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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伊里尔一脉和丹支王庭沾了点血亲,不过这血亲不太近,他们便没有获得居住在上京的资格,被封到了抚见城来。原本他们这样边缘的家族没什么家底,可到了抚见城后,他们不知怎么就交了好运,买下一座山头便发现有金矿,财源顿时滚滚而来。同时伊里尔老爷的大儿子小儿子也被提拔去了上京做高官,可谓是官运亨通。

    总之,如今的伊里尔家在抚见城中,唯有“显赫”二字,他甚至沾着儿子们的光,将丹支苍言经的圣物借回抚见城供奉。供奉之处是在伊里尔府里的一座琉璃塔中,神神秘秘的,外人只能在塔外拜一拜,但是这些拜过圣物的人回去之后便都会交上好运。一时之间来拜访伊里尔府的名流踏破了门槛,如今这可是整个幽州最炙手可热的家门。

    段胥笑道:“你不会是来拜胡契圣物的吧?”

    贺思慕有些不屑地轻轻一笑,说道:“拜圣物?我怎么不拜我自己。你既然喜欢猜谜,便不妨好好猜一猜他为什么能有如此好运。”

    段胥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从前听过养小鬼一说,有些人为了交好运得名利,会供养恶鬼做交换。这伊里尔……难不成供养了鬾鬼殿主?”

    贺思慕抬眸看了他片刻,摸摸他的后脑笑道:“我将来一定要收藏你这聪明的小头骨。”

    段胥想,她表达欣赏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第41章

    偷吻

    段胥摘下帷帽,终于在人世显露出真身,他抱着被子铺在地上,感叹道:“你没有触觉,睡在床上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贺思慕躺在床上,闻言悠悠说:“你胆子这么大,做人是不是可惜了?”

    段胥立刻笑嘻嘻地闭了嘴,一番收拾之后回来再看,贺思慕已经抱着枕头沉沉睡去了。

    原本恶鬼不会睡着更不会做梦,然而与段胥换感觉的期间,贺思慕每晚都会按时入睡。

    他之前好几次趁她睡着偷偷来看她,都能看见她抱着个什么东西,好像非得怀里有个玩意儿才能睡得安稳,就像个孩子一般。

    段胥将房间里的灯吹熄了,月光清辉便充满了房间。他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撑着下颌看着熟睡的贺思慕,她的脸半埋在被褥里,摆出一个略显逃避又安逸的姿态。

    她着实是很白,像是白瓷一般,显得五官和头发的黑越发黑,白纸上的水墨朱砂似的惑人。

    她这么美又活了这么多年,大概有过不少爱人罢。这鬼王会不会跟人间的皇上似的,有三宫六院呢?

    段胥想到这里,便微微眯起眼睛。他坏心眼地伸出手去扯她怀里的枕头,左挪挪右挪挪终于成功将枕头抽走,悠然放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睡梦中的贺思慕皱起了眉头,手在床铺上摸索着,仿佛想重新摸到她的枕头。段胥低眸看着她的手指在洁白的被褥上前进,慢慢靠近他的手臂,温暖地搭上他的手臂。

    他并没有躲避。

    果然那手指碰到了他被单衣包裹的小臂,便以为终于寻觅到了枕头,抓住他的手臂扯了过去。

    段胥顺着她的力量俯身过去,见她松了眉头安详地将他的手臂抱在怀里。段胥心想,若是贺思慕此刻醒来看见这一幕,待她恢复法力他这条胳膊大概是真的保不住了。

    但段胥显然不是见好就收的人。

    他是得寸进尺的人。

    他趴在贺思慕床前看着她,她刚刚的一番动作让她的脸从床褥中露了出来,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面前。

    “贺思慕……”他低声地叫她的名字。

    她自然并不回应。

    “贺思慕………”

    “贺思慕………”

    他换着语调叫了三声她都没有从睡梦中醒过来,他便笑起来说道:“要是我想亲你,你不会真杀了我吧?”

    “唔,你现在没法力,待秋后算账的话……那我就真的只有八天好活了?”

    段胥慢慢靠近贺思慕,凝视着她的睡颜。

    “思慕。”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唤道。

    不知道是在叫她的名字,还是在说自己的心事。

    这一声思慕却让贺思慕皱了皱眉,慢慢地睁开眼睛。她似乎刚刚从一个梦里醒过来,眼神不甚清明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段胥,好像不太能分清现实和梦境。

    月光在眼前人的眼底勾勒出一点弧光,他的眼睛圆润眼角微微上挑,像是清澈明亮的一块水玉,仿佛是个再天真赤诚不过的少年。

    贺思慕含糊地说:“这眼睛真好看。”

    “又想收藏了?”

    “眼睛要……活的才好看。”

    “……这样,那你可得让我好好活着啊。”

    段胥莞尔一笑,那双明亮的眼睛便合了起来,他微微向前亲吻了她。很轻很浅的一个吻,带来他身上清冽的香气,仿佛春雨后的花开,从他的唇上染到她的唇上。

    贺思慕睁着眼睛,她愣了一瞬,才真正从梦中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段胥正在亲吻她。

    段小狐狸……在亲她!

    这次不是蹬鼻子上脸,这是直接上天灵盖啊!

    她眯起眼睛正欲发作,却见面前不怕死的登徒子突然睁开眼睛,眼里凝着一点警觉的光。段胥离开她,将自己的黑色外衣披在她身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贺思慕被他衣服上的香气所笼罩,她冷冷地看着他,不消片刻便看见了门外出现了一些可疑的人影,一阵极为轻微的响动之后,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是一群黑衣人,看起来像是刺客的凡人们。

    段胥和贺思慕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群刺客们大约有二十几人,一看见段胥和贺思慕都醒着,立刻从偷袭转为了明攻,亮出兵刃一言不发地一拥而上。

    段胥叹息一声道:“我其实不喜欢不明不白地杀人。”

    他在刺客间腾挪,轻盈地以刀鞘挡下数剑,双剑出鞘银光闪闪,风一般地游走几圈,近身之人全被他抹了脖子。唯有一个欲偷袭贺思慕的,被他从后心一剑贯穿。

    一时之间鲜血四溅,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持续时间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段胥便擦了擦剑然后归剑入鞘。

    杀人这件事历来是他最擅长的。

    从满屋尸体中升起明灯,仿佛腐草为萤,闪烁着光芒消失于窗外的夜空之中。

    段胥转身看向贺思慕,笑道:“明灯升空,流星逆行,原来这就是恶鬼眼里的死亡。”

    贺思慕却没有笑,她从床上下地,披着他的黑色外衣,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走向他,气氛危险而僵硬。

    段胥不避不闪地站在原地,待她站在他面前时,他便轻松地说道:“这屋子现在脏成这样,真是没法住了。”

    贺思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片刻,突然移开目光往廊上走去。段胥愣了愣,转过头去问她:“你去哪儿?”

    贺思慕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是说了,这房间没法住了,得让掌柜的换一间。”

    段胥沉默一瞬,便笑着跟上去,说道:“哪里有让殿下亲自跑腿的道理。”

    在他的设想中她应该要生气、威胁或者惩罚他,可是她没有。她举止如常,仿佛刚刚他那个亲吻只是幻觉。

    这样轻描淡写粉饰太平的态度倒让人琢磨不透。看起来也不像是默许,难道是真的决定要同他秋后算账。

    不会八天之后真是他的死期罢?

    贺思慕对掌柜的说她遭遇劫匪,于是当晚就换了房间,第二天早上客栈的主人竟也登门查看情况。

    掌柜的来贺思慕的房间报伊里尔老爷来了的时候,贺思慕正点了一桌子香气四溢的美食佳肴,见掌柜的来便笑道:“这味儿我闻够了,吃却吃不下,你拿走两盘吃吧。”

    在一边戴着帷帽不能被人所见的段胥笑起来,心说她用他的钱倒是很大方。

    掌柜的哪顾得上吃饭,着急忙慌地说昨晚客栈里遭劫匪的事情被老爷知道了。话音未落,那日贺思慕和段胥见过的富贵老爷便带着几个家仆,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掌柜的立刻伏在地上跪拜,道:“老爷。”

    他暗暗给贺思慕递眼色,小声说:“这可是伊里尔老爷,还不跪拜行礼!”

    贺思慕漫不经心地看了伊里尔一眼,屁股压根就没打算离开板凳,她用胡契语说:“这位老爷,你要不坐下来一起吃?”

    掌柜的眼色递得都要眼皮抽筋了。

    伊里尔腰间的铃铛轻轻响着,他看看贺思慕,再看看旁边戴着帷帽不见样貌的恶鬼。那恶鬼便十分礼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有些诧异,他此前见过的恶鬼无不高高在上,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彬彬有礼的恶鬼。

    伊里尔摆摆手让掌柜的和他的家仆先退下,打量了这姑娘和恶鬼一阵,迈步走到贺思慕旁边的位子上坐下,说道:“是我的客栈没照顾好姑娘。这一桌菜不算什么,要是姑娘喜欢,我可令全城最好的厨子再给你做一桌。”

    贺思慕托着下巴,轻声笑起来:“没照顾好?我看照顾得很好啊,半夜特地还送这么多人来陪我,着实是让我惊喜。”

    伊里尔抚摸着自己镶嵌宝石的黄金带钩,也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倒是大大方方地笑起来:“姑娘和鬼同行,那些人怎么可能伤得了姑娘。”

    “是么,老爷应该是想着他们伤我也不过是杀了一个异族平民,你也不愁摆不平这事儿。他们若是杀不了我,你正好探探我的底。”

    “哈哈哈哈姑娘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我只是很好奇,历来人们供养的都是小鬼,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有人供养成人模样的恶鬼。”

    伊里尔一边说着,目光一边移向旁边的男子,男子似乎轻轻笑了几声。

    段胥心想着这真是个有趣的场面,活人被当成恶鬼,而恶鬼被当做活人。

    贺思慕摇摇头,道:“谁说我供养他?我是主他是仆,是我驱使他。”

    伊里尔面露诧异之色,从来养鬼时双方的关系都是鬼为主、人为仆,居然还有身份逆转的方法。他眼神微微沉下来,笑道:“姑娘是用何种方式驱使恶鬼的呢?您可愿意,将您驱使的这个恶鬼转让给我?”

    闻起来是真香,吃起来却没有味道。

    她说道:“怎么了?伊里尔老爷难不成也听说鬾鬼殿主犯了事,要弃他而去了?”

    第42章

    府上

    伊里尔面露惊诧之色,贺思慕瞧了瞧他的神情,好像自觉失言般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那就当我没说。既然鬾鬼殿主和你的结约犹在,我的鬼你也养不了。”

    伊里尔面色不佳,但仍然笑道:“我并非是要自己养,这位恶鬼兄弟在我身边,我自然有更好的去处给他。”

    段胥想怪不得那些拜过伊里尔家圣物的贵人,回去都交上好运了,原来是他将恶鬼引荐给了他们。

    贺思慕一边吃着菜,一边问道:“你想要我的鬼,可有什么来换?”

    “金银珠宝……”

    “无趣。”

    “那姑娘想要什么?”

    “我听说伊里尔老爷有个花园,里面收集了各种奇花异草,最近正是春日,香气四溢。”

    “那是我宅邸的后花园。”

    “那就把你的宅邸给我做交换罢。”

    伊里尔沉默了片刻,道:“自我们到抚见城以来就住在此处,已经住了三十余年。”

    “噢,那就把你住了三十余年的这座宅邸给我罢。”

    贺思慕顺畅而丝毫不以为然地说道。

    伊里尔面色僵硬了片刻,便笑起来说道:“此事容我再想想,姑娘不妨先住到我的府上,不管事情成不成,就当多交个朋友。”

    贺思慕放下筷子望向伊里尔,她偏过头笑起来,银色的发饰穗子扫过额际。

    “我不交朋友。不过府邸,倒是可以去。”

    伊里尔脸色几变,他在抚见城向来是要别人奉承的主儿,何曾被这样一个汉人平民如此轻慢过。他捏着拳看向贺思慕,最终却还是笑道:“好。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姑娘,姑娘刚刚说的鬾鬼殿主出事儿了,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同我透露一二么?”

    贺思慕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沉默片刻后漫不经心道:“他得罪了他们的王上,如今已经畏罪潜逃,大概不日便会被抓住处死。”

    顿了顿,她笑起来说:“你最近呼唤他应该都没有得到过回应罢?其实这个事儿对你来说也是无妄之灾,我听说鬼界争斗动辄就是数十年。若是他这一逃数十年,你唤他也不应,又不能换鬼结约,这一生也要过去了。我若是你,应该会希望他尽快灰飞烟灭,好另觅新鬼罢。”

    原本伊里尔的面色就不佳,听了贺思慕这话之后便更加不能看了。偏偏贺思慕像是一点儿没发觉似的,站起身来笑道:“不是说要请我去你府邸上做客吗?走啊。”

    然后她便打了个响指让段胥跟上,悠然地出了门。伊里尔大概是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愣了半晌才叫来下人带路。

    段胥撩起帷帽黑纱的一条缝,回头看了伊里尔一眼,转过头来低声对贺思慕笑道:“我看我不像是属鼠的,反倒是像属鱼饵的。秦帅拿我做饵,你也拿我做饵。”

    贺思慕望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抚见城有花城美誉,伊里尔作为整个抚见城最阔绰的人家,花园修得自然也是最好的,名花奇草遍布园中,据说光打理维持这个花园便年费万金。

    贺思慕一到伊里尔家里,便毫不客气地一头扎进了他的花园里,这边看看那边闻闻,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味道都一一辨明。而段胥则在她的身边,抱着胳膊望着花园正中那座有名的琉璃塔。

    那琉璃塔通身翠绿,每个角皆悬挂铃铛,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且叮咚作响,被细密的风的丝线缠着,虽只是个放圣物的塔,若不说明的话,到让人以为这琉璃塔就是圣物本身。

    “伊里尔供奉恶鬼,也供奉苍神圣物,若叫大司祭知道了,天知晓就该……”段胥边说边转过头,却见鬼王殿下蹲在地上,正捧着一簇“岭邪路雪”的名贵白芍药,脸都要埋进那花里了。

    段胥忍俊不禁,说道:“别埋了,你这个闻法,再好的鼻子也要给你闻废。一会儿去柴房闻闻柴火味儿,回来嗅觉才能恢复一点儿。”

    贺思慕皱着眉,起身道:“凡人真是麻烦。”

    段胥哈哈一笑,将话题又引了回来:“鬾鬼殿主生前也是个汉人罢。”

    贺思慕漫不经心道:“汉人的数量是胡契人的三百多倍,鬼界亦然,二十四鬼殿主生前都是汉人。鬼界的法度和族裔无关,但是汉人恶鬼们眼见着如今自己的后代们活着遭受欺凌,自然不会对胡契恶鬼多好。在鬼界,胡契鬼的日子才是难过。”

    “生死境况逆转,世道真是有趣。”

    “仇生仇,恨生恨,这本是常理。”

    “若能斩断生者的仇恨,那死者的仇恨会不会停止?”

    贺思慕轻轻一笑,她朝着花园的后门走去,说道:“生者的仇恨能断是因为生者会死,死了几代人痛苦的记忆烟消云散,仇恨自然断绝。可死者千百年不灭,在这边仇恨永不止息。不然你以为,为何堕为恶鬼对人来说会是惩罚。”

    段胥望着她的背影,唤道:“你去哪儿?”

    贺思慕头也不回:“去柴房闻闻烟火味儿。”

    段胥忍不住笑起来,她倒真是像是专门来伊里尔府上收集气味,而非来寻找鬾鬼殿主踪迹的,他低声道:“真是可爱。”

    以段胥这双托鬼王灯的福,能辨阴阳的眼睛来看,伊里尔府的鬼气被收敛得很好,不走进花园的琉璃塔几乎察觉不出来。甚至在外面常常能看见的游魂,在这座宅邸里也看不见。

    听说琉璃塔内供奉的是苍神圣物,可是他看不出琉璃塔内有任何灵气,倒是有若有若无的鬼气萦绕在塔间。想来这座塔不是供奉圣物,而是供奉鬾鬼殿主的。难道圣物一说是假的,还是伊里尔供奉在另外的地方了。

    段胥边想着边跟到柴房,便看见门口两个老妈子扒着柴房门在低声聊天,说老爷请了个奇怪的客人,长得挺漂亮的姑娘,竟然跑到柴房闻柴火。

    段胥笑笑,正想走进去,却听其中一个妇人说:“我见这姑娘应该和路达少爷年岁相当,若是路达少爷在家,我还要以为是老爷找的儿媳妇。”

    段胥的步子停住了。

    另一个妇人道:“小少爷自打十岁去上京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我看老爷好像不太希望他回来。”

    “说什么呢,老爷就剩俩孩子了,怎么会不希望……”

    段胥迈步从她们身边走过进入柴房里,向蹲在地上挑柴火的贺思慕问道:“思慕,伊里尔那个在上京做高官的小儿子……是路达?”

    贺思慕拎着一根柴火,抬起眼睛看着他,说道:“怎么,又是你的旧识?”

    在天知晓的死士生涯中,他偶尔会跟着师父去拜访大司祭,每次都能看到路达。路达比他年长三四岁,长得清隽,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总是在大司祭旁边安静地坐着,低头看羊皮卷,仿佛在认真又仿佛神游天外。

    路达看起来很“空”,而据说这种“空”便是通神最重要的品质。

    这世道可真是离谱得很。

    “若是路达的话……只要他开口,大司祭什么不舍得给他?或许伊里尔真有圣物。”联想到伊里尔那胖成球的身躯,再和记忆中路达的清秀样貌一对比,段胥不禁感叹道:“岁月真是杀猪刀。”

    贺思慕闻了一口柴火清新的味道,淡淡道:“岁月也会这般杀你的。”

    段胥俯下身道:“岁月应该会待我客气些罢,毕竟我是要逢凶化吉的人,变丑可是大凶。”

    他的眼睛在黑纱的间隙间时隐时现,便是隔着纱看不清表情,也能听出来他话里的笑意。

    贺思慕抬眼看他。

    她这个结咒人有时候十分乖巧,她让他戴着帷帽在人世隐去踪迹,他便从不在外面摘下帷帽。但是有的时候……

    贺思慕皱皱眉头,把他推开站起身,淡淡道:“走了。”

    她从柴房门走出去的时候,那两个妇人慌张地行礼,在她转身后窃窃私语地讨论这姑娘刚刚是不是推了空气,刚刚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语,这姑娘怎么有点神叨叨的。

    段胥哈哈笑起来,跟着她出了门。

    伊里尔有着庞大的产业要管理,各种关系人情往来,平日里忙得很,但还忙里抽空关照住在府上的这两位客人,尤其是段胥。

    他对段胥这只听话的“恶鬼”很感兴趣,总是旁敲侧击地问段胥是如何和贺思慕结咒的。并且向段胥暗示到自己这边来会有的种种好处,他认识的贵人如何财大势大。

    段胥便适时地表示出惊叹,但对于自己的姓名来处和态度一律模糊不答。

    这一人一鬼仿佛就是来这府上蹭吃蹭喝蹭花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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