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70章

    范成达实际是想,去拍拍李君玘的棺材,亲口问一问,这就是你说的心里有数!

    范成达心知,若非李君玘力挽狂澜,弘农宫守军只怕全军覆没。叛军挥师入关,直抵长安。

    但看看左武卫现在的惨样,剩的小猫两三只,范成达也心疼。

    范成达和李君玘两人,成长经历、爱好、性情截然不同。但并肩作战,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尤其周边一圈蠢货,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说得上几句话时。

    范成达真的没想到,领兵卓绝的李君玘,会轻易折在战场上。非得去亲自见一见他的棺木才死心!

    孙文宴连着几日来三卫大营,这会正坐在帅帐内,和吴越面面相觑,默默无言。

    行军路上,孙文宴算是看出来了。吴越惜命得紧,若请他过营,必然要携带大批护卫,不如自已过来便利。

    打仗一时爽,但战后的战报战功可就麻脑瓜。

    联军攻战时,不只配合策应,甚至可能完全混为一体同进同退,内部只看兵种,不分来自长安还是江南。

    但轮到叙功请功的时候,麻烦了!

    例如甲将军出身江南大营,但跟随他执行任务的多是两卫的兵马;

    或者乙校尉来自两卫大营,指挥的却是江南大营的步兵。

    这不像去年关中剿匪时,几个人一聚头,你吃点亏下回补偿回来便是。

    涉及到两座大营,不同的将官,如山如海的军功。

    如果说据实以报,我说我的人先登,你说你的人先进城,听起来都没错。

    但拿到朝堂上论功该如何论,兵部和御史台挑起刺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论理说大家都是忠于皇帝的,但吴越代表的是南衙,孙文宴身后有江南大营,有些利益寸步不能让。

    所以在呈上之前,他们私底下必须对好口供答案,分好猪肉。

    孙文宴好歹有亲儿子孙安世搭手,虽然之前在胡宁一事上处置糊涂,但这时候能用则用。

    至于牢里的孙安轩,全当没生过。

    吴越无奈,只能把吕元正俞怀光拉来参谋,三对二,孙文宴再将周阳夏叫来平衡。

    论理吴越段晓棠范成明不管私底下有多少矛盾,但对外都是一致的。

    段晓棠追求公平,范成明思路跳脱,加之人年轻未必熟谙军中规则和朝堂规矩。

    和孙文宴这样老狐狸扳手腕,到底火候差点。

    吴越私下同两位中郎将交待,“范二不用管,他有定远将军打底。”

    意思是将范成明的军功散出来。

    吕元正为难道:“世子,范二的军功,旁人不好接。”

    范成明除了在渡河之战,亲自上阵砍了几个人,其他时候做的什么?

    抓人、审问、抄家、给柴岳下药,统称上不得台面的脏活。

    旁人要不是差临门一脚,真不想要这点军功。

    但这点功劳,放在范成明身上,又不够他再升一阶,实在鸡肋。

    吴越:“先把其他人的,议了吧!”

    闭门会议时,吴越一直按着眉心,纠结段晓棠的军功该如何给。

    论理平叛中,表现最亮眼的是段晓棠和秦景。

    孙文宴给心腹爱将划拉军功,半点不迟疑。不用侵占他人的,秦景也足够耀眼。

    但吴越犯愁呀,段晓棠的功劳没问题,身份是破绽。

    这时候,不知该说吴岭爱才心切没有验明正身,还是白家糊涂,随便帮人落籍。

    现在难题落在吴越眼前。

    三卫大营校场边上,一阵起哄喝彩声。

    周浦和原以为长安南衙诸卫,都是像两卫一般宽松。

    来这边串过两回门,接触过左武卫之后,方才知道,像右武卫那般没正形的才是少数。

    校场上秦景正和人比武,他原在东莱时,和两卫的年轻将校比试过,只是眼下的对手变成了三卫的将领。

    明眼人都清楚,此战过后,秦景必然拜将。

    比起段晓棠偶尔显的云山雾罩有些花哨的练兵方式,秦景的武力更容易得到认可。

    眼下场中站的是宁岩和秦景。

    范成明贴心解说,“宁将军大家都认识不多说,想当初我和秦都尉突袭巩县县衙,抓获柴岳的时候,一阵嘎嘎乱杀!”

    宁封半点不给损友留面子,“秦都尉负责乱杀,你负责嘎嘎?”

    第621章

    后续处置

    宁封一番损言损语,引得周边哄堂大笑。

    损是损了点,倒也没说错。

    全永思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俞怀光等人从屋里出来透口气,见校场边热闹,过来凑凑。

    大战后休养,只要不出格,随意怎样。

    听闻新鲜出炉的笑话,俞怀光亦是暗笑,再看范成明周边一圈人头,若有所思道:“你们六个,能凑一起不容易。”

    六个?

    周浦和打量范成明身边一圈人,不知俞怀光说的是哪六个。

    其他人却是心领神会,太平坊六罴。

    庄旭基本搞后勤,范成明定位也模糊,但梁景春等人,左武卫在弘农宫死战,一直在一线。能全胳膊全腿活下来,该说他们本事高超,还是运气好?

    宁岩落败,不见半丝颓色,听闻俞怀光话语,作为半个家属,感慨道:“是不容易。”

    原先簇拥在一块的年轻将官,纷纷各自拉开距离,这个光荣的称号,和我无关。

    孙安世小声同周浦和介绍,“另三个是左武卫三罴。”

    在被白秀然“打包带走”之前,六人之间,关系有亲有疏,本事有高有低。

    譬如庄旭和范成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而梁景春和庄旭走的都不是威猛武将的路子,更擅长处置细务。

    宁封是右屯卫的老关系,靳武和陈良为又因为范成达的原因,才和范成明走的近。

    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次邀约,命运的齿轮转动,六个人的荣辱再也撕扯不开。

    宁封不服气道:“八百年前的老黄历,”还提?

    战功傍身胆气壮,挺起胸膛,“等我回长安,再找白三娘比试一番。”

    “马上,骑战!”说得豪情万丈。

    靳武:“白三娘马上骑战也不怵!”真刀真枪和卫王府牛家过过招!

    陈良为:“人怀孕了,身子不方便!”

    左武卫在卫王叛乱之后才出关,对牛家宴会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白秀然如此奇女子,靳武等人心服口服。

    唯独看范成明的眼光,愈发怜爱。

    嗯,他嫂子和妻子在宴会上的表现,也不是“善茬”。

    定远将军又如何,家庭“弟”位妥妥的。

    几日后,皇帝行在和长安先后收到,吴越孙文宴不知掉了多少头发,拼凑出的战报。

    对叛党的初步处置也出来,杨胤的首级、杨硕宋道平等叛臣叛将全部押送行在。

    杨胤的尸体在洛阳分尸,暴尸三日后,挫骨扬灰。

    看得出来,皇帝真的恨毒了杨胤。

    至于巩县“解救”出来的那批纨绔,押解回长安受审。

    皇帝不是要放他们一马,而是看他们家族的分量和表现,决定是灭他们全族还是只杀一人。

    长安和洛阳各级官员,立刻领会意思,杨胤的乱兵已然平定,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严办、大办、特办!

    至于那些“年纪轻轻”的纨绔子弟,没几个人会同情他们。

    他们原在两都,风评就一般。再则同样受胁迫,牛府宴会上一干女眷手无利刃,靠着金簪首饰都敢杀出来。

    一群男儿,自小学习武艺,身边有随从护卫,竟然“委身从贼”。

    就算不想死,至少得表明坚持不与叛军同流合污的立场吧,也没有。

    日日沉迷酒色,和柴岳言笑晏晏。

    这时候,若拿不出证据,证明心系正统,少说预定一个投胎名额。

    如此诡异的“男从女不从”情节发展。

    祝明月一针见血,“不过仗着是血脉香火,不会被轻易舍弃,所以尽情地作!”

    牛府内一干女人,心知肚明,一旦打起来,她们的性命安危没那么重要。所以才要拼尽全力地自救。

    龚彦不就拿出证据,证明杨胤曾经派人联系过他,被严词拒绝,接头人早被交上去了。

    但你看,龚彦拒绝投靠杨胤,但柴岳没杀龚敏,一样好吃好喝供着。

    若换做是女眷,恐怕一缕香魂随风散或者更难堪的结局。

    隔壁李家的灵堂早搭起来,李君璞去洛阳接大哥归乡,如今主事人是冯睿晋。

    比之洛阳,长安的人情味要浓一些,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一来这是李家生根之地,不乏亲朋故旧。

    二来比起以前和杨家模糊,外人琢磨不清的关系,冯李两家摆明车马和杨胤划清界限。

    总有些人趁机,表明自已的态度立场,连皇帝和诸王亦遣使吊唁。

    不能说灵堂上,都是各种“有心人”,亦有真心敬佩李君玘者。

    祝明月和林婉婉过府,遇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谢四娘谢蓉安。

    林婉婉望着对方的脸一时有些怔愣。

    谢蓉安落落大方,“外子曾在李大将军麾下任职。”

    不过关系不亲近,没多久征突厥战败,李君玘被解职。

    祝明月:“我们住在附近,和李家是半个邻居。”

    谢蓉安原没有特别打听过祝明月的背景,但后来牛家宴会,南衙女眷冲阵杀出。

    “疯言疯语”摄人心神的祝娘子,出身背景传的到处都是,亦无需再过多打听就清楚明了。

    她们之间隔着五娘的死,不会过多亲近,但比寻常人更多一份默契。

    三人前后脚到灵堂拜祭,冯睿晋妻子身子不便,女宾的接待只能交给冯睿达的妻子王玉耶。

    王玉耶不在乎冯睿达,但在乎自已母子俩的死活。

    冯睿达有事没事惹毛李君璞,再看几十个去黎阳的纨绔子弟下场。

    王玉耶连问都不敢问,他们兄弟俩是真闹崩了还是刚好闹崩了?

    自知事关重大,旁人问起来,咬死了说,冯睿达是个混账。

    再问,王玉耶一句话开头,“我是个苦命的人……”

    白秀然身怀有孕,不好去灵堂,只能在小院等候。

    林婉婉从李家出来,先去柳家打个转,兴奋地推开小院门,嚷道:“秀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

    白秀然先看林婉婉身边的人,矮墩墩的柳三郎和几个眼生的仆妇。

    林婉婉手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裹”。

    白秀然扶腰站起来,“是什么?”

    第622章

    前浪后浪

    林婉婉献宝似的往前一递,“铛铛铛,三郎的外甥,顾小玉。”

    “刚刚在李家遇上盼儿,特意和她说,借来给你沾沾喜气。”

    所谓的沾喜气,在林婉婉理解中,不是包生男孩。

    而是顾小玉小朋友实在漂亮,顾盼儿如今最好的时尚单品。

    白秀然多看看,说不定腹中的孩子,也能好看一两分。

    有没有用自由心证。

    小孩子同样不能去灵堂,顾盼儿便将孩子放在柳家。

    至于旁人说的冲撞,顾盼儿并不在乎,莫说李君玘的灵柩还没回来。

    就是在,依李君玘的为人,他也不会去吓孩子。

    白秀然如今的情况,不能随便抱孩子。林婉婉便将顾韫玉放在炕上,几个人在周边围着,免得他掉下来。

    防风的薄被一打开,里头穿的红罗衫绿裤子。

    白秀然见之心喜,“活脱脱菩萨身边的小金童模样。”

    林婉婉:“顶多是个原地坐着的小金土豆。”

    白秀然:“性子也好,不哭不闹。”到了陌生的地方不惊慌。

    柳三郎脱鞋爬上炕,拿出一个拨浪鼓,手上使劲,咚咚咚。

    也不知是他自已玩,还是逗外甥玩。

    顾韫玉的大眼睛就只跟着声响,随两颗红木珠转动,瞧着机灵可爱极了。

    白秀然:“多大了?”

    林婉婉:“年底出生的,七个多月。”

    白秀然对婴幼儿成长进度,比林婉婉更清楚,“该学爬了。”

    林婉婉:“好像还不大会。”

    白秀然挪到炕边的椅子上坐下,抚摸肚子。“我要生个这么漂亮的孩子,就好了。”

    林婉婉:“你们夫妻俩相貌都不差,孩子错不了!”

    白秀然摇摇头,心有隐忧。“我以前听说,相貌上佳的夫妻生出丑孩子,妻子受不了,叫人拿出去扔了。”

    林婉婉心知,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好看不到哪里去。但更大的可能是产妇抑郁了,才会做出扔掉亲生孩子的事。

    这是个宏大的命题,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