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杜乔文质彬彬,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呀。葛寅总不能解释杜乔见人以为轻生,想把人拉走,结果脚底一滑反而把人撞水里去了吧。
不可能是个人站在水边都觉得是要轻生,赵璎珞过往如何葛寅无意去深究揭人疮疤。
不多时,段晓棠也举着锅铲跑出来,“咳咳,以前炒料没这么呛啊。”
祝明月抱着手站在一边,因为以前有抽油烟机。看着门口浓烟滚滚,“下次带个口罩。”
“嗯,”段晓棠点头,客观条件无法改变,只能增加装备。撇见祝明月悠闲的模样,“你倒是跑得快。”
祝明月拍拍裙子上灰尘,“烧火而已,不至于全搭上吧。”
段晓棠:“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前头吃烧烤么?”
白湛:“来端菜。”
段晓棠扭头看看厨房,有点尴尬,“这时候好像不大合适。”
白湛点点头,早就有想好了去处,拔脚就往旁边的草棚走,烤蛋糕的烤炉就在那里。
戚兰娘刚打开烤炉的门板,毛巾包着把烤盘拉出来,用竹夹把面包一个个夹到篮子里。
白湛:“这是什么?”
戚兰娘:“蒜香小面包,咸香味的。”
卢照跟在后头进来,没想到蛋糕就是从这样的炉子里做出来的。有些失望,“没有奶油蛋糕。”
戚兰娘:“今天时间有点紧,来不及做。不过还有红包和沙拉肉松面包,要不要尝一点。”
将装面包的篮子挪到两人面前,也许考虑到今天另有重头菜,段晓棠每个面包都做的比较小,只有一两口的分量。
肉松白湛吃过,红豆面包肯定是甜的,伸手拿一个蒜香面包,咸香适口,总算知道之前剥出来的蒜去哪儿了。
卢照拿了红豆面包,两个人连吃带拿,帮着分担工作,将三个面包篮子全抱走了。
白湛走到厨房门口,介绍的话可就简单多了,“甜的、咸的、肉的。”各凭喜好选择。
段晓棠出来透口气回厨房继续炒料,其他人等到味道稍微好点再进去端菜。
葛寅看着眼前菜品愣住,“怎么都是生的?”
段晓棠背着众人,“待会烫着吃。”
素菜除了少数特殊的,几乎都装在几个大竹篮里。荤菜种类众多,一样样分装到盘子里。不过毕竟是自家吃的,分量比火锅店里多得多。
稀奇古代的菜品,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白秀然和林婉婉从东厢抬着一张空置的桌子出来,表面擦干净。
“长桌上放不下的,放到这里来。”
林婉婉挪出四个空位置出来,准备用来放火锅。
厨房里祝明月将火锅里炭火点好,段晓棠将炒好的牛油火锅底料放进另半边。“先端出去再加汤。”
祝明月将隔热的毛巾放在底部两端,秦景看着铜锅分量不轻,“我来。”
祝明月并不多客套,让开位置,“小心烫。”
秦景和葛寅来回两趟将火锅端出去。
林婉婉早将位置挪出来了,“来,放这里。”
戚兰娘提着铜壶,将高汤注入进去。
林婉婉:“四个锅两个一套,都是鸳鸯锅。牛油配番茄锅底、牛油配菌汤锅底。能吃辣的就吃牛肉锅底,不能吃辣的就吃番茄和菌汤。菜烫熟就可以吃了。”
“小料在旁边桌子上,按照自已口味调制。”
林婉婉看着翻涌的牛油锅底,想起段晓棠准备的口味是微辣,当时就问了,你这微辣是哪个地方的标准。
第195章
千秋同煮
有些地方的微辣是剪下指节长的辣椒放进去点缀,有些地方的微辣是能把人辣到犯痔疮。
段晓棠只有一个答案,当然是我的标准。
其他人也不能和他争,毕竟厨师面子大。
料碟搭配是比锅底更加私人的口味,林婉婉不得不打个样。
“不能吃辣的,用最基础的是香油、盐,其他蒜、芫荽、醋,根据口味添加。能吃辣的香油碟里可以加鲜辣椒,或者直接沾辣椒粉。”
可惜他们身在长安,若是换在海边,段晓棠说不定还能点亮耗油制作技能。
辣椒的滋味刚刚吃烧烤的时候已经尝过,除了少数勇土,并不敢有人去挑战。
祝明月“如果实在把握不准,香油碟和辣椒干碟都可以试试。”
火锅最大的好处不就是选择性吗。
林婉婉:“饮子准备了酸梅汤和豆奶,酒在旁边,”指着桌子另一头的空地,“自已拿。”
酒坛子上都写了酒名,滋味如何,想必这群男人比林婉婉清楚得多。
等待锅底烧开的时候,卢照对着桌上一些陌生的菜品发问,指着一盆粉色线状物问道:“这是什么?”
林婉婉:“鸭肠,煮十五个数七上八下即可。”
卢照筷子指着另一盆艳红色的块状物,“这又是什么?”
林婉婉:“鸭血。”
卢照想到刚刚的郡肝烧烤,“这是把鸭子全家一网打尽了。”
现在桌上许多东西都可以说是富贵人家不吃的“下水”,林婉婉先打一个预防针,“牛肉、羊肉、猪肉、鱼肉这些都认识,”
指着其他菜品一样一样介绍起来,“毛肚就是牛的肚子。郡肝,鸭子的胃。虾滑是虾肉做的,脑花是猪的脑子,黄喉是猪的血管,腰片是猪的腰子……”
“反正今天长安城杀的猪,所有的脑子、血管、腰子都在这里了。”
卢照以前觉得二百只鸡凑一盘鸡舌,已是奢侈。现在水准已经拔高到全长安了……
葛寅:“以后是不是可以出去吹牛,一天内吃光了长安城所有的猪!”
白秀然格外正式的点头,“这是事实。”
李君璞:“长安城一日杀几头猪?”
“现在是五头。”段晓棠正站在烧烤架边烤卤猪蹄。
不光所有的脑花、黄喉、猪腰在这里,连猪蹄大部分也在这里了。
胡屠夫今天杀了三头,东西早说好归他们。另外两头的分量是胡屠夫帮忙从同行那里匀过来的。
想几个月前刚来长安时,两日才杀一头。
也算是为猪猪的“幸福生活”作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猪肉鸭子都不是贵价东西,但段晓棠等人千辛万苦收集起来,费尽心思收拾得没有一点腥臊味道,也是费了许多力气。
论吃东西,白湛就没有在段晓棠这里翻过车,不就是内脏么,尝一尝也不是不行。
段晓棠将烤好的猪蹄端过来,两头各放一盘。
依旧男女不分桌,,只是长桌分坐两头,中间以段晓棠和白秀然分界做楚河汉界。
开席之前段晓棠站起来发表重要讲话,“今天主要是为了庆祝杜乔科举得中。”带头拍拍巴掌,“大家吃好喝好。”
坐下。
孙无咎愣住,“说完了?”不该是援古通今长篇大论吗。
“不然呢?”段晓棠做最后总结陈词,“开吃!”
林婉婉率先价起一根鸭肠,放到牛油锅底里,心里默念七上八下,七上八下……
鸭肠微微弯曲后夹到油碟里沾上一点香油,再放进嘴里,都快感动的哭了。
久违的火锅味道,辛香麻辣,回味无穷。
谁能想到在大吴长安想吃一顿牛油火锅这么不容易,首先牛是不能随便杀的,辣椒是要自已种的。
鸭肠是要自已洗的,毛肚是要自已撕的,腰片是要自已片的……
祝明月倒没有那么急切,下菜之前舀一碗番茄汤放在碗里,然后将鸭血、黄喉、牛肉、五花等倒进牛肉锅底里。一边喝汤一边等肉熟。
林婉婉坐享其成,等着吃祝明月下的菜。双手支在桌上,感慨,“我要是有文化,当场就写一篇火锅赋。”
杜乔孙无咎只当听不见,为一口吃的写赋是否太轻佻了。
祝明月:“还真有,但我只记得几句。”
“飞禽走兽,江湖水族,海味山珍,龙凤比目,皆是锅中宠物;盐咸糖甜,椒麻酱醋,香脆嫩鲜,醇厚甘卤,悉为火上佳菇。汤中无食不鲜,无肴不膴,无味不精,无品不补。汇世上之佳肴,集古今之樽俎。锅翻四海潮,红透两江浦。万里争传,千秋同煮。”
白秀然击掌,“好一个千秋同煮。”
祝明月揶揄,“千秋同煮一锅烩才对。”
前四字是历史厚重,后三字是家常做派,偏偏能连得上。
火锅煮一切。
另一头的男人们已经喝起来了,卢照瞥见段晓棠杯子里只有白色的豆奶,“你不喝酒?”
斜对面的白秀然跟前倒是一杯石冻春,两个人是不是搞反了。
段晓棠直言,“不喜欢喝酒。”
卢照:“冬天怎么办?”辽东苦寒,酒能暖身。
“还能怎么办,靠一身正气呗。不过辣椒亦能驱寒。”段晓棠看着卢照跟前的碟子,干辣椒碟加上油碟里的鲜辣椒,是个能吃辣的。
卢照隐隐有察觉,但现在快入夏,感觉没那么明显。
家中的兄弟们被白隽借着修道的名义清淡饮食,白秀然琢磨今天这一顿火锅,该让白湛吃两天素缓一缓。
“二郎,尝一尝豆奶,滋味很是不错。”不动声色将白湛的酒换下来。
在场已经有段晓棠一个不喝酒的先例,白湛也不和人拼酒,豆奶就豆奶吧。
孙家兄妹两是真不能吃辣,本来番茄和菌汤味道也不错,无奈牛油锅底的味道太霸道,直往鼻子里钻。
总忍不住夹两块牛油锅底里的肉尝两口,吃的满脸通红。
祝明月看不过去,倒了两碗水放在他们面前,“吃之前先涮一涮。”聊胜于无。
白秀然难免阴暗的想,家中祖传风疾,不能多食油腻辛辣,孙无忧饮食清淡,恰到好处。
第196章
麻烦下水
红油火锅向来是越吃越辣,吃到后来不管哪个锅底里夹出来的菜肉放在料碟里蘸一蘸,都是一股辣味。
比如白湛跟前,原本是一个油碟一个干碟,还专门放了一个碗用来喝汤,喝了菌汤喝番茄汤,反正换着来。再往前是豆奶和虚应故事的酒杯。
多吃一会也受不了,要了一碗白水涮着吃。
偏偏越辣越麻越欢喜,推杯换盏好不乐意。
幸好桌子够长够大,能容得下每个人发挥。
女人这边吃的稍微斯文些,尤其段晓棠三人先将合意的菜肉尝过一点后,满足了在长安吃火锅的愿望,慢慢将速度放下来。
段晓棠甚至下完菜肉的间隙,还有闲心用冰粉小料里的小汤圆和醪糟配了一碗简易版的醪糟汤圆。
林婉婉肚子中场休息,打算换一条赛道,“好吃么?”
段晓棠:“没有煮的好吃。”
在小院里卢照吃什么都新鲜,“我尝尝。”孩子打小养的糙,分食食物并不觉得不妥。
段晓棠不露声色的拒绝,“我给你重新拌一碗。”
站起来到旁边的桌子上重新拿了一个碗,舀了两勺醪糟汤圆过来,递给卢照,顶多两三口的量。
白湛刚吃完碗里的存货,举目四望,“我鸭肠呢?”
刚开始还拒绝,现在真香了。
葛寅开着玩笑,“你哪来的鸭肠。”只有人肠。
李君璞旋身从背后备菜的桌子上,端过来一碗鸭肠。
白湛连忙夹起一根,谨记“七上八下”四字真言,下锅烫熟。
“晓棠,我以前也吃过这些内脏下水,只觉得腥臊,没有肉好吃。但你这收拾出来,”葛寅想了一会,“叫我吃熊掌都不换。”
段晓棠戳一戳碗里的雪白的鱼丸,这次没有做火锅店常见的牛肉丸,因为长安牛肉本就珍贵,当然是大口吃肉最好。
“内脏下水本就比不上肉来的美味,要想压住异味,非得用大油大盐大料不可,这才是真的贫者不解煮,富者不肯食。”
火锅麻辣烫在现代是平民食物,但放在大吴,真真是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东西。
油盐本就贵,更别说更贵的各种香料,还没有算独一无二的辣椒的价值。
一两胡椒一两金,其他香料也便宜不到哪里去。与之相比番茄和菌汤锅底的成本价可就低得多了。不过也多是用来烫蔬菜为主。
更不用说收拾鸭肠之类的东西费的心思和工夫了。
现代能用面粉去除肠内油腻脏污,但长安面粉精贵,不是用不起面粉洗肠子,但段晓棠真的舍不得。
只能不断用草木灰揉搓,最后用清水反复冲洗了当。
幸好,井水不用钱。
这么一算,一锅卤料和火锅底料不说用金子做的,反正比同样价值的肉贵,而且贵得多。
秦景:“整治起来很麻烦吧。”
“当然,”段晓棠嘘一口气,“起码半个月不想再搞这些东西了。”
白湛:“别呀!”
段晓棠:“厨房还有炒好的底料,待会你们自已带走,回家叫奴仆下人收拾。”
孙无咎知道舅舅舅母也和自已一样,食不得辣,“番茄汤底还有吗?”
段晓棠:“有,都有。用高汤煮就行,没有高汤白水也行。”
林婉婉掰开一个红豆包,分了一半给戚兰娘。
“所以当初我们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建作坊开酒楼呢,明明熬一锅卤料或者火锅底料卖出去,或者在坊门口支一个摊子做麻辣烫也可以,还不用每天配料熬煮。”
抛开良心来说,他们三个不能接受老油,想必长安人民应该不会介意。
“剩下的时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好吗?”
“明月可以看书弹琵琶,晓棠练武,兰娘照料小菜园,璎珞刺绣。”林婉婉歪着头,“但我干什么呀?”
在酒楼作坊体系里,林婉婉只被当做一个打下手的工具人,忙的时候搭把手,主要还是从医。
段晓棠:“你说呢,马后炮。”
祝明月跟上,“你说呢,事后诸葛亮。”
其他人纷纷笑起来,尤以葛寅笑的最大声,手搭在秦景肩头,这么一大块头压下去。
秦景若不是习惯了,就是武艺高强受得住,身体纹丝不动。
长安城没有城管,但有数不清的坊吏衙差和地痞流氓,支个小摊日子是轻松了,但被一层层搜刮下来,还能剩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几个女人开门做生意,平白招登徒子惦记。还不如现在大作坊大酒楼开着,立在那里明明白白告诉有心人——我有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