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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一场扫黑除恶下来,长安城风气定然为之一新。

    段晓棠明知祝明月心底有火气发不出来,自然不会说“我隔壁就是你隔壁”之类触霉头的话。

    李君璞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敢顶风搞扫黑除恶专项斗争。

    要真敢干,明年大家就该捧着菊花去见他了。

    特别注明要白色和黄色的菊花。

    祝明月饮茶润喉,压下半分火气,“既然来了,不如去柳家看看。”

    杜乔知机,“行。”

    林婉婉估摸着三人暂时醒不过来,交待两徒弟把人看好了。“你们先去家里坐一坐,我去找秦嬷嬷。”

    段晓棠担心祝家娘三醒来见不到熟悉的人担惊受怕,索性留下来。

    祝明月林婉婉带着人回去。

    祝明月到家摆下茶点,“你们再等等。”

    林婉婉一路进柳府找到秦嬷嬷,对方看到她倒不奇怪,“林娘子,是你说想租房子的朋友来了?”

    “嗯,”林婉婉道明来意,“之前我们来看房子的时候,不是还有一个年轻郎君吗,就是他。”

    “原来是他。”秦嬷嬷回忆一番,记得有这个人,但想不起来相貌模样。

    林婉婉作势装腔,“他之前备考进土,一直住在大慈恩寺潜心读书,前一阵终于有了结果,这才打算搬出来。”

    柳家子弟读书,自然关注科举,“结果如何。”林婉婉下的钩子,终于等来秦嬷嬷的回应。

    林婉婉:“考中了,头名。现在入吏部为官。”

    秦嬷嬷:“我听说这次头名是济州人。”

    “济州,杜乔杜长林,”林婉婉冒豆子似的往外吐,“他倒是想继续住庙里清净读书,可出仕不同以往。以后将家人接来一起生活,平时到我们家里来玩,看着周边、屋舍清爽。我们刚说贵府西院的房子快要空出来,忙不迭的过来了。”

    家庭稳定,无不良嗜好,关键是学问好,这样的租客打着灯笼都难找。

    秦嬷嬷摸着腰间,“人来啦?”

    林婉婉点头,“在我院里。”

    “林娘子,我回去将家里的事情交待了,马上跟你出去。”秦嬷嬷心里有计较,要找柳六娘子决定。

    林婉婉:“没问题。”

    秦嬷嬷疾步回到柳六娘子休息的房间,将事情回禀。

    柳三郎坐在一旁吃糕点,“杜郎君吗?”

    柳六娘子闻言问道:“三郎认识?”

    柳三郎嘴上沾着点点糕屑,“春风得意楼开业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饭,二哥和他聊了好久。”

    但柳恪不知杜乔是举进土来的长安,所以未曾将他和科举头名联系在一起。

    柳六娘子下定决心,“就按你说的办。”租子不重要人重要。

    秦嬷嬷随着林婉婉回到小院,因着西跨院还住着人,无法实地看房。

    秦嬷嬷只能比照着林婉婉等人住的东院口头形容西院的格局,总体来说不过少了几间房。

    但在秦嬷嬷口中彷佛是天大的缺点,租金不只少收一点点。双方约定月底现租客搬走后,杜乔便可以住进来,多的那几日不算房租。

    送走秦嬷嬷,林婉婉转身咂咂嘴,“知识就是财富!”

    葛寅摸着良心讲,“一个月四贯的房子不便宜。”

    林婉婉:“胖哥,你知道我们这院子租成多少吗?”比了一个“八”的手势,“我们还出了牙钱。”

    少几间屋子就少四贯钱,租金几乎打了一个对折。

    葛寅心下算着,一个月四贯,一年就是四十八贯,杜乔要是租上十年,省下的钱能买多少地?

    “长林,你日后可要好生指点柳家两个小郎君。”不然对不起这四贯钱。

    杜乔默默点头,“我知。”

    “等你搬过来,乔迁宴让晓棠来做。”林婉婉大手一挥,安排得明明白白,“到时你我,加上兰娘璎珞,这麻将搭子就齐了。”

    把打得最好的和最差的,一起排除出去。

    听到前半句杜乔还有些感动,甚至觉得有些麻烦段晓棠。听到后半句,立刻否认,“我不是搬来打麻将的。左右的柳二郎柳三郎李二郎你都认识,怎么不找他们?”

    林婉婉有充足的理由,“柳家兄弟两年纪小不忍心荼毒他们。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说到底都是赌,万一哪天麻将桌上李二哥想起自已还是县尉,把我们一起抓了赌怎么办?”

    耗子给猫当伴娘嫌命长。

    秦景:“李兄不是那种人。”

    杜乔反应过来,以林婉婉家乡风俗,不说禁酒还禁赌,至少不提倡。“谁看得上你一文钱的赌资。”

    长安一百零八坊多少赌场,一文钱连赌桌都上不了。

    林婉婉重重地点头,“对哦。”

    祝三郎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四肢百骸都在痛。回想昏迷前的记忆,似乎遇见段晓棠和杜乔二人。

    缓缓睁开肿胀的双眼,看清床边上的人,“段郎君?”

    “是我,”段晓棠轻轻颔首,“你娘和妹妹在隔壁睡着了,没事,放心吧。”

    “多谢!”祝三郎想要起身被段晓棠急急按住。

    “我们什么交情,不用多说。”即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段晓棠一样会救。

    段晓棠:“你们怎么到长安来了?”不都说人离乡贱吗,武功和长安行政上都归属京兆府管辖,但毕竟路远。

    长安和周边县城从心理上来说就不是一个地方。

    祝三郎想笑却牵动嘴角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段郎君你、杜郎君还有何大哥,都是有本事有见识的人,你们都想到长安来,可见长安是个好地方。”

    祝三郎自幼在家中被兄长们压制,除了走亲戚没出过远门。只听说过一百多里外的都城长安,却从未去过。

    以他粗浅的精明,跟着有本事的人走,总不会错的。

    于是抛却一切,带着母亲和妹妹孤身上长安,只是没想到在宏伟的城墙繁华的坊市背后,求生会如此艰难。

    段晓棠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换在如今场景下,便是:如果你爱他,就带他去长安,因为它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带他去长安,因为它是地狱。

    第222章

    守夜人选

    “你现在这样,扛包的活肯定不能再做了。我有一个做豆腐的作坊,可以留下来做工。有空屋子也可以搬过来住,晚上顺便守夜,待会你们商量下,”

    段晓棠还是希望三人能搬到作坊来,无论是出于作坊招工守夜的需求,还是武功匪寨中的情谊。

    当初的祝三郎爱哭,看起来有些软弱。后来却敢带着母亲和妹妹逃出家门,不得不叫人高看一眼。

    祝三郎下定决心,“我们搬来留下做工。”

    “不和家人商量?”在段晓棠看来,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和家人商量后再做决定。

    祝三郎态度坚决,“段郎君你仁义,不会害我们的。”

    以段晓棠的本事独自脱身不成问题,可他还是带着整个山寨被抓的人一起逃。后来不知从哪里搞来钱财换了布匹送给他们。

    对当时已经有些走投无路的女子来说,两匹布给了她们继续生活的勇气。祝三郎母子三人也因为悄悄昧下的布匹才有了的路资。

    “好,待会我带英英回去搬行李。”破家值万贯,几个月下来总积累下几分家当。

    段晓棠恍然想起,“一直叫祝三郎,还不知道你名字。”

    祝三郎,“我就叫祝三。”

    段晓棠无力吐槽,这名字取得果真随便,你妹妹好歹还叫英英呢。

    “段郎君,两位娘子醒了。”朱淑顺站在门外头说话。

    段晓棠:“让她们进来吧。”

    陈娘子和祝英英进门来,看到祝三样子惨些,但全须全尾的躺在床上。

    陈娘子当即跪在地上想要磕头,被段晓棠及时拉住,“我和祝三英英共过患难,不用谢。”

    祝三躺在床上有气无力,“段郎君可以留我们做工,英英,待会你带段郎君回去,把棚子退了,家里的东西搬过来。”

    医馆从后面进来必然经过院子,近处晾晒着药草,远处看着有许多来来往往的女人搬抬晾晒东西。

    祝英英将一切看在眼里,猜到是个作坊,却不知具体做什么的。

    但很快答应下来。“嗯。”

    和祝三的理由一样,段晓棠不会害他们。

    段晓棠拍拍手,“杜乔和婉婉有事出去了,待会就回来。我先去套车。”

    最开始三人为了推动石磨废了多少力气,连驴都租了。后来建作坊,连买驴子的预算都祝明月单列出来了。

    直到装修的时候,周木匠说可以做一个木架,从房梁上垂一根绳子下来,绑在架子上,架子与石磨的拐把连接,推动悬起的架子,转动石磨,可以省力。

    费几块边角木料,就可以省下一头驴。

    周木匠能说出来必然是有实物的,可他们之前还一无所知的拉磨。

    祝明月脸上阴晴不定,段晓棠和林婉婉两个人默默地抱在角落里痛哭。

    一头驴拉磨再配一个人放料着实有些浪费,既然有省力的木架,自然可以一边推磨一边放料。

    祝明月大手一挥,划掉一大半驴,只留几头作为人力不及时的备用和运货的脚力。

    五谷豆坊的女工们不管气力大小,肱二头肌都必然发达。

    段晓棠赶着一辆驴车出门,祝英英上车时看到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你就是祝英英,”对方主动介绍,“我叫赵璎珞,作坊管账的。”

    祝英坐上车撇见赵璎珞腰后别着的鞭子,忍不住瑟缩一下,

    赵璎珞看出她的不安,“是出门才带的。”又不会抽工人鞭子。

    过了一会,赵璎珞眼看周围坊市景象不再熟悉,忍不住感慨,“当初你和兰娘,也是这样,赶着车带我走的。”

    段晓棠:“你当时怎么想的?”

    赵璎珞早已走出阴霾,回想往日恍若隔世,“还能怎样,日子不能再坏了,了不得一死罢了。”

    几个月前她因褚家翻脸无信逼到无路可走,现在为了每天一文钱两文钱的错处气到上蹿下跳。

    另一头戚兰娘领着陈娘子到安排给他们住的地方,“这是平时我们守夜住的屋子,你和英英在这里睡。等祝三郎身体好了,在隔壁库房搭个床就行了。”

    “守夜不用怕,胜业坊这边治安很好,作坊里养了猫狗还有鹅,鹅你知道吗?”

    提到熟悉的事物,陈娘子原本紧张的神色放松些许,“知道,叼人疼。”比狗都疼。顿时心里多了几分胆气。

    林婉婉回来替祝三再检查一次,“没什么问题,安心养着吧。”

    杜乔安慰着,“不用怕,后续都处理干净了。”

    “白三娘,你还记得吗?她出面把那几个地痞送官了。”林婉婉可不知道白秀然用的是白湛的名号。

    白秀然打着白湛的旗号替天行道后,回到白家,径直去白隽居住的院子请安。

    白隽闲居无事,索性将几个儿子一起叫来说说话。

    白秀然进来见白隽坐在上首,底下五六个兄弟分坐左右。

    白旻:“三娘。”

    其他兄弟:“三姐。”

    白隽近来修身养性,格外惫懒几分,“大热天,出去作甚?”

    白湛让出一个位置,白秀然端端正正坐下,“出去散散心,弟弟们今日在家读书练武了吗?”

    白湛今日亦是跑出去混玩,只比白秀然早一步到家,此时只能闭嘴不说话。

    余下的兄弟们由白淙打头,“书读了五页,马步扎了一刻钟。”

    白秀然面露一抹微笑,语气和蔼,“回去再看五页,三姐晚上检查。”

    大户人家耳目众多,若是说些私密事总要寻个体面的理由将人打发出去。

    白隽看向其他儿子,马上变成一副严父模样,“还不回去看书。”彷佛之前将儿子们找来闲聊的不是自已一般。

    白淙嘴角抽抽,想让我们离开大可直言,何必扯到读书练武上去,平白遭了池鱼之殃。

    今日三姐有事打发人去读书,明日大哥有事打发人练武,后日轮到二哥……日子还过不过?

    “儿子告退。”

    白湛也属于“弟弟”行列,特别乖巧听话的最后一个离开。

    白秀然见他动作。“二郎,留下。”

    小儿子们走了,白隽使个眼色,心腹直接将无关紧要的奴仆打发出去。

    “三娘,说吧。”

    第223章

    汝非蠢人

    白秀然:“女儿忽而想起一事,觉得有些蹊跷,想请父亲、大哥参详一二。”

    白隽见她态度如此正式,定然不是儿女私情,闺阁心事,不由得松一口气。

    白秀然隐去祝明月段晓棠的干系,“昨日曲江盛会,我和二郎在外游玩,先后遇见秦景卢照李二郎等人。因着相熟,便一起在饮子棚歇脚。”

    白湛点头,事实如此。

    白秀然继续,“后来秦景卢照言催要粮饷落定,将要离开长安。李二郎便邀约他们并孙安世明日提前饯行。”

    事情都是当着面发生的,白湛并未觉得异常。“哪里蹊跷?”

    白秀然沉着以对,“卢照秦景均是直白之人,提到粮饷时神情并不自然。再者几人性情关系原不该一处宴饮。”

    白湛张大嘴,“不都是朋友吗?”

    白秀然反问,“若说是将门子弟聚会,二郎你也在场,为何不请你做陪客?”

    白隽隐隐抓住一丝线索,“三娘,你继续说。”

    白秀然:“李二郎向来冷清,照往日行事顶多私下与秦景饮酒送行。而最突兀的是格外加上的孙安世。虽是秦景的上司,但二人关系并不和睦。而且此人之前与卢照也曾在平康坊争执斗殴。”

    朋友聚会,谁会特意把朋友的上司和仇家请来膈应。

    卢照是燕国公独子,孙安世是荣国公长子,两家在长安的头面人物。此次催要粮饷,他们代表的辽东江南。

    长安各种宴会之上,白旻也见过孙安世,的确不曾见他身边有秦景相伴。

    提起粮饷时秦景的不自然,是为表弟还是为自家鸣不平?

    显然在李君璞的猜测里,是把两家一起算上的。

    白隽早年从军,真正在军队中摸爬滚打过。上上下下的门道都清楚,军饷粮草向来最容易出问题的。

    “大郎,你去查一查,”白隽特别交代,“悄悄的查。”

    一个没头没尾的猜测,白旻饶是机敏一时也没有头绪,“从哪里开始查?”

    白隽:“从卢家下手,查他今年的军械、粮草、军饷是否齐备。”

    孙家是皇帝真正的心腹,早年地位不显,但根基深厚。冒然探查容易打草惊蛇。

    卢家在这方面可要弱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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