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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但两人的对话太过自然默契,他甚至都不知道陈月瑛什么时候开始录的音:至少应该是在他们上楼之前,那时候商今悦就已经想到了对策吗?

    她们……怎么会这么熟练?

    还没想明白之前,陈月瑛已经打开了门,轻车熟路地走去卧室收拾,宴北川心情复杂,她们也是不打算和他解释的样子。

    外面天色也暗下来了,他算着也是时候回去休息,准备把商今悦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躺在自己的怀里睡过去了。

    “真睡着了?”

    他将信将疑地晃了晃,商今悦呼吸均匀,双手牢牢地拴在他脖子上,怎么都扒拉不开:“你要不先松开手呢……”

    陈月瑛听到动静赶过来,连忙制止:“你别晃啊,小姐觉浅的很,好不容易能睡着,把她弄醒了她又要打你。”

    “岑总不是说她一睡着就醒不了吗?”

    “你……”

    陈月瑛怜悯地望他一眼:“你居然还相信岑溪音的话吗?”

    宴北川沉默了。

    陈月瑛补充:“你今晚一开始的时候,是怎么找到商总的?”

    “岑总让我来的,说封杀了宋岩的人在这里,让我去找对方商量……”

    陈月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视线关怀又嫌弃地盯了宴北川很久。

    宴北川也回过味儿来:今晚上既然出了事让岑溪音和商今悦站在了对立面,岑溪音作为一个至始至终的知情者,这个时候把他骗过去现眼,商今悦肯定以为他也和刘杰一样,是岑溪音安排好的人,这不明摆着被她当枪使了吗?

    宴北川头疼的要命:他是真看不懂这几个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自从掺和进她们之间开始,他就一直在被这几个人反复戏弄,踢来踢去。

    “谢谢您提醒。”

    他今天已经累得不行了,伸手示意陈月瑛:“我现在想回家休息了,麻烦您把她拿下来吧。”

    “可能……不太行,手松开的话小姐一定会醒的。”

    宴北川不解地皱起眉,陈月瑛知道要给他个合理的解释才行,不再隐瞒:“她三岁的时候遭遇过一次火灾,之后患上了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每次恐慌发作的时候总会用各种方法伤害自己,也不配合吃药。我们试过很多办法,后来发现,只要横着把她抱起来的时候,不仅好控制手脚,她的情绪也会稳下来很多。”

    陈月瑛一边说一边引着他进卧室里:“时间久了,她就慢慢有了肌肉记忆,被现在这样抱着的时候,才会放松下来。今晚经历太多事了,她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好不容易睡过去,你这么把她放下来,她绝对会醒的。”

    宴北川惊道:“不会要我这么抱她睡一宿吧?”

    陈月瑛默认了。

    宴北川急得来回踱步,突然停下来:“这样,那我换个问法。明天她要是醒了,一抬头,看到我和她抱在一块,就在暴怒万分,要一拳把我揍醒的紧急时刻,她忽然一下子想起来,昨晚是因为她自己发病才抱着我不撒手,我是不得已才在这里歇下了,然后再迅速忍住冲动,让我完好无损地离开。你觉得这个故事发生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陈月瑛委婉道:“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可能吧。”

    “……求你了姐姐,帮我把她放下来,我现在就要回家。”

    陈月瑛没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宴北川一低头,就看见商今悦那张睡颜恬静的脸,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

    李煜文说过她的家庭经历的时候他就有点同情,陈月瑛又补充她居然还有遭遇火灾的创伤经历,今晚陪着一路,切身体会了她平时生活在怎么水深火热、尔虞我诈的日子里。

    要让他现在真的马上把她放在这不管了,宴北川扪心自问,确实狠不下心。

    他纠结万分,最终抱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像打了霜的茄似的闷声:“那我就在这坐一晚等她醒,您能不能在旁边看着,等她醒的时候帮我解释一下。”

    陈月瑛欣然答应:“可以的可以的……”

    两人正要收拾床铺的时候,宴北川看她一身狼藉,意识过来:“她妆还没卸,不能就这么直接睡了。”

    陈月瑛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

    两人折腾了好半天,总算在床前帮她卸完了妆,宴北川润热毛巾:“她有没有戴美瞳,那个得摘。”

    “没戴”,陈月瑛意外:“没看出来,你还懂这些?”

    “是我妈。”

    谈到母亲,宴北川神情变得温和:“以前她累了,也经常忘了卸妆就睡,醒了后就会对着镜子发愁自己皮肤坏了。之后我就习惯在她睡前提醒,或者帮她卸好。”

    陈月瑛也会心地笑了笑。

    他拿着热毛巾一点点擦拭着商今悦的脸,褪去脂粉后的皮肤微微泛红,些许瑕疵和眼下遮掩住的疲惫便显露了出来,湿润的长睫微颤。

    过去他没怎么细看过商今悦的脸,只觉得美得挑不出毛病,不可方物。

    现在仔细看到了瑕疵,反而更觉得这张脸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嘴巴有些干,眼下红彤彤的,尤其他将手放过去,发现她的脸才和他手掌差不多大小的时候。

    宴北川这个人只是长得高高大大的,心肠出了名的软,他家附近的流浪猫狗都被他喂得圆滚滚的,加上有个大咧咧又多病的妈妈,从小就习惯了照顾人。

    现在这种情况抱着她来来回回洗漱,其实挺折腾人的,但他现在完全被商今悦这副病弱样迷惑了,忘了这几个月是怎么被她耍得团团转,伺候的挺乐得,一点不觉得算什么事。

    一切准备就绪了后,他抱着商今悦上床替她盖好被子,自己靠在靠背坐着,示意陈月瑛:“如果我睡着了,一定要把我叫醒。”

    陈月瑛应下,他才放心地放松身体,迷迷糊糊地刷着手机发呆。

    这几天为了宋岩的事情,他其实已经好几个晚上没合眼了,想不睡着实在太难,手机刷着刷着就困得眼皮打架。

    陈月瑛看得出来宴北川确实是真的累了,晚上看见他睡过去的时候,也是等他睡了会后再把他叫醒。

    两人一晚上交替着互相打气,总算是撑到了天边亮光。

    陈月瑛鼓励他两句:“我去给你接杯水。”

    宴北川点点头,困得说不出话,看着陈月瑛走出去的背影都带重影,连忙甩甩脑袋,坐直起来把商今悦往上拢了拢。

    但当脑袋一碰到靠背后的软垫,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喊着罢工:睡一会,就睡一会,月瑛姐等会会来叫的……

    这样懈怠的想法在脑子里来回跑着趟,他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

    商今悦是被闷醒的。

    她总觉得喘不上气,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勒着她,又沉又硬。

    当她睁开眼,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她看见一个属于男人的结实胳膊正架在她脖子上:难怪喘不上气。

    ……男人?

    她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什么人的怀里,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宴北川那张俊美的脸。

    她瞬间感到自己整个脑袋都快炸开了。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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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今悦大脑一片空白,

    努力回想着两人出现在这里的前情提要。

    但显然肢体感官比记忆更先恢复,她清楚地感觉到宴北川的胳膊还锢在她的腰上。

    她再也睡不下去了,伸手试图推开宴北川,但她一动,

    宴北川也很快醒了过来。

    阳光晃得眼睛疼,

    他腾出手揉了揉眼睛,

    皱眉注意到商今悦正睁大着眼睛盯着他,打了个哈欠含糊:“你醒了啊,

    应该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吧……”

    昨晚?

    商今悦头皮一阵发麻,

    昨晚她应该是在岑家庄园给岑老爷子贺寿,

    后来被岑溪音设计后发病回了别墅休息,

    想出去给纪明阳报信的时候,宴北川不知怎么的忽然钻了出来,现在……还和她睡在了一张床上?

    她瞬间从床上蹦了起来,反身骑在宴北川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气得有些发颤抖:“昨晚、现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岑溪音给了你多少好处!”

    宴北川猝不及防地被她猛地按在墙上掐住,连连咳嗽:“你昨晚发病了啊!咳、咳……我昨晚和月瑛姐一起送你回来的,别说你一点都不记……”

    “你他大爷的送人给送到床上来?我没见过你谁像你这样尽心尽职的!”

    宴北川被掐得喘不上气:“是你昨晚抱着我不撒手啊!我没办法了才留……”

    商今悦怒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不撒手你就找不到人分开?非要跟我睡一张床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多稀罕和你待一块儿吗!”

    本来一晚上没睡,

    宴北川的精神就差到了极点,

    现在又被商今悦掐得眼冒金星,

    他压着的火几乎是瞬间就燃了起来。

    “我一晚上被你们几个人耍得团团转,一会被你骗一会被岑溪音骗,

    一会挨打一会打人一会又要去设计谁,

    一晚上没一个人跟我解释情况,就让我一头雾水搬着你跑来跑去,

    爬了九层楼还一宿没睡,醒了还要被你打……我能想干什么?我想回家睡觉啊!你们有钱人都是神经病吗?”

    商今悦看着他愤怒的样子不像是假的,迟疑着松开了手。

    宴北川又气又委屈,商今悦一挪开,他就两眼通红地掀开被子起身要走,正巧碰上陈月瑛接好了水回来,见到两人都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就知道是闹了误会,先拦住宴北川:“小宴,你一晚上没休息,吃了早饭再走吧。”

    “你们慢慢吃吧。”

    宴北川窝了一肚子气,也不顾礼仪面子的了,头也不回地朝门外离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后,卧室里短暂安静了数秒,陈月瑛走过去和商今悦重新复述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情。

    商今悦听着听着,隐约也觉察到一丝愧疚,但还是为自己找补:“怪我咯?就算他有点道理,我又不知道他是被岑溪音陷害的,一睡醒看到床边多了个人,肯定会吓到的吧?你看他刚才那副情绪化的样子,就不能冷静点把事情好好解释清楚吗?”

    “小姐说的对,来,先喝杯水润润嗓子。”

    陈月瑛应她,将水杯递过去,商今悦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绷带。

    陈月瑛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道:“昨天您受了点伤,是我们一起包的,没想到他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很会照顾人。”

    商今悦看向手上包扎精细的绷带,依稀记起宴北川拿着毛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擦脸,热气蒸得身体很舒服,脑海昨晚其他的记忆也随之闪出。

    这些年成日谋划着报仇的事,她的睡眠一直很差,但昨晚难得睡得很沉。

    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她好像感觉到有双手一直在轻拍着她的脊背,恍惚间抬头看见宴北川枕着靠背睡眼惺忪,嘴里机械地哼着首熟悉的温柔曲调。

    是大学那会夏夜里,社团组织活动游戏,先被淘汰的两人远离人群坐在操场的另一侧歇凉,配合着人群合唱哼着的那首歌。

    那时两人心照不宣地坐在了一起,她悄悄趁着唱歌的间隙勾住了他的小指。

    侧目偷看时,他抿唇压抑着嘴角,伴唱的声音却逐渐弱了下去,耳根也随着逐渐销匿的声音烧得透红。

    她边唱边毫不掩饰地笑着,身侧的人渐渐害羞得没了声响,只是暗暗勾紧了她的手。

    当大学时期的回忆浮现在脑海中,她也想起了第一次动心的青涩,心跳猛然间快了一瞬。

    回过神看向陈月瑛时,她莫名心虚,挪开视线捧着杯子喝水。

    仔细一想,就是因为两人有过美好的时候,商今悦才会觉得毁掉了这一切的宴北川十分可恨。

    陈月瑛适时替宴北川辩解两句:“昨晚小姐难得睡得好,我们都没忍心把您叫醒,他怕解释不清楚,守着一晚上没睡呢。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有过什么矛盾,但这件事……”

    “行吧行吧。”

    商今悦皱了皱鼻子,转移开话题:“是我态度不好……不聊他了,岑溪音等会要来吧?”

    “嗯。”

    商今悦咂咂嘴:“饿了。你去做饭,我去换身衣服。”

    两人各自忙去的时候,纪明阳也用新号码通过陈月瑛联系上了商今悦:原来昨天他在得知临时换了司机就察觉到了不对,等到今天早上才来换了新号码和她们核对信息。

    确认纪明阳没有上当之后,商今悦心里更有底了。

    岑溪音上门的时候,商今悦和陈月瑛正在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面,商今悦换了套纯白的高领毛衣配墨蓝色长裙,甚至抽空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岑溪音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眼皮都不抬一下。

    “生气啦?”

    岑溪音仍是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

    商今悦不理她,她自觉地去拿桌上的橘子,商今悦伸手拿了回来:“没你的份。”

    岑溪音失笑:“你都准备坑我了,我不能反击一下吗?再说了,我不是没成功嘛。”

    她趴着凑过去,撞了撞商今悦的肩膀:“说说你原本的计划呗,要是我没发现你和纪明阳串通在一起了,你准备给我埋多少坑?”

    “多着呢。够你事发之后,咬牙切齿地给我扎一屋子诅咒小人的程度。”

    商今悦直言不讳:“要是你没反应过来,等到半年后沈程硕回国,我就会答应和他结婚,然后把股权转让给他,顺理成章地退居幕后。”

    “退居幕后?”

    “是啊,退居幕后,当我的贤妻良母。X海的项目就彻底推给了程阳集团和岑家。”

    商今悦讥笑一声,拿着筷子敲了敲碗边:“我这个贤妻良母和X海的项目能有什么关系,你问我怎么在动工的时候被人截胡了?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和沈程硕的事情吗?”

    岑溪音挑了挑眉。

    商今悦继续:“纪明阳的公司已经承接了X海的技术项目,等到你们掏空底裤打通关系套干净资金,就来个釜底抽薪。X海的规模可不小啊……我想你们准备怎么填补这个亏空呢?你肯定为了尽量保全岑家到处找补,一定会把我前段时间均华信那块地拿出来,跟程阳打官司捞点钱回血。程阳集团呢,两头着急,绝不可能花大价钱去填这个空子,那能怎么办?要么就宣布破产,要么……”

    岑溪音轻笑:“要么你和纪明阳在这个时候出面和解,程阳集团就能顺理成章的划到你手上了。”

    “我本来给大家准备了这么好的一个结局。”

    商今悦长叹一声,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结果呢,全被你给坏事了。”

    岑溪音不满:“你管这叫好结局?对我可真狠啊。我要是真上当了,岑家在京城就再也查无此名,只能守着药业过活了。”

    “不是还有X海的项目吗?”

    “什么?”

    “你觉得我是什么慈善家,会眼睁睁看着纪明阳一家做大吗?”

    商今悦瞥她一眼:“我手里是有他整条链子的把柄,但说白了,钱还在他手里。等算到你在家把我的诅咒小人扎了一屋,缓和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不就来登门赔罪,商量着一块儿把X海的项目给捞回来了吗?你也能将功补过,继续当你的大小姐。”

    “你这个……我确实没想到。”

    岑溪音皱眉,摸着下巴思考起来:“绕这么大一圈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

    商今悦把脏纸团丢到岑溪音怀里:“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和沈程硕不是一头的。”

    两人静默地对视着,岑溪音忽然眯起眼一笑:“你就只想要沈家破产?我可不信,沈老头子一家好像没惹着你吧?”

    商今悦看着她没有回话。

    “不解释?那我就当你还是在坑我了”,岑溪音摆手:“不怕我跟沈程硕告状?”

    “告呗。看看他是愿意和你合作,还是和我。”

    商今悦耸耸肩:“先不说他对我的感情到哪种程度。这几年我和纪明阳发展的也不差,也没被你们真的抓到把柄,沈程硕帮着你对付我内讧,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受益的只有你们岑家。客观来看,同样是图谋不轨,你觉得,他为什么不选择先和我一起先对付掉岑家,再慢慢和我清算呢。”

    空气又是一阵沉寂,商今悦清楚,虽然她把局势说得对自己这么有利,但要把全部希望都压在沈程硕的决定上,归根到底还是冒险的,稍有不慎,她和纪明阳就得彻底完蛋。

    最保险的策略还是拉拢岑溪音一起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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