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他眼神一贯清冷，听完只是微微一抬手，“司法交涉那边你去派人搞定，务必解释清楚，如果有必要重新审查相关资料也可以。”这个他倒不是特别担心，心中更困惑的是照片泄露的渠道。
顿了顿，抬头眼神冷了几分，“你确定昨晚酒吧的人都排查干净了吗？”
林水闻言扶了扶镜框，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又下意识点了一下头。“我看这事情不大可能是素人动的手脚，毕竟这照片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随手拍的。”
邵允琛敛眸，沉默着表示了赞同，心头也隐隐冒出了一个名字。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林水迈步过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身后跟着表情冷冽的严苛。
“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严苛双手交叉握在身前，手里拿着一份暗黄色的牛皮袋，闻声略一点头，将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趁着邵允琛打开资料的间隙开口：“这里面是关于牧名手机的资料恢复信息，技术判断他在不久之前对手机进行过格式化处理，里面没有搜集到什么有用资料，也没找到新闻上的这张照片。”
脸色伴随着话题的推进一点点阴沉下去，邵允琛阴冷的眸光落在眼前两张白纸上，无意识用力的手指将纸张捏的变了形。
流转的视线微微一顿，又听着耳边严苛在补充：“不过，我们恢复了手机里昨天的两通未接来电，这个号码很熟悉。”
薄唇上挑，眼前的号码恰好对上脑海中反复转圜的那个名字。
“宋苒。”
他声音清冷，带着不知深浅的怒意。
“是她。”严苛微微颔首，“这张照片极大可能是从她那里流传出去的。”
邵允琛将眼前的资料合上，拍在办公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身体微微靠向椅背，阖上眼皮之后就没有再发话的意思，林水和严苛相互对视一眼，一前一后退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邵总，十分钟之后中层领导会议，需不需要帮您延迟？”
关门之前，林水半边身子侧向办公桌的方向，听到那边一句淡淡的“不用”之后才安心离开。
轻浅的关门声响起，男人下一秒睁开眼睛，眼底透露出的森寒将整个人的气质都提上了另一个冰点。
“宋苒。”指尖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面，口中反复嗫嚅着这一个名字，不过片刻之后起身，整理了衬衫的袖口和领带，再看又是一如往常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顶层会议室冷气开得十足，但半场会议下来还是有不少人汗湿脊背，厚厚的眼镜片下压着一双双不安的眼睛，企图在这个年轻有为的总裁身上找到半分他如此自信的缘由。
他却像是看穿了众人的心思，“各位都是金融界的大佬，相信都知道投资没有不冒风险的道理，我邵允琛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我比在座各位都小心。”
他冷眸，环顾一圈，语气转而带着几分倨傲，“计划的实施势在必行，有不同意见的会议结束之后可以来我的办公室面谈，觉得我的理由说服不了在座各位的当然也可以另谋出路。”
他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表达了最明确的意思，期间甚至没有多费一句口舌，以至于众人还没在这全新的方针策略中缓过神来，人已经推动着身下的椅子，在与地板的摩擦声中缓缓起身。
“散会。”
他扣上西装纽扣，阔步离开。
林水在身后收拾了桌面上的电脑和笔记本，脚步匆匆忙忙地跟上去，快到办公室门口时终于追上。
“邵总……”声音低沉地喊了一句，接下来要说什么却又显出几分犹豫。
邵允琛脚步顿了顿，静等着他开口却没等到下文，薄唇浅勾，转身对上男人并不确定的视线：“你有话就说。”
林水支支吾吾的，“今天会上，之前不是说两个计划都拿出来讨论讨论，怎么突然……”
他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毕竟邵允琛的心思一向不好琢磨，身为贴身助理没看懂自家总裁的心思，也不是一件值得说道的事情。
果然见他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他就索性闭了嘴，身体绕开，伸手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做出邀请状，“邵总，请……”
邵允琛沉眸转身，迈步进了办公室的瞬间就扯松了领带。
脚步带起一阵轻浅的风，又听着暗沉的嗓音在空间内回荡开：“本来可以采取惯用的保守发展策略，起码可以保证不波及龙腾在南城以外的业务，不过在刚刚，我改变了主意。”
“刚刚？”林水一顿，刚刚从旁边茶水间端了一杯咖啡过来放到他面前，“可是这样做的风险……”
邵允琛沉默下来。
他也不是激进主义者，至少以前不是。
但既然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把主意动到陆瑶身上来，一味的自我保护也不见得就是最好的求全之法。
打开电脑，界面又跳转出之前的画面，他的神色彻底冷下来，将新闻页面关闭，同时叮嘱：“近段时间帮我留意一下尚睿的行踪，如果他不方便，就从他身边那个助理入手。”
林水一愣，旋即很快答应下来。
“邵总，午餐是回家还是……”
抬手看了一下时间，林水试探着询问，话音未落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目光转向一边，看到来电显示之后几乎没有犹豫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
静等了两秒，就见男人突然站起身来，身体已经朝着门外走去，挂断电话之后脸几乎黑成了锅底。
回头嘱咐正跟过来的林水，“备车，去医院。”
第334章
前妻
医院走廊的灯光泛出令人心寒的惨白，陆瑶坐在铁皮座椅上，后背延伸至身体四肢，都被抑制不住的汗水浸染。
狭长的空间里回荡着女人不断的啜泣声，一下一下的，惊扰着跳动的神经。
“妈，别哭了。”
陆瑶哭不出来，她极其冷静地看向手术室大门，盯着门头“正在手术中”的字眼，心底逐渐蔓延上一层寒意。
陆母却止不住哭声，眼睛哭肿了，一流眼泪就又酸又疼。
听见女儿说话，她隐忍了一秒，转头目光落在她凸显的肚子上，怔怔的有些晃神，反应过来之后匆匆忙忙起身，穿过长廊折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陆瑶手指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孕妇装上收腰的绳子，莫名觉得这样的设计有些多此一举，竟然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将绳子一点一点拽出来。
再等了一会儿不见陆母出来，她这才挣扎着起身，扶着墙壁缓缓走向洗手间。
转过弯，入目见到瘫倒在洗手池边人事不省的陆母，心头略过一丝惊慌，接着便呼救起来：“救……救命啊！”
“妈，妈……”
眼泪在这一刻毫无意识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她蹲不下身子，回身看向空荡荡的走廊，心底一下子溢满了绝望。
半晌跪下一条没受伤的腿，沉重的肚皮和肿起的脚掌都在压抑着她的呼吸，揩了一把眼泪，又去掐陆母的人中。
老人家似乎还有意识，哼哼唧唧地喊着“瑶瑶”。
“我来……”
仓惶中一道沉稳的声音闯入耳中，来不及回头，下一秒男人就从后面将她搀扶起来，紧接着又弯腰将躺在地上的老人抱进了急诊室。
“师兄……”看着那抹身影急匆匆去了，她才想起来追上去，扶着墙壁脚步一深一浅。
检查完情况，陆母也逐渐恢复了意识，正躺在病床上吊盐水，陆瑶这才收拾了心情，脸上也恢复了以往的寡淡。
冲着旁边刚刚张罗完的向东南轻轻一笑，“师兄，谢谢你。”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看向陆瑶的眼神有些复杂，嗓音沉沉地问：“邵允琛呢？”
陆瑶手里捧着半杯护士送来的温水，细嫩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塑料的杯壁，神色淡淡的，“刚刚电话已经打通了，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这才又转头看向病房门外站着的女人，跟着向东南一起来的，一路上没说什么话，只在刚刚扶了陆瑶过来，又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的视线来回转圜，询问的意思很明确。
向东南也看出来，对她浅浅一笑，“她闻不惯这里面的味道，你别介意。”
“前妻？”陆瑶坐久了觉得有些腰痛，便将水杯放到一边，下意识双手撑住了后腰，微微放松一下，顺势观察着男人的脸色。
就见他敛眸，一手插在口袋里，低低“嗯”了一声。
脸上没什么额外的情绪，对这一切显得很平淡，只是打趣道：“你倒是很聪明，一眼能看出来。”
陆瑶不由得又转过头去，女人大半个身影被挡在门外，只露出半截深红色的裙摆，还有身下时不时探出的一只丸子头。
眼睛骨碌碌转着，脸上洋溢的天真可爱又多了几分。
“恬恬胖了。”她淡淡一笑，冲那颗丸子头招招手，小丫头便瞬间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抬头向身边的女人确认了什么，才“噔噔噔”小跑过来，在快要接近陆瑶时猛然放缓了步子，眼睛滴溜溜盯着她圆圆的肚子。
慢慢地靠近，还时不时抬头跟向东南确认表情。
见他扬眉表示了同意，这才又看向陆瑶，有些不大确定地咬着手指。
陆瑶被她逗笑，问她：“想不想摸摸小弟弟小妹妹呀？”
恬恬闻声郑重地点点头，伸着肉嘟嘟的小手盖上来，抚摸了一会儿之后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又“噔噔噔”跑回去，拽住了门外女人的手臂。
男人视线尾随而去，趁着间隙，陆瑶抬眸询问：“你原谅她了？”
向东南眼底情绪不可捉摸，只是嘴角清冷的笑意保持不变，看着那抹深红色身影被小丫头拽着缓缓走近，压低了嗓音道：“有了她的配合，恬恬的恢复进程很迅速。”
毕竟她是孩子心魔的根源，如果不去除这层芥蒂，恬恬不可能真正快乐起来。
他耸耸肩，神色温和了一些，“她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
陆瑶敛眸，不置可否，只在女人逐渐靠近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撑着腰身打算起来打声招呼，不料坐的久了腿上有些使不上力，试了几次也没站起来。
“小心一点。”
向东南弯腰，下意识朝她伸出手臂，却在快要扶住她时微微一顿，同对面也做出了同样动作的女人对视一眼。
尴尬的四只手怔怔地悬在半空中，同时朝着陆瑶的方向。
她淡淡一笑，一手扶住了右边女人细嫩的手臂，借助了一番力量起来，长长呼出一口气之后才道一声“谢谢”。
“不客气。”女人一头栗色长发散在身后，搭配着红色长裙，身量纤细修长，细心观察能发现她深邃的眼眶中藏着一双浅蓝色眼睛。
气质和模样都很出众。
“陆瑶。”陆瑶朝她伸出一只略显浮肿的手，女人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一弯，伸手迎合，“林泉。”
笑起来的样子显出几分灵动的妩媚。
算是打过招呼，陆瑶也不再多说什么，朝病床上的陆母看上一眼，老人家似乎睡得也不安稳，眼皮颤抖个不停，被面上的双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最近家里的事情实在比较多，等我爸身体好一些，一定请你们吃饭。”
将被角掖了掖，做出抱歉的神情，“我这样也不方面送你们，师兄还是带着恬恬先回去吧。”
林泉闻声微微颔首，已经作势摆出要离开的姿势，却不料身下的恬恬一把抱住了陆瑶的双腿，脖子仰的高高的，嗫嚅着说：“瑶瑶阿姨，恬恬不想走……”
陆瑶有些吃惊，眼睛睁大了几分，下意识抚摸着恬恬的脸蛋，看向向东南，“恬恬现在能说这么多话了？”
向东南也不压抑喜悦的神色，略略点头之后又道：“现在两个老人躺着，你一个孕妇太不方便，我在这里等到他过来就走。”
也没有什么要商量的语气，像是打定了主意。
陆瑶下意识要回绝，转头看到旁边的女人很快收敛了眼底异样的情绪，跟着应和：“东南说的对，他是一个热心的人。”
第335章
人已经进了医院
说话带着浓烈的外国语法，不等陆瑶反应，她又握着拳头在鼻下轻轻咳嗽两声，“不过我闻不惯病房里的味道，真是抱歉了。”
礼貌性地露出抱歉神情，继而朝向东南看一眼，“我在外面等你。”
之后便迈步出了病房。
陆瑶略有些尴尬，带着为难的神情朝向东南看过去，“师兄，你先回吧，我这里有情况也可以喊医生护士帮忙的。”
向东南却执拗，坐在陆母床边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怕陆瑶心里过意不去，一个劲地安慰：“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这样的脾气。”
陆瑶站了一会儿，面色渐渐沉下来，知道自己不适合挑开这样的话题，却还是在摸着恬恬脸颊的时候忍不住问：“你想好了吗？”
向东南微微一怔，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没有极快地做出反应，半晌诚恳道：“她回来请求复婚，但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要是恬恬能够接受，也不是不行。”
说罢嘴角笑容惨淡，陆瑶大致明白了他的心情，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顿了顿，脚步折向房间出口。
“不管有没有想好，也没有我们两个在病房让她一个人在外面的道理。”说着浅浅跨出一步，“麻烦师兄替我照顾一下我妈，我去外面看看。”
之后脚步迈出去，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恬恬。
走出病房没见到那抹红色身影，陆瑶一手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一手牵着恬恬尝试跟她多说两句，在接近洗手间的转弯处冷不丁冒出一抹身影。
林泉匆匆忙忙的脚步停下来，身上笼罩着浓浓的烟味，见陆瑶下意识地拧起了眉头，她挥了挥空气，“不好意思，烟瘾大。”
陆瑶莞尔一笑，不甚在意，“要不是肚子里这两个，我也会向你讨一根的。”
她似乎有些惊讶，打量着面前气质温婉的女人，“你也抽烟？”
陆瑶微微点头，不期然身下的孩子一板一眼地叉腰警告：“NoSmoking！”
林泉微微诧异，回了一句“OK”并摆出相应的手势，小家伙冰冷的神色才松缓下来，笑着露出两颗奶牙。
陆瑶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的收敛眸光，将心底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不多时走廊里男人急匆匆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这小小的僵局，陆瑶闻声望去，见到逆光走来的邵允琛，一颗始终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稍稍放松下来。
“瑶瑶。”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略显焦灼的语气回荡在角落里显得分外明晰。
——
陆父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傍晚，手术时间绵长，老人家出来时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潜在隐患依旧不可估摸。
陆母似乎已经哭干了眼泪，醒来之后坐在病床上枯瘦的像一团槁木，一动不动的，眼底也没了神采。
“阿姨说他是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的。”陆瑶坐在那里，食指不安地搅动着，语气平淡，心底却带着深深的愧疚。
对于邵允琛的愧疚。
她怔了怔，有些自我怀疑，“我爸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醒来也许会更受不了。”
邵允琛无言，只默默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气息传来，她突然就觉得困了，倚在他的肩头呼吸也沉重下来。
“我送你回去休息，医院的事情我会交给严柯安排好。”
清浅的吻落在额头，陆瑶没了发表意见的力气，只沉沉地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下一秒就觉得男人的手臂穿过了她的腰身和大腿，结实的臂膀一用力，身体就随着他步伐的节奏动起来。
莫名觉得安心，甚至这一系列的过程中心安的不愿意睁开眼睛。
只是下意识攀附上他的脖颈，脑袋倚在他的胸膛处，略微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睡下去。
小动作引得男人微微勾唇。
“允琛……”她声音沉沉哑哑的，带着浓浓的困倦，不等得到回应又开口：“把爸住院的消息公布出去吧，等司法的人来查，他现在这情况那边也采取不了其他措施的。”
“嗯。”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邵允琛淡淡的，“已经派林水去安排了，下午消息就已经发布出去，现在局势正在酝酿中。”
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已经迈进电梯，关上门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无暇顾及，就见陆瑶闭着眼睛在他身上摸索。
“瑶瑶，上车再接吧……”他的声音里隐忍着某些情绪。
柔嫩的手掌在他身上不断游移，敛眸憋了半晌才见她从内置口袋里摸出来手机，一看备注一个“柯”字，陆瑶眯着眼睛反应过来是严柯。
忍不住调侃，“邵先生不觉得这样的备注过于暧昧了吗？”
邵允琛眸光一沉，来不及解释就见她按下手机接听递到他耳边，结结实实把他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什么事？”他的口气听起来不太好。
严柯倒没察觉出什么，“邵总，查到人下午就进了医院。”
语气比他还要冷冽。
邵允琛的目光倏然沉下去，一抹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顾及着怀里的人还是没发作，沉静的声音吩咐：“你在医院看顾好二老，不允许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