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提及凤凰古镇，男人的眼眸颤了颤，与宋苒再对上视线，那眼底情绪也慢慢变得意味深长。他暗自惊叹，不料想这女人会有这样的敏锐度，诧异之余，更多的是在那一瞬间就溢满胸腔的欣赏和爱慕。
他喜欢聪明的女人。
能一眼就洞悉他心思的更佳。
见被戳穿，短暂迟疑之后的单饶没有隐瞒，而是笑着点头，“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很合拍，这种默契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有的。”
他话说完，怀里的小家伙不安地转了个身，探出头来之后又伸出了一只爪子，企图要爬到面前的桌子上去。
而此刻宋苒内心所想，和这个男人却是大相径庭。
这个男人言语轻浮，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向上挑着，配合着那一股子痞气，倒是当真不像那名门望族里出来的二少爷。
更像是市井阶层，摸爬滚打混出点名声来的年轻人，那样的人通常吃够了常人不能吃的苦，所以会撒谎，会用那一身的邪气来包裹自己的野心。
这么一想，她竟有些看不懂他了。
但当下，她还是保持了面上惯有的冷清，笑着打破他的幻想，“如果我推断的没错，单先生应该比我早来这里几天，你提前获悉了凤凰古镇会对外招标的计划，第一反应是找市里有干预权利的人去沟通……”
她不紧不慢，语气轻缓，单饶听了，不觉提了几分兴趣，凝眉点点头，“是这样，哪里不对吗？”
他是这么想的，昨天一天也按照预想的计划，将沟通事宜谈到了理想的程度，今天上午打算去古镇考察看看，但路上遇到了怀里的这只小家伙，便临时改了道返程。
宋苒无心解释太多，但随即也摆明了立场，“大家各凭本事争取，只要不是非正规的竞争手段，什么结果我都能欣然接受。”
话到这里，单饶自然也听明白了，他的薄唇向上轻轻挑起，“这么说来……我说我跟宋小姐默契十足，这总不算有错了吧？”
他似乎不甚在意两人成了竞争对手的结果，反而为此感到高兴。
宋苒看着他，最终轻轻推开了身下的椅子站起来，“我不这么认为，起码在行事方针上，我们考虑的并不一样。”
临走之前，她看了一眼男人怀里的小家伙，那白色的皮毛上还沾着几缕血迹，伤口刚刚在医院已经处理过了，但状态看起来也不算特别好。
“单先生养过猫？”
关于猫，宋苒有一些童年的记忆，并不算十分明朗的记忆。
话题牵扯到个人，单饶有些微的诧异，随即又露出那招牌式痞里痞气的笑意，“养过不少，大概几百只。”
宋苒见他不像是正经谈话的样子，便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临走之前只冷冷地嘱咐了一句：“单先生不像是适合养猫的人，我奉劝你在收养它之前考虑清楚。”
养了，如果不能照顾妥当，那倒不如一开始就给它寻一个更适合的好人家。
男人明白宋苒话里的意思，狭长的眸光注视着那抹身影推开大门出去，这才轻浅一勾唇，“我想是你还不够了解我。”
但他又很乐观地想，总有机会让她了解的。
宋苒曾经养过一只猫，在很小的时候，后来那只猫被她带出去玩的时候弄丢了，就再也没找回来。
也是自那以后，她再没动过要养宠物的心思。
就像这一次从失败的婚姻里抽身过来，她也做好了终身孤独的打算。
她推门出去，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小助理追上来，先于她走到停着的车身前，拉开了车门等着。
临跨进车门前，她抬眸淡淡扫一眼，“你跟单先生的那位跟班关系不错？”
助理跟着迅速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进去，在系着安全带的时候慌忙回应着：“不啊，不算熟，我也是想从他那里套套话，看这位单先生是不是故意跟着你过来的。”
宋苒冷眸，没有拆穿什么。
而那助理似乎自顾尴尬了一阵，发动引擎的时候回头瞄了一眼，笑道：“听他说单先生在英国的时候开过宠物收容所，收养过几百只猫猫狗狗呢。”
女人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她的话。
但脑海中有些思绪却转圜起来，恰对上不久之前与他的对话，那时候一脸邪魅坦然的笑意，配合着那句不轻不重的“养过几百只”，总会让人不自觉将那当成一个笑话来听。
第556章
左右两难
宋苒回到京都，大概半月之后，助理向她汇报了一则好消息，凤凰古镇的旅游投资计划得到当地市里回应，只要宋氏能在一个月之内给出合理的改造投资方案，他们愿意将最终的投资权限交给宋家。
这速度快得有些超出宋苒的预期。
“单家呢？”
她合上手中的资料，面色凝重。
单家毕竟在旅游投资方向有经验，这几年来也有不小的成果，可以说，宋苒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优于单家拿下这个计划。
助理听了，也跟着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开口，“听说单先生那天回去后就有意要放弃那边的投资竞争，具体什么原因不清楚，不过他近段时间应该会再来京都……”
“算了。”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她一抬手拒绝，“时间快到了，你去安排一下车。”
说罢起身捞了座椅后背上的外套拿在手里，又转身从身后的书柜上拿出一份事先包装好的礼物，才跟在助理的身后出门。
一个小时之后，汽车抵达城郊的某礼堂门外，宋苒坐在车上静等了片刻，一直朝着窗口位置张望的助理看到大门台阶上陆续有人下来，便转头提醒，“小姐，出来了。”
宋苒收起那只抵在太阳穴上的手，抬眸望了一眼，就看见蜂拥而出的人群中，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被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围着下台阶。
“走吧。”
她推开车门下去，简单整理了衣衫之后，从助理手中接过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
之后抬脚再往前走两步，那满脸笑意融融的老太太在看到她之后便同身边人打了招呼，随即朝她走来。
“宋小姐怎么来了？”
齐老太太今天穿的衣服，是十几年前的压箱底，当时齐老先生在世的时候，特地给她从国外定制的一套宽肩礼服，很衬人的气质。
她看到宋苒，脸上显露出情真意切的笑容来，在几步开外的位置就伸出手去。
宋苒温和笑着，些微一颔首，将手里的礼盒递出去，“上午有几个重要的工作会议，没能赶得及参加老先生的授勋，很遗憾。”
齐老太太没拘束，收着礼盒之后直接递到了旁边带过来伺候的小姑娘手里，又笑，“你有这份心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太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感激的不仅如此，更有宋苒极力为齐老先生争取来的这份荣誉。
齐家如今败落，今年央协五十年庆的授勋名单上本来没有齐老先生的名字，却给近年来一直给协会有捐赠的宋父留了位置，宋父不愿承受，协会的工作人员还曾主动找上过门。
那时候宋苒刚打算要去南城见齐老夫人，有心要走这步棋，便送了个顺水人情。
谁知道老人家感激得热泪盈眶，后来在院子里听到她打电话说旅游投资的事情，就顺带着给了凤凰古镇的建议。
与老人家随意寒暄两句，她便作势要离开，临走之前朝四周看了看，才问：“齐小姐没回来？”
“回来了。”
齐老太太似乎这才想起来，转头看了一眼之后问身边的姑娘，“小姐呢？”
那姑娘回头朝大楼后面一指，“我刚刚看有位先生拦住了小姐，两人估计在那里谈什么话呢。”
话音落，宋苒与老太太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心知肚明。
“看来，尚先生比以前是清闲多了。”
女人垂眸，单手整理着风衣外套的袖摆，话说出来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老太太手里的手杖则重重敲在地上，发出哐哐的声响后呵斥着：“把她给我找回来，不像话！”
尚睿如今落马，一边是他，一边是对其有恩的宋家，老太太会怎么选择立场，自然不用多说明。
宋苒拉拢了老太太，又替她把唯一的孙女给找了回来，如今尚睿和齐枫的生活都不会好过。
她见老太太眉间凝着火气，就自顾失笑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个得了命令的小姑娘转头就跑远了，她才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略带抱歉地开口道：“我后面还有事儿，就不耽误老太太您返程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齐老太太见人没有逗留的意思，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从包里摸出一本泛黄的古书来，“宋小姐等一下。”
宋苒回头，看到她手里的那本书，转瞬便笑了，伸手接过来，“难为老太太您还记着。”
“这书是原稿，我家先生生前留着的，把它送给宋小姐，就当是谢谢你给我把枫儿找回来了。”
宋苒笑着点头，将书收在手里，“我会好好保存，这书价值不菲，我会请专人估价，到时候所有的费用会转到齐小姐账户上。”
说完，也不等老太太再拒绝，抬眸朝她身后示意一个眼神，“齐小姐来了，我就先走了。”
之后转身朝后走到停着的车身前，在那抹身影彻底走近之前已经抬脚跨进车里，嘱咐助理发动引擎离开。
齐枫走到老太太身边，眼眶是红红的。
那姑娘跟在身后，时不时地回头望一眼，见人没有追上来，才些微松下一口气，紧跟着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你哭什么？”
老太太见孙女那样子，心里便有忍不住的火气。
她并不知道宋苒和尚睿之前的婚史，也就不清楚自己孙女做了人家的小三，但她很明白，尚睿得罪了宋苒，他们齐家如今再无力牵扯进任何一场争端中。
所以她又将手里的手杖敲重了几分，冷冷地警告，“跟我回南城，以后不准你再见那个男人。”
齐枫心底里也是这么想的。
她点点头，扶着老人家的手臂往前走，“我也没打算再见他的。”
今天的授勋仪式上，坐在观众席位的齐枫看到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被人扶着上台领受勋章，之后热泪盈眶地叙述了自己丈夫早年的成就。
她的心底里是满满的震撼和愧疚。
她对这个爷爷的印象并不深刻，父亲过世的也早，所以从小就对奶奶口中所谓的“门第”没有切实的概念。
但听着奶奶在台上回忆的时候，余光瞄见不远处座位上男人投射来的目光，她便觉得十分不堪。
第557章
情怀
齐枫回到南城，暂且没有了其他的打算。
齐老太太也不放心她，每天都将她看得很严，身边时刻都有一位佣人跟着，即便外出逛街，也是时刻汇报行程。
她也没了反抗的欲望，每天清心寡欲的，活得就像道观里的和尚，三餐吃得清淡，空闲的时间就是打理院子里花草或者站在阳台边画画。
但伺候她的小姑娘会发现，家里的小姐经常什么事情做着做着就发起呆来了，一幅画画了几遍都这样，那些珍贵的花种也被她锄坏了不少。
“总之……”她对家里其他的姐妹说，“小姐的魂不在这儿。”
魂不守舍的齐小姐在去楼下倒水时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颜料罐，她也不懊恼，看人将地板清理干净之后去房间换衣服，“你陪我去店里再买一套。”
二十分钟后，她将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巷子口，小姑娘跟在她身后下车，踮脚朝里面张望着，“小姐，咱们家附近不就有书店吗，怎么要到这里来？”
齐枫抬脚往小巷深处去，青灰色的石板和砖墙，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她伸手拨开一片绿叶，另一只手牵着裙摆，脸上难得露出几许轻松惬意的表情来。
“这里画稿和颜料是最好用的。”
等往前走了一段时间，一家老旧门店正若隐若现的时候，她才笑着回应了身边人的疑惑，“上学的时候，我们经常来这里。”
我们的那个“们”——
小姑娘凝着眉，正要露出疑惑的神情时，就见自家小姐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一只手还搭在砖墙上，另一只手也照旧提着裙摆，只是那笑容僵在脸上，眼底情绪慢慢由震惊变得复杂。
她顺着那视线看过去，就见已经完全显现在眼前的门店前，站着一堆年轻男女，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仰着头，透过小巷缝隙的斑驳阳光恰好洒在她脸上，而她笑意盈盈的，伸手牵了牵旁边女人的衣摆，好像试图劝说什么。
女人回头朝身下瞄一眼，又听旁边男人气势汹汹地在嘀咕，“远就远一点呗，这里的画板和颜料是最好用的。”
说着，举起一沓画纸杵到她面前。
宫岐最初听说这个男人自告奋勇要带小喵买上绘画班用的工具时，就已经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之后碍于小喵的面子，跟着他一路过来了，最终结果果然没让她失望。
这和她原本以为的“最好”可不是一个层面的“好”。
尤其是面对男人杵过来的画纸。
她从风衣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来，将那画纸夺过，之后垂眸将包装纸前后翻了个遍，再又推到男人怀里，“这种牌子的画纸，每家书店都有的卖，你说这家是最好用的，意思是别家卖的是假货吗？”
男人将那画纸抱在怀里，支支吾吾地不同意，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可反驳的话来。
宫岐见状，顺带着将双手环在胸前，“不同品牌的同一件产品，其品质有优劣之分很正常，但你要说同一品牌的同一样产品，这家偏偏是最好的，我很好奇，你是不是脑子里长了泡？”
顾峥被噎得哑口无言，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招来在旁边看热闹的老板，“老板，你来说说，为什么？”
那胖乎乎的老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这店早年是他父亲开的，如今落在他手里经营，小时候确实听过这样的说法，说这里买的东西是最好用的。
但他想了想，最终笑着解释，“我父亲人善，很多年前这里的东西都算得比别的地方便宜一些，那些小孩就喜欢来我们这里，说这里东西好用，其实东西都是一样的，大家就是图个情怀。”
“情怀”两个字，让顾峥愣了愣，也让几米开外的齐枫心头“咯噔”一声。
小时候，顾峥贪玩，总爱甩开家里的管家，拉着齐枫走街串巷，这条小巷也是他们当时无意间发现的，听别人说好，他们也一直以为是好。
可是是不是真正的好，隔了很多年，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在顾峥愣神的间隙，宫岐已经察觉出些许端倪来，既然说是老板父亲当老板的时候，那肯定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于是她一边进门挑选着要给小喵买的东西，一边评断，“顾先生倘若一直生活在自己自以为的世界里，那你的人生是不是太过没有意义。”
挑好了要买的东西，她拿着去老板那里结账，之后拎着袋子出来，“我已经托朋友从国外带了更好的回来，所以我可不会承你这个人情。”
顾峥闻言，摸摸鼻子，显出几分颓丧，却还是小心谨慎地问：“那，猫能还给我了吗？”
女人闻言轻笑，低头看了一眼正拽着她衣摆的小家伙，问道：“小喵，你觉得呢？”
“不行。”小喵凝眉，郑重地摇着头，又重复道：“我觉得不行。”
这答案深得宫岐之心，她抿唇，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对方怀里，拉着小喵的手转头就走，一边走一边不耐烦地抱怨着，“我还有一堆的公事要处理，你以为谁都跟你顾大少爷一样，那么有闲工夫逛花园。”
她的脚步迈得飞快，带着小喵有点一路小跑的架势。
而顾峥虽有挫败感，但脚步却是片刻不迟疑地追了上来，企图商议着，“宫小姐，别这样，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嘛，我肯定尽量满足你……”
宫岐听着，猛然间回头，男人脚步来不及刹车，抱紧了手里的东西，一脸惊魂地未定往旁边撤了撤。
“尽管提？”女人勾着红唇，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当初你丢掉它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有这一天，一只猫而已，你想不要就不要了，但你以为这世间上所有事情都像丢一只猫那么简单，说挽回就能挽回的吗？”
她的话，让眼前的男人凝眉屏息，失去了辩驳的能力。
以为气氛就要冷凝下来，不料想对方突然又勾唇笑起来，转身继续朝前走了两步，“别着急，等我想到了什么条件，自然会跟你提的。”
小喵听了，比出两根手指来，在顾峥面前提醒着，“顾峥叔叔，你欠妈咪两个条件了哦。”
顾峥横眉，气呼呼地跟上去，拐过那小小的弯之后，就猝不及防看见躲在那一堆爬山虎绿影下的人影，瘦瘦小小的，扶墙站立着。
他的喉咙一紧，身前的女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第558章
爹地候选人
宫岐见到齐枫，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
她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不满，但也很清楚自己的气场和对方不合。
脚步些微一顿之后，她又拉着小喵继续往前走，“走吧，该送你去上课了。”
小喵睁着大眼睛，被宫岐拽着手臂的时候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扶墙而立的齐枫正抿着唇，眼睛直勾勾落在她身后。
她再回头看身后，顾峥叔叔的眼睛却不知道是落在何处。
好像是放空着的，又好像是在看着妈咪脚上的那双高跟鞋，她好奇，也低头盯着那双银灰的高跟鞋看两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妈咪，咱们还要在这里等顾峥叔叔吗？”等上了车，小喵爬上副驾驶座，自己系着安全带的时候一脸认真地问宫岐。
而回答她的只有渐渐响起的引擎轰鸣声。
她又抿抿唇，低头盯着旁边宫岐刚刚为方便开车而换下来的高跟鞋，“妈咪，顾峥叔叔为什么要盯着你的鞋看？”
“我的鞋？”宫岐双手把着方向盘，转头见小家伙当真一脸疑惑的样子，便忍不住勾唇一笑，“你顾峥叔叔可能是看出来了，妈咪的这双鞋不合脚，想问我为什么不合脚还要穿着出门呢。”
小喵一脸天真，大眼睛忽闪两下，自己就想明白了，“应该是因为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