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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白旻和范成明旋身一转,一左一右地避开。

    白旻转身时回头看了一眼雍修远,后者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目光中闪烁着愤怒与不解。声音险些破音,“啊——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当然是出事了!

    如今满堂人物,不知是敌是友。白旻和范成明能信任的,只有对方。

    白旻手指着大门对范成明喊道:“范将军!”

    范成明心道白旻对他的本事当真是没点数,但事到临头,不容退缩。对白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转头对着厅堂中的众人喝道:“还愣着作甚,在这等着通敌吗?随我杀出重围!”

    哪怕这些官员难堪大用,他们身边的家丁护卫也可作为助力。

    现在没时间分辨忠奸,能拉过来的人尽量拉过来。

    第

    1559章

    翻墙逃难

    白家护卫贴着墙根向大门处移动,白旻终于拔出他那把装样子的佩剑,剑身闪烁着凛冽的寒光,锋利得仿佛能割裂空气。

    范成明和亲兵在对面移动,随时准备发起致命的一击。

    厅堂中的众人连忙从屋中跑出来,同样避开正对大门的方向。

    白旻和范成明等人移动到大门口,几乎同时发力,一跃而出,如同猛虎下山般大喊一声:“杀!”

    门外的敌人,正欲趁乱攻入,却没想到遭遇了白家护卫的迎头痛击。

    白旻的长剑如同闪电般挥出,瞬息之间,一名敌人的脖颈便被划开了一道血口,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范成明瞥见这一场景,暗道真不愧是白秀然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内心活动并不耽搁范成明的动作,长剑斜斜挥出,准确地砍在另一名敌人身上,虽然只是重创,但也足以让对方失去大部分战斗力。

    这时候他们终于看清了幕后黑手的面目——并州长史张句。

    张氏亦是并州著姓,张句从前便在刺史府任职,那时官职不比今日,大约只是四五把手。

    时过境迁,曾经排在他前面的人因种种原因纷纷落马,而他作为硕果仅存的刺史府老人,终于得以升任长史。

    试问雍修远看到自已的二把手造反,是何心情?

    我命休矣!至少,他的仕途休矣!

    张句显然没有料到白旻等人会如此迅速地识破他的阴谋,他急忙将尚未准备完全的人手调集过来,企图挽回败局。仓促上阵的叛军霎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张句见状,只得无奈遁走。

    范成明一时追不上张句,正是懊悔不已的时候,只能引领众人,“走!”

    后头院子跑出来一行人,正是杜乔、柳琬这些在并州“打黑工”的外地小官。

    他们听到喊杀声,察觉事情不对,这才匆匆出来查看情况。

    孰料一出来,就看到双方火拼的刺激现场。

    这一刻他们对并州是个龙潭虎穴的说法,有了切身体会!

    杜乔急问道:“白大公子,范将军,何人欲对你们不利?”

    都不用问是不是误会了,在并州同时对两人下手,就没有误会!

    范成明口快,“张句,他反了!”

    谋杀朝廷命官,不是造反是什么!

    柳琬眼疾手快,迅速从地面上捡起一把短刀作为武器。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捡起身边的武器自卫。僧多粥少,手快有手慢无。

    往常说大户人家的府邸是深宅大院,并州刺史府就是深宅中的深宅,一重门外还有几重门。

    张句且战且退,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雍修远看着对面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恍神道:“他们不是刺史府的人。”

    有一个疑问浮现在心头,张句从何处调遣的人手?

    范成明这边能上阵的都上了,有的死难,有的受伤。

    柳琬用刀不太熟练,却也连连砍倒数人。轮到杜乔,就只有躲闪的份。

    一众人等再向前,就是刺史府的大堂,再往外就是大门。

    前头忽然一阵黑烟升起,范成明抽了抽鼻子,辨认道:“是火油,张句想烧死我们!”

    右武卫趁夜杀人放火的缺德事做得多了,范成明对这些手段再熟悉不过。

    古阳华惊慌道:“那我们怎么办?”

    反贼还可以凭借一腔血气拼杀出一条血路,但烈火无情,个个肉体凡胎,还能趟过这片火海不成。

    范成明眼珠子一转,“跟我走!”领着众人调头,寻找着可能的逃生之路。

    他来刺史府次数少,但各地官衙规格都差不多。

    并州刺史府无非墙高一些厚一些,现在反倒成为困住他们的障碍。

    范成明寻了一处远离各处大门偏僻角落,指使亲兵,“上!”

    光明正大的走门不行,那就翻墙吧!

    幸好并州刺史府围墙不高,只一丈有余。

    一个亲兵半蹲在前边做底,另一人由此借力,攀上墙角观察情况,回头道:“将军,没人!”

    看来张句人手不足,无法将刺史府围个水泄不通。或者说正与各个主人在前头留下的亲随厮杀。

    范成明不敢赌,是周边人家发现异常来救火快,还是添了火油的火烧得快。

    对着众人简短命令道:“都上墙!”

    生死关头,谁也顾不得这个行为有失体统。

    墙边顿时搭出一排人梯,身负武艺的人只要稍稍借力即可,身手差些的就只能踩在旁人肩头上了。

    两个人的身高加在一起,再怎么样也足够了。

    上墙容易下墙难,墙外头没有堆上稻草做缓冲,不知多少人摔得灰头土脸。

    白旻第一批翻过墙,迅速集结了幸存的护卫,心中已经有了去向:“范将军,我去大营坐镇。”

    范成明深知自已的本事有限,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穿过罗城、子城,返回位于关城的右武卫大营显然是强人所难。

    范成明:“我带他们去王府避难!”

    随着吴越的离去,王府已经成了一座空宅,此时应该不会引人注意。

    好在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哪怕步行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范成明就带着这么一群乱七八糟灰头土脸的队伍,冲进了王府,其中还裹挟了不少并州本地官员。

    范成明刚从一座深宅逃出来,此刻又踏进另一座更为庞大的建筑。

    熟练地在一座座院落中穿梭,终于到了目的地,高呼道:“陈统领,救命啊!”

    陈锋早已接到下属禀报,刺史府方向有黑烟升起,似是失火了。

    他跟随吴岭军旅多年,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真正的意外少之又少。

    此刻陈锋身上早已甲胄齐全,见范成明领着一群大小官员入王府避难,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交战、受伤的痕迹,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喝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范成明猛地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陈锋问道:“发生何事?”

    十万火急,范成明抛弃往常东拉西扯的说话风格,“刺史府以粮草为饵,诱骗并州中上层官员入府,长史张句竟将人围困在内,见我们企图逃脱,竟放火焚烧官衙。”

    “我们是翻墙逃出来的,白大公子已赶往大营主持大局。”

    在并州大营驻地的并州城造反,没有大营兵马怎么可能成事,至少要取得一部分兵马的支持。

    白旻能否镇压得住,范成明心中并无十足把握,胜负各半。

    陈锋瞥见人群中的雍修远,看来其中内情重重。抬手示意王府护卫将人放进院子里来。

    王府护卫将院中的左右厢房打开,抬出一个个箱子,打开来全是兵器,甚至有上好弦的强弩,众多弩箭被架设于院角,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冲突。

    第

    1560章

    是穷闹得

    范成明见到这些毫不意外,跟随陈锋进入院中正堂,室内依旧挂满了灵幡,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雍修远等人大多是年前年后到并州,那时葬礼早已过去,顶多对吴越道一声节哀顺变,不曾亲到吴岭灵前致哀。

    对于吴岭的灵柩究竟停放在何处,地位稍低的人更是一无所知,他们甚至误以为那灵柩早已被运回了长安。

    谁能想到,吴岭的棺木始终静静地躺在王府之中,不曾送去任何佛寺道观暂厝,父子两人没有分开过。

    哪怕杜乔等人距离稍远,看不清神主牌位上的文字,但总归知晓一件事,吴岭骤然离世,用的是太原王氏献出的金丝楠木棺。

    原来,范成明是将他们带到了吴岭停灵之处。

    范成明到了灵前,顺滑无比地跪在蒲团上,深深磕头,“王爷,救命啊!”

    陈锋站在一旁,气势如同山岳般沉稳,“我给你留一百人,其他的带去刺史府平乱。”

    “范二,联络四卫大营,护住王爷安宁。”每一个字都如同军令般不容违抗。

    范成明的额头紧贴着地面,笃定地回应:“我明白。”

    河间王府的护卫跟随吴岭父子几人南征北战,不论单兵作战还是结阵冲锋的本事,在这个时代都堪称翘楚。

    反贼们将城内几座军营,甚至豪强大户的部曲都计算在内。

    只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往后就没有翻盘的余地。

    但他们绝对没有料到,在并州最核心的子城中,还隐藏着这样一支强军。

    陈锋率领两百余骑王府护卫出王府,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出王府,直奔刺史府而去。道路上的一切阻拦都将被他们踏碎。

    那些围困刺史府、并在周围放火的反贼们,在王府护卫的冲杀之下,仅仅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片甲不留。

    胜利之后的问题依旧严峻。救火成了当务之急,好在民间对于此事应对经验充足,只要防止有人趁火打劫即可。

    陈锋派人回王府给范成明报信安心。

    范成明在陈锋率兵离开后,立刻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写在短笺上,派人火速送回两座关城。

    此时城中四乱,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恐怕只能等白旻那边分出胜负再做计较。

    这会儿,想帮忙都不知道从哪儿帮。

    其他人看着范成明一通忙碌,都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更不敢在吴岭的灵前有所冒犯。

    范成明将信笺送出后,这才开始着手处理眼前的乱局。

    他也知道这些混账事让吴岭听见了不好,于是径直走到院中,站在了雍修远的面前。

    质问道:“雍刺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雍修远这一路走来,早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个通透。从袖中取出一本劄子,递到了范成明的手中。这本是他打算在会上拿出来,以取信于众人的。

    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范将军,这是我昨日收到的,梁国公催要粮草的文书。”

    千真万确,他确实是因为这份文书才召集了众人,却未曾料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范成明将劄子接过来,他不认识白隽的字迹,但行文格式和印鉴、画押,的确是正经的公文格式。

    作为管理并州的主官,白隽给雍修远传信在情理之中。但千不该万不该,白旻作为亲儿子,对此居然一无所知。

    而且以先前的战报推论,他们如今不大可能缺粮。

    但若是熟悉各类公文的张句一手操办此事,这样的小把戏自然不在话下。

    以雍修远的地位,不必事必躬亲,比如写帖子这样的小事。只要稍做引导,完全可以做到模糊事件本身的效果。

    就像白旻和范成明都误会了粮草之事的方向一样。

    范成明将劄子翻来覆去地查看,甚至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但无论他怎么看,这都是一份看起来无比真实的文书。

    柳琬开口道:“范将军,我可否一看?”

    柳琬在这一群人里信任度颇高,范成明便将劄子递到他手上。

    柳琬的初始动作和范成明无二,唯独最后多了一个嗅闻的程序,而且他闻的是印鉴的部分。

    范成明急问道:“哪里不对?”

    柳琬将劄子放下,整理一番语言,“文书所用印泥为锦砂芝泥,我在刺史府见过白大公子用私印的文书,他用的是朱磦芝泥。”

    范成明问道:“有什么区别?”

    柳琬知晓,现在说什么色泽、芳香都是虚的。直言道:“朱磦芝泥的价格是锦砂芝泥的十余倍。”

    白旻私印都用如此昂贵的印泥,白隽若没有特殊偏好,正式场合用的印泥绝对是天价。

    价比黄金又算得了什么!

    谁能料到这份文书露出破绽,是因为穷闹得呢!

    柳琬补充一句,“过了冬的萝卜切面呈絮状,虽是精挑细选过的,到底比不上金印的材质,仔细看的话,会有细微的纹路,与梁国公的印鉴必然不同。”

    大吴官印皆为铜印,王公重臣所用印鉴外层鎏金,称之为金印。

    哪怕经过柳琬解读,其他人看这份劄子依旧有九成五真。

    雍修远若是拿到文书时仔细辨认,是否就能避免入局呢?

    答案是不可能!

    柳琬从小和书画、金石、篆刻打交道,算得上的半个行家。

    其他人有这份资源吗?

    第

    1561章

    和你有关

    他们至多从逻辑的角度质疑事情的反常,而不会贸然断定文书是伪造。

    柳琬指出的萝卜章上那些难以察觉的细微纹路,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差别。

    杜乔好不了多少,他的作假本事只停留在签虚头巴脑的文书,以及用茶叶水将纸张做旧这样的小把戏上,连入门级别都算不上。

    范成明一把将劄子收回来,放进自已怀里。

    雍修远眼神一黯,证据拿在他手里,还有喊冤的余地。

    现在落到范成明手里,往后如何,就得看他心情了。

    哪怕现场有十来个从刺史府带出来的微末小官,有范成明挡在前面,他们敢将刚才的话说出来吗?

    古阳华眼下对顶头上司毫无同情之心,若非他一时疏忽,他们何至于经历这一场劫难。

    他们这些人运气好逃到王府来避难,那些没跑出来的人又将如何,被张句杀了还是葬身火海?

    古阳华深吸一口气,问道:“范将军,我们就待在这儿吗?”

    范成明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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