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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案情其实并不复杂,真凶明晃晃摆在那里,而是其中涉及的伦理复杂。

    如今里坊两大热点话题,一是以猎奇的心态讨论王家凶杀案,二是可惜那口公共水井不能用了。少有人去惋惜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因为蝇营狗苟的算计而消逝。

    谢静徽:“师父,你说最后王家谁偿命?”从用词就能看出倾向。

    林婉婉整理好银针,依次放入针包,冷静道:“刘邦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现在这点家务事闹到公堂上。

    王家不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京兆府的官员也不是傻子,由着人糊弄。

    只是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冷。

    第859章

    四处看货

    抵达长安的次日,赵财崔小四作为跟班,终于带着辛德元齐四明到花想容。

    不是他们的推销功力差劲,其实从昨天下午就开始跑了。

    戚兰娘送了一桌春风得意楼的席面,饭菜美味,但最受关注的无疑是随席面送来的一小壶酒。

    酒液清亮,酒香扑鼻,口感像清冽的泉水,回味悠长……

    齐四明眼睛一亮,“这是什么酒?”

    赵财平日连喝酒的机会都少,哪能知道,打定主意待会去春风得意楼问一遭。

    崔小四知道:“杏花村的地瓜烧。”没喝过却见过,杏花村的产品曾放在五谷豆坊拓展销路。

    辛德元:“知道在哪儿吗?”他连长安城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但崔小四这个老实人连产地都知道。

    崔小四点头,“知道。”五谷豆坊和许多产业都有联系。

    填饱肚子的一行人,赶着车出门当消食了。

    白湛带人到曲江池是游玩,崔小四带人却是奔着钱去的。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罗满为出面接待两个据说帮祝明月运货的扬州客商,“我们杏花村主要酿造三种酒,鲜花酒、果酒、以及刚才两位东家说的烈酒。”

    伙计送上各种样品,辛齐二人对前面两样兴趣不大,花样多了些但各地都有,唯独地瓜烧天上地下只长安有。

    两人问清楚酒品的价格规格,甚至问了一些长途运输的注意事项,他们以前没做过酒水生意,车队哪怕携带酒水也是为了解乏。没有当场下定,只购买一坛带回去。不是犹豫,而是为了更深刻的体验产品。

    其实心中已经做出决定,其他酒可以不带,但地瓜烧不能不带,唯一的问题是带多少?

    他们不是纵横南北的豪商,每次能携带多少货物是有数的,车架上每一寸地方都要算计清楚。

    酒水占地大,万一有个磕磕碰碰血本无归。还要考察长安其他货品,看看空间和份额怎么安排。

    回程路上经过昭国坊,赵财顺手就将人带过去了。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实物,辛德元才发现以前想的大错特错。

    羊毛衣厚实温暖,羊绒衫细腻亲肤,羊毛呢高雅挺括……春日试穿厚衣裳,不一会就出一大身汗。

    徐达胜:“扬州虽处南方,冬日仍是寒冷,二位可知南北方冬天有何不同?”

    见对面一头雾水的模样,徐达胜少有在外行走,但不乏见识,“北方冬天干冷,冷就是冷。南方冬天湿冷,除了冷,风嗖嗖的刮得骨头疼。”

    两个地道扬州人连连点头,北方的冬天不了解,但扬州的冬天深有感触。

    徐达胜举着一匹红色的呢绒布,“这一匹叫作猩猩毡,猩猩兽,能言,其血可以染朱罽。你看这颜色可像猩猩血染成的,多拿来做斗篷。下雪的时候穿,天地一片白只此一抹红。”

    氛围感不就来了,连穿着情境都考虑到了。

    辛德元恋恋不舍的摸着衣料,算上他们回程以及制衣的时间,扬州差不多该下雪了。

    徐达胜拿起另一匹呢绒,单从颜色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这匹是孔雀锦。”

    小心地将布匹的角度倾斜,显示出不一样的光芒,“像不像孔雀尾羽的光华?”

    辛德元不曾见过真孔雀,哪怕早知恒荣祥上下除了人只有羊毛,但真孔雀也就如此吧!问道:“徐掌柜,不知作价几何?”

    徐达胜报了一个价,让两个外地客商倒吸一口凉气。

    徐达胜:“呢缎虽好但压货,二位头一次接触,带几匹回去探探行情就成。”主要现在产能跟不上。

    齐四明:“头一次见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

    徐达胜:“某是打算做长流水的生意。”新人的试错成本格外高。

    辛德元听出潜台词,的确是中肯的意见,呢缎若能顺利脱手,当然有丰厚的利润,但前提是顺利。

    长安不缺富贵人家,扬州也富饶,前提是要有门路,葛布再好,它也不如丝绸不是。

    辛德元做的是不大不小的生意,在恒荣祥找到对应的产品,“徐掌柜,我们去看看毛线吧!”

    徐达胜手往前一伸,“请!”

    众人从会客室转移到毛线展示区。

    织布说到底是将一根根细线织成布再裁衣,毛衣却是跳过中间步骤,用棒针直接织出衣裳。

    辛德元不错眼地盯着上下翻动的棒针,走一圈毛衣就多出一层。

    他家的葛布生意是祖传的,自小浸淫其中。换言之虽是男子,但织布的手艺没落下过,比旁边只顾着眼花缭乱地齐四明强多了。

    最后生意同样没敲成,辛德元买了两团毛线加四根棒针回去,他要试试织毛衣的过程。

    徐达胜亲自将两个伙计千方百计“拐”来的外地客商送出去,人影消失不见,自言自语低声道:“扬州。”

    恒荣祥的生意局限于北方,南方不成气候,也不知这两个商人能否在扬州点燃一把星火,开拓市场。

    送两人回到客舍,赵财崔小四告辞离开。

    辛德元摆弄棒针和毛线,问道:“四明,你看这生意有的做吗?”

    齐四明牛头不对马嘴来一句,“罗掌柜徐掌柜都不是奸猾人。”

    从无尖不商变成无奸不商,做生意还是要看合作伙伴的人品。

    夸货是商人的本性,但罗满为徐达胜不曾设圈套,反而事事为他们两个“新人”考虑在前。

    辛德明放下棒针,点头认同,“明儿再去看看胭脂。”

    或许由于东家是女子,祝明月的产业都带着点“女人味”。

    次日在赵财崔小四两个跑腿带领下,两人在济生堂做了一个健康体检,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让保养都是空话,两人记得欧六山的叮嘱。

    辛德元:“大夫,给我们开点合适的成药吧!”

    诊完病拿完药,一抬脚就是隔壁的花想容。

    由于女客居多,难免招惹风流浪子,不得已请了两个健妇在铺子内守着,若有人行为不轨,会被“客气礼貌”地请出去。

    第860章

    再停两日

    辛齐两人特意梳洗一番才过来,混迹在脂粉堆中,头一次感觉自已活得如此粗糙。

    终于明白欧六山怨念在何处,不仅贵,他们也分不清各种红的区别。

    扎进各种脂粉堆里了解完产品,赵财看出两未来客户的“不适”,急忙找顾碧青打个招呼。

    顾碧青见两人有些模糊印象,将人请去会客室,细细介绍。“听赵财说,二位自扬州来。”

    辛德元:“嗯,对,在潼关遇上祝娘子,结下一段缘分。”

    顾碧青开门见山,“二位买货,是打算带回扬州吗?”

    辛德元:“对。”

    顾碧青:“我们这儿大部分货品,或许都不适合。”

    辛德元:“怎么可能!”特意把他们带来,结果不适合。

    顾碧青:“长安到扬州两千余里,路上少说走几个月,胭脂水粉时间久了不新鲜。”

    林婉婉顾盼儿合力将产品保质期延长到半年,但以此时的物流情况,行销全国只能做梦。

    齐四明刚才只顾着琢磨花想容装胭脂水粉的瓷盒小罐有多精巧,时人少有在包装上如此下功夫。

    明白顾碧青是为自家产品负责,他们之前做的货放手里几年除了脏点不会有变化。

    齐四明:“顾娘子,敢问胭脂多长时间内效果最佳。”

    顾碧青:“半年。”

    齐四明点点头,半年够他们回到扬州了,时间紧迫不好往外销,但给自家亲眷捎带些瞧瞧长安的新鲜样却是可以的。

    辛德元:“不知有没有适合远销的货物。”

    顾碧青:“眉黛和香皂最合适不过。”

    好在香皂和眉黛不似胭脂那般晃人眼,二人走出花想容的时候,脑子还算清醒。

    辛德元终于明白,为何欧六山说祝明月做的是时兴生意,满长安满天下都找不到第二家同行,独一份。

    辛德元:“祝娘子其他产业,能带我们去看看吗?”认准这个人,不知有多少惊喜。

    崔小四:“其实我们作坊除了豆腐还有干货,放一两年不成问题。”

    齐四明急道:“那还等什么,走呀!”他上次都忘了看不同颜色的豆腐是什么样。

    晚间两人在客舍内埋头计算配货,奢侈品配货是设置消费门槛,买多少无用的东西,才有买包的资格。

    祝明月这儿条件明明白白,配货是你能携带多少货物,如何安排比重。

    辛德元和齐四明自有默契,岔开下单。

    辛德元重点在毛线和酒水,齐四明搭的是同乡的人情,退一步在花想容五谷豆坊订货。

    可惜春风得意楼步步糕的食物再美味,也带不回扬州。

    和两个带路的伙计商量好再耽搁他们一日,去各个店铺作坊订货,只要下定决心就是大手笔。

    主业的布帛瓷器,捎带脚填填缝就行。

    戚兰娘手持辛齐二人的订货单汇总,暗道能走南闯北的人从不缺魄力和本钱。

    林婉婉好奇道:“兰娘,你看的什么东西?”特意带回家来。

    戚兰娘学着现代的说法,“明月找的两个快递员,没想到是大鱼。”

    林婉婉:“大鱼?”接过订货单,估摸出价值,感慨道:“果然有钱。”

    祝明月花的钱不仅全拿出来,还搭了不少。

    戚兰娘:“婉婉,你上次说的超市怎么运作?”

    八百匹葛布已经脱手小赚一笔,其他东西也在陆陆续续往外销。

    家中各种产业跨度太大,伙计陪逛的情形少之又少,也不方便。

    她们之前帮右武卫处置战利品,五花八门差得就更远。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所有的货品集中在一起,让客人一次性看个够。

    林婉婉简单提一提超市的形式,为难道:“其实上回考虑过这个问题,但防盗、计价、结账都是问题。”

    但如果有这样一个超市,什么新品都能往里放,一炮打响。

    戚兰娘想到其中的困难,“等明月璎珞回来再商量商量。”

    被念叨的两人一路上“故技重施”,别人拿市场换技术,到祝明月这儿调个头,拿市场换快递,还是到付的。

    本就要走长安的行商答应得最快,有些畏惧远行的坐地户求得就是一个安稳,再高的货运费也不愿意走一趟,只能找镖师押运。

    祝明月不怨怪他人胆小,她纠结大队人马出门,跟在吏部和朝廷的兵马背后,偶尔也察觉到荒郊野外有人窥探。不得不下令,外出至少要两人结伴。

    比起艰辛的出行条件,更艰难的是治安情况。

    难怪段晓棠非要带着大军才出门,因为那时候就该土匪怕他们了。

    以上全是冷笑话。

    傍晚各自入住渡口附近的驿站,杜乔跑过来问道:“明日准备渡河,船只定好了吗?”

    祝明月抚摸着前两日路过某个集市买下的一盆花,尚未开花只有花骨朵挺立在枝头,绿色的叶子层层叠叠,一副局促景象。

    赵璎珞:“定了两只船,多跑几趟。”

    杜乔扭头向外看看天色,“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适合渡河。

    接着说道:“队伍会在河东停留两日休整,你们若要出去逛记得带好护卫。”

    最安全的情况当然是人留在客舍不外出,但这两人是能闲得下来的性子吗?

    河东是大城,汇集四方名物,怎么可能不去考察一二,大不了又是一个快递!

    祝明月注意力从盆栽上移开,拧眉道:“停两日?”磨磨蹭蹭何时才能到行营。

    杜乔:“河东世家宴请,侍郎也想探探他们的底。”

    当然杜乔等一众微末小官是没资格赴宴的。

    祝明月在长安待了三年,饶是七窍玲珑心也弄不明白世家那些稀里糊涂的规矩和讲究,感觉他们和普通人已经算两个物种,彼此有壁。

    她做的是大众生意,来往的也以直来直去的将门为主,偶尔接触一两回,对他们某些“传统”,只有两个字评价——有病。

    祝明月从吏部的职能出发,“难道打算再捞几个河东土族子弟去行营?”

    据她所知,河东数得着的家族都被吴越拉走一两个子弟当“人质”,大部分在行营幕府镀金,真正愿意下到地方的少之又少。

    逮着同一批羊薅,能薅出什么好货来!

    第861章

    泾县纸贵

    祝明月从前无数次从黄河经过,今天第一次乘船渡河,乘坐的还是木船。

    几十人的队伍,一条中型船运两次就能过去,但还有许多车马行李。

    高德生大半天都要留在渡口处理接应事宜。

    祝三齐、王永志先行去城中订客舍,秉持一直以来的惯性,不需要最好的,但一定要离官驿近,安全第一。

    祝明月踏入客舍,一扭头官驿就在斜对面,低声吩咐道:“祝三,你盯一下今日哪些人家来拜访陆侍郎。”

    吏部右侍郎陆德业,本次吏部出差的主事人。

    以祝明月浅薄的了解,河南陆氏在大吴土族阶层中,大约属于第二或者第三序列,和河东世家们棋逢对手。

    他能担这份任务,一来有个过得去的官职出身,二来和杜和儿家是亲戚,能和吴越拉上关系。

    对第二条祝明月抱有怀疑态度,吴越和陆德业能不清楚这份亲戚关系么,但各自拖后腿。亲戚是亲戚,利益是利益。吴越连亲老丈人舅兄都照砍不误,还会在乎一个媵妾山路十八弯的亲戚?

    祝明月远远观察过陆德业,勉强算个君子,若非要加个前缀,大概是“伪”。

    河东世家如果私下有些打算,宴会众目睽睽之下不大好说,可以今日私下前来拜访。

    祝三齐应道:“是。”

    他当然不会亲自去官驿门口蹲守,太打眼了。买通客舍伙计就行,地头蛇认得本地大姓的车架。

    祝三齐上前低声道:“娘子,打听过了,世子和两卫军,在城里的别苑,城外的临时军营都留了人。人数不多,平时也不在外活动,行事低调得紧。”

    祝明月点头,“嗯。”

    看来吴越把河东一票子弟带去前线仍不放心,生怕有人把他的后路断了。城外的军营离渡口不远,当真是为了打鱼做鱼松?关键是要守着船。

    黄河天堑,游不过去的就是游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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