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用麻线和丝线的制作方法来看,纺锥的效率肯定是比不上纺车的。“刚起步慢慢来,”祝明月不知道周木匠能不能找到更高效率的羊毛纺车的制作办法,问了一个十足外行的问题,不过自已人面前无需过多掩饰,“麻线和丝线的纺车有区别吗?”
赵璎珞女红学的七零八落,不会纺线织布,“不然问问陈娘子?”
祝明月若是土生土长的大吴人,见到赵璎珞乱七八糟的女红技能点,非得恨铁不成钢的说一句:不能因为从小订了娃娃亲,就放弃自我提高,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可惜祝明月不是,她连穿针都困难,哪来的立场指责赵璎珞。
陈娘子只是性格有些软弱,但做家务是一把能手,纺纱织布针黹女红亦不在话下,至少能应付生活日常所需。
戚兰娘和赵璎珞若是有空,都会跟着她学一点。但这样的机会很少,因为她们三个在家的时间通常聚不到一块。
等陈娘子给曾秋娘交待好浴室和香皂的用法过来时,祝明月亦将刚才的问题抛出来。
陈娘子并不觉得奇怪,只以为祝明月出身好,不沾俗事,方才不知道这些。
女子四德似乎任何一个女子都要遵守,但如白秀然的身份,谁会特意要求她必须懂厨艺、会织布、能刺绣……
徐昭然若是敢拿这些条条框框挑剔白秀然,白隽能把退婚书拍他脸上。
至于事后白秀然会不会邀请段晓棠一起去套前未婚夫的麻袋,另说。
陈娘子:“纺麻纺丝都可以,但专用的纺车能纺出更多的线。”
祝明月明白意思,通用能通用,但专用的更好。
作坊和蛋糕房有不少女工,说不定自家纺纱织布。
祝明月:“璎珞,你待会跑一趟作坊和步步糕,找两个熟稔纺织的女工明天来家里上工。顺便问问她们谁家有纺车,不管纺丝纺麻手摇脚踏,一种样式一个。大件的租车钱我给,按天给他们算租金。”
另外对陈娘子道:“她年纪轻,还得麻烦你帮忙把把关。”主要担心赵璎珞分不清纺车样式。
陈娘子:“行。”
等曾秋娘洗完澡出来,赵璎珞和陈娘子已经出门去寻找合适的纺车。熟悉的人不在,顿时手足无措。
刚好戚兰娘和祝三推着一板车沾着草屑泥土甚至血渍的羊毛回来。
祝明月:“秋娘,你教教他们,怎么清洗晾晒羊毛。”
“是。”曾秋娘哪怕刚来不久,也知道是主人家发了话。能干活就有饭吃,不怕再被卖。
祝明月:“三郎打下手,兰娘,她要什么工具,家里没有的就去外头买或者做。”
木盆和箩筐都是现成的,清洗果然用的草木灰,直接从厨房灶孔里现挖。
祝三在家的时候从未做过洗涮之事,自从腿脚好了以后,出货、运粮、收账……许多以前没做过的事都做了。
今天又添一件新鲜的,洗羊毛。
“祝娘子,我们这是要做什么?”祝三不及戚兰娘知道的内情多,专买羊毛也是少见。
他和祝明月同姓却不同宗,每次称呼“祝娘子”都觉得奇奇怪怪。
祝明月心里也没底,“第一步,先把羊毛纺成线。”
“能行吗?”祝三听说过麻线丝线,头一次听说羊毛线。
祝明月:“这一车若是纺不出来,你还得出去收。若是纺成了,以后坐地收。”3738
祝三为了往后几日能不在烈日下奔波,对着木盆里泡着的羊毛双手合十,“诸位羊毛郎君,你们可一定要变成线。”
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点羊毛成线总能期盼一下吧!
另一头戚兰娘问曾秋娘,“纺羊毛线还需要用到哪些工具?”
曾秋娘小声道:“梳子还有纺锥。”
戚兰娘:“梳头的梳子可以么?”
曾秋娘微微点头,“可以。”
至于曾秋娘习惯用的纺锥不过是几根木棒和石头的组合,简陋至极。
因繁就简,木棒可以暂时用长筷子代替,等周木匠来了再做出合适的木棍。
戚兰娘带着曾秋娘在院子前前后后找了一圈,最后在前院花池的辣椒苗下找到两块形状大小合适的石头。
用麻线绑一绑,一个简陋的纺锥就成型了。
祝明月压根不懂原理,看着简陋的形状完全无法理解其运作方式,悄声问道:“能行么?”
戚兰娘微微点头,“看着有点样子。”
祝明月选择相信,纺织方面,土著比自已见多识广。
留祝三和曾秋娘洗羊毛,这样的天气下,一下午就能晾干。
明天,不,今晚就能纺线。可以让曾秋娘先纺一些出来,看看成品。
一车羊毛能换成多少毛线,祝明月不清楚,“收回来的毛净重,洗后晾干的重量,以后最后出品的毛线重量,都要一一记清楚。”
“明天抽一部分干羊毛,拿去染坊试试色。”
先纺后染,还是先染后纺,尚未有定论。
戚兰娘:“行。”
祝明月回到屋里继续思考,刚起步羊毛还能在长安周边收购,可若想做大,目光就要长远。
北方,以及更遥远的草原。
第300章
草原互市
大吴和草原邻居的关系,定然不怎么样。隔壁李家前几年还打过突厥呢。
打仗归打仗,生意归生意,朝廷和突厥有互市吗,所有养羊的部族都算在内,回纥、吐谷浑、党项、契丹、靺鞨……
和商人和牧民甚至突厥贵族做生意,算不算叛国?
要钱也要命。
这么一大块肉,凭祝明月,甚至段晓棠一个小小的八品司戈根本吃不下来,必然要寻找盟友。
白家的根基在晋阳,而晋阳是边地,说他家没有草原上的关系谁信?
第一个合伙人当然是白秀然,哪怕她即将出嫁,但作为当家人的掌上明珠,用用家里的关系不成问题。
至于私底下怎么和父亲兄弟分割利益,吃肉还是喝汤,祝明月不管。
余下的朋友们,祝明月不清楚他们的家族势力版图,暂时不做考虑。
不过一个个家大业大,又是坞堡又是庄园,羊肯定养了不少,可以作为货源。
祝明月决定先找一个懂行的人问问。
“互市?”李君璞下值回家听到奴仆说隔壁祝明月有事找,还以为是段晓棠有信传回来,哪知道是商事。
祝明月话只说六七分,“我想从草原买一些东西,如果有互市当然更方便。”
李君璞:“买什么?”
祝明月:“羊毛。”
李君璞不打算细究祝明月买羊毛的用途,诚恳道:“朝廷和突厥的互市不定,但交易的只有一样东西,马匹。”
商品固定,时间、地点、期限随机刷新,全看大吴皇帝和突厥可汗的心情。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祝明月在东西两市见过不少来自突厥的货物,“私底下呢?”
李君璞:“什么都有。”
什么货品都有,丝绸、瓷器、书籍……甚至铁器。
什么样的人都有,商人、边地土族、长安勋贵、要养兵穷疯了的边将……
不得不着重强调,“但这是杀头的买卖。”
还是那句话,要钱更要命。
别说风吹浪大船翻,便是如今看着一片风平浪静,她们三个也不知道何时会沉到水里淹死。
祝明月慎重道:“多谢提醒,我明白了。”
李君璞:“你若只要羊毛,在长安也能收到。”
祝明月根基浅薄,无法参与到草原上的交易,但可以以利诱之,让能去草原的人,带羊毛回来。
对毛线这等极其依赖原材料的产业而言,第一手的货源不掌握在自已手里,就是将命门交给他人。平白抛费出去的成本已经不算什么了。
祝明月明白,这是不得已的折中之策。别人有根基有靠山风大浪急不碍事,自已只要稳坐长安就能有所得利。
但这种超出掌握的无力感并不美妙。
微微点头,“也对,长安当前产出的羊毛就用不完。”
李君璞少有和祝明月直接交流,但对她性情却并不陌生,绝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与其冒然掺和横冲直撞头破血流,不如指一条明路。“你若是想知道突厥事,不如问问孙二郎。”
突厥是草原上最大的势力,想要在草原上有所行动定然绕不开突厥。
“孙无咎?”祝明月有些奇怪,李君璞不可能不知道自已等人和白秀然亲近。
白家和孙家是姻亲,但绝不能等同。
李君璞见到祝明月的疑惑,晓得她们单纯交往不图利,赤忱待友未查过他人底细,全然不知孙无咎祖上干过什么。
“祝娘子,可知道突厥为何会分为两部?”
李君璞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徒留祝明月在原地怔楞许久。
傍晚林婉婉归家,曾秋娘正试着用不同密度的木梳梳理羊毛预备纺线。
突然见到陌生人出现家中,林婉婉自然要问上一问,“这是谁?”
祝明月:“曾秋娘,做羊毛线的,以后住家里了。”没有特意提起她被买来的奴隶身份。
到线这一步的人才都有了,林婉婉自然以为成功在望,好奇地问过一遍流程,自觉要发挥一点作用,“我配点杀虫除菌的药。”
羊毛也要消消毒。
祝明月只有一个要求,“要便宜量大。”
林婉婉:“知道啦!”成本控制真是刻在资本家骨子里。
赵璎珞:“一共找到四种不同规格的纺车,已经说好了,明天一早送过来。”
曾秋娘将梳理好的羊毛牵出一个头子,慢慢绕在简易的纺锥上。听到这里心里七上八下,有纺车了主人会不会就看不上自已这点微末的纺锥纺线手艺。
戚兰娘学着曾秋娘刚才的动作梳理羊毛,汇报统计情况,“今天总共收了一百一十斤羊毛,洗了五十斤。傍晚收回来称只有二十二斤。”
这样的折损让人不得不心惊,祝明月:“一半以上。”
林婉婉:“用什么洗的?”
戚兰娘:“草木灰。”
“试试肥皂呢。”草木灰是碱,肥皂也是碱,林婉婉就记得这么多。
祝明月:“算清楚成本和效率。”姑且算是同意了。
肥皂是自制的,使用的话完全可以按照成本价计量。
“行,”戚兰娘说起另外一事,“明天我拿九斤出去,先找几家不同的染坊试试颜色。”已经开始考虑合作者了。
林婉婉:“多染一点,到时拿来戳羊毛毡玩。”
祝明月:“你会?”
“不会,”林婉婉乖觉的摇头,“秋娘会吗?”
曾秋娘:“不会。”羊毛毡多是草原牧民用来搭帐篷的,曾秋娘一个边地的汉人,当然不会。
祝明月想到另外一事,征询林婉婉的意见,“我们可以试着自已染色吗?”
“我劝你不要这么想,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因为外部环境变化,林婉婉被迫从和化合物打交道变成和植物打交道。
用于染色的植物也能列出几样,比如蓼蓝、茜草……但论如何提取色素、比例、时间等等都是外行。
染色不光是一门技术,更是一门艺术。
从头钻研,不说时间,花费的金钱都是一大笔。
祝明月估量一番成本,得不偿失,只能暂且打消这一计划。
第301章
毛线织法
试验的羊毛已经准备好,纺车已到达预定地点,所有人员已就位。
祝三的任务依然是洗羊毛,不过用品换成了肥皂。
这是个新鲜东西,但祝三并不陌生,勉强算是五谷豆坊内的劳保用品,反正他现在不管洗手洗澡还是洗头都用的肥皂。
除了洗的头发有些干燥外,还算好用。
哪知道有朝一日会用来洗羊毛。
祝明月点香计时,两个善纺织的女工各操作一台纺车纺线。略带粗糙的羊毛线随即在纺车上绕上一圈。
曾秋娘有一种有今天没明日的紧迫感,也学着操作一台纺车。她以前用纺锤纺线,只是因为没有纺车。
纺车的操作并不难,只要耐心细心,慢慢做就行。
祝明月将一根羊毛线缠在刚得的棒针上,只能打了一个结,下一步不知该如何进行,索性放在一边。听周木匠说纺车的进展。
周木匠:“我打听过,纺羊毛都是用现有的纺车。”没有专用的。羊毛线毕竟不是大货,只在少麻地区,作为麻线的补充品。
“现有纺车纺羊毛线,一天至多三斤。”祝明月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一件成人贴身毛衣要一斤多毛线,一日辛苦不过两件。
“周师傅,还得麻烦你。以二十贯为基础,造出纺六斤的纺车,我出四十贯,九斤六十贯,以此类推。若是你朋友造出来,也得十贯介绍费。”
能发动多少人,全看周木匠的同行圈子有多大,对十贯钱有多执着。
十贯钱并不少,价值两个曾秋娘。
周木匠相信祝明月所言不虚,这个东家向来给钱大方。
干过两次大活,尤其是第二次装修步步糕的时候,做出打发黄油和奶油的器具。
祝明月给的赏钱让他攒够起新房的钱,已经打算好了,新房也让李匠人来修灶台。
“我立刻回去找人做纺车。”周木匠下定决心,自已的徒子徒孙,师兄弟和他们的徒子徒孙,再往上的师叔伯们……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个都跑不掉。
周木匠不知道自已能不能做出新式纺车,但只要把消息传出去,纺车做出来,自已再把人带来,轻轻松松十贯钱到手。
周木匠急着回去钻研纺车散消息,匆忙告辞。
有人走,就有人来。
祝明月面带微笑,和新到的客人寒暄,“何娘子,最近忙吗?”
何绣娘:“还好。”
她只是一个略微出色的绣娘,不愿意卖身给绣坊和高门大户,长活并不多。
平时多是绣些荷包、手帕补贴家用。
祝明月:“都是老熟人,不多废话。我现在有些活计,想长期雇佣你做事,时间暂定两个月,每个月一贯工钱。你两个女儿也可以带来,不过她们的工钱会低一些,一百文,但包早午两餐。”
打络子是一种编织工艺,一个合格的绣娘必然是会打络子的。
祝明月没见过何绣娘打的络子,但见过她女儿做的,纯以欣赏的眼光而论,非常不错。母女言传身教,想必何绣娘的手艺更胜数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