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亏了就亏了。”人群渐渐爆出了小声的议论声，宴北川却神色如常。
商今悦静静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将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到了人群里、昨晚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宋岩身上。
宋岩和商今悦对上视线的下一秒就心虚地别开，默不作声地试图将自己藏进人群里，商今悦冷笑一声：“但我是真没想到，你们整个剧组，居然就只有宴导在心疼我的钱。”
现场蓦地变得鸦雀无声，因为商今悦已经换上了副严肃的表情，视线轻蔑地抬起，极富威严，再没人敢多说一句。
商今悦接着对着人群嗤了声：“我花这个钱，确实是为讨宴导欢心的，你们一天拍不完，我就得往你们这个无底洞多砸一天的钱。结果我难得心血来潮探一次班，就看见你们这群人，烧着我的钱，在我的项目上差点闹出来人命，最后还要我的人亲自帮你们摆平。想干什么？我投资不算少吧，你们一个二个，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吗？”
她身体微微前倾，唐突地蹦出个玩味的笑：“还敢跟我说要求严？没有镜子就撒泡尿照照，我花钱是请你们来拍艺术照的吗？拍戏不行，找个人还犯懒，传点桃色绯闻小嘴儿倒是叭叭地快。宴导平时什么脾气我不管……你们是真觉得，我的钱是那么好赚的？”
气氛异常死寂，商今悦淡淡看向宋岩：“说的就是你啊，宋岩。”
突然被点名，宋岩四肢僵硬地挺直了腰背，还想佯装无辜干笑着：“商总，我怎么了……”
“我把你的黑料放出来的那段时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来当初是怎么哭着求你们宴导的了？”
商今悦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宴北川倒是磨了我够久，才帮你压了下去。但我昨晚还是好好想了下，觉得这事儿做得还不够意思。既然你觉得拍戏这么痛苦，那以后就都别拍了，下午收拾东西走人吧，以后都不用考虑在娱乐圈内接活了。”
宋岩神色大变，惶恐地颤着唇，看向两人：“商总、宴北川……”
话题已经挪到了宴北川身上，但宴北川没太注意，因为他一直在偷瞄着商今悦。
他发现，商今悦每次生气训话的时候，右脚脚尖都会在地板上点个不停。
随着说话的幅度，一下、一下地踩踩踩。
感觉……很可爱的小动作。
其实从昨晚到现在，他就开始觉得商今悦每个动作都特别可爱。
他的角度看过去，商今悦身高虽然矮了他一头，气场却很足，站在人群前点着脚尖抱着手，模样傲慢，嚣张得意，言语和眼神里都是骄傲和自信……
莫名就让人觉得很可爱。
商今悦哪知道他的想法，看宴北川没回应就直接无视宋岩：“还有谁觉得累的吗？现在说出来，还能跟他一起做个伴儿。没什么意见的话，今天就都散了吧，以后我会经常来探班的，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当面来找我聊。”
人群一声不响地匆匆散去，走到最后只剩下了宴北川和宋岩。
商今悦卸了口气，抬手挽了下宴北川：“走吧，回去了。”
宴北川回过神，扶着她准备去停车场。
“商总、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岩抬步就准备上前，商今悦瞥他一眼：“昨晚我也没有允许你走过来，是还没吃够教训吗？”
宋岩停在了原处，表情狼狈，几乎快要哭出来。
商今悦翻了个白眼，胳膊肘顶了宴北川一下：“走。”
两人继续往停车场去，宴北川听到身后宋岩连续不断的求饶声，眼眸深沉地思考了片刻：“等谢然好了，还是接着把他留在剧组吧。”
商今悦斜眼睨他一眼，宴北川立刻表面立场：“我不关心他，只担心你因为这件事被记恨上，他是个挺极端的人。”
“恨就恨呗。”
商今悦切了声：“恨我的人还少吗？不缺这几个喽啰。”
两人谈话间走到了车旁，宴北川还是坚持想法：“还是把他留在剧组吧，我有自己的办法对付他。”
“随便，都行。”
商今悦也不想再就这个事争论，她现在有更着急的事，坐上副驾驶的一瞬间长叹了声气，表情变得痛苦：“快去医院。”
宴北川察觉到不对，直到看见商今悦把裙子掀起来了些，隐隐露出小腿上一条长长的伤口：正是当时松开绳子的疼痛来源。
“你受伤了？”
宴北川睁大了眼，连忙探身进车内，想检查她的伤势，手慌乱地浮空在上方，又不敢随意碰触到她的身体。
“没事，我晾会。”
商今悦摆了摆手：“你还有没有问题，能开车就快去，咱俩都得快点找个医院看看。”
宴北川看着那道狰狞的疤，心情简直揪到了极点，二话不说地迅速走去驾驶位开车去医院。
好巧不巧路上偏偏堵起了车，他焦急地查着路况，视线时不时落在商今悦腿上：“伤得深不深？还疼不疼？”
商今悦坐在位置上拱了下腰，其实因为昨晚自己和自己打起来后，没及时做消毒，现在那条伤口已经和部分的衣服布料粘连在了一起，光是动一下，就连带起丝丝细疼。
但现在她还是强撑着面子：“到医院再说吧。”
宴北川干着急，只能想办法检索附近更快能到达的医院，一边暗暗观察着商今悦的情况：“刚才救护车都在，怎么一直撑着不说呢……”
“说了不也还是要去医院嘛。”
商今悦撇嘴：“再说了，你们剧组的人本来就看你不顺眼了，我这个要再你们剧组出点什么事，他们又有得议论你的了。”
宴北川微怔：“你是因为我，那个时候才直接没说的吗……”
商今悦眯起眼：“对啊，感动吗？”
宴北川眼里满是心疼，迟钝了片刻：“为什么……”
“你昨天都那么夸我了，那我要帅肯定要从头帅到尾了。”
商今悦说完，本来想做个潇洒点的姿势，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没绷住，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口凉气。
宴北川看着她古怪的表情，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皱着眉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感动，特别帅。”
他说完就又提了速，等到终于捱到了医院，立刻就抱着商今悦下了车。
明亮的灯光照在受伤的腿上时，宴北川才看清那条伤口着实不浅，粘连着吸满了血裙子布料，显然不是能轻松取下来的。
医生试了两下，商今悦立刻就讲究不了什么帅不帅的了，疼得连忙喊了停。
但要想消毒又不得不把那层布料给取下来。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商今悦哪受过这种苦，伤得最严重也就和别人打架的擦伤烫伤，当即感觉挫败又无可奈何。
她长叹一声，不忍直视伤口，靠进宴北川的身前恼羞道：“就不能给我做个半麻吗？”
宴北川抚着她的脑袋安慰：“就忍一下，很快、很快……”
医生为难地看了看两人，宴北川点头示意医生继续。
刚撕开布料的一角，已经凝住的血又开始外冒出鲜红，商今悦屏住了呼吸，咬紧了后槽牙试图分散注意力。
“很快就好、再检查一下……”
宴北川安慰的话音刚落，一阵冰凉软绵的东西忽然压去伤口，过于激烈的痛感几乎让商今悦立刻就忍不住地想要挣脱，认怂道：“停停停！等会……”
她想缩回腿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膝弯被宴北川牢牢地握住固定，任凭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宴北川，紧接着蔓延开的痛感又迅速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一把扯着宴北川抱着他的小臂咬牙切齿：“宴北川你个混蛋！抓太紧了，疼啊！”
她准备等宴北川一松手就立刻弹起来跑路，但宴北川的手压根就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丝毫动摇。
她万般无奈，只能绝望地拍着他的手臂：“等会再消毒不行吗？好歹让我缓会吧！”
“到底要赶什么时间KPI啊？”
“疼啊、松开！”
宴北川一直没被她唬到，反倒是医生被商今悦的动静吓得一会一哆嗦。
直到她另一只腿也开始乱动到宴北川就快按不住的时候，一只手忽然紧密地包住了她的下半张脸，让她几乎发不出声响。
他甚至十分贴心地把手掌虎口的位置留给了她的牙：“咬吧。”
商今悦瞪大了眼，看向那个几分钟前才对她表达了崇拜之情的男人，现在正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冷酷无情的话：“再忍一下，很快就做完了。”
商今悦彻底气不住了，朝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医生看着宴北川胳膊上伤口，因为扯动渐渐渗出血，忧心道：“其实你比她伤得还严重，要不你先处理……”
宴北川皱紧眉摇了摇头，他相信以商今悦的脾气，只要一松手，下次想让她配合肯定就没这么容易了，绝对一眨眼就找各种理由逃去九霄云外。
闹腾了一通，她的腿总算是包扎处理完了。
轮到了宴北川包扎，商今悦躺去病床上虚掩着眼皮，感觉累得要命，本来就困，直接倒头就睡了过去。
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她久违地又做了个梦：一个不太美好、又熟悉的噩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三岁的那场火海中，她蹲坐在地上，看着众人为她准备生日。
上一秒还笑盈盈地端着生日蛋糕的爸爸，下一秒忽然将所有的烛火打翻，任由火焰攀上他的全身，变成了一具鲜血淋漓、燃烧着的躯体。
他蹲身朝她张开双臂，双唇上下碰触地说着些什么。
但周围四散逃散着的人群太多，脚步声、尖叫声、烧灼声、痛哭声逐渐盖过他微弱的声音。
她试图撑起身，脚和手却怎么都使不上力，只能一点一点努力爬到了他的身边，终于听清了他嘶哑微弱的呼喊。
他说，好疼啊。
疼啊，今悦。
妈妈走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吗……
他脑袋微微朝她歪了歪，火焰吞没了他的身体，再看不清他表情的脸上，却隐隐到他露出了抹瘆人的笑。
再忍一忍，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
不……
商今悦大睁着眼，下意识想找东西扑灭他身上的火焰，却猛地被他倒下的身躯死死压住。
他将她拢抱地更紧，将那些火焰全数烧去了她的身上，身体迅速被灼烫包围，他温柔的语气里满是责备的意味。
是我们亏欠妈妈的……
她被刺痛到控制不住地颤抖、呜咽、愤怒：她想不明白，凭什么她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凭什么明明生和死都完全不由她操控，却要背负上这样亏欠的罪名……
所以她努力地挣扎，想挣脱那个窒息的怀抱，任由耳边传来骇人的怒吼。
可当她好不容易推开了覆在她身上的人，那具被烧得黢黑的尸体在地上滚了半圈，最终仰面露出了妈妈的脸庞。
她瞬间愣住了。
这世界所有人都没有要求她的生死，唯独这个人可以。
爸爸说的没错，就是她亏欠妈妈的。
她是杀死妈妈的那个杀人凶手啊。
她木讷地愣在了原处，不再逃避火焰，无意识地跪着小步挪到妈妈的身体前，看着那张血色尽失的脸失语。
“对不起……”
她小心翼翼地推着那具再也不会醒来的躯体，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对不起……”
意识模糊期间，她感觉到身体忽然被捞了起来，落进了另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没事了，今悦，我们已经到家了……”
那道声音不断在耳廓里模模糊糊地回荡着，随着她逐渐睁开眼，靠过来的面孔和声音终于清晰了些。
但她却仍未从那个梦中醒来，不断地道着歉：“对不起……我不该活下来……”
“不是的、你特别好……”
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商今悦隐隐看见那人的眉头揪心地拧成了一团，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额头冒出的汗珠：“都只是梦，我一直陪着你呢……”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拽着那只精壮的胳膊扑进了他怀中，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埋在他身前颤抖着几近失声：“哥……又做梦了、哥……”
那个人影顿了下，忽然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抚着她的发梢。
她在那人的轻拍下缓缓放松下身体，任由他温柔的动作继续，感觉脑子一阵头晕目眩着，不断尝试恢复神智，极力分辨现在是现实还是又一个梦境。
她紧紧攥着那人身前的衣服，在他温暖的怀中不断索取着更多慰藉：从小到大她一直不会感觉到恐惧的温度。
可就在抬眸再看过去的瞬间，那人逐渐浮现出和沈程硕完全不相同的脸。
她几乎是立刻就收紧了瞳孔，迅速挣开他的怀抱，用力地将他一把推远。
宴北川被推开后，掩饰不住受伤的神色，呆滞着凝望她。
两人面面相觑。
商今悦双臂僵硬地撑着身体，慢慢冷静下来，观察四周，天已经黑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了宴北川的家，现在正面对着面坐在沙发上。
“你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刚才只是想安慰你……”
宴北川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厌弃，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只能垂下眼眸：“对不起，是我冒昧……”
他本还想说“不想被讨厌”，但话到嘴边，甚至哽到有些说不出口，只能迅速藏起眼里的失落，匆匆起身：“饿了吗？我给你熬了粥，稍微吃一点吧。”
说完，他便起身准备离开，商今悦忽然感觉到四周的温热的空气随着他的步履远去，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温度挽留住。
宴北川回头看见商今悦抓住自己衣角的瞬间，眼神重新闪起了光亮。
他甚至恍惚感到有股委屈溢到眼眶的酸涩感，期许又紧张地看着她，不敢动作。
商今悦脑中不断闪过两人相处的画面，想着宴北川温润的眉眼和方才他怀中的温度，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起身跳进了他的怀中。
抱在怀里的温热果然并不讨厌：和刚才一样、是让人心安的温暖。
商今悦任由自己被这股温暖裹挟着，趴在他的肩头舒服地闭上了眼，听见耳畔有和一样雀跃的声音响起：“在呢。”
宴北川架着她的腿，眉头委屈地抬着，像重获至宝一样，呼吸沉重地蹭了蹭她的发梢，终于敢光明正大地开口安慰：“……我在呢。”
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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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今悦很快就睡了，
宴北川却怎么都不能心安。
一想到刚才商今悦突然对自己戒备疏远的视线，他就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难受得怎么也睡不着。
之前商今悦可从来没有对他的接触有过那么冷淡的态度，
今天被她推开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特别委屈。
他真的只是想照顾她来着……
但最让他难受的不是被商今悦误会，
而是商今悦在本能反应下把他推开了：就像是一点都不信任、不喜欢他一样。
尽管后面她又抱了回来，他还是很不安。
总担心商今悦要是一觉醒过来，又露出那种视线该怎么办。
关于怎么才能让喜欢的人更喜欢自己，
宴北川一无所知。
能想到的似乎只有笨拙地去讨好，去寻找、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她喜欢的样子又是什么呢？
他回想着商今悦经常提及的哥哥，又在他怀里的时候反复提到过这个人，
于是下意识地去搜了下沈程硕的资料。
沈程硕的照片跳出来的瞬间，他心脏微微颤了颤：不愧是商今悦的哥哥，
一眼惊艳到难以忘怀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