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9章

    “后悔什么?”

    我仰起头,闭上眼,配合着他。

    “后悔让你这么早怀孕。”

    李昭呜咽了声,紧紧地抱住我。

    “不正经。”

    我笑骂了声他,把他的手从我衣襟里扯出来,嗔道:“孩子在呢,注意些。”

    “她懂什么。”

    李昭依旧痴缠住我,手摸着我的肚子,坏笑:“他也不懂。”

    “你就好好往坏教你儿子吧。”

    我转身,踮起脚尖,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还想像过去那样,踩住他的脚,抱住他,蓦地发现,中间隔了个肚子。

    我俩相视一笑。

    他附身,亲了下我的唇:“妍华,朕今儿高兴。”

    “妾也高兴。”

    我拉着他行到床边,推搡着他:“你抱抱孩子。”

    “不行不行。”

    李昭连连后退,手扶着额,拒绝:“朕喝多了,抱不动,若是不小心给人家跌了,那到时候可真得把你肚子里的赔给良傅了。”

    “抱我都行,孩子怎么不行?”

    我狡黠一笑,斜眼看他:“你不会从未抱过孩子吧。”

    “十多年前倒是抱过一回璋儿,可是父皇要看孙子,掌印太监就着急忙慌从我手里抱走了。”

    李昭无奈一笑,走上前来,俯身,试图去抱婴儿,我在一旁给他教:手托住腰,她骨头还软着呢,头也得托住,对,就是这样。

    终于,他把孩子抱了起来,身子却僵着,都不敢动,好奇地看着宝宝,对我笑道:“她太小了,怎么和小猫儿似的,绵绵软软的。”

    说到这儿,李昭低头,想亲一下孩子,许是发觉自己浑身酒气,没敢,叹道:“你妹妹是洛阳第一美人,生出的孩子果然也比寻常女孩好看多了。”

    “是吧。”

    我站在他身侧,手托住他的手,撺掇着他:“你给宝宝取个名吧,也算沾了天子的福气。”

    “你瞧你,傻了不是?”

    李昭摇头一笑:“名字肯定得人家左、袁两家商量着取,朕插什么手呢?”

    大抵看见我有些失落,他轻撞了下我,笑道:“不过乳名,朕倒是可以赐一个。”

    我一喜,忙问:“叫什么呀?”

    “颜颜。”

    李昭莞尔:“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那个颜。”

    “颜?”

    我品咂了片刻,失笑:“那不是和妾的妍同音了么。”

    我看着他老谋深算的笑,忽然反应过来,拳头锤了他一下,靠在他身边。

    这样就挺好。

    如果有一天,算了,没有如果。

    我希望有一天做梦,他不当皇帝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而我,愿意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陪他老去。

    可惜,只能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

    约莫过了子时,我和李昭一前一后出了左府。

    今儿他借故斥责了长子李璋,素卿一定要见他陈情的,否则,怕是得在勤政殿前跪一宿,传出去到底不好听,所以他喝了些解酒汤,匆匆回宫了。

    我是个闲人,同子风说了会儿话,也打道回府。

    “颜颜、颜颜。”

    我坐在车里,反复念叨这个名字,不由得笑出声。

    车里有些冷,我不禁将披风裹得更紧些,不住地回想今夜发生的事,有泪、有笑,日子其实就是这样过下来的,磋磨一阵、顺一阵,关键还是在心态。

    走的时候,我嘱咐了子风,把那个梅家来的下人扣下,就说快到年下了,各处还打着仗,路上不太平,就别回去了。

    一则呢,毕竟素卿知道盈袖是因为梅家下人的到来才早产,依照她那性子,极有可能在半道把人劫走,问几句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成;

    二则呢,我也存了报复梅濂的心思,就让他在曹县干着急吧,我迟早得给他个惊喜。

    想着想着,我就犯困,窝在软靠里就睡过去了。

    ……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马车仍在慢悠悠行驶,而云雀早已不在身边。

    我轻掀开车帘,瞧见大福子正在赶车。

    他身上只穿着件薄袄,绣春刀放在腿上,一手拿着马鞭,另一手拎着壶酒,口鼻徐徐喷出白色的雾气,不知这小子想到了什么,双眸痴痴地盯着马尾,唇角勾着抹笑。

    此时夜已深,万籁寂静,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落下,如梨花般美。

    “咳咳。”

    我轻咳了两声。

    “夫人,您醒了?”

    大福子身子一震,手里的酒壶忽然坠地,埋入雪中,他没管,自顾自地赶着马,沉声道:“那会儿您睡着了,小人和云雀姐姐商量了下,难得您今儿高兴,好眠,就在家跟前多转悠几圈,让您多睡一会儿,云雀给您回去取汤婆子了,应该马上送出来了。”

    “嗯。”

    我忙点头,从袖中取出帕子,帮大福子将肩膀上的雪拂去,然后,从车里将锦被拉过来,给他披在身上。

    蓦地,我想起了今夜情急,扇了他一耳光,还说出很多刺耳难听的话,当即羞愧难当,低下头,真诚地道歉:

    “好兄弟,真对不起,姐那会儿被猪油蒙了心,伤了你。”

    “啊?”

    大福子一愣,嘿然笑道:“什么事啊,小人都忘了。”

    他越这样,我越过意不去。

    “对不住。”

    我咬牙,狠狠心,扬手准备扇自己一耳刮。

    谁知就在手落在脸上的前一刻,大福子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他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我,不说话。

    我感觉不太对劲,低下头,忙往回撤自己的手,谁知,他不放开。

    “夫人莫要太自责了,真没什么的。”

    大福子瞬间回神儿,丢开我的手,仍向方才那样,目视前方,慢悠悠赶着车,他直起身子,锦被滑下,扬起马鞭,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夫人回家喽。”

    第48章

    除夕团聚人家

    他会不会给我磕个头呢?……

    一眨眼,

    三个月就过去了。

    如今我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子,肚子圆滚滚的,行动越发笨拙,

    口味也变化的快,

    一开始很喜欢鱼虾之类的,后面迷上了炒饭,

    蛋炒、蟹黄炒还有辣萝卜炒等等,连着吃了十几天才够,

    嚯,

    一开始李昭还很高兴,

    说我瘦,

    能吃就好,他还亲自下厨给我炒,

    后面我实在吃得太多,他一闻见炒饭就发呕,我打趣他,

    难不成陛下也害喜?要不要吃点杏干压压?气得他直拧我的嘴。

    而今正值寒冬腊月,我有时候却热得满头是汗,

    心里还有潮.湿的感觉,

    伺候我的太医说是因为胎儿长了头发,

    所以母体会热些。

    是么?

    我能感觉到,

    这小家伙一日大似一日。

    记得有一晚,

    李昭蹲在地上,

    侧脸贴在我肚子上,

    感觉孩子的动静,忽然,这小鬼蹬了一脚,

    把李昭吓得哎呦叫了声,竟给坐到了地上,紧接着呢,他站起,对着我的肚子板起脸,教训这“不孝子”,笑得我肚子疼,差点早产了。

    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翻天覆地的大事。

    头一件,那晚我悄悄离开了左府,果然,我那小姑奶奶恼了,气得摔盆子掼碗,加上头一回当母亲,不习惯熬夜喂奶,十分手忙脚乱,而她丈夫又不在身边,她惦念的要命,有时候颜颜哭,她就跟着一起哭,在子风跟前埋怨,说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疼她了。

    子风怕她抑郁伤身,于是偷偷告诉她我的身世,还有,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

    自此,袖儿再也没有埋怨过我,出了月子后,她亲自去三清观给我求了个平安符,求子风给我带过来,顺便,还给我写了张字条,让我千万别想着报复张家,也别轻易出门,仔细被过去的熟人认出来,等良傅和袁文清回来后,咱们就有撑腰的人了,那时管他什么张家曹家,全都不怕。

    要么说,我养出来的丫头就是好。

    我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我。

    第二件事,就是战场局势。

    魏王虽说在关中接连吃了败仗,可到底未伤到底子,决意退回云州,拉拢驻守北疆的谢家父子,再做打算。

    谁料,他的心腹、至交、财库--陈砚松首先反了,在魏王和小霸王袁世清对峙时,陈砚松派出家将李良平烧了大军粮草,同时,又烧了好几个常平仓,不仅如此,之前他花了巨万银子给魏王筹备了过冬的棉衣、伤药,私底下还从越国那边购买了大量马匹、兵器,翻脸后,眼都不眨地全部销毁。

    打仗就是在烧银子,陈砚松这一手,可以说狠狠在魏王心口插了一刀,好么,魏王一时间陷入了绝境,今年冬天冷得吓人,士兵受冻、饿而死的不计其数,魏王大怒,派出一队精锐骑兵追杀陈砚松,据说陈砚松在逃跑之时,曾躲在冰河里避难,至此落下了病根……

    军心至此已经大乱,魏王马不停蹄退回云州,打算向发小荣国公求助,哪知,荣国公父子此时不再作壁上观,调兵遣将,围杀魏王,魏王无奈之下,向越国求助,承诺若是越王答应出兵,来日他得了天下,愿割让北疆六州,与越结为父子之国。

    第三件大事,就是梅濂。

    我小看了这个男人,他很早就看清形势,私底下与越互通信件,数次秘密接待越国使者,奉太子爷的旨意,与越定下盟约,两国结为兄弟之邦,友好互助,许以和亲、互市,每年奉上绢、茶各十万,岁币十万。

    紧接着,梅濂与曹县当地坐贾及游商签订了榷场经商协议,许以种种便利,筹得粮草兵器,招揽丁壮、悍匪,整编成了支一万人的军队,一面守护住北疆军事重地曹县,另一面从外围围剿魏王残部,杀魏王世子和其余诸子女,活捉魏王。

    一时间,这男人竟也成了震动天下的风云人物,和袁文清齐名。

    只不过当年他当官是因为出卖了妹妹、巴结陈砚松得来的,稍稍做出点政绩后,又把陈砚松甩了,转头抱上魏王的大腿,而魏王势去,他立马投靠朝廷。

    功劳虽大,名声却不怎么好听。

    可架不住李昭欣赏,这不,头先让他暂摄云州事,近来李昭发一道旨,命他押送魏王入京,高官厚禄肯定少不了的。

    好家伙,我削尖了脑袋怀孕、四处奔走做媒,而今身份依旧见不得光,八弟的爵位还没有落实,他倒厉害,一年谋算就上位,直接就爬到了长安。而别的官员苦熬许多年,也未必有出头之日,

    ……

    前不久,大福子正式担任羽林右卫指挥使,繁忙之余,给我说了件事。

    老婆不在的日子,梅濂又添了两个妾。

    他的那些小老婆也真厉害,一年的功夫,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算算,加上丹阳县刘玉儿的福宝,莲生的元宝,他而今有七个孩子,四儿三女。

    那时在南方,他嫌我不生养,又不好意思开口同我提纳妾的事,便由着老娘和邻人用‘无后为大’来压我,纳刘氏进门,这下好了,一口气生了这么多,他估计半夜都能乐醒吧。

    瞧着吧,等来长安见到我,他还能更高兴。

    ……

    这场内乱,至此,算是结束了,李昭赢了,坐稳了江山。

    ……

    最近,李昭真的很忙,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来看我了。

    前几日,袁文清和郑落云回来了,李昭亲自出城十里迎接,入城后,一左一右携着这二人的手,表示亲厚。

    袁文清本就乃东宫门生,此次立了大功,官至礼部尚书,加封文渊阁大学士,郑落云虽说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日后封贵妃肯定是跑不了的。

    好嘛,几家欢喜几家愁。

    素卿自打落云回来那日就病倒了,茶饭不思,时有呕吐症候,宫人都道娘娘有了身孕,太医一摸脉,说:娘娘近来食欲不振,脾胃不调,郁气结于肝内,很是伤身哪……

    素卿急啊,这一年,人家郑落云外头出生入死,她倒好,明里暗里制造事端,惹丈夫不悦。这不,子风和月瑟不吵不相识,二人时常出入瓦市酒楼,瞧着关系很是亲密。

    想当初,张家还想让自家贵女攀扯谢家,没想到丢了那么大个人,若是他们知道李昭早都有意让妹妹月瑟嫁谢家,想必再给十个胆儿,也不敢跟皇帝争。

    今儿除夕,宫里设宴。

    一则庆贺袁文清和郑妃凯旋而归,二则顺势给月瑟和子风定亲。

    李昭高兴,连着我也有了恩赏。

    他派大福子私下安排,把八弟和四姐接来,同我一起过年。

    得知此事,我提前三天开始忙活,反复拟定菜单,将这一年来给家人准备好的礼物查了又查,姐姐的、八弟和弟媳妇的、侄儿的、外甥的……

    分别十三年,我终于能和一母同胞的四姐相聚了。

    我期待着夜晚的来临,于是想着白日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养足了,哪知,紧张得根本睡不着,为了缓解这种焦心,我索性挽起袖子,把会客花厅的桌椅重新擦了遍。

    傍晚的时候,去院子里来回拧了十几圈;

    亥时的梆子声响了三下,大福子派亲信递过来消息,说四姐得先等孙御史从宫里回来,再和大太太及其儿子儿媳、孙子们过年,阖家老小一起用饭、取乐、听小戏子唱热闹戏码后,才能出来。

    往年,孙御史偏宠四姐,总会在家中过罢年,偷偷带着四姐去八弟家走一圈,大太太知道后,唆使手下姨娘好生闹了场,孙御史虽说不满,可也不想担宠妾灭妻的名声,这事便也作罢。而今年出了四姐中毒、庶子状告一事,太子妃发下话,要孙御史善待四姐,如今他便可名正言顺带着四姐母子去八弟家,堂堂正正地宠妾。

    ……

    等的时候,我猛地想起旧日在闺中当姑娘时,我家除夕夜总缺不了一道菜,各种馅儿的饺子,有的里面包糖、有的包盐、有的包苦瓜,为了来年有好运道,祖母吩咐厨娘,往饺子里包些铜钱,八弟这混小子太皮,拿筷子在每只饺子上戳一下,专门挑有钱的吃,为此,丽华还和他狠狠吵闹了场。

    八弟仗着自己得祖母宠爱,偏不让丽华吃有铜钱的。

    这时呢,父亲总会偷偷往饺子里塞个钱,然后趁人不注意夹在丽华碗里,丽华一咬,果然就吃出来了,她举着带着油的铜钱,给八弟显摆:“谁没有呢?瞧着吧,以后我要比你更有运、更富贵。”

    没有以后了。

    丽华早都去那边找祖母和父亲了,八弟再想和姐姐吵架,也没机会了。

    想着想着,我眼窝子就热了。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