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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黄思淼艰难地抬头,看着苏文德的得意之色,讥讽道:“苏少卿的境况看来也不大好呀!”

    否则何必虚张声势呢!

    苏文德的身体不禁微微前倾,面露一丝凝重之色。

    心中却是暗喜,第一环扣上了。

    审讯的要义就在于一个演字,以为是我审你,其实是我演你。

    刑讯逼供,那都是没能耐的人玩的。

    苏文德冷笑一声,“那我们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一抬手,左右两个负责记录的文书同时停笔。

    苏文德:“黄主事,现在留你一条命,全因王爷寻凶心切。”

    “但你咬出杨胤,实在让我难做。有恩?没落土族出身,杨胤主持礼部时,你做脚下泥,他都觉得脏污。”

    杀人诛心,苏文德的侮辱实在太过。

    黄思淼猛地抬起头,嘴巴张开未曾出言时,忽然听见一阵惊雷声,动作忽的一窒。

    苏文德似无所觉,讥讽道:“看来你也清楚这件事啊!”

    “杨胤如今只剩一个脑袋,还能怎么罚呢!”

    身体微微前倾,蛊惑道:“我需要交差,你呢另想一人,往后让王爷和他们撕扯。”

    “难道这不是你这等不得志被轻辱之人,最愿意看到的吗?”

    “如此一来,你我都省事。”

    黄思淼察觉到苏文德的不在意,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能求生谁愿意求死。

    反口问道:“你便是如此经营大理寺?”

    苏文德微微翘起唇角,“修明便是太迂了,非要追求真相,真相有那么重要么?”

    “贵人们要什么,我们给他什么不就是了。”

    “你的口供,并不重要。”

    雷声适时响起,苏文德转头望向郁修明,问道:“本官说的是也不是?”

    郁修明是个合格的捧哏,“大人教训得是。”

    黄思淼在铁链中挣扎的动作一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其他人听不见这雷声。

    因为常人听见雷声时,会不由自主停住动作言语。

    三司之人明明在做欺天之事,他们不惧天威吗?

    所以这雷是冲着自已来的?听着越来越近了。

    黄思淼顿时面色苍白冷汗连连。

    苏文德拱火,“你若愿意配合,本官可以保证你的家人生前死后不遭侮辱,让他们痛痛快快的死。”

    讽刺道:“黄氏九族赴死,幕后之人依旧富贵双全,真是不值啊。”

    太岁头上动土,“以小王爷的做派,别说让黄氏翻身,恐怕连漏网之鱼都不会有。”

    众所周知,吴越心眼小,最擅长迁怒。

    郁修明插话道:“你只有一个儿子,可离京那日,他却没有出现,据说偶感风寒了。”

    这是从其他礼部官吏口中的得来的情报。

    最大可能是幕后黑手抓了黄家的独子,用他的安危威胁黄思淼做事。

    从各方综合来看,黄思淼是个心怀怨愤的“老实人”,攀附技能不足,和长安的高门并无深厚联系。

    敢暗算吴越的人,绝非默默无名的小人物。

    苏文德再进一步,“似你凡土脚下泥,哪知道贵人的做派。本官大慈大悲地告诉你,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只怕你前脚离开长安,独子后脚就殒命了。黄泉路上,你们父子二人,谁先谁后?”

    黄思淼浑身一激灵,一直以来的支柱陡然倒塌,“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收到……”

    苏文德自动补全,“收到他的平安信,这不是什么难事。”

    “比如提前让他写一封,亦或模仿笔迹。你见到他本人了吗?”

    “你们父子恐怕只能梦里相见了吧!”

    雷声轰的响起。

    第

    1327章

    旃檀微烟

    此时黄思淼再听只滚了一轮的雷声,就好似无辜枉死的儿子冤魂索命的呼喊。

    呐呐道:“不,不可能!”

    苏文德冷笑道:“左右你儿子都是要死的,早被人捉了会死,将来落在小王爷手里也会死,陪葬的还有你黄家的三亲六眷。”

    黄思淼挣扎道:“不,不可能,我只是错杀了一个小宫女……”

    苏文德看不惯他的虚伪,索性揭穿,“你在礼部任事多年,从接到命令起,会不知晓会是什么后果吗?”

    单纯杀人只需要一命抵命,但特意卡礼法的bug,被吴越特意闹大后,已经上升到刺杀王驾的高度。

    这般情况下,只能用九族来的洗清罪孽了。

    苏文德早知对付黄思淼这等“老实”的小人物,说什么陷害吴越有违家国道义,枉杀王贤儿有没有想过她也是爹生娘养……

    他根本不会在乎,只有激起他心中的不甘和不满,才有突破口。

    吴越等人端坐在东厢房中,自从黄思淼进屋后,屋门才打开。

    哪怕听不到屋舍中的情况,但听听“雷”声也是好的。

    可惜没有一些痛喊声做陪衬,着实缺乏趣味。

    范成明是个“周到”人,不仅从王府把靠山和哥忽悠来了,还带来了制备爆米花的原料——大米。

    玉米他反正是弄不到的。

    最别致的是他还带来一个火头军,以及一罐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麦芽糖。

    现场制作米花球。

    段晓棠见到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骚,太骚了!

    范成明微微挑眉回应,他们为了寻找真相,连饭点都错过了,可不得吃点补补吗?

    眼皮底下爆的米花,现做现吃,安全又干净。

    他待会回去,还要让周水生准备做麦芽糖,待吴越的新炉子到位,每天大爆特爆、大吃特吃。

    范成明心满意足地咬着米花球,意识到声音有点大,赶忙换小口。

    连吴越和范成达也是同样的动作,他们也没吃午饭。

    几人连说话行动都要控制音量,怕的就是让黄思淼察觉异常,影响“打雷”事业。

    曹学海正带着几个的军土在审讯室后,有条不紊地爆米花。

    等待总是枯燥的,只吃米花球也有些无聊。

    吴越抬眼,脑袋微微往的审讯室后面示意。

    众人会意,齐齐起身,往日龙行虎步的将领,这会只能迈着小碎步,按着裙甲行走。

    审讯室里再交锋数回,黄思淼自知已经踏入死局,天地浩渺,却连一点生机都不给他留。

    连那诛恶的雷声,都越来越近了,是来收他的吗?

    雷奔我来,他也不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

    黄思淼心有不甘道:“想来此番苏少卿也没有好下场吧!”能拖一个是一个。

    苏文德不以为忤,嗤笑道:“你怕是忘了,本官出自武功苏氏,族中高官无数。哪怕保不住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外放也是一州刺史。”

    “是你黄家几世都无法企及的高位。”

    黄思淼奋力挣扎,镣铐却将他固定在刑架上不得动弹。“你,你……”

    苏文德冷哼道:“本官知你往日安分守已,求的是一份太平日子。”

    “因世事沦落身死族灭的下场,大发慈悲允你一件事。”

    “招出主谋和同伙,管保他们和你一个下场。”

    黄思淼脸上却是扭曲的笑容,“你连自已的官位都保不住!”

    苏文德笑道:“不是还有王爷吗?”

    某些方面,吴越的金字招牌格外响亮。

    黄思淼迟疑一瞬,吴越有兵权,极端情况下连皇帝都能拉下马。

    苏文德见他容色变化,放在桌案下的手轻轻摆动三下,示意守在门外的人去后面通知。

    再下一炉就是最后一炉。

    苏文德图穷匕见,将人逼入绝境,“本官给你最后的机会,要么畏惧自杀,是非黑白我说了算。”

    “要么拉上同伙一块陪葬!”

    黄思淼打量最容易能辨认的郁修明,神色并不变化,反而有一种漠然之色。

    显然如今是苏文德一手遮天,三司为了迅速结案,要推他做替死鬼。

    左右苏文德是不怕的,还能外放做刺史。

    他不甘心,不甘心。为何要沦为贵人角力的棋子,连点活路都不给他留。

    恐怕真如苏文德所言,留在长安的家人早已罹难。

    黄思淼哑声道:“出发前一日,环儿出门访友,直到日暮都未曾归家。”

    “及到夜半,一人敲响大门,让我去门外说话。”

    “他拿出环儿的信物,让我照他说的做。否则顷刻间就让我家破人亡。”

    苏文德冷笑道:“你答应了?”

    黄思淼摇头,“我本不愿,但他答应事成后将环儿送走,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黄思淼无论如何选,都是一个死局。要么全家立刻死了,要么保留一丝希望,儿子还能逃出生天。

    赌幕后黑手的良心,多么可笑。

    苏文德冷淡道:“那趁着夜色上门的人是谁?”

    黄思淼:“他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面孔,甚至特意改换声音。”

    苏文德不信,“杀家灭族的事,你就没格外留心两分?”

    遮掩面孔、声音的唯一可能,就是此人或许是黄思淼认得的人。

    不一定熟悉,但一定见过,能指认出来。

    黄思淼惨笑道:“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旃檀微烟香味道。”

    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

    来人特意换过衣裳,却忘了久熏此香,连身体都沾染了味道。

    用佛门圣香,行事却比修罗更恶。

    苏文德直击重点,“谁用此香?”

    苏文德少有品香,但一香值千金,尤其是这种大有来头香方,嫌疑人范围大大缩小了。

    黄思淼声音暗哑,“我不经意用两个礼法典故试探,他都能对上。”

    郁修明不动声色,逼迫黄思淼做事的人是礼部官吏。

    难怪要“现身说法”,因为礼法里弯弯绕太多,一不留神错过一个细节,就是南辕北辙的效果。

    黄思淼声音嘶哑,“他让我用一个行宫宫女的命,换环儿的命。”

    嘲讽地笑道:“礼部主客司郎中陆玉泉。”

    第

    1328章

    墙裂人连忙不动声色地调整队形,将身后墙壁的裂口遮挡得严严实实。

    现在行宫上下官吏都被一把撸了,理论上只要不去调戏宫女,不会有其他风险。

    但是——稳重!

    苏文德上前行礼道:“王爷,黄思淼已经招认。”

    唐高卓前行数步,将记录的口供交到陈彦方手上。

    吴越接过来一看,刘高思是被格外“关注”的宗正寺官员,那日不在大殿的嫌疑人之一。

    此人母亲是没有封号的宗女,但最为人所知的另一个标签则是,他的堂妹刚为齐王吴愔生下幼子。

    审出这个人来,苏文德就知道事情大了。

    假如背后的指使者是吴愔,一个预备太子对掌兵亲王动手,几乎吹响了夺嫡的号角。

    普通人家儿子和远房堂弟起矛盾,当爹的护谁不言而喻。

    但在皇家就未必了,尤其涉及最敏感的军权问题。

    苏文德现在只恨自已为何恢复清白之身这么快,审问手段如此高超……又掉坑里了。

    吴越反倒觉得这是一个直钩上挂的饵,吴愔骄纵,但眼界没这么窄,手段没这么下作。

    至于陆玉泉,吴越至今没在礼部任何一份供词上看到此人的名字。

    吴越轻轻抬眸,“陆玉泉是何人?”

    自然不是问官职,供词上明明白白写着。

    三司官员纷纷沉默,他们对此人也很陌生。

    唐高卓不带半分偏向道:“此人是陆德业的族兄弟,但关系已远,从前来往不多。”

    唐高卓被陆德业卖了,自然要把他的身家关系查清楚。

    吴越报复陆德业,但只株连他所在的一支,族兄弟没有牵连。

    但有没有可能对吴越怀恨在心呢?

    毕竟河南陆氏的名声染上铜臭味,族兄两人来往不多,但不意味陆德业风光时他没沾光。

    吴越吩咐道:“提审刘高思,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

    苏文德一口答应,“下官领命!”

    三司近来频繁找礼部和宗正寺官员来行宫询话,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让刘高思再来做一次回锅肉,不会有任何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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