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上古与现世的时间流速不同，按理，血月凌空不可能68只有一瞬间，至少会持续一炷香。而放在上古，则通常是两三日，有时更长久。”瑶持心依旧不解：“可我们一到这里68，就没再见过什么‘空间碎片’了啊？”
他想了想，“那或许是，月亮被‘遮住’了。”
月亮被遮住了？
她眉心倏忽敞亮。
是，连日多雨，当夜的云很浓，原就因为满布乌云而不见星光，不乏有这个可能68。
霁晴云安慰道：“再等等看吧，不急。”
“你们已68耗在这里68一两日，体内积攒的灵气怕也散了大半，等‘通道’再度打开的刹那，会有极清晰的灵气从出口涌入，届时足以支撑你们御剑而出。抓住那个时机就好。”
“如果实在错过了，也不要68紧，”
他笑容温煦，近乎有些见牙不见眼，“我一年到头能68感知到一两回呢，大不了在这儿待上一年半载，权当陪长老修修心。”
听到此处，一直以来一言未发的林朔蓦地开口：“所以你说68那么多，根本68没打算和我们一起回去是吗？”
他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
林朔猛然又站起来，狠狠注视着对方的侧影，“霁晴云，你有机会也不离开，到底为什么？”
“别68告诉我是你舍不得外面那些莫名其妙的‘古人’，他们比你自己的弟子还重要68吗！”
瑶持心压根没听出大长老的言外之意，和旁边的师弟茫然对视一眼。
屋内的绝代剑修站在门缝漏出的一线光影中间，那过分灿烂的阳光好似将他一刀两断。
晴云的眉眼很是温厚，又因为修士年轻的容貌，转头接触自己徒弟的目光时，瞧着不太像他的师父，却更像他的兄长。
他不好意思地牵起唇角，语气带着几分歉疚似的：
“小68朔。”
“师父的道心，已68经68碎了。”
第59章
桃花源（十四）这是第一次有人同她提……
道心乃修士通往大道终途的信念，于这条路上走得越远，境界越高之人，道心往往越凝练清晰。
但过刚易折。
一旦出现裂痕，很可能无法挽回。
修士身死无非两种情况，其一是真元、灵台损毁，此归属外力，大多当场毙命；其二便是道心破损，信念动摇，这虽不会立刻殉道，却潜移默化，形同绝症。
诸如叶琼芳一类突破了化境的大能，寿数几乎是往千岁以上计算，与瑶持心等人有着天渊之别，不过同样也将面临稳固道心的考验。
无论什么道，走到最68后大约都是若蹈虎尾，如涉春冰吧。
乍然听到他说道心碎，林朔简直不敢相信。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对自己一直以来探寻的大道迷茫不解，踟蹰不前，甚至直接引发68了心境的崩塌。
这可是师父。
是那个爱剑如命，一生痴迷剑道的霁晴云。
他怎么会……迷茫踯躅呢？
提起此事，霁晴云大概是自觉羞愧，反而68坦然地68挠头笑了笑：“唉，没办法，我们这些人大概都是走不长68远的。”
瑶持心正儿八经地68修炼也是从最68近才开始，不明白心境动摇怎么境界就崩塌了。
她的心境隔三68差五都要动摇一回，偶尔感觉自己废物得一无是处，偶尔又觉得好像收拾收拾还有得救。
“大长68老就不能想68开点吗？”
他闻言先是一愣，或许很久没听见这样单纯的宽慰话了，旋即朗笑出声，手68掌在她脑袋顶上摸了两下，“小持心还年轻啊。”
“……”
大师姐没好意思说自己恐怕在这帮人里最68年长68。
晴云重新盘膝坐回了蒲团上，举目一望，倒是觉得很巧：“真不错，今日来的都是剑修，那我讲的这些大概能对你们有所68裨益，小持心也可以听一听，总没坏处。”
他说完沉吟着思索了一阵，约莫是在考虑从何68处说起。
“我的事，你们应该知68晓一二。”
“因为根骨勉强算是上乘，我十岁左右就以剑入道了，从年幼起便一直专注于剑术。大家同为剑修，不用我多说吧？与其他流派不一样，我等天生好战慕强，一生都在追求更极致的剑意。见了实力相当，甚至更胜一筹的对手68，恐怕都忍不住要去68打上一场。”
瑶持心原以为前夫爱打架只是个例，没想68到是剑修的通病。
林朔脾气暴躁，一点就着，这还罢了，可师弟明明瞧着……挺冷静的一个人，不像是会一言不合提剑就上的愣头青啊。
她搁在膝盖上的脑袋往旁边一偏，不禁去68问奚临：“你也有过吗？”
青年瞧着似乎在出神，没成想68听得却挺认真：“什么？”
“就是想68和人切磋的欲望。”
他明白过来，不甚在意地68点头应了一声，“有，确实会这样，练剑久了自发68如此，很难控制。”
瑶持心闻言，当即甚为好奇地68坐直了身体，“可我怎么没见你对林朔生出过这种冲动呢。”
奚临这会儿终于皱着眉侧头与之相视，灵台上的声音透着不解：“林朔很‘强’吗？”
瑶持心：“……”
你听上去68挺看不起我们瑶光山的大师兄啊。
她稍微有点不服气：“林朔都不强，那你觉得谁算强？上一个让你想68跟他打一架的是谁，有过吗？”
不料他略一思忖，竟真的轻轻一“嗯”，说道：“你父亲，瑶光掌门。”
瑶持心：“……”
对不起，她刚刚羞辱“强”字了。
蒲团上正坐的白虎长68老忽然猝不及防地68开口：“我想68请教68诸位，踏入玄门，都是为了什么而68修炼？”
他一句话，把68在座的都问得有些懵。
只除了角落里的奚临，霁晴云目光在他脸上一触即放，早有预料似的含笑：“不知68道其实也不怪你们，如今仙门中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受父母嘱托，家族安排，背负着一族人的期盼，抑或机缘巧合只因有‘仙缘’什么都不懂的，就进了仙门，连做人的未来还没想68明白，何68况是做‘仙’。”
林朔和白燕行几乎同时被68他说中缘由，神色各异地68垂下视线。
“大家看似在为了不断磨砺自身而68修炼，实际上从没想68过走这条道，对自己而68言，意义是什么。”
修炼的意义是什么，谁会去68想68这个。
瑶持心从前就没想68过，似乎由于周遭的人都在修炼，所68以她也要修炼，就好比凡人生下来一定68是要读书、科考、出人头地一样按部就班。
炼得忙忙碌碌又漫无目的。
霁晴云摊开掌心，注视着日渐浅薄的掌纹，“修士一辈子68都在追逐着自己的‘道’，能走到哪里，则取决于这个意义和这份信念有多强烈。”
而68他的信念就不够强烈。
他的确痴迷剑术，沉迷到废寝忘食的地68步，一年又一年，从击败强者当中磨砺自己的剑意，境界提升得飞快，每一日都充满了酣畅淋漓的新鲜与欢愉。
直到一百五十年前。
霁晴云练了五百年的剑，终于把68自己练到了当世最68顶峰的剑修。
他的前面再没有了高山，他成为了高山。
这个时候他才发68现，巅峰的两侧全是悬崖，自己独立在最68狭窄的山尖。
他的剑意再无法寸进一步。
因为接触不到更深的剑道了。
昆仑、北冥所68有以往高不可攀的大能皆败于他剑下，传说中精妙绝伦的剑意也尽数参透。
剑修和丹、器一类不同，是无法靠专注精神于炉火而68有所68顿悟的，他们必须要不停地68论剑对决，需要不断地68面对生死交战，手68里的剑才会更利、更烈。
晴云站在高山之巅等了玄门一百年，也没有等来能够使他眼前一亮的剑修。
他向往着更高的境界，却一百年止步不前，百年尝尽了别人几百年的迷茫和迂回。他太热爱剑术，因此长68久无所68获的空虚令他痛苦不堪。
而68恰在这时，瑶光明凌绝顶了。
“那会儿我的道心就已经有所68动摇，但实在无能为力。”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68，如今再提及，他脸上竟依旧有遗憾与空荒的痕迹，唇边的弧度忽然就苍凉了不少。
“我知68道掌门一定68有比我更深切的信念与所68求才能走到那一步——我曾经挣扎了很久想68去68问问他，最68终没能开得了口。”
人间不需要他，凡妖魔一剑横扫，邪修不成气候，斩妖除魔之事座下弟子68皆可办到，犯不着他亲自动手68，小辈们也需要历练成长68。
如今的九州大地68太过和平，轻易出不了能踏破苍穹，登凌绝顶的剑修。
这是他的局限。
“那日我跟你说要下山看看。”
他朝林朔笑道，“其实到了荆楚郊外，道心差不多快全碎了。若不是误入此地68，人早就身死道消。”
“这也没什么，古今千年，过往的前辈们都是这样陨落的，我不过是其中之一而68已，和他们相比，算是挺走运了，毕竟如掌门那般，是万里也挑不出一个……”
不知68为何68，听了他这番话，瑶持心竟无端像被68触动到了什么。
这是第一次有人同她提起修炼的意义。
她想68起最68初重生归来，找师弟指点修行，当时想68的只是打败鹫曲就好。
后来这个打败的目标从鹫曲变作了白燕行，但终究因不现实而68搁置。
她想68过要变得如师弟一样靠谱，想68过要改变大比格局，要找内鬼，要助瑶光山渡过劫难。
想68了很多，却貌似都很短浅。
如果有一日，剑宗事败，白燕行身亡，瑶光山平安一如往昔。
她会不会也变得像大长68老这样呢？
霁晴云道：“你们还年轻，趁时间足够，慢慢去68找自己修炼的意义吧，别学我。”
林朔：“既然道心有损，你就更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回山好歹能让掌门想68想68办法！”
霁晴云不紧不慢地68语调简直和他截然相反，“我现在尚且苟活着，盖因此处灵气微末，一旦重入现世，灵风会在眨眼间冲破我岌岌可危的道心。”
他说完，堪称平和地68安慰道：“小朔，世事难两全……”
话音没落，对方已直接摔门而68出。
大长68老倒是见怪不怪地68朝余下的后辈笑笑：“唉，这么些年过去68，他还是个急性子68啊。”
*
林大公子68这少爷脾气一上来，人也不知68跑去68了哪里。
瑶持心牵着奚临走出霁晴云的住处时，天色堪堪擦黑，湛蓝的夜幕挂在天坑之上，晴空纯粹得万里无云。
好在整个寨子68对大长68老颇为尊敬，想68来不会出什么事。
让他静一静也好。
瑶持心回头正见小楼前几个年轻人围在晴云身边与之有说有笑，心中仍旧觉得遗憾，“师弟，道心破碎当真没法补救了吗？”
青年垂目沉默良久，不知68道要怎么跟她说：
“道心简单来讲，就是‘自身认为对的，并为之倾尽所68有’的东西。”
“修为浅，心境不稳的修士信念动摇反而68不那么严重。但走到霁晴云这个境界的大能，数百年专注于此道，道心动摇是对自己的怀疑，也是对修行之路的质疑，推翻一切便等同否定68过往。”
奚临道：“不过我听他所68言，更倾向于，是他自己失了修炼的方向所68致。毕竟如他这样的人，长68久地68寻不到一个剑道对手68，每日皆是煎熬吧。”
瑶持心回想68晴云大长68老的话，感觉他们这些厉害的人物都有很明确的修炼目标，为了家族也好，为了自己也罢，听上去68，追逐的信念感越强烈修炼的动力才越大。
不知68道老爹修炼的目的又是什么，能促使他成为当今飞升第一人，那一定68是个极了不得的原因。
想68到此处，大师姐晃了晃手68腕，旁边的师弟很顺从地68转过了头，眼里有不解之意。
“师弟你修为这么高，也有什么努力修炼的动力吗？”
奚临跟着她走在三68千年前灯火阑珊的村寨间，声音应得很淡：“嗯，当然有。”
瑶持心自己修行得极为痛苦，忍不住便以己度人，“那你也会有瓶颈到练不下去68，想68放弃的时候？”
青年目光注视着前方，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大师姐以为他会给出否定68回答之际，奚临轻轻说：“也有。”
如今回想68起来，他觉得如果不是那一天，在一片尸山血海里偶然仰头，见她与几位瑶光女68弟子68御剑而68过。
他根本就没打算再活下去68。
第60章
桃花源（十五）你喜欢的人你又看中她……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清越的，敲梆子68似的脆响，仿佛预示着夜幕降临，明月高升。
眼前的村寨陆续亮起火把与火盆的光，在此地68灯烛大概还是奢侈之物，用得不多，然68而火光远比烛光来得热烈明亮，照得整片天坑人声沸腾。
这夜里的寨子68竟较之白外一瞧，才发现灯火之下是被堵在路上的白燕行。
他到底是生了一张旷古绝伦的脸，放在现世已足够惹人注目，三千年前更是惊为天人，没走两步便叫寨子68里的年轻姑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山中的女孩都大胆，倾慕之情全写在表面，什么兽牙链子68狼狗面具，通通不要钱白送，看得她好生嫉妒。
可恶，怎么没人送她呢。
在比美68上，大师姐居然68输给68了自己的前夫。
那边的白燕行大概也是无奈，侧目微不可见地68叹了一口气，余光许是留意到他们，抬眸便望了过68来。
也就是在这时，瑶持心感到手腕一紧，身体不受控制地68被人往相68反方向拉拽，她当即一个趔趄，连忙转头跟紧脚步，甚为诧异地68看着前面的青年。
平常尽是她在带路，这还是师弟第一次掌控两人之间的主68动权。
他走得头也不回，只丢给68她半张让碎发遮住的侧脸，瞧着似乎有68点不太68高兴。
大师姐专注地68观察了他片刻，悄悄地68抿唇一挑眉，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然68后又忍不住牵起嘴角。
还怪凶的。
她心想。
等奚临回过68神，已拉着师姐行至村寨的尽处，再往前就是没有68灯火的山林了，他不可能闷头往前闯，而她一路竟也没出声提醒自己。
瑶持心不仅不出声提醒，反而颇为从善如流，见他停了，便手搭凉棚地68望望天。
“诶，这里视野很好啊，适合看星星。”
她席地68而坐，奚临没办法，只好也跟着她坐下。
山谷里的风恍惚都带了火星子68，拂过68脸颊能嗅到火焰燃烧的气味，他抬眸凝视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夜空，脑海里仍浮现着方才灯火之下的所见，终究意难平。
过68了半晌，还是转头道：“师姐。”
瑶持心：“嗯？”
他眉心微微蹙着：“你68从前喜欢白燕行什么？”
瑶持心单手捧起脸，作思68索状仰头对着繁星，拖长了沉吟的尾音，最后做出一个肯定68的答复：“喜欢他长得好看。”
奚临：“……”
他眉眼间的鄙夷难以掩饰：“师姐……你68好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