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找到了!”很快宴北川就在一处断裂的围栏后山坡底找到了谢然:从断裂的围栏和泥沙的痕迹来看,谢然是在靠在边上时候,围栏突然断裂后不小心摔了下去。
高度大概有个十多米,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的灌木草丛起到了缓冲作用,谢然才没在摔下去后完全失去意识。
商今悦跟了过来的时候,宴北川刚刚把手电筒固定好,一边从背包里找着绳子一边和底下的谢然沟通:“谢然,你现在能看见我们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宴导……”
谢然躺在山坡底下,四肢完全动弹不了,只能虚弱地出声回应,声音却渐渐哽咽了起来:“是我不懂事……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傻话,我马上想办法带你上来。”
宴北川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但沟通了一会才发现,谢然虽然意识是清醒的,但手脚都使不上力,不知道摔下去后伤势怎么样,但显然是没法自己抓着绳子上来的。
那就只能他顺着绳子下去,再攀着绳子把她一起带上来。
遗憾的是宴北川看了看四周空旷,显然没有能固定绳子的地方。
他起身正准备寻找着固定点,才注意到商今悦正抱着手往下看了眼,也了解了基本情况:“咱俩现在也干不了什么,她能撑一晚就先撑着,明天再叫人一起来。”
“不行,把她一个人留在下面太危险了。”
宴北川不死心地拿出手机:“如果不能保证把她带上来,至少也要先确认下她的情况可以撑得到明天。”
“没信号。”
商今悦把他手机关上:“就在你俩忙着叙旧欢呼的时候,我已经就想过所有办法了。没有信号,也没有固定点,咱们上来这都绕了四十多分钟,下山不一定还能原路找得回来。现在要靠咱俩把她救上来,只能我先下去,你再拽着绳子把我们一起拉上来。”
她说完后,就讥讽地笑了笑。
事到如今,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为了防止吃力不讨好,帮了宴北川这种蠢货的忙,就得明摆着告诉了他。
所以她干脆就揣着手,等着宴北川开口来求自己,也好让宴北川这条乱摇尾巴的蠢狗看清楚,谁才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主人。
宴北川听完她说完后静默了很久,商今悦也安静地等着他的行动。
良久后,宴北川看向她的眼神,如她所料地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不过她没得意多久,宴北川的眉头又舒展开,像恍然大悟一样道:“不用的,我去试一下那个栏杆够不够把我吊下去,然后你现在先下山休息,让他们明天来找我们。”
他说完就开始实验起了那截断掉的围栏的坚固程度。
商今悦震惊地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宴北川居然宁愿自己冒险也不愿意求她一下,赌上命也要和她撇清关系。
她从没感觉自己这么掉价过,加上今晚的种种,她再也忍不住,上去直接就给了宴北川一巴掌:“不识好歹的傻□!”
宴北川被突然打得偏过头,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就看见商今悦忽然转身毅然往断崖那边走去,甚至连绳子都没栓,侧身抓着断着的栏杆调整姿势,就准备往谢然的方向下滑去。
“等等!”
宴北川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商今悦直接头也不回,一路顺着谢然滚落的路径,踩着湿泥和杂草树枝滑到了陶然的身边。
完全靠手刹控制着速度终究是太危险了,虽然能比谢然意外滑落好太多,但商今悦落到谢然身边的时候,身上还是不知道落了多少条口子,落地也是难以忽视浑身的疼痛,发出了一声闷哼。
宴北川收紧了瞳孔,迅速惊恐地朝她看去:“为什……”
“闭嘴!”
商今悦一边揉着手一边对上方的宴北川骂道:“就你能当好人、就你能救人是吧?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求我也得求我!今晚你欠我的都够你给我当三辈子的狗了!做梦也别想跟我撇清关系!”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认……”
宴北川紧张到点头如捣蒜,连忙把绳子放了下去,颤声问:“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抓住绳子?”
“蠢材,以为我会跟你们一样窝囊吗?”
她一边调整着紊乱的呼吸,一边瞪了一眼身旁虚弱地看着她的谢然:“你又看什么看,骂的就是你这个兔崽子,不想死玩什么消失?两个倒霉玩意儿,害得我好端端的有觉不能睡,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回了剧组我再好好清算你们俩的账!”
商今悦身体素质强是真的,受了伤也是真的,但眼下这个情况,她绝不允许自己的气势败下来。
检查了下谢然没什么大问题后,商今悦直接把她背起来,用绳子把两人捆在了一起。
确定不会掉下来之后,她才拽着绳子冲宴北川吼道:“废物!你的蛮力最好能有点用,不然老子今天就算是死了,不投胎成恶鬼也把你碎尸万断!”
“好……”
宴北川也只顾着答应了,迅速脱掉了冗杂的上衣,拽着绳子把她们往上面拉。
但实际的情况比预想中的要更危险,雨后的泥土湿滑,山坡的坡度陡峭,加上杂草灌木交错复杂,只单纯靠着一根绳子和宴北川的力气把两个人拉上来确实过于困难了。
幸好的是商今悦还保存着体力,一直踏着墙面给了支撑点,才勉强让绳子能一点点地往上拽。
但就在离地面两三米处的时候,商今悦脚踝上一个某个不知名的伤口忽然在着力的时候中被扯动,她下意识疼得失去力气,一个踩空之后,绳子立刻没了支撑点,两人顺着那股力毫无防备地晃荡了起来。
商今悦瞬间感觉到脑子随着绳子晃动嗡嗡乱响着,滞空感让她的脑子短暂恢复了些许清醒,但收效微薄。
她耳边逐渐被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填满,当她意识到是恐慌症发作了的时候,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
商今悦暗道一声完蛋,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撑起精神,却像碰上了索命的鬼似的,脚上的那处伤在重新试着找回支点时,又一次蔓延开了无法忽视的疼痛。
就在马上要再次失去重心的瞬间,她突然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手猛地拽住。
抬头看,那双手臂的主人身体已经越过了一半的边界,卡着摇摇欲坠的围栏死死地将她抓住。
手电筒的灯光晃动着,逐渐照清了宴北川的脸,和他手臂上渗出的道道血痕:商今悦恍惚间好像看见,悬崖边半挂着的那块损坏的栏杆“残躯”,正死死地扣进了宴北川抓着她的那只上臂的骨肉里。
“今悦!”
耳边的嗡鸣声渐渐淡去,她终于听见了宴北川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抖,好不容易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时,宴北川的呼吸甚至比她还要颤,不停地说着话想办法和她沟通:“别怕,抓紧我,别怕啊……快清醒一下,你先把手转过来先抓住我……”
商今悦呼吸紧促,试图像他说的那样去抓他的手臂,仍然怎么也使不上劲,只觉得眼前幻影重重。
“今悦、今悦……商今悦!你别闭眼,跟我说话啊!”
宴北川看着她逐渐迷离的视线,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更大声地喊着她:“商今悦!我真的完全理解不了你今晚到底又怎么了啊!明明你骂我的那些话我全都认了,为什么还在生气啊!刚才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又耍什么帅?明知道这么危险为什么就一定要不带绳子地跳下去啊!我只是不想让你冒险,突然冲上来打我一巴掌又是什么意思啊!”
没想到他的话真的起到了效果,商今悦真的慢慢在苏醒过来的愤怒回忆中恢复了些许理智,气音微弱:“去你大爷的……谁让你先站宋岩那边的对付老子的!”
宴北川也立刻反驳:“我什么时候站宋岩那边了?我不是连包养都承认了吗!哪怕知道我这么多年的奋斗史马上就要被传成鸭子上位记了,我不还是认了吗!”
“放你爹的狗屁……被包养有什么丢人的?”
“被包养就是很丢人啊!”
宴北川还是宁死不屈:“我是自己没手没脚吗,凭什么就要被谁包养啊!”
商今悦呲着牙,哪怕虚弱着也气势不减:“被我包养就不丢人!想跟老子的人从京城二环排郊区去了,你以为很容易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跟了你丢人了?你脑子里哪那么多我不知道的记忆?我什么时候说这些话了!”
宴北川痛苦地闭上眼:“我明明只说过不想被你包养而已啊!”
“不愿意被包养那你承认了个屁的包养,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心思吗?”
商今悦冷笑着:“你就是急着跟老子撇清关系,好给宋岩开脱!”
“我给他开脱什么?”
宴北川简直百口莫辩:“我都知道他在背刺我了还帮他开脱,你当我是脑残吗?”
“你不是脑残吗?我替你收拾他,你还拦着我!”
“你都快把他掐死了,我再不把你弄走,你马上就要过失杀人了啊!”
商今悦脑子突然“嗡”地响了一下,忽然像齿轮对上轴似的转起来。
但她眉头一皱,还是察觉了不对:“那你没长嘴吗?来山上四十多分钟的路上你一句话都不说,不是在跟我冷战是在干什么?”
宴北川终于崩溃了地长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在害羞啊!非要逼我现在说出来吗!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人这么为我撑过腰,你帮我出气揍宋岩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太他□的帅了,帅得没边了!没发现我路上连看都不好意思看你了吗?你要我怎么跟你说话!”
空气一瞬间静默了,商今悦惊讶地呆滞了很久,从来没想过居然宴北川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更没想到听完后宴北川崇拜自己的话后,她的第一感觉居然是:原来装□有人捧场这么爽。
她眼前慢慢开始变得清晰的时候,才注意宴北川手臂上早已经是红彤彤的一片,血流甚至已经顺着手臂淌到了她的身上。
宴北川看着她终于提起了精神,才露出一双微微润湿的眼,怒着吼道:“你看看现在谁才是脑残!有力气了就快抓紧我啊,觉得挂在悬崖边吊着命和我吵架很好玩吗!”
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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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敢骂我?”
商今悦瞬间就清醒了,
怒道:“我今晚到底管的谁的闲事!”
宴北川气势也一定不输:“那就上来揍我啊!”
商今悦一咬牙,反手就抓住了那只精壮的胳膊。
宴北川也看准时机,干脆半身卡进栏杆,
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将她的手腕紧紧抓住。
手电筒的灯光一直随着摇摇欲坠的栏杆晃悠着,商今悦抬着头,
被闪得只能眯着眼,勉强辨别宴北川的身影。
直到离地面越来越近,她才终于看清了情况,
原来宴北川一直都在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使劲,另一条手臂几乎已经被那断掉的铁栏杆“残躯”完全钉住,深深地扎进了上臂的骨肉里。
即使在试图让她恢复意识时耗费了很多时间,
血基本上都已经凝住了,但整条手臂从受伤处往下仍然清晰可见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红流淌过的痕迹。
也是看到两人终于离地面不远了,
宴北川才粗喘着气,将被钉在栏杆那只手臂慢慢拔了起来,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沉闷的痛音。
就连商今悦也被惊到了,瞪大了眼看着他手臂上又汩汩涌出了新鲜血液,
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由衷地替宴北川觉得幻疼。
她还在愣神的时候,
宴北川受伤的那只手也动了起来,
稳稳地卡住了她的腋窝,
不留余力地往上一捞,
终于成功地将两人都捞了上来。
上岸的一瞬间,三人立刻被惯性拽得跌坐在地。
商今悦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感受到身后还有个活人喘气的动静,
率先挣扎着坐起身,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绳子,
把背后晕晕乎乎的谢然放了下来:“差点给你忘了……还是活着的吧?”
谢然视线恍惚,甩了甩脑袋,也恢复了些许意识:“我没事……”
商今悦手撑着地面缓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三人刚才的情况有多惊险。
她又想到宴北川那条血淋淋的胳膊,正准备去找他,宴北川忽然就不知从什么地方迎了过来,二话不说地压在她的上方,动作急躁将她吻住上。
“你……”
根本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宴北川大手直接按住她的脖颈,堵住了所有能发出来的声音。
商今悦睁大眼,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宴北川突然亲她干嘛?
这是该亲嘴的地点和氛围吗?
她不解地皱着眉,但宴北川仍然给她了一个十分用力的亲吻,之后甚至又捏着她的后颈,在她的脸颊、唇上反反复复落下了好几个吻,才抚着将她的脑袋裹进了自己的怀中,嗓音嘶哑:“别怕……”
不知怎的,她的身体真的随着宴北川的靠近,不自然地抖了下。
宴北川脸颊依着她的脑袋沉重地蹭了蹭,呼吸紊乱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更加用力地拢住她的腰,拍着她的背脊的动作轻柔,不断安慰:“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
商今悦听见他的话后微微愣了下:说实话,她就没觉得自己有过“害怕”这种情绪。
因为从小到大都只管自己高不高兴这一种情绪,导致她对自己的其他情绪和感情,总有种诡异的迟钝感,加上早年坎坷经历得多,又对自己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很多冒险的事,她都是做过了很久之后回忆起来,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那时候的惊险情况。
她对这点是有自知之明的,哪怕是刚才那样最危险的时刻,她脑子想到最多也就是:完了,死吧。
反正活不了就死,死不了就总有办法活。
得益于这则信条,她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几乎从没主观意义上感到害怕过。
因为生病导致的病理性的恐惧她没法自主控制,但要她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发自内心地害怕过的时刻……
好像还真没有。
但看到宴北川这么紧张反常的样子,她就突然有点怀疑自己了:难道她刚刚表现出来的状态,是在害怕吗?
她迟疑着,但也没想多久,因为快被宴北川抱得喘不上气了。
宴北川在拽绳子之前就脱了上衣,现在又搂得相当紧。商今悦感觉自己像一头扎进了个凉又紧实的肉墙里,脸上还隔着墙贴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也跟着那个东西扑通扑通的频率快了起来,好不容易扭着头挣扎出脑袋才开口:“你再抱会我就快被你给勒死了……”
宴北川闻言果然立刻松了些许力气,仍然喘着粗气地抱着很久后,才缓缓分开了些许距离,接着把她上上下下粗略地检查了遍,语气也恢复了寻常:“还有没有哪里疼的?”
商今悦摇摇头,两人分开了些许距离后,对视了一眼。
宴北川迷离的眼神有些许失焦,带着些许爱怜地望着她,不过很快先她一步,别开视线地垂下眼睫。
商今悦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抹情绪,视线仍然是毫不惭愧地顺着他些许狼狈凌乱的脸颊,一路落到起伏着的紧实健硕身体上。
等到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听到的响动,正是贴靠着这副白花花的躯体听到的宴北川的心跳声时,不知怎的,她忽然也隐隐感觉到耳根有些发滚。
胡乱地别开了视线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更亲密的事都做了,为什么现在会觉得不好意思……
两人双双静默着,宴北川先把商今悦一起扶了起来,一起去确认谢然的状况。
谢然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那会晃的,现在的神智不是很清醒,万幸的是受伤情况还不算严重,只是右脚脚踝没法判断有没有骨折。
商今悦用宴北川带过来的医药箱,帮着做了个处理和固定后,扭头看见宴北川也已经给自己的胳膊打了个止血结后虚拢上外套,看上去并无异样。
他走过来将谢然背到了背上后,握住商今悦的手:“我们先换个地方。”
商今悦没多想,跟上宴北川的引路。
十几分钟后,三人到了一处空旷的营地,有个搭好的大帐篷和一些拍摄器械。宴北川解释:“拍摄地,是之前搭的,还没拆,今晚就先在这里歇一晚吧。”
商今悦肯定是更希望赶紧下山完事,谢然的情况也都是他们主观判断,详细情况肯定也是越早去医院查清越好。
但她在看到宴北川手臂上染红的绷带后立刻哑住了,才注意到他的脸上早就泛起了不太健康的白。
因为宴北川一路上没吭过一声,商今悦甚至差点忘了他还是受着伤的。
且不说他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在硬撑,晚上山里的情况太复杂,下山起码也得一个多小时,万一迷路了,或者宴北川中途万一坚持不住,三个人都会有危险。
相反,要是在剧组的拍摄地休息下来,哪怕情况撑不到下山了,第二天剧组肯定会来人找到他们。
相比起下山,在这里先调整一晚,等天亮再做决定,确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宴北川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才把她们带了过来。
“好。”
商今悦也马上做出判断,但不免也有点担心起了宴北川的情况:按照他的性格,但凡能硬撑着送她们下山,就绝对不会选择让她们继续在山里待着。
但当商今悦提出要看他伤口的情况时,他就一直往后躲个不停。一边催促着她们去休息,一边将两人送进帐篷里,把医药箱送进去,让她们自己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后,宴北川就自己离开了帐篷。
商今悦不想和他拗,她作为三个人里面受伤最轻的那个,还不如先照顾好自己省点力气,明天多喊几声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