?他本?人的采访,市民自然?大感好奇。

    更多人买报纸的目的,则是?想弄明白那?位女明星究竟是?谁。

    当今社会,“孝道”二字仍深入人心,这当口陆世澄站出来承认自己在祖父出事时与女子幽会,少不?得千夫所指,他连这样的罪名都肯认,没道理回?护一个女明星。

    既然?不?是?闻亭丽,便?有人开始猜测那?晚跟陆世澄在一起的是?不?是?玉佩岭或是?小?蝶君。

    在一众报人的努力下,终于有人挖到了几张珍贵的照片,立刻将其公之于众。

    第一张照片拍摄于陆公馆门前,照片里,一位油头粉面的瘦削男子正同陆公馆的许管事殷勤交涉,他身后的车里坐着一位女子。

    看不?出车中女子是?谁,但大家一眼都能认出那?男子是?华美电影公司的老板陈茂青。

    其他相片的背景不?是?在力新银行的楼下,就是?在某场宴会上。

    照片里无一例外都是?陈茂青试图带人跟陆世澄攀谈。

    最出奇的是?,务实女子中学邹校长?的家门前居然?也出现过陈茂青的汽车,众所周知,邹校长?与陆世澄关系笃厚,可见陈茂青为了能跟陆世澄攀上关系,前前后后没少费工夫。

    作为电影公司的老板,想拉拢一位年轻有魄力的实业家为自己的影片作投资,原本?无可厚非,奇怪的是?从照片当中来看,陈茂青显然?很想将自己旗下的女明星介绍给陆世澄。

    用?某位撰稿人的话来说“这行为与拉皮条何?异?!”

    照片是?由?一位匿名者?提供的,此人自称“某位大明星的忠实影迷”,他在跟踪该女明星时无意中拍下这一系列相片,在感到震惊和失望的同时,也深深为该女明星的人身自由?而感到忧心,早想将此事曝光,但考虑到自己的跟踪行为也不?光彩,所以迟迟不?敢将照片寄到报社去。

    这份口述一见报,大家几乎可以断定,陆世澄口中的“女明星”要么就是?玉佩玲,要么就是?陈茂青的另一位爱将姚玲珠。

    陈茂青一下子慌了手脚,不?顾一切想要压下该新闻。可这种事越压,越是?引人关注。

    紧接着,便?有报界的知情人跳出来透露:陈茂青不?是?第一次利用?移花接木的方式中伤其他女明星了。

    譬如上次的“小?蝶君在片场乱发脾气”的新闻,以及“乐知文深夜偷会徐维安,两大童星双宿双飞”等丑闻,皆由?陈茂青一手策划,其目的就是?为了破坏这些女明星在影迷心中的形象。

    全市哗然?。

    华美电影公司的大门被愤怒的影迷们砸了个稀巴烂,公司的片场也没能逃过一劫,现场一片狼藉,贝尔浩摄像机和印片机被砸坏了三架。

    陈茂青气得当场晕死过去,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陈某人要不?惜一切代?价去调查那?位“匿名偷拍者?”究竟是?谁。

    可是?这一查,竟是?毫无头绪,赶紧去向陆三爷求助,陆三爷却对他避而不?见。

    连陆三爷都如此,陈茂青自是?不?敢再声张,汽车被人砸成一堆废铁他也不?敢吭声,电话被打烂也不?敢接,成天像个幽灵一样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刘梦麟的办公室里,响亮的笑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哈,这回?姓陈的总算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了。”

    “听说华美公司的几个大股东也正闹腾呢,说是?公司账目有问题,硬逼着陈茂青把?第一把?交椅交出来。”公司几名元老无不?笑容满面,“这就叫墙倒众人推!这厮腌臢手段太多,早该料到有这一天,不?过话说回?来,陈茂青近日似乎也太倒霉了些,会不?会有人存心在幕后整治他?”

    “不?知道。他往日得罪的人那?样多,总归有那?么几个厉害角色是?他惹不?起的。闻小?姐,这几日你受委屈了——咦,她人呢,明明刚才还在这儿。”

    闻亭丽在赶往码头的路上。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匿名者?,照片是?她提供的。为了防范陈茂青,这个局,她从上月就开始暗中部署了。

    记得那?一日,她去邹校长?家里还钱,那?位名叫“阿喜”的女佣为了同她套近乎,主动提到一位“个头矮矮的电影经理”,说这人一个劲向她打听陆世澄的动向,还说只要陆世澄来邹校长?家里,就让阿喜第一时间通知他。

    闻亭丽当时回?说不?认识这人,但回?去后,她陡然?意识到,阿喜所描述的这个人,跟陈茂青的种种面貌特征如出一辙。

    再加上那?一晚在高家晚会时,她亲眼看到陈茂青怂恿玉佩玲去桥牌室找陆世澄。

    从此她就多留一个心眼。

    她这人,是?非分明,对待仇人,报复心理相当强。这姓陈的屡次害她,她不?将他弄得鸡飞狗跳也就不?是?闻亭丽了。

    筹备了这么多日子,总算叫陈茂青尝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滋味。

    她心中感到无比快意。今日动手前,她特地委托邝志林提前打招呼,因为一旦她出手,势必会暴露陈茂青和玉佩玲屡次三番找陆世澄的事实,若是?陆世澄不?愿意牵扯其中,她可以另想法子。

    没想到,陆世澄毫不?迟疑配合她的行动。

    他本?可以不?做到这一步,本?可以不?认领那?个“不?孝”的骂名的,但他还是?站出来了。

    这让她的心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她迫不?及待想要见他一面。

    可惜这两日陆世澄一直在病房看护陆老太爷,那?地方人多眼杂,实在不?便?去公然?找他。

    到刚才,她再联系邝志林,却意外听到陆世澄今日要护送陆老太爷回?南洋静养的消息。

    邝志林还说,这趟陆世澄回?去,很可能一两个月都不?能回?上海,一来,陆世澄要化解南洋陆家族人对此次“不?孝”事件的不?满,二来得处理南洋银行和橡胶园等事务。

    闻亭丽疾驰赶往周家渡码头,为了避人耳目,她借了黄远山的汽车出来,脸上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化成中年太太,而是?换了男士的西服长?裤,把?头发盘进鸭舌帽,远看就像一个瘦削的男学生?。

    刚下车,就听见邮轮上的汽笛声悠悠响起。

    闻亭丽沿着码头跑到登船的楼梯前,有人把?她拦住:“你做什么?”

    闻亭丽一面踮脚朝甲板上眺望,一面从包里取出一个空白记事簿递给他们:“我?有急事要找陆世澄先生?,麻烦你们把?这个给他看,他一看就知道我?是?谁。”

    那?人拿着记事簿走开了,闻亭丽在原地等了十来分钟,却迟迟不?见那?人回?来。

    这时候有船工陆续将行李扛上船,而闻亭丽因为恰巧立在楼梯前,不?时被撞到肩膀或是?胳膊。

    她只得退到一边,回?头看,码头不?远处有个沙包堆起来的“高山”,她走过去猫在沙包后面,眼睛仍直勾勾望着甲板方向,等来等去,陆世澄始终没露面,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像在油锅里翻滚,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见一个人在后头望着她。

    闻亭丽露出狂喜的表情:“我?以为你在船上。

    又赶紧摘下自己头上的鸭舌帽。

    “是?我?!”

    陆世澄当然?知道是?她,刚才他的汽车一到码头上,他就在车里认出了她。

    他赶忙把?她拉到一边,同时谨慎地环顾四周。

    闻亭丽望着他直笑:“放心,来的路上我?很注意,没有记者?跟着我?。”

    他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问她:“你到这来做什么?”

    闻亭丽朝他怀里扑过去,他却把?她从自己的胸前拉开,自己也后退一步。

    闻亭丽懊恼地跺了跺脚,他这人简直有思?想上的洁癖,每回?他们闹别扭时,他都会拒绝她近他的身,她问他:

    “你要送你祖父回?南洋养病对不?对?听说要走一两个月?”“是?。”回?答得如此干脆。

    “可是?——你那?日亲口对我?说,我?们两个只是?需要冷静一段时间,话还没有说明白,怎么说走就走?”

    陆世澄不?响。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得告诉你,那?天晚上我?是?去过慈心医院,但我?不?是?去探望孟麒光,实际上我?连孟麒光的病房在哪间都不?清楚,乔太太纯粹是?瞎讲,我?没有‘一只脚踏两只船’,从头到尾我?心里只有你——

    “好,你一定觉得我?又在骗你,只恨我?现在没办法证明我?的这些话,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不?只大前天晚上,包括礼拜一晚上我?也压根没见过孟麒光,我?也是?直到事后才得知他出了车祸,而且出事后我?一次都没去看过他。你要是?吃我?和他的醋,那?你就是?天字第一号糊涂蛋!”

    “糊涂蛋”猛不?防开了腔:“所以那?天晚上你去慈心医院找谁?”

    闻亭丽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他太聪明,他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她的这些事统统与慈心医院有关了。

    在她默然?时,陆世澄只是?沉静地观察着她。

    每当提到她的那?个秘密,她都会露出这种紧张不?安的表情,仿佛再往前一步,就会掉进悬崖峭壁。

    这时候,他的心里都会浮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情绪,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

    而在等待她想出新的借口搪塞自己的过程中,他都会觉得对面站着一个未知的情敌。

    他爱,他恨,更多的是?失望。

    哪怕有那?么一次,她肯为他妥协——他都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可惜她一次也做不?到。

    他又想起那?天早上她来找他时那?心碎的模样,不?,她不?只心碎了,连整个灵魂都破碎了,那?个人到底是?谁?!竟让她一夜之间变得那?样凄惨、那?样憔悴不?堪。他看着她,带着一丝希冀再次开腔:“如果我?告诉你心里我?很介意,你肯不?肯为我?妥协一次?”

    她惭愧地低下头。

    他点点头,再开口时,声音暗哑了几分。

    “从来没有什么误会。孟麒光也好,还是?别的什么秘密也罢,我?只愿意相信你亲口对我?说的话,可惜你从来都不?愿解释,在你的心里,我?的感受根本?没那?么重要。”

    闻亭丽泪水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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