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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记那么久的!

    于景焕只能归结于是林满杏给他带来了太强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他才一直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以至于连着好几天,林丽娟给他送饭,他都鹤唳风声的,生怕林丽娟后面多了个人。

    不过几天过去了,他也没看见林满杏出现过,于景焕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

    不是,那村姑什么意思?

    又吃过一顿午饭,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空气热得都扭曲颤抖起来。于景焕一边踹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身后则一如既往地跟着举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和怕他逃跑的安保人员。

    她对那天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就没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吗!他可是跟她做出了那种事情,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时也是,他亲了她,她也没有推开他,就由着他亲,完事还说什么、说什么……

    “于景焕,你舌头上的那个钉子,刮得我嘴巴好疼,你下次能不能摘掉它。”

    尽管当时声音被林丽娟盖过去了,但于景焕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候还是一下子就听清了。

    而想到这里,于景焕更是不由地冷笑了一声,甚至还直接捡起一根树枝往地上一抽,眼神说不出的愤愤。

    还下次?

    死村姑想得还真美?还想跟他有下次!真以为她自个儿

    是盘菜了吗!

    正当于景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的时候,抬眼一看却冷不丁地瞧见那道他已经很熟悉,但几天未见的身影时,他的思路戛然而止。

    于景焕以前看过一个电影。

    他其实对那些文艺玩意儿不感兴趣,是被别人扯过去看的,说什么是个禁忌恋的电影,讲的是糟老头子和未成年少女的故事。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应元白是怎么朝他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的样子。

    后来一部片子看下来,他什么也没记住,就勉强对一个画面有了些印象。

    是ltp老头子对女孩儿见色起意的场面。

    趴在草坪上的金发少女,编着两条辫子,穿着白色短袜的脚随意地翘着。她低头看着书,四处飘洒的水珠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氛围很是唯美,很有夏天的感觉。

    只见,不远处的湖泊岸边,戴着草帽的少女同样也编了两条辫子,同样也趴着,脚丫翘着。

    只是和电影里演的不一样,她是光着脚的,手里也没有拿书,而是捧着个比脸还大的半个西瓜,吃得半张脸都是猴屁股的红。

    而且,她也不是趴在绿油油的草坪上。

    “哞~”

    耳旁传来一声低沉的牛叫。

    于景焕视线下移,看着这一幕,他瞪大了眼。

    我艹?

    牛?

    林满杏她趴在一头牛身上?

    大爷的真的假的!是他瞎了吗!她竟然趴在一头牛身上!一头黑不溜秋的牛身上!

    “林满杏!”

    于景焕骤然就大喊出了声,声音如雷贯耳。

    他这一吼给吃得正开心的林满杏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被吓得顿时手一滑。

    “扑通!”

    手里头那半个西瓜,于是就喂了水。林满杏看着仅剩的大铁勺,眼睛都瞪圆了。

    但即便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的情绪也依旧很稳定,像个小老头似的,她慢吞吞地撑着水牛的身体,调整姿势重新打坐。

    然后,她举着手里的铁勺,微微抬了下草帽的帽檐,看向正目瞪口呆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的于景焕,林满杏抿了抿还甜滋滋的嘴巴,说:

    “你把我的西瓜吓落水了。”

    坐在水牛身上的少女,戴着几乎都能遮挡身体大的草帽,编成两股麻花的头发垂在肩前,已经有些要散开了。

    又因为天气太炎热,她脸上出了层薄薄的汗,有几缕发丝便黏在了脸上,看上去莫名有些狼狈。

    但更狼狈的不止于此。

    她的脸上还沾着吃西瓜时沾到的,沙沙的瓜瓤和黑色的瓜子,下半张脸也红得姹紫嫣红。脖子上还沾着杂草和溅起来的泥点儿,可以说是滑稽极了。

    可于景焕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一刹那时间都好像静止了。

    裹挟着热空气的风,在于景焕耳边吹过。

    “咚”

    “咚咚咚”

    可于景焕却听不见风声,只听见鼓点般的,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在脑海里回荡着。

    只是对上那双眼睛。

    只是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那双好像是动物般野生的、纯粹的、干净的眼睛。

    于景焕就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池叮咚响的泉水,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凉水流包裹,洗涤去了所有的烦恼。

    “咚咚咚”

    心脏依旧跳得是那么热烈、那么急促,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好像,对林满杏心动了。

    *

    “于景焕?”

    “于景焕?”

    林满杏又喊了他两声,可对方始终像个稻草人一样站在那里,甚至连眨眼都没有眨眼。

    “他不是叫这个名字吗?”

    林满杏不由地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岔了,叫错了名字,但于景焕没有反应,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也就懒得去管他,自顾自地从水牛身上爬下来。

    还沾着泥土的脚踩在清澈的水里,顿时就被流动的水冲洗回了原来那白皙的样子,林满杏弯下腰,捡起刚才掉进水里的,那还没吃完的半个西瓜,接着摸了摸水牛的头,说:

    “哞哞,张嘴。”

    于是,那碰了水的西瓜,便送进了水牛的肚子里,温顺的水牛任由林满杏摸着她的脸,甚至还亲昵地回蹭着她,伸出黝黑的舌头舔着她的脸颊,替她把脸上沾着的西瓜汁水和泥巴都舔干净。

    而看见这一幕的于景焕,终于回过神来。

    他还没来得及去深想自己刚才那种心动的感觉,看见水牛舔着林满杏的脸,脑袋轰地就又是一阵宕机。

    于是,于景焕也不管自己还穿着长裤和球鞋,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一把抓着林满杏的手腕,就把她往自己身后拉,对着她吼道:

    “你在干什么!”

    林满杏被他突然的一声吼给吼得帽子都颤抖了一下,她伸手压了下头顶,顶着张干净但是又不太干净的脸,仰头说道:

    “我在给哞哞喂西瓜。”

    说到西瓜,林满杏有些不开心:“因为你把我的西瓜吓掉了,我不能吃了。”

    于景焕被她带偏了思路,下意识就大手一挥喊道:“就一个破西瓜,能值几个钱!你想吃多少我让人给你开一卡车过来!”

    只是话刚说完,他又看见那头水牛黑黢黢的眼睛,于景焕于是猛地又反应过来。

    “大爷的,什么西瓜!我是说,你干嘛让这头黑不溜秋的牛舔你,恶不恶心啊!脏死掉了!”

    一想到那头水牛跟他一样碰过林满杏的嘴巴,于景焕就火大。他凶恶地瞪了眼那头牛,接着目光又落在林满杏的脸上,只觉得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暴躁。

    可林满杏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还伸手摸了两下脸,然后摊开手掌心给他看:“不脏,哞哞很干净的。”

    “干净个屁!”

    她顶嘴,于景焕就更来气。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到最后他看着林满杏那张脸,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直接用手擦林满杏的脸。

    他爹的!

    这可是他亲过的嘴!她怎么敢让一头畜牲舔她!

    心里的火气发泄不出来,于是,于景焕一边擦一边骂骂咧咧:

    “脏死了,它的口水弄你一脸还不脏吗!一只畜生还敢这么对待主人,真是活腻了!就该直接宰了!”

    “唔唔唔。”

    青年的手掌在她脸上胡作非为,像是捏橡皮泥似的,林满杏被他的动作给弄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有些生气,想反驳他,却没有机会。

    终于,来回揉搓了一遍后,于景焕心里头总算是解气了几分。

    但放开林满杏后,他依旧不依不饶,嘴上说着骂人和骂牛的话。

    可这一次,于景焕还没骂完,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只见,先前还温顺地趴伏在湖边的水牛,突然就朝着他这个方向冲来,没有任何预警。

    而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

    “砰!”

    那留着一头银发,看上去气焰嚣张的青年,已经被撞飞出去。

    [15]小村姑也能让大少爷委屈吗?

    “少爷!少爷啊!”

    “于少爷!于少爷你没事吧!”

    看见这一幕,安保和摄像先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丢下器械冲上,挡在于景焕的身前,同时一边拖一边搀着他往后,生怕水牛再一次暴走撞上来。

    而于景焕自己也懵了。他刚才就感觉腹部一痛,然后身体一轻,人就飞了出去,快得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好在这地方靠近湖泊,土地很湿润,所以他摔在地上也没有多疼,尾椎骨也没受伤,就只有被撞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疼,身上沾着很多湿泥和杂草就是了。

    被他们搀扶起来后,于景焕很快就恢复过来。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愤怒让青年的面目都看上去有些狰狞,他一把甩来其他人的手,指着那头水牛骂:

    “艹,死畜牲,你竟然敢撞我!”

    但也是这时,于景焕看见,林满杏正站在那前一分钟还撞了他的水牛身旁。像是在安抚它似的,她轻柔地摸着它的脸,口中喋喋不休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甚至说到一半,她还直接扒着那头水牛的脸,踮起脚亲了亲。

    顿时,于景焕感觉怒火被当头泼了一盆热油,他咆哮道:“林满杏!”

    被牛撞的事情于景焕都管不上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满杏,质问的声音几乎要破了音:

    “我都被它撞了,你不来看我,你还去亲它!你是疯了吗你!”

    “于景焕。”

    回答于景焕的,却是一道平静至极的声音。

    林满杏的手还搭在水牛身上,她转头看他,那双一向看上去有些呆滞的眼睛,此时却紧紧地注视着他,黝黑得仿佛一池死水。

    “你不可以欺负哞哞。”

    “我欺负它?!”

    于景焕甚至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聋了,他指着水牛的手指都有些颤抖:“林满杏你没看见吗!是它撞的我!是它!撞的我!”

    “是你先骂她,让她以后离我远点的。”

    于景焕清楚地看见她是怎么区别对待,一边耐心地抚摸着水牛,一边面无表情地跟他说:

    “你说的话,哞哞都听得懂。她生气了,所以才撞你。”

    “你他爹的说什么?”

    于景焕一时间不知道,是林满杏因为一头脑残的破水牛这么跟他说话离谱,还是一头牛竟然听得懂他的话并且生气撞他这件事离谱。

    他只知道,他被气得呼吸都不通畅,恨不得直接点了炸药让所有人一起都炸死得了。

    “还是我的错了?!那我是不是还该谢谢它没有直接撞死我啊!啊?林满杏!”

    林满杏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自顾自走到湖边,用地上的镰刀砍了一把草,然后走回水牛的身边喂给它吃。

    她说:“哞哞没有用力,她要是用力,你的肚子上会有窟窿。”

    “……哈?”

    于景焕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腹部还痛得紧,可他这时候却完全感觉不到。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都往脑子上冲,怒火烧得他几乎理智全无。

    红血丝如蛛网般在眼球上蔓延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尽是恨意,于景焕的表情此时可以说是阴鸷到了极点。

    他指着林满杏,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好,林满杏你好得很!你好得很!你为了一个畜牲这么跟我说话,你好得很啊!”

    可林满杏却保持沉默,她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依旧守在那头水牛身旁,一边喂它吃草,一边摸它,好像暴怒的青年在她眼里跟团空气一样。

    于景焕死死地盯着她,拳头紧攥,但这一次,他再也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同时猛地踹飞刚才被摄像师放在地上的摄影设备。

    只留下了一地破碎的碎片。

    *

    “于少爷……”

    得知于景焕刚才被牛给撞了,导演差点直接一口气没梗过去。

    被其他人搀着,吃了两颗速效救心丸,他这才缓过来,然后一边深呼吸喘着气,一边让人去联系乔斯佰,把这件事报上去。

    而这位职业管家的效率也很快,不过半小时,就带着医生赶了过来。

    屋门紧闭,导演刚走上前,喊了一声“于少爷”,里头就传来乒里乓啷的砸东西声,还有什么砸到了门板上,吓得导演人都差点跳起来。

    紧接着,青年的一声怒吼也传了出来。

    “他爹的别来烦我!滚啊!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他的声音实在太大,导演被吵得想挠耳朵,但碍于乔斯佰在这里,他当然不敢做出这种动作,只能一脸为难地看着乔斯佰:“乔先生,您看这……”

    “没事,我来就好。”

    乔斯佰朝他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后,便又重新看向面前这扇门。他抬起手,纯白的手套包裹着指节,在门上敲了两下。

    “少爷,麻烦开一下,陈医生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情况。”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里头就骂:“滚!听不懂吗!给我滚!你也滚!”

    “……”乔斯佰笑容不变,他只是道:“少爷,请你配合我的工作,只要陈医生检查过你的身体没有问题,我们就会离开。”

    “你也不想唯一的一扇门被拆掉吧?”

    “……”房里平静了短短的几秒钟,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很快,面前的那扇门被人猛地打开,乔斯佰感受到了门打开时带来的风。

    和于景焕骂他时不小心喷出的口水。

    “大爷的,乔斯佰你死不死!”

    *

    陈医生:“乔管家,我初步检查了一下,少爷没有什么大碍,腹部的淤青擦几天药膏就可以。如果想要再谨慎一些,就需要借镇上的仪器检查。”

    “我都说我没事了,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于景焕将衣服重新扯了回去,接着便指着房门,烦躁地催促道:

    “行了,已经看完了,你们能不能快点滚?别在这里碍眼。”

    见状,乔斯佰只是挑了下眉,接着便朝陈医生颔首示意:“麻烦你了,陈医生,你先离开吧。”

    “还有你,乔斯佰你也滚。”

    本就破破烂烂的小屋子,这下更是一片狼藉,于景焕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个碗,猛地摔在地上后,朝着面前的长发男人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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